得了,吴良辅麻溜准备去了。主子爷说不管,他做奴才的哪敢再多话呢。
主子们感情好着呢,心心相印不怕热。
含璋一下午不必出门,回来梳洗更衣后就没打算再梳妆,连头发都叫墨兰重新梳了个大辫子放在后头。
她连旗头都没用。
不施粉黛,外头的日光照进来,福临一进来,就瞧见了窗前露出来的那漂亮的小脸蛋。
饱满的额头,尖尖的小下巴,跟雪一般瓷白的柔嫩,窗纱缝儿里露着,福临瞧着一阵悸动。
总觉得一阵幽香,在他望见她的时候,缠缠绕绕的钻进了他的心里。
含含小皇后没睡觉呢。
福临一进门,就把怀里的东西塞过去。
含璋吓了一跳,下意识抱住。原来是两只大荷花。
再一看是他,不由嗔道:“皇上进来怎么不说话嘛?”
“怕打扰你。”福临心动,早俯身去亲她了。
其实哪里是怕打扰,是他瞧入迷了,就想吓一吓这个漂亮的小皇后。
小小的莲子被送到含璋的嘴里,嚼碎了被咽下去了。
福临笑容深深:“甜不甜?”
含璋一张小脸皱起来:“好苦。”
福临勾唇,又去深吻她:“朕怎么觉得,特别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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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福临怎么弄的,更多的小莲子被送过来,含璋迷迷糊糊都咽下去了。
被福临放开,抚着心口轻轻喘气的小皇后,含着一眼的水色毫无气势的瞪着福临,有点恼。
“可苦死我了。”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儿。拿起旁边的奶茶就吨吨吨,等那苦味冲下去了,含璋才停下来。
福临又亲她,先笑,过后又咬她的下唇:“不许说死。”
全然不管自己先前跟吴良辅也说过这个。
福临挨着她坐下,把人抱在怀里,手上没剥完的莲蓬被他随手放到桌案上。
含璋好奇拿起来看了看,是新鲜的,像是刚刚摘下来的。被水洗净,上头还残留着水气,还有温润的潮气。
放在鼻端嗅闻,沁人心脾的清香。福临刚才喂她吃的小莲子,都是从这里头剥出来的。
可福临坏心眼得很,剥的都是苦的。新鲜的嫩嫩的小莲子,他偏不选。
那样的会甜许多。
如今还在养指甲呢,指甲有点长,不方便剥这个,含璋看了看,闻了闻就放下了。
福临轻轻笑了笑,看出她想吃了。
伸手又去剥莲蓬,这回给她选的,就是嫩嫩的甜甜的浅青色的小莲子。
还如方才那样喂给她。
含璋目光水润,笑着看福临:“这回是甜的。”
福临凝视着怀里的人,把含璋抱在怀里的大荷花拨弄了一下:“朕看你,存心和朕过不去。”
大荷花也特别的新鲜,应该是刚摘的。洗的特别的干净。
上头还有带着沁香的水珠子。福临一拨弄,那水珠子就顺着花瓣滚落下来,落在含璋的手臂上,一片晶莹剔透,叫福临深了目光。
含璋的注意力全在大荷花身上。这花真漂亮,真香。
真正抱着大荷花在怀里,才能体会到,不论怎么调配,这人工制出来的香粉,终归是比不上自然的味道。
“喜欢?”福临瞧见小皇后勾着唇凑过去嗅闻那花儿,眉梢眼角都透着欢喜,他也笑,摸摸小皇后的脸蛋,“不枉朕亲自替你摘花。”
含璋闻言,讶异的看向福临。
福临捏了捏她抓在大荷花根/茎上的手,小皇后的手软软的,福临的笑容深了些:“来的时候就想着给你带点什么新鲜玩意儿。看见御池里的荷花,瞧着好。就去给你摘了两个。洗干净了,送来给你瞧瞧。”
含璋想象了一下,他抱着两株大荷花一路过来时的情形。
被人送了花当然是高兴的。一听这话还是福临亲自侍弄的。含璋就有点开心,被一国帝王天子这样惦记,谁能不高兴呢?
“谢谢皇上。我很喜欢。”含璋笑着,目光水色微漾的小皇后,亲了福临一口。
喜欢是真喜欢,都舍不得叫人进来插瓶,就在那儿抱着看。
福临瞧她这样,觉着好笑,又想叫她更高兴些:“南海子那儿,有他们侍弄的一片荷塘。那边荷花更多,也更大些。等朕有空,带你去看看。”
“好呀。”含璋高高兴兴的应了。夏天嘛,就是要看荷花的。反正只要能出宫去瞧瞧外头,含璋就总是乐意的。
莲蓬就一个,福临喂着含璋吃完了。
福临问含璋还要不要。含璋皱着鼻子说不要了。
嫩青色的小莲子开始甜,吃久了也苦。哪怕福临亲着她,也还是苦。
她不要吃苦了。
福临垂眸一笑,放过她了。
再好的大荷花,也不能总这么抱着的。
总有小水珠落下来,砸在她的衣裳上。瞧着那一小片水迹洇晕在天青色的布料上,福临不乐意了。
好歹是从水里摘出来的,根/茎上还有水汽,小皇后的月信才刚过去,可不好受凉的。
老这么抱着,他也不好同小皇后亲近,做什么也不方便。
瞧小皇后垂眸瞧衣裳的模样,大约也是发觉到了这一点。
叫了孔嬷嬷进来,含璋要孔嬷嬷寻个漂亮的大瓶子来将这大荷花装上。
然后放到――含璋往屋里瞧了瞧,给孔嬷嬷指了个地方:“就放在那个小几上。”
是内室床榻旁边案台的小几上。
那边视野好。每日晨起撩开床帐,第一眼就能看见漂亮的花花。
大荷花被抱走了,含璋忙去查看面前桌案上的纸张,她设计的一半的图样,可不能被水迹溅落上去了,否则全毁了,还要重新画。
还好还好,细腻雪白的宣纸上一滴水也没有。
大荷花抱走了,福临的视线再无遮挡,他也瞧见了含璋面前桌案上的东西。
先前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小皇后身上,倒是没瞧见这个。
这会儿看见了,福临微微凝眸,凑过去贴着小皇后的小脸蛋,轻声问她:“含含这是在做什么?”
福临也去看宣纸上的图样。
“这是,含含画的?”福临问的有些迟疑。他倒不是怀疑,就是有些不敢相信。
就像是怀抱里最漂亮的大东珠忽然会发光了一样。令看见的所有人都为之惊艳。
含璋没想着瞒着福临。
慈宁宫里的那一出也瞒不住福临。他迟早会知道的。
这会儿人家都顶着大太阳过来瞧她了,她当然可以自己说啊。
“贵太妃为着要避暑的主意,把多尔瑾身边的董鄂氏推出来了。说董鄂氏是八旗第一才女,说她有顶好的主意。太后没接贵太妃的话,便把我给推出来了。说我也聪明,也有好主意。”
含璋嫣然一笑,将手上的画卷给福临仔细看,“这是我的法子。皇上觉得如何呢?”
她一点儿不藏私,全给福临讲了。
这会儿又不是在慈宁宫,没有贵太妃和董鄂氏在跟前,也不怕人都听见。
卖关子也是为了给太后一个惊喜。
但这事儿,她动作有点大,还需要在福临这儿报备一下。如果福临都觉得好,还乐意她这么做,那她就更没有什么负担了。
“这法子精致讲究,宫里也不是没人提出来过,但都没被准下来。”
福临几是赞叹地看着怀里的小皇后,他才说了这么几句,果然就见小皇后有些紧张地望着他,福临一笑,亲了亲小皇后的鼻尖,“可到了你这儿,偏偏有这样的巧思,又不铺张浪费。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朕准了。”
含璋笑得有些小小的得意:“皇上既准了,那臣妾就要大干一场了。”
福临瞧她豪气万丈的模样,又深觉她可爱,抱着人笑道:“怎么大干一场?只布置太后宫中,如何算是大干一场呢?你既有心思,朕也予你些人,不要你动手,只管画图,将朕的乾清宫,你的坤宁宫,还有东西六宫,太后太妃们的宫中,都布置了吧。”
外头是不安静,各省都有事。没法子顾及宫里避暑的事。
可往年避暑,去南海子去北海子就是了。紫禁城周边几个海子,再加一个南苑,难道还不够贵太妃避暑的?
她这就是故意找事。要想让董鄂氏出头的。福临这回偏不肯让贵太妃如愿了。
要想针对他的含含,那不成。他头一个不答应。
福临想,要出风头,那就大大的出一回风头。什么董鄂氏,他的含含把所有人都压下去,那才好呢。
含璋原本在画慈宁宫的图样的时候,便觉得不太够她发挥的。
发挥的空间还是太小了。没想到福临这么大方,把宫里圈了这么大的地方给她,她本来就是有些想法的,这下发挥的空间更大了。她的灵感也更多更深了。
就是:“皇上把乾清宫也让我布置,这要是布置的不好――”
嗯。
鼻尖被咬了一口,福临把她的奶茶都喝了,再吻上来,嘴里甜甜的都是奶乎乎的味道。
福临似乎不高兴了。
可凶凶的亲过了她,又是那么一副温柔的模样:“没有不好。朕的含含就是最好的。朕和太后一样,都相信你。你是朕最聪明漂亮的皇后。”
含璋晕乎乎地想,被人信任爱护的滋味可真好。
福临耳边有了些柔软濡湿的触感,一垂眸,对上含璋小鹿般纯净的眼眸,她刚刚主动亲了他一下。
福临心动不已,这要不是时间不够,真想抱着小皇后做点别的。
如今,手都没法动,只能抱着人亲来亲去的解渴。
今儿这一出,证明董鄂氏那头,贵太妃也掺和进来了。
那夜接孩子们进宫,他没留心董鄂氏,他们就急了,想了这个法子要出头。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他都把小皇后捧在手心里了,还怎么可能叫她摔下去呢?
他可舍不得他一手捧的高高的小皇后难过伤心。
满蒙汉八旗,天下臣民,都该叫他们看一看,这位新入宫的绰尔济家的博尔济吉特氏,娶的第二位科尔沁的皇后,他喜欢的不得了。
是不可能如静妃似的失宠,废后。
含璋嫌热,不肯再亲了,说再亲下去要缺氧了,黏黏糊糊的撒娇闹腾,福临只好把人放开了。
他坐在那儿,怀里抱着小皇后,小皇后说灵感来了挡不住,就拿着笔开始画画儿了。
线条干净,结构严谨,就根本不是瞎画的。甚至还有角度和透视。
那几个宫室的结构画的,就跟她是造这些宫殿的工匠似的。非常清晰明确。
福临轻轻捏了捏含璋的小下巴,被人嗔怪看了一眼。
瞧着又继续忙忙碌碌的小皇后,福临笑道:“含含如何会的这些?你阿玛找谁教你的呢?”
前明宫室构造,那也不是随便就能知道的。
绰尔济是科尔沁贝勒,家世显赫,可大清坐了这天下,入主紫禁城,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透露出去。
福临不是怀疑什么。他当然不会怀疑科尔沁的忠诚。
他就是突然在想,小皇后蕙质兰心,她的聪慧才学,可能不仅仅是他所看到的这些。
绰尔济怎么养的闺女,怎么能养的这么好呢?
含璋目光微不可察的一顿,而后勾唇看向福临,而后又往外头看。
――方才孔嬷嬷拾掇好两个大荷花就出去了。
福临一声轻笑传来:“又是孔嬷嬷教你的么?”
含璋转眸看福临,福临正从门口收回视线,深邃眸光落在她眼里,这个年轻的帝王,对着她莞尔一笑。
明明他态度温柔,可在那样的目光下,又让含璋有一种无所遁形的迟滞。
含璋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外头吴良辅就禀报了一声。
原是时辰到了,福临该回乾清宫了。那边还要议事,耽误不起。
福临亲了亲含璋的唇角,含笑起身:“朕夜里再来。”
“朕走了。”
含璋要送,福临不许她动。她就看着这个男人转出去,走在庭院耀眼的阳光底下,他的背影,挺拔修/长,蓄势威武。
含璋的目光慢慢的落在手边的画卷上。
她的画工,是在现代练出来的。
画几个宫室的透视图,是不难的。住进来这么些日子了,对紫禁城的了解更深一层。
这是来自于现代人的知识底蕴,更是来自于科尔沁的出身尊贵才有的便利。
可阿巴泰寻来的一个出身王府的汉人嬷嬷,她能知道这些吗?
她会知道这些吗?
她又该知道这些吗?
这么大的一口锅,如果福临要追究,孔嬷嬷她背不起的。
第28章 金帐
含璋一心一意的打磨图样, 有了福临的支持,她便只管尽情的发挥了。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光就过去了。
瞧了瞧手边的成果, 含璋很满意啊。
天光一点一点的暗下来, 窗边的光线也不那么明亮了, 一会儿点灯了视线就更不好了。
和着夜色的光影画画,那就太伤眼睛了。
含璋饿了, 要摆膳, 孔嬷嬷便来桌案前收拾她的画卷,墨兰墨心去外头传膳了。
福临忙着,不能过来与她一同用膳, 却惦记着要她好好吃饭,叫乾清宫的小厨房做了她爱吃的膳食送过来。
慈宁宫那边也送了吃食过来。
含璋高兴极了,她很喜欢乾清宫小厨房做出来的膳食,更合她的口味。
晚上也天热, 含璋不想出去, 只想在殿内待着, 外头叫晒了一日了,连地上的白砖都是烫的, 倒是殿内,廊下放着冰块, 殿内放着好几个凉扇,便凉快多了。
素日里爱用的那个白玉羽毛的团扇, 手柄握久了就会热, 含璋就不大喜欢了。
福临近日不许她吃冰, 太后那里看的严,孔嬷嬷墨兰墨心她们更是瞧着她, 偷吃一点凉的都不行,她连喝水都得是温热的。
含璋没法子在这上头任性,只好在那一箱子各式各样的扇子里头翻找,就叫她找到了一个牙丝团扇,又轻便又漂亮,最要紧的是,那手柄是青灰色的凉玉做的,不管拿在手上多久,都不会热起来,一直都是凉凉的。
含璋喜欢极了,她散开了头发,就倚在美人榻上,自个儿晃晃悠悠的摇扇子,享受这难得的清凉时光。
福临说要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含璋洗漱后,就拢着睡裙靠在美人榻上,透过门扇,瞧着远远宫檐上偶尔划过的流星。
流星太快了,连许愿都来不及。
这几日热,晨起比往常早了许多,下午又没有休息,这会儿美人榻放在通风的地方,含璋一躺下来就昏昏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