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辛子悦都像大哥一样罩着他。
青春期的女孩总是先发身,胸部隆起,会留长发,开始在乎美丑,长得比男孩都高,她甚至会笑话他矮。
男孩则是后来居上,身量拔高到不可逼视,突出的喉结,肩宽腿长,劲瘦的腰线,嗓音低哑,浑身荷尔蒙浓厚而不自知。
某天,魏明知才惊觉,她在他身旁显得如此娇小。
他其实不知道是何时喜欢上她的,只知道那次初见后,他就不急着回家了。
等他迟钝反应过来时,这个女孩就变成了执念,深深印在心里了。
他没把握。
很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辛子悦喜欢冒险,飙车、蹦极、跑酷,各种极限运动,只要是刺激的事,她都有兴趣尝试。
关于爱情,她向来顺其自然,任其自有生灭。
她人缘好,又玩得开,前男友像韭菜般,长了一茬又一茬,没他的份,他永远只能在一旁假装冷眼旁观。
感情上她来去如风,稳操胜券。
热恋期,什么缠绵鬼话都说得出口。
分手时翻脸无情,快刀斩乱麻,该搏斗就搏斗,该走就走,争分夺秒,心狠手辣。
分手后,不管闹没闹掰,统统老死不相往来。
潇洒得像个女魔头。
魏明知没法冒险。
他不敢失去她。
这种感情偏执又疯狂,像摇摇欲坠的露珠,见不得光,隐于黑暗才是它的归宿,一旦被阳光暴晒,也许就会瞬间蒸发,不见踪影。
只是他不甘心。
陆京燃也许是对的。
这人间不能再来,只有一次。
魏明知眯起眼睛,面沉如水,指间猩红在夜里随风明灭,半晌,他倾吐口气,捻灭指间的烟。
他知道,十年的暗恋生涯,该彻底到头了。
……
学校太小,风言风语传得很快。
陆京燃有未婚妻这事,迅速传遍全校,很多人搞不清他和雪烟的关系。
这两人从开始就势如水火,当然,陆京燃性烈如火,从来只有他单方面欺负雪烟的份。
说是玩弄,但他又三番四次救她于水火。
更谈不上喜欢吧,这么久了,半点在一起的风声都没传出。
有人好奇去问他身边人,全都插科打诨,没个正经回答,于是所有人都目迷五色,看不清真相。
纠缠不清。
只能用这个词去形容他们了。
还有人猜测,他追雪烟是戏弄,只为了气他那便宜老爹,谁当真才是真傻子。
这谣言很快三人成虎,愈演愈烈。
任茵茵气坏了,跑来教室找雪烟。
她咬牙切齿,将这事告诉了雪烟:“陆京燃好坏啊,怎么能这样玩弄人心,亏我上次还替他说话,你下次不要搭理他!”
雪烟笔尖一顿,心里像被闷住的鞭炮堵住,上下进退不得。
她垂下眼,没说话。
任茵茵察觉她神色不太好,小声问:“雪烟,你该不会真喜欢……他了吧?”
雪烟抬眼,笑了下,“没有呀。”
任茵茵松了口气:“那还好。上回我和你说的话别往心里去,是我太眼瞎了。”
雪烟点头:“嗯。”
陈念薇却看出了些端倪,拍了下任茵茵的胳膊,没好气道:“你给我少说两句。”
任茵茵揉着胳膊,嘀咕道:“薇薇,你能不能对我温柔点?”
没过多久,谣言更是甚嚣尘上。
某天晚修后,雪烟直接被人堵在校外。
雪烟身形一僵,盯着眼前的人。
她穿着休港的校服,面容姣好,身材纤细,除了校服,浑身都是名牌。
李沛凝。
她只是想好好活着,在高中和大学好好学习,再找份好工作,平淡安稳地过完这一生,为什么会这么难?
雪烟虽然单纯,但并不傻,很快反应过来她来者不善的原因。
她往后退,转身就想走。
太晚了。
李沛凝使了个眼色,旁边几人会意,立刻半路截住她,脸上挂着刻薄的冷笑。
雪烟被人围了一圈,立刻没了后路。
她不明白,这是在学校附近,李沛凝胆大包天,居然敢公然欺凌同学。
李沛凝倒也没让人打她,慢悠悠走过来,嗤笑道:“你就是林静怡的姐姐?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这么喜欢勾引男人?”
“……”
“你妹妹做了那种腌H事,你不替她向我道个歉吗?”
是来找她撒气的。
想必是学校对林静怡的处罚,李沛凝并不满意,就干脆把主意打她头上了。
雪烟有些慌张,故作冷静道:“我和林静怡没关系,和你更是无冤无仇。”
李沛凝弯腰盯着她,冷笑道:“你和你妹抢一个男人,真是乱得可以啊,你们就都看上陆京燃家里有钱是吧?可惜人家有未婚妻了,辛子悦,你都没听说过吧?”
“人家是千金大小姐,和陆京燃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你瞧瞧你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
她笑得肆无忌惮:“底层的蟑螂,说的就是你吧?”
雪烟脸上没带一丝情绪,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收紧了双手。
第55章 去见你
林静怡的生活变得简单起来。
她不想再过灯红酒绿, 当女萝攀附青松的日子,她过够了。
她洗掉了身上的纹身,开始认真看书, 弥补丢掉的基础。周末闲暇时, 她宁愿去图书馆自习,也不想再出去鬼混了。
她从来没承认过偷钱, 即使被当众羞辱, 被逼着道歉,也无所谓了。她相信自己就够了, 这态度把李沛凝气得够呛, 没少明里暗里找她麻烦。
对此, 林静怡依旧无动于衷。
那些争吵, 谩骂,冷眼旁观,流言蜚语, 依旧没完没了。
想明白后,林静怡早已不在乎。
人真是坚强的生物,脱过一层皮后,长出新铠甲, 便会刀枪不入。
直到她听说, 陆京燃有未婚妻了。
林静怡去找了陆京燃。
他正在篮球场打球, 穿着球服,衣襟敞着, 露出流畅的锁骨, 凸显分明的喉结, 凌厉的颈线,清晰的腕骨, 沾着薄汗。
黑发湿得凌乱,面颊发热,荷尔蒙爆棚,整个人又野又欲。
他面无表情,一个转身,连过了几个人,高高跃起,手掌钳着球,胳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隆起,一个重重的暴扣,砸得篮筐来回晃悠。
球落地,猛地砸出闷响。
所有人都拍手欢呼,“燃哥,这个暴扣贼漂亮!”
他微微勾唇,喉结跟着上下滚动,性感又禁欲,张扬到了极致。
林静怡心中一悸,呼吸微促,腿都是麻的。
他还是他,不声不响也能让她方寸大乱。
林静怡定了定心神,疾步走到他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陆京燃,你有未婚妻了?”
在场的人倒抽一口冷气。
这姑娘疯了吧?
有什么资格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这下不死怕也要脱层皮了。
果然,陆京燃额头青筋猛地一跳,声音阴沉:“你有病?”
林静怡攥紧双拳,强忍恐惧,“你不是喜欢我……雪烟吗?”
陆京燃目光讽刺:“你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态度显而易见,是毫不留情的嫌恶。
林静怡以为她有些看开了,心里还是被深深刺痛了,痛得刺骨。
她深吸一口气,那痛最终化为冷笑,“陆京燃,我警告你,你最好别移情别恋,输给别的女人我多丢脸啊。”
陆京燃眯起眼睛,目光里全是直白而不收敛的审视。
林静怡定定看着他,喉咙干涩,想起以前关于她的事,“如果你喜欢雪烟,以后就好好护着她。”
“……”
“以前的日子,她不容易的。”
陆京燃面无表情,打量了她几秒,正想说话。
远远就传来尹星宇的大喊:“燃哥,不好、不好了――”
两人回头。
尹星宇跑得飞快,一下子蹿到篮网外,两双手抓着铁丝,气喘吁吁道:“我听说,雪烟被人堵在校外了,后街附近,你赶紧去看看。”
陆京燃脸色一沉,长腿一迈,风一样就往外冲。
走了几步,他像想起什么,回头看她,语气夹冰,“刚才那些话你也配说?”
林静怡身子一颤。
陆京燃目光阴沉,一字一顿道:“你以后给老子识趣点,少在她跟前蹦Q,招她心烦。”
……
李沛凝双手抱胸,嘴角勾着轻蔑的笑。
身后全是她拥护者,像是千军万马。
她冷眼看着雪烟,鄙夷她廉价的穿着,一贫如洗的家世,又嫉妒她美到近乎渺茫的容颜,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周围都是异样目光,雪烟的身子忍不住哆嗦。
她捏紧双拳,眼神空洞洞的,过往那些羞辱谩骂,像警钟在胸腔敲响,几乎要震碎灵魂。
这个时代太坏,人人都在沉默。
受害者是如此,更遑论那些加害者和旁观者。
社会圈层固化,血肉苦弱,底层人成为了世界工厂里可怜的,狭路相逢的螺丝。
有些人根本不用努力就能踩在他们头上。
上层人吹嘘自己的文雅,轻蔑底层人拼命苟且的信仰,诽谤压榨没完没了,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
他们纸醉金迷,骄奢淫逸,看起来高高在上,内里全是烂泥。
雪烟盯着李沛凝,目光冷淡。
而她,也不过是比她会投胎而已。
风呼啸而过,夜是绝望的黑。
眼前的女孩脸色苍白,眼眶通红,眼底蓄着泪,身体脆弱地颤抖。
李沛凝心中全是快意,就在她以为雪烟要彻底认命时,她听见一道软得像水的声音。
“除了欺凌别人,你还会些什么?”
她怔住:“你说什么?”
雪烟站在原地,身心备受刺激,愤怒在体内横冲直撞,不得章法。
那些被欺凌后的恐惧,如履薄冰的小心,她再也不想忍了。
“陆京燃、魏明知、辛子悦这群人,你敢这样对他们吗?你不敢,但你敢诬陷林静怡偷钱,她家道中落,没了背景,自然好下手。”
雪烟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你故意散播视频,让别人用污言秽语以呈口舌之快,用舆论来借刀杀人,逼她就范,好达到毁掉她的目的。”
“你依然不甘心,她脾气爆,你还是忌惮她,怕她拼个鱼死网破,才会殃及池鱼在我头上,你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她平静到像在叙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伤害别人,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
她眼底纯净,轻声叹息:“真可悲啊。”
所有人都惊住了。
他们都清楚李沛凝是来撒气的,只不过是想用舆论来裹挟雪烟,让她这个姐姐当众为林静怡道个歉,承认错误,也就将这事彻底定性了。
从此,林静怡就被钉在耻辱柱上,再无翻身的可能。
没想到林静怡竟然是被诬陷的。
李沛凝真是毒啊,好一招斩草除根,让人细思极恐。
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李沛凝兜头盖脸胀得通红。
她猛地抬手,推了雪烟一把,咬牙切齿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是真不怕死啊。”
“……”
她忌惮地看了眼熙攘的人群,没见到熟悉的身影,回过头,冷嘲热讽,“居然还有脸提陆京燃,要他这次没来,想想你以后的下场,你不怕……”
话才落地,人群安静片刻,随后,响起一阵难耐的骚动,像黑色潮水滋蔓开来。
“你敢?”
一道冷冷的嗓音劈开人群,带着深浓的戾气。
雪烟眼睫微颤,往回看。
门口人来人往,挤得密不透风。
陆京燃迈着长腿,走路带风,像道灿亮的烈日,劈开汹涌的人群,浑身冷而戾,眉毛沉沉压着,凶厉的目光在周围溜了几圈。
“……陆京燃?”
“我操,陆京燃真来了?”
“……”
学生群里传出一阵低呼,全都不可置信。
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里,他拨开畏惧他的人群,一步步走到雪烟面前,停下脚步。
雪烟肩膀微松,心脏在狂跳,没来得及说话。
众目睽睽之下,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给她粗暴拭泪,力道却格外温柔。
“你他妈怕个屁。”
“……”
他的声音是克制后的沙哑:“只要老子活着一天,谁都不能欺负你。”
雪烟鼻子一酸,低下头来,攥紧他胸前的衣料,有深色浸润开来。
他终于来了,她知道,那些光怪陆离的目光,不堪入目的讪骂,孤立无援的恐惧,全都无法近身了。
雪烟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又笑了,“来得还挺快。”
陆京燃也笑了,低声说:“乖,别哭了。”
极尽温柔。
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印象中的陆京燃,目空一切,生人勿进,身上没有丝毫烟火气,是个孤零零的冷眼旁观者。
可现在的他,褪去了平日的冷漠高傲,匆匆赶来,只为了给心尖上的姑娘撑腰。
陆京燃偏头,薄薄的眼皮折起一道锋利的弯月,凶冷的目光对准李沛凝,腮骨紧绷,怒火显而易见。
凶猛的野兽一旦暴怒,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李沛凝脸色骤变,后退一步,身体都僵在原地。
她吓得头皮发麻,下意识道:“陆京燃,你……你听我解……”
陆京燃面无表情,直接打断她:“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打女人?”
李沛凝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气势孱弱,“我只是……”
陆京燃面容森冷,长腿一迈,往前走,俨然一副地狱恶魔要大开杀戒的可怕模样。
袖子忽然半途被人截住,手臂吃住力,微微往下坠。
他缓慢回头,只见雪烟摇了摇头,小声说:“校规不准打架斗殴,你会被老师罚的。”
陆京燃微怔。
不同的场景,同一句话。
是了,她不喜欢他打架。
眼睛红红的,看着又乖又可怜。
妈的,委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