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把她抱在怀里哄,哄到高兴才算完。
陆京燃立刻没招了,双手投降,“好好好,听你的。”
说完,他侧过头,面色一转,又是副穷凶极恶的土匪面孔,“爷警告你,再在她面前出现……”
“……”
陆京燃半眯起眼睛,眼里戾气横生,“就别怪老子真对你动手。”
说完,他牵着少女往外走。
人群一阵安静,大气不敢出,不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
夜色深浓,一钩早月亮得冒烟。
少年少女背影渐行渐远。
长夜难明,路远迢迢。
总有一束光会赶来照亮你。
……
昨夜有雨,空气微潮,风的舌有初夏的味道。
街道人潮过行,人声喧嚣,旁边是永远马不停蹄的城市。
两人并排走着,步伐缓缓。
“还气么?”
身旁的少年忽地问。
雪烟微怔,才说:“我刚骂她了。”
陆京燃有些意外,挑眉:“什么?”
雪烟耳朵有些热,仰头看他,脸红红的,喜形于色,又重复一遍,“我刚骂她了,好痛快。”
是从来没有过感觉。
以前她不想惹是生非,都是能忍则忍,所以总是委屈愤怒,可她没想到,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宣之于口,竟然是这么痛快的事。
陆京燃笑了,目光戏谑:“原来刚一直不说话,是在偷着乐啊。”
雪烟也不好意思,错开目光,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还要刷题么?赶紧回家吧。”
陆京燃“啧”了声,语调是不着调的痞,“不是吧?我才帮了你,你就赶我走,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雪烟耳尖一烫,理由倒是正儿八经,“你不是还要考清北么?”
陆京燃盯了她一会,突然笑了,“整天撺掇我念书,我爸都没你上心,你就这么想当我女朋友啊?”
他怎么总这么不要脸啊。
雪烟心脏重重一跳,赶紧找了个借口,结巴道:“没……没有,只是觉得你有能力考到,不努力很可惜。”
“这么相信我啊?”
雪烟咬唇,眼神认真:“嗯,别人我不知道,但你一定可以的。”
陆京燃怔住,听得浑身舒爽,两秒后,他点了下头,“那行,老师,我先送你到家,回去我就头悬梁锥刺股。”
他弯腰凑近,扯了下唇,直直盯着她,“不负师恩,怎么样?”
那眼神,暧昧又野性。
却像颗太阳,掉进别人心里。
雪烟错开他的目光,没点正经。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她偏开头,又羞又恼,“事情是要分先后的,你先忙自己的事吧。”
陆京燃停下脚步,偏头看她,拖腔带调:“那可不行。”
雪烟也跟着停下,抬头看他。
陆京燃看着她,眼神漆黑,嘴角微勾,目光是说不出的认真,“虽然事情总要分先后,但在我这里――你先,全世界后。”①
……
雪烟回到家,上了阁楼,将书包放在桌上。
再抬眼时,窗边树上居然站着个人,她吓个半死,尖叫差点就破喉而出了。
要死,这人不是刚还在楼下吗?
怎么又上来了?
陆京燃被她逗得肩膀微耸,忽然笑了,“胆子这么小啊?”
他踩在手臂粗的树枝上,大马金刀蹲着,双腿微敞,手上把玩着银质打火机,没抽烟,神情懒洋洋的。
枝叶随风荡,垂着他的黑发,半张脸落了光,陷入阴影的轮廓棱角分明。
眉棱凌厉,鼻梁高挺,下颌坚毅流畅。
雪烟抚着胸口,惊魂未定,“你上来干什么?”
“刚忘给你东西了。”
他散漫地勾唇,反复拨打火机,“咔嚓”“咔嚓”,一下又一下,磨得她心里又慌又燥热。
雪烟怕他又会干出石破天惊的事来,咬了下唇,语气莫名有点羞,“什么啊?”
陆京燃右手抄进兜里,似乎在摸索些什么,动作时,手臂上肌肉线条流畅。
雪烟猛地想起,他拥抱她时,胳膊的温度和硬.度,烧得人心里直发痒。
她连忙垂下眼睫,不敢再看他,“你在找什么呀?”
几秒后,陆京燃掏出个小盒子,抬手扔给她。
雪烟连忙伸手,手忙脚乱接住,低眼一看。
是个粉色的小药箱。
里面全是药,除了基础药,剩下的全是过敏药。
口服和外涂都有,琳琅满目。
雪烟心被撞了一下,呼吸微乱,喉咙像被糊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整天生病,夏季容易过敏,提前买了,有备无患。”
初夏炎热,蝉鸣不歇。
他说的话在风中飞,吹着她半卷的长发。
他微顿,笑容天生就痞,“最好以后都用不上,我就省心了。”
雪烟的心跳猛地乱了一拍。
耳边是蝉声,心头也像有无数的蝉在呼喊黄昏。
阳光炙热,风声呼啸,何止是一整个盛夏的耳鸣,是她心里小鹿撞得蹄乱,是心跳的声音。
“雪烟。”他出声。
陆京燃起身,树枝发出“嘎吱”的□□,风灌满他的衣衫,浑身折线分明。
他偏头看她,眼神漆黑专注,“今夜梦里得有我。”
雪烟脑海一片空白,只胡乱地回:“我尽量。”
少年微怔,又笑得蔫坏,“这么听话,好乖啊你。”
雪烟猛地回神,整个人臊得发慌,“我没……”
没等她说完,他干净利落往下跳,“行了,不逗你了。”
稳当落地后,他直起身子,背对着她,伸长了手,懒散一挥,“明天见,小病猫。”
雪烟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发呆半晌,她僵硬迈了两步,直接往床上一躺。
灯如蚕茧,光线昏黄,雪烟盯着手上的药看,又想起了生日收到的那双定制舞鞋。
他似乎永远能注意到,她需要什么。
雪烟抬起手,抚了下自己的眼睛,想起在他怀里温暖的体温,以及糊在他衣服上的鼻涕眼泪。
他这都不生气。
这么坏脾气的人,怎么会温柔成这样啊。
雪烟咬着唇,直起身来。
忽然间,有一个想法忽然从心底破土而出。
――她想和他在一起。
她想拥有他,想和他一起上清北大学,想和他待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不知道哪天开始,不声不响地,她就喜欢上他。
在她贫瘠的人生里,第一次出现这么炙热的阳光,他像团火,将寒冷的严冬烧成另一个春天。
她心里的不毛之地,从此海沸山摇,万象更新。
有一株小小的绿芽钻出地面,她没舍得掐灭,由它万物自化,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即使爱情潮生潮灭,她是不是也可以赌一把。
她曾经心如死灰,见风就溃散。
那些人那些感情,全没她的份,无所依仗,所以才形如行尸,不敢奢望太多。
但他是陆京燃,他不像任何人。
她用尽半生,才遇到这么个人,雪烟不想错过他。她不懂老谋深算,但也会笨拙地,尽她所能地去爱他。
她接受失败,任何苦果,她都会咽下。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大不了,她以后不恋爱就是了。
但她想试试,对这个男孩,抱以最忠贞的热忱。
永远太远,她只争朝夕。
她想向他跑去。
太阳亮得耀眼。
但总有人,是不怕炎热的。
第56章 去见你
周五, 学生们迎来个好消息。
学校突然大发善心,晚修不用上了。
叶宁宣布这事时,学生们振臂高呼, 全在咧着嘴笑。
相比高三, 高二的学习压力也不遑多让,白天全是学科课, 上得人头晕眼花。
高三好歹自习课多, 能喘口气,当然, 高二的学生, 完全想象不到高三面临的压力。
白天一晃而过, 放学铃打响。
学生们蜂拥而出, 雪烟不想挤,就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就在这时, 陆京燃给她发来信息:【今晚时间留给我。】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拽得二五八万的语气。
雪烟耳根一烫,他怎么还这么理所当然啊,就这么笃定她会答应吗?
她抿了抿唇, 发出个字:【嗯。】
学校人声喧嚣, 一堆豪车在门外停着, 来接自己孩子回家。有的学生要坐公交回家,有的学生留宿, 赶着去食堂吃饭, 或干脆去商业区逛街吃饭。
雪烟很快看到了他。
黄昏刚来, 夕阳烧艳半边天。
他散漫站着,一辆张狂的黑色机车停在身旁, 身边一堆男生聚集,正在和他说话。
眼皮微耷拉着,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应着,穿件黑色短袖,棱角分明的脸,戾气浓厚。
喉结凸显分明,露出的手臂肌肉利落,浑身都落着昏黄的光,人山人海中,也永远是别人的视觉中心。
雪烟看得失了神,似乎察觉到她的注目,他转过头来,微一怔,嘴角勾起一朵坏笑。
他上了车,朝她偏了下头,示意她赶紧过来。
雪烟猛地回神,想到自己刚才的傻样,脸胀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羞耻上前,那群男生才发现她的存在,有个熟眼的寸头和她打招呼,“嗨,雪烟,回家吗?”
她摇了下头,声如蚊吟:“……不是。”
“那你干什么去呢?”
陆京燃勾唇,边调整着后视镜,边吊儿郎当发问:“对啊好学生,你和谁出去玩呢?”
明知故问。
雪烟耳根一烫,知道他是故意逗她,懒得搭理他。
她扶着后座的栏杆,脚刚踩上踏板,就被人慌忙扯住胳膊。
“雪烟,你干吗呢?”寸头大惊失色,生怕她上车,“这是燃哥的后座,没谁能坐的!”
雪烟猝不及防,还好抓稳了栏杆,不然就栽在地了。她有些懵,“哦”了声:“这样啊……”
雪烟正要下来,视线猛地变暗,一个粉色头盔就扣在她脑袋上,传来他的冷嗤:“你客气个屁,都坐多少回了。”
寸头:“……”
陆京燃边给她扣调节扣,边扫了寸头眼,目光冷淡。
“……”寸头讪讪一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我刚说的可都是真的,看来只有你能坐燃哥的后座的,真厉害啊真厉害。”
雪烟:“……”
哪厉害了?
陆京燃扬唇,笑得没皮没脸。
雪烟有点走神,想着等会的打算。
她攥紧后座,冰冷的栏杆印进她的掌心,半分没消解她心里的紧张。
她小声问:“我们去干吗啊?”
“等会就知道了。”
陆京燃说完,长手往后一探,捉住她的手,往他腰间一搭,那温度滚烫,隔着薄薄的短袖,快能烧尽她的呼吸。
雪烟指尖蜷缩了下,脸臊得慌,她下意识想收回来。
陆京燃非但不让,攥紧她的腕骨,还加大力道,大拇指腹反复摩挲着她微凉的皮肤,“你不抱紧试试?”
他低声恐吓,语气凶巴巴的。
雪烟咬了下唇,思绪在不断蔓延。
最近她想了很久,她不想再怕那些风言风语,今天时机正好合适,她想和陆京燃告白。
雪烟脸红得彻底,犹豫了几秒,闭了闭眼,什么也不管了,她的身子往前倾,手顺势收紧他的腰。
额头轻轻抵在他的后背,宽阔有力,呼吸吞吐间,全是他身上年轻滚烫的荷尔蒙气息。
她心跳得飞快,小声说:“那我们走吧。”
……
隔着人潮,裴池远远看着,目光冷而怒。
刚才那幕亲密旖旎的画面,他尽收眼底。
雪烟紧紧抱着陆京燃,小心翼翼,像抱住整个世界,她那隐秘的少女心事,呼吸之间,都暴露得彻底。
她喜欢他。
他们两情相悦。
他们不说话,却又心照不宣,相视间,那动人的气息根本骗不了人。
即使陆京燃一无是处,阴晴不定,她还是不介意,愿意越过荆棘去拥抱他。
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的心里,不会再有他的位置。
裴池心脏绞痛着,一把刀像在他心上反复磨刀,这高速的痛苦,几乎是硬生生将他剖成两半。
这种感觉来得汹涌,苦痛和绝望熬煎着他,这一瞬间,他恨不得全世界都去死。
“我说你也是的,唉。”裴池身旁的朋友开口,将他的神色看得分明。
裴池的好友不算多,叶才英算是一个。
他性子内敛,心思又重,满腔相思疾苦没处说,实在撑不下去,就会神经似的在好友面前一遍又一遍提起雪烟的名字。
情况不算太好,最近有变严重的趋势。
叶才英也爱莫能助,他是个开朗的人,追女孩子这件事上,更是少有的胆大冲动,所以无法理解裴池束手束脚的行为。
他这会也看不过眼了,忍不住问:“你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主动点?”
裴池神色一暗,喉结滚了滚,面色阴沉:“我的爱,与她无关。”
叶才英微顿,决定老实说:“你少装了,旁观者清,你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裴池转开了脸,无限沉默下去。
他想拥有她。
想到几乎要发疯,他拼命埋头做题、学陆京燃咬牙练球、深沉的夜里,他红着眼,用砸椅子一遍又一遍砸墙。
甚至在雪烟为了比赛练舞时,跟踪过她,却发现某天开始,陆京燃每晚都会送她回家。
他的嫉妒达到巅峰,歇斯底里,却又不得不强自忍耐。
夜里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真真切切念着她的姓名,喊不出来,永远都压在舌尖,滚烫,煎熬,把他的心烫成黑洞,空荡荡的,风穿堂都痛。
他就这样被夹在死生两界,破碎、痛楚、绝望,一夜又一夜思念着她,不得善终。
明明她离他那么近。
明明他们近在咫尺,可心不在一起,也是天涯。
明明他努力过,忍耐过,文的武的都做过了,情绪却更往偏执的方向狂奔。
黑夜读不懂他的痛,月亮更是不屑去读他,月亮该高高挂在天上皎洁,可他爱她,他想要她,她不要,于是他更想玷.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