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可不太好。
陆京燃叹了口气,又低头看了眼,腿间还硬邦邦的。
他低咒一声,起身往卫生间走,浑身的火都泄不掉,光是想着她的名字,那火就烧得更旺了。
妈的,这几天都第几回了。
……
风暴似乎都被陆京燃挡在身后了。
雪烟的生活正在恢复平静。
隔日,趁她心情好些,陆京燃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情况并不是太好。
童年的创伤对雪烟影响太大,一时半会,她很难从抑郁中挣脱。
负面情绪总如影随形,让她整个人都阴晴不定的。
她是克制的性子,也擅长伪装,很多时候,别人都看不出她内里的暗潮汹涌。
并非是她不努力,也很想摆脱沉重的漩涡,可有些时候,情绪是不由自主的。
雪烟虽然两度自杀,但从她的经历来看,求生意识的很强的。
根据她的情况,古元青开了些药,让她不要太过于恐惧,只是生病了,只要按时吃药,慢慢调节,缓解甚至康复的机会很大。
他同时分享了一些缓解情绪的方法,比如多出去晒太阳,看书,尝试打坐或正念冥想。
当情绪不好时,可以尝试把意识抽离身体,安静地观测情绪,不对它做任何的评判。
情绪只是常来身体的过客。
不要太被它操控了心神,以至于继续滑入抑郁的黑洞。
出乎意料的,雪烟很听话。
她行动力很强,回去当天就尝试这些方法,甚至开始恢复学习,刷了好几张数学卷子。看得陆京燃直摇头,觉得自己养得了个业精于勤的卷王。
陆京燃不敢掉以轻心,还是严防死守地看着她,见没太多意外,渐渐也就放下心来。
本以为一切都会顺利,结果几天后,雪烟一天都没出卧室。
陆京燃去喊她,她也会小声回应,示意她没事,然后又没了声响,整个房间静悄悄的。
一开始,陆京燃也没多想,并不想强迫她,直到做好晚饭,她都不愿意出来吃。
他这才觉得有问题。
陆京燃走到门口,敲了敲,“出来吃饭。”
“……不吃。”
“一天没吃了,你修仙啊?”陆京燃拧了下门,是锁着的。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他冷着脸:“开门。”
雪烟不回答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陆京燃意识到,怀柔政策对她并不管用。
他没打算再惯着她,淡淡开口:“你再不开,我就踹门了。”
里面没动静,似乎笃定他不会暴力拆卸房门。
陆京燃气笑了,吃定他了是吧?
陆京燃:“我数三声,再不开你以后敞着门睡。”
里面依旧没声响。
陆京燃斜靠在墙边,双手抱胸,慢悠悠数着,“三――”
“二――”
在三出口前,门“咔”一声解锁了。
门开了一道缝隙,透出些昏黄的灯光,门口不见人,床上也没人。
“你在哪?”
陆京燃皱眉,推门走进去,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画面。
雪烟站在门口,披着薄薄的空调被,脸埋进被子里,连眼睛都看不见,上半身像裹得严严实实的木乃伊,下半身只露出两条纤瘦的小腿,白得发光,在昏黄的光晕下也自带三分月色。
被子留出一道微小的缝隙,似乎正透过这里战战兢兢地观察他。
陆京燃:“……”
他目光诡异,伸手去扯她的被子,“你在干什么?”
雪烟躲开了,闷声道:“没什么。”
陆京燃觉得她不对劲,倚在门口,长腿不动声色挡在门口,眉棱皱着,打量她半晌,忽然想起个可能性。“来月经了?”
“没有。”
雪烟微臊,他怎么扯到这上面去了?
陆京燃又看了眼墙上运转着的空调,又问:“吹太冷,感冒了?”
“不是。”
陆京燃很耐心:“那是哪不舒服?”
雪烟这次没说话了。
陆京燃了然,看来确实是不舒服。
他说:“把被子拿下来,我看看哪不舒服。”
雪烟还是没动。
陆京燃耐心到头了,眼沉下来,声音冷得像夹冰,“你非要我动手?”
“……”被子明显抖动了下,雪烟沉默半晌,颤着声音:“那……那你不能取笑我。”
陆京燃缓下语气:“不会。”
“真的不会?”
“不会,乖。”
“……嗯。”
雪烟这才将被子拿下来,见到光那瞬间,她眼神慌乱,下意识低下头。
乌黑的长发流泻下去,遮住了她整张脸,
陆京燃根本没看清她:“……”
他并不生气,弯下腰去,探手去拨她的发丝,“你扭扭捏捏的干……”
尾音陡然消失,目光闪过一丝惊愕。
雪烟本来白皙的皮肤,现在长着不知名的疙瘩,又红又肿,有些还起了泡,里面渗着脓水,看着触目惊心。
雪烟也感受到了他的震惊,一瞬间就将被子套回去了,嗓音瓮声瓮气,明显带着哭腔了,“你说不会取笑我的!”
她说着就要关门,被他挡住,“我没想到你过敏情况这么严重。”
想想上回贴吧那个黑帖,都不知道中考前几个月她是怎么过来的。
光是想到这,陆京燃就心如刀绞,恨不得将那群人除之而后快。
他又问:“你上药没?”
雪烟沉默片刻,才摇了摇头。
陆京燃想去牵她,雪烟似乎很紧张,往后躲了躲。
他脸转沉,一把扯开她身上的被子,又去捏住她细瘦的腕骨,劲儿很大,根本没让她逃脱的意味,眼里火星直往外溅,“雪烟,我的耐心有限,你整天要死不活也好,耍小性子也好,我都纵容你……”
他掌心收紧,猛地将她扯过来,眼神钉着她,很冷,“但底线是你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
第68章 去见你
那火气直扑腮颊, 吓得雪烟肩膀缩紧,猛然闭眼,乌浓的长睫都微微颤动起来。
陆京燃没哄她, 拽着她就往客厅走。
雪烟在身后跟得跌跌撞撞, 但一句话都不敢说,他已经很久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了。
陆京燃没再和她说话, 将她丢在沙发上。
昨晚的玫瑰还鲜艳着, 没被收起来,在沙发上铺天盖地, 艳得能烧化眼睛。
雪烟坐得不舒服, 默默拨出一个空位。
陆京燃回了卧室, 有些微声响, 似乎在找什么。
他突然这么凶,让雪烟心里惴惴不安的。
思绪像竹竿抽长,她纠着手指头, 感觉到一道高大的影子笼罩住她,她回过神来,抬眼。
陆京燃不声不响走到她面前。
手上拎着个白色小药箱,在她面前蹲伏下来, 目光沉沉的。
还在生气。
雪烟有点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确实挺不识好歹的, 不管是为了什么, 人家尽心尽力照顾她,她不配合就算了, 还这样糟蹋自己身体。
可她的情绪总是阴晴不定, 那些抗抑郁的药让她的脑子很木, 像镇静剂一样。
她晚上有时候睡不着,心脏总是跳得快, 翻来覆去,全世界的灯都打鼾,只有她醒着。
好孤独啊。
她控制不了,总是胡思乱想。
她总是觉得自己不好,尤其以前流言蜚语听多了,难免自怨自艾起来。
她没有好的出身,家庭支离破碎,思想像死了,那些让她抑郁的东西,像个恶鬼沉沉趴在她身上,阴魂不散。
她觉得,她的人生就像梅雨季,从头到尾都在下着鬼雨,没有一丝晴天。
那些好的东西,她是不配拥有的。
当然,也包括他。
她给不了他光明的未来。
“想什么呢?又要哭了?”
雪烟回过神来,对上他漆黑的眼。
陆京燃有一双沉鸷有力量的眼,让人看不透,像海底的深渊,带着无尽的压迫性。
他合该桀骜不驯的。
这些矫情话说给他听,多可笑呀。
她摇了摇头:“没有。”
雪烟别开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丑样子。
余光却瞥见,他打开药箱,要药品摆放的位置烂熟于心,拉出第二层托盘,里面全是治疗过敏和神经性皮炎的药。
她微愣:“你什么时候买的?”
“买挺久了。”他火气下去了,语气平静:“上次给你送了,怕不够用,又在家里囤了点。”
雪烟心里猛地一跳,一阵甜蜜混着酸楚的牵痛汹涌开来。
“吃这个吧,神经性皮炎和过敏都能吃,和抗抑郁的药也不起冲突,不过时间要间隔开来吃。”陆京燃拿出一盒药放沙发上,又抽出一管药膏,还有酒精,“坐好,我给你上药。”
他抽出棉签,靠近过来,要给她消毒。
雪烟还是不太愿意,但怕他生气,立刻低下头去。
抵触的意味很明显。
陆京燃睨她一眼,察觉她今天很不对劲,面上不动声色。
酒精已经用了大半,他拧开盖,蘸湿棉签,先给她脸上的疱疹消毒,不一会,地板上一堆棉签滚着。
一个大老爷们儿,动作却放得轻,忽然问:“等会去吃饭,你一天都没吃药吧?”
他指的是抗抑郁的药。
雪烟老实道:“嗯。”
“为什么?”
“不想出来。”
“就因为过敏?”
雪烟抿了抿唇,小声道:“很丑。”
“以前不也得过,怎么这次反应这么大?”
那不一样。
在他们面前丑没关系,但在你面前不行。
雪烟沉默,和他说这些,哪里像话。
陆京燃抽出棉签,小心给她的脸上完药膏,将棉签往地板一丢,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将她正脸掰到眼前。
雪烟惊叫:“你干什么?”
脸对脸狭路相逢,他眼神压迫:“来,让我看看有多丑。”
“你别看!”
他面无表情,并不心软,“我偏要看呢?”
他这话像把刀子,直往她心里戳。
雪烟眼眶登时一红,泪掉了下来,溃不成军,“别看了,我求你。好难看,我自己都不敢照镜子……求你……”
他一动不动,雪烟也上了火,抓起沙发上的一碰玫瑰,恶狠狠扔他身上,站起身来,想往房间里躲。
下一秒,视野天旋地转,一只滚烫的手捏住她的后腰,用了劲儿,将她摁在沙发上。
雪烟头晕脑胀,陆京燃将她扣在身上,像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沙发上狼狈不堪,玫瑰汁水四溢。
雪烟气死了,避开他深井一样的目光,抬手去推他胸膛,“你神经病啊!放开我!”
窗外格外寂静,室内却躁得要烧起火来。
陆京燃喉结滚了滚,掰回她的正脸,压下去,忽然低声笑了下,“你再乱动,知道我想干什么?”
雪烟知道他肯定憋着荤话,满肚子的坏水,抬手想捂住他嘴巴,被他迅速压下腕骨。
他沉沉笑了,低嗓道:“你再胡思乱想,老子就亲你。”
雪烟吓得瞪大双眼,心里又气又委屈,她没想到都这时候了,他还能这样口出狂言。
禽兽,她现在这样,他也能亲得下嘴?
是!他是家世显赫,所有人眼中的他,众星捧月,高傲又拒人千里,走到哪都混得风生水起。
喜欢他的人那么多,他根本不需要表态,永远游刃有余,扑上来的姑娘就如过江之鲫。
她又算什么呢?
不过是恋慕他的人群中某一粒微尘,某一朵浪花罢了,她的存在,就像他睫毛上停靠的微尘,轻微得没有重量。
如果不喜欢他就好了。
雪烟越想越难受,忽然唤他,“陆京燃。”
“怎么?”
雪烟轻轻抬眼,眼眶红彤彤的,执拗地道:“我讨厌你。”
陆京燃微怔,不由自主想到她当着众人拒绝他的场面,他记得无比清晰,她字字都重,每句话都化作利刃,像在他心脏反复剜转。
陆京燃不由自主松开手,放开了对她的桎梏,眼神漆黑,直直盯着她。
半晌,他终于“嗯”了声:“我知道。”
雪烟赶紧直起腰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神情惶然,只能起身,干脆想回房间,又被喊住,“等等。”
雪烟身子一抖,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干什么?”
“吃饭。”
雪烟这才注意到,餐厅摆着一桌饭菜,四菜一汤,还热气腾腾的。
氛围尴尬到极点,她哪还吃得下饭,尤其是对着他,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也可能是厌倦这样的沉默了。
陆京燃忽地起身,往客房里走,扔下一句:“你吃,我先去洗澡。”
雪烟微愣,没说话。
陆京燃又想起一件事,脚步微顿,回头:“吃完就放那,我会收拾,你别忘记吃药就行。”
说完,他径直进房了。
他方才的神情一如往常,可那背影看上去,似乎无端透着点伤心。
雪烟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喉咙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股潮水般的后悔从心里汹涌开来,像空气浓烈,从心脏点点淹遍全身。
雪烟颓然倒沙发上,无力地抱着双膝。
她总是不诚实。
好像用这种方式,才能保护好自己。
明明。
她不讨厌他的。
她喜欢陆京燃抱她。
……
陆京燃确实有些伤心,但很快就收拾好心情了。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他的行为确实不太妥当,雪烟毕竟情况特殊,一下子操之过急不见得是好事。
但究竟要怎么磨合呢?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头疼。
但他不能放弃她,如果连他都放弃她了,这世上她身边的人就所剩无几了。
陆京燃只是混得开,实际上,他连恋爱都没谈过,解决这种棘手的问题,实在是有点为难他了。
他抹了一把脸,没想明白任何解决办法,深深叹了口气,翻来覆去睡不着,陆京燃又觉得口渴,起身出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