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火葬场纪事(重生)——岩谨【完结】
时间:2023-09-14 14:41:23

  她脸色白了白,扬声命道:“你们几个,过来帮忙收拾一下东西。”
  几个丫鬟婆子像没事人一般,围坐在石桌前磕着瓜子闲聊,对琥珀的话充耳不闻。
  琥珀上前几步:“你们几个是聋了还是怎么?”
  一个长脸婆子吐了一地的瓜子壳,笑眯眯道:“我说琥珀姑娘,杜家都落魄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气性这么大,真当你家主子还是以前的杜家千金哪?”
  一个细眉细目的丫鬟开口讥讽道:“脸皮可真厚,侯爷都发了话了,你们哪有死赖着不肯走的道理……”
  屋里,清楚听到讥笑声的杜盈盈趄趔地跌坐在大炕上,生平第一次感到彷徨无助……
第四十四章
  次日早上洗漱时, 云初心中的郁闷已纾解了许多。
  青竹瞧了眼铜镜里的云初,眉眼间带着点笑:“少夫人昨晚可是做了什么好梦?看着整个人都心情畅快了些呢。”
  云初弯了弯唇,坦然道:“若是运气好, 兴许真能解决咱眼前的这桩麻烦事呢!”
  她招手示意青竹凑近些, 附耳叮嘱了她一番。
  青竹眨了眨眼, 点头应道:“奴婢省得,少夫人放心, 奴婢这就去办。”
  青竹明白此事耽搁不起, 得了云初的吩咐后,赶紧退下办事去了。她刚撩起门帘子,便和进屋来的玉竹撞上了。
  “玉竹, 什么事这么急?”青竹揉着被玉竹撞上的肩膀问道。
  玉竹没搭理她, 走上前去, 压低了嗓门对云初道:“方才顾家二姑娘遣人送来了口信, 说是想跟少夫人您见上一面。”
  云初微愣了一下:“湘玉约我见面?”
  玉竹点了点头:“正是,顾家二姑娘派来的人说, 约您在望江茶馆见面, 时间就定在了今日晌午后。”
  “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奴婢也问过那人, 许是顾家二姑娘顾忌着隔墙有耳,也没敢多叮嘱那人什么话, 只说是一桩顶要紧的事,少夫人去了便知。”
  云初没再多问, 只吩咐了一句:“玉竹, 待会儿你便随我一同过去吧。青竹, 我吩咐你的事你晚点再去办, 你先留在侯府留心着些府里的动静,若有任何不妥, 赶紧差人知会我一声。”
  此番只是跟顾湘玉在茶馆见一面,照理也不用藏着掖着防备着谁,可幼年时她的母亲跟顾伯母曾口头上商议过两家的亲事,今日湘玉派人过来约她见面,她跟湘玉虽是清清白白的,没有任何见不光的地方,但难保没有惊动侯府里的人,若是哪个下人在太夫人或是盈儿姑娘面前多嘴了什么,天晓得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前世她便知道,在这府里,重要的不是你做过什么,而是旁人信不信你。
  瓜田李下,她还是小心谨慎些方不会出错。
  许是顾湘玉也知道云初如今已嫁为人妇,嫁的又是北定侯府这样的高门大院,出一趟门甚是不便,是以特意寻了家较近的茶馆跟云初见面。
  望江茶馆离侯府不过半刻钟的路程,云初不愿惊动府里的人,便叫丫鬟去车坊雇了上回去福佑寺时青竹找的那个马车夫,带着玉竹坐着马车去了茶馆。
  进了茶馆,问过茶馆里的掌柜,才知顾湘玉在二楼开了个雅间,比她早到一步,已在雅间里等着她了。
  店小二在前头带路,领着云初和玉竹径直去了二楼。
  雅间里,除了顾湘玉,顾礼桓也在。
  顾礼桓身姿挺拔,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他目光柔和地看着云初,缓缓道:“云初妹妹。”
  云初愣了一瞬,继而便复了原来的从容:“顾大哥。”
  顾礼桓轻咳了一声,道:“其实今日湘玉约你在此相见,是我的意思。因想着不方便跟你私下见面,便由湘玉出面约你在此相见,还望云初妹妹莫怪。”
  云初压下心底那丝不安,问道:“听玉竹说,湘玉有要紧事要跟我说。”
  顾大哥素来是个谦谦君子,明知跟她一个有夫之妇私底下会面不合礼数,却仍是拜托湘玉出面约她,谅必真有什么要紧事不得不当面与她商议。
  顾礼桓垂眸凝视着云初,眼中满含着关切和焦灼:“是有关你四弟弟的事,若云初妹妹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云家老爷是哪种人品,他早已有所耳闻,何况但凡云家老爷是个念旧的、不是那起趋炎附势之人,这些年来云家老爷也不会一直对云家和顾家当年商定下来的婚约不闻不问只作不知道。
  云家老爷既是已和北定侯府的侯爷成了亲家,断没有不想从侯府身上刮些好处下来的道理。
  旁的他倒不担心,就怕云家老爷会惦记上裴世子的门路,云初为人光明磊落,定然瞧不上眼她父亲的做派,可她若是驳了她父亲的意思,兴许云家老爷气急之下便会拿云家三姑娘的事为难云初,逼迫云初替他解决了云家四少爷的糟心事。
  他跟云初自小一起长大,云初平日里总一心护着自己的大姐姐和三妹妹,云家老爷若真狠得下心拿三姑娘的事要挟云初,纵使云初不爱麻烦旁人,难保云初不会为了她三妹妹舍下自己的颜面央求裴世子。
  如今京城里都在传北定侯府假仁假义,表面对救命恩人感恩戴德,背后却纵容侯府的义女和自家姑娘诬陷恩人,想必云初嫁入北定侯府后在夫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不愿她为了任何人折腰,光是想想他便觉得心痛。
  顾湘玉在一旁颔首道:“对啊云初,大哥如今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圣上很是赏识哥哥,还破格封了大哥做大理寺右寺正呢。”
  她拉着云初的手下,“你看你,比之上回我跟你见面的时候瘦了好多,定是为了你四弟弟的事情操心坏了。你别急,我大哥厉害着呢,事情交由他来处理,保准能给你办得顺顺利利的。”
  云初看向顾礼桓,他正定定地凝视着她,掷地有声地道:“我已读过此案的卷宗,你四弟虽有错在先,但魏家那位也并非无可指摘,那日两人争执中他也是动过手的,若真要论起来,你四弟弟固然洗脱不了罪名,只怕魏家那位也没法将自己完全摘干净。
  “眼下不过是吕大人不想得罪魏家,这才只判了你四弟入狱,任由魏家公子在外头逍遥自在。”
  说到底不过是瞧着云家只是一介商户,吕大人才敢如此行事。
  “若是能说服魏家私底下跟云家和解,不再追究此事,此事便好办了。你若是信我,我可出面和魏家和解。”
  跟魏家和解看似有些憋屈,却能确保不会留下什么后顾之忧。若是跟魏家硬碰硬,一心想要争个明白方才罢休,势必会得罪了魏家和吕大人,只怕以后会何患无辞,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云家会如何他并不在意,就怕会牵连到云初。
  云初本就聪慧,一点就通,顾礼桓虽说得含蓄,她却已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云家惹了祸,旁人只有闪避或是来看热闹的,顾大哥和湘玉竟还能如此热心肠地主动帮她解决难题。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
  这份恩情她记下了。
  她眼眶一热,忍着泪水道:“多谢顾大哥和湘玉相助,不过我已找到了法子,顾大哥莫要再为了我四弟弟趟这浑水了。”
  四弟弟行事荒唐,是该在牢里好好待几日收收他的性子,若非关乎沁儿的终身幸福,她才懒得管四弟弟的闲事。
  顾大哥苦读诗书,好容易得了功名,合该在仕途上走得稳稳当当,为天下百姓做些好事,可不是用来浪费在四弟弟的糟心事上的。
  顾家兄妹俩又苦劝了云初半晌,但云初心意已决,顾家兄妹俩素来知道她的脾性,见她执意要自己了结此事,便只得打消了出手相帮的念头。
  三人又在雅间里说了一会儿的话,云初想着自己私底下跟个男人见面终是不妥,便起身向顾家兄妹俩告辞道:“天色不早了,我这便回去了。”
  顾家兄妹二人心里虽还想多挽留她片刻,却深知如今她已嫁人,且是北定侯府那样的高门世家,规矩诸多,若云初因回去太晚被夫家指责,反倒是害她受累了。
  云初带着玉竹刚走出雅间,顾礼桓便已追了出去,在她后头唤了一声:“云初妹妹!”
  云初猛然顿住脚步,回过头去,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眸。
  顾礼桓疾步上前,跟她还隔着些距离便又堪堪停下了。
  他垂下眸光看着她,欲言又止。
  未见她时,憋着一肚子想要说与她听;待真见着面了,一切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静默了几息,酸胀的喉咙里才溢出一句他早已思量许久的话。
  “云初妹妹,你……过得还好吗?”
  她弯了弯唇:“我过得很好。”她顿了顿,眉眼愈发温润柔和,“顾大哥,谢谢你,谢谢你多年来的照拂。”
  感恩他一直以来对她照顾有加,让她虽幼年丧母,却依然能感受到几分暖意。
  也多谢他在她百般无助的时候,还能想着替她的四弟弟收拾烂摊子。
  顾礼桓喉咙紧了紧,终是忍不住张了张嘴,话还未说出口,便见店小二从另一头走过了来。
  他眸子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来,嘴唇嗫嚅了下,纵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却只化为一句:“保重!”
  云初莞尔一笑,声音清亮又温柔:“顾大哥,你跟湘玉也多多保重。”
  下回再要跟湘玉相见,只怕得等到她和离后了。
  顾礼桓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她下楼,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压下心中的酸涩,缓缓收回目光。
  回身时,才瞧见对面雅间的门半敞开着,门口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他愣了愣,不期然地撞上那男人的视线,只见那人面色阴冷,满是郁色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眼底带着些不明的意味。
第四十五章
  顾礼桓愣怔了两息, 便也不再在意,转身推门进了雅间。
  裴源行下颚紧绷成一条线,眉眼间的锐气更盛, 在原地立了良久, 才下了楼。
  半个时辰前, 他和韩子瑜约了蒋大人在茶馆的雅间见面。
  蒋大人是吕大人的上峰,裴源行跟蒋大人从未打过交道, 想着韩家跟蒋大人早些年是有些交情在的, 便托他相帮在中间搭个线,与蒋大人约了在雅间里见上一面。
  把蒋大人送走后,坐在桌前的裴源行瑜放下茶盏, 问道:“依你看来, 今日之事有几成把握?”
  韩子瑜摩挲着下巴:“不好说。当年, 蒋大人是我祖父的学生, 照理是该给我韩子瑜几分薄面的,只是一来他现如今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 说不准是不是还牢记着当年的那些情分;二来嫂子的四弟弟此回的确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又理亏在先, 还真不好说结果会如何。”
  裴源行拧着眉头:“你是觉着此事无甚把握了?”
  韩子瑜摆了摆手:“那倒也不尽然。审理此案的虽是吕大人,但蒋大人可是他的上峰, 一旦蒋大人出面,吕大人怎敢不给他面子?况且魏家的公子也并非毫无过错, 魏家又有私下贿赂吕大人之嫌, 蒋大人一旦插手此案, 吕大人又怎敢再一味偏袒魏家?吕大人只需秉公办事, 不偏不倚,就有把握将嫂子的四弟弟从狱中捞出来。”
  裴源行微阖着眼, 抬手揉了揉额角不置一词。
  韩子瑜轻笑了一声,戏谑道:“看不出来你倒还真的挺疼嫂子的。嫂子娘家一摊上事,你就急着来找我。平日里咱裴大少爷是多清高的一个人啊,哪会为了谁低声下气地开口求人呢!”
  他可是瞧得真真的,裴源行虽面上尽力保持着镇定,可他们相识多年,他哪能看不出来裴源行很是在意此事,生怕蒋大人不肯答应帮忙。
  裴源行哪是真在意他的小舅子会如何,他在乎的只是嫂子罢了。
  岂料某人只是神色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不过是不想见到她娘家的麻烦事牵连到咱侯府,也就你闲得慌,尽爱胡思乱想。”
  韩子瑜不服气地斜睨着他:“你就嘴硬吧你!等过几日蒋大人了结了此事,嫂子高兴地扑你怀里,我看你还舍不舍得推开她说今日这话!”
  裴源行垂眸看着桌面,神情中带了一恍而过的温柔。
  初儿怕是不会如子瑜说的这般不矜持。
  不过她心头里应该是会欢喜的吧。
  得了韩子瑜的准信儿,又不愿听韩子瑜在那儿胡说八道,裴源行微微颔首,起身欲要告辞。
  韩子瑜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你这是要走?”
  裴源行冷冷一笑:“既是蒋大人会插手此案,那我便回去安心等他的佳音。”
  “裴源行,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利用完我就拍拍屁股走人,我也不指望你答谢我,但你好歹留下来跟我喝两杯再走。”
  裴源行眼皮未抬,言简意赅:“没空!”
  “没空?!蒙谁呢你!今日是你休沐之日,怎就没空陪我喝酒呢?”
  裴源行只作听不见。
  韩子瑜轻啧了一声,一脸了然道:“哦,我说呢,是为了早早回家陪嫂子吧。我看你啊,是巴不得整日跟嫂子黏在一处,见色忘友!行,本大爷最是知道体谅人了,既然你一心挂念着嫂子,勉强留你下来我也喝得不痛快,那你便赶紧回去陪嫂子去吧,但咱俩可说好了啊,下回有空了你定要陪我喝两杯才行!”
  裴源行推门出了雅间。
  刚出雅间,便瞧见对面雅间门前,云初正跟个年轻男子在说话。
  那男子穿了件月白色竹节纹的刻丝袍子,分外飘逸出尘。
  裴源行半眯着眼,神色阴沉不虞。
  两人交谈了不过几句,云初便辞别了那人。
  裴源行抿紧着薄唇,看着云初径直下了楼。
  那穿月白色长袍的男子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目送着云初渐行渐远,直到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了,才收回目光转过身来。
  对上裴源行的视线,两个男人皆是微愣了一下。
  不过一瞬,裴源行便认出此人正是新科探花郎顾礼桓,云初闺中密友顾湘玉的大哥。
  那日风清在宝墨阁听闻人说,云顾两家的太太当年曾商议过顾礼桓和云初的亲事,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
  若不是云初的生母早逝,云修又嫌顾家只是商贾之家,恐怕云初最后还真会如了云顾两家太太的愿,成了顾家的媳妇。
  他练过功,耳力非常人可比。
  即便离得远,他也听到云初唤了顾礼桓一声顾大哥,谢他多年来的照拂。
  她看顾礼桓的时候,眉眼温柔似水。
  没有防备,没有疏离。
  她素来是个恬静沉稳的性子,可她在他面前,跟她在顾礼桓面前,分明是有些不一样的。
  顾大哥、世子爷……
  关系亲疏,一听便知。
  裴源行面上丝毫不显,垂在袖中的手指却紧握成拳。
  回了侯府,仅迟疑了一瞬,便越过书房,径直回了听雨居。
  进屋时,看见云初正坐在炕上埋首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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