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本来我也想问问你这房子留不留。”他大哥想要,肯定得先可着他大哥,不能卖给别人。
“老二,你说个价吧,不过你也知道大哥手里没啥钱,欠老三家的那二百还没还呢。”这也是他难以启齿的原因,他也要脸面的,不想白住老二的房子,更也不想分家。
可几个儿媳妇天天闹腾,姚是也想占便宜,从老二家开始盖房子,她就一直催自己过来问,还说老二家现在不差钱了,这边的房子闲着也是闲着,借给他们住住呗。
那婆娘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仗着儿女们都大了,他不能把她怎么样,啥话都敢说,那天喝酒时,他越想心里越窝囊,就借着酒劲哭了一场。
臊得那女人好些天不敢出门,今天不知道又盘算着什么,大晚上的非要她过来问问。
张长贵点点头,明白他大哥的意思,“我这边三间是老房子不值钱,明辉那两间才盖四五年。”
这些张长富都知道,“放心,以后哥有钱了肯定还你。”
“行,明天把大队长找来,给咱们兄弟俩估算个价,我这还欠着明花两口子不少钱呢。”
白给是不可能的,张长贵再心疼自己大哥也不能把好好的房子送人。
张长富并没有听到自己想要听的话,心里有那么一丝丝失落。
“明花现在不差钱吧?”
在他看来,明花既然把钱拿出来给娘家盖房子,老二两口子就大方收着呗,还什么?明花又不差钱。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听说,明花做头花卖给百货大楼挣了大好几千。
老二两口子就是拉不下来脸,不过他是不会掺和这些的,他要有钱他也不想亏欠儿女的,更不想被人说占兄弟便宜,房子钱只是晚几年。
张明花就知道大房婆媳几个在算计她,看看,这不就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不过她没吱声,有她爸妈在,大房想占她便宜绝不可能。
郑三斗瞭了一眼张长富,这人也不老实,不过他没说什么,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陈秀珍阴沉着脸,话说的很不客气,“我还想着老房子卖了,就把钱还给明花,那天淑云还问我来着。”
姚氏看不上她,却时刻惦记着占她家便宜,说到底还不是没骨气!
这房子她就不乐意卖给大房,给不了多少钱不说,还得先欠着,不如卖给别人。
她家房子别看年头不少了,房梁一点问题没有,前些日子下那么大雨的屋顶都没漏,就院子里积了点水。
大房的房子就不行,外头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后来雨是停了,不然再下几天,大房的房子肯定给泡塌了。
“杨会计也要买房子?”张长富一脸错愕,心里有些不信。
张长贵点点头,“好几家找我问呢,我都没答应呢。”
张长富哦了一声,站起身,“那行,老二,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好几家要买,这房子的价钱肯定不能太低了,“房子明天等大队长估算完价再说。”
买肯定要买,不然这以后跟别人做了邻居,好相处的人家还行,不好相处得,不得整天干仗?
再说他家儿子多,现在不买老二的房子,等着攒钱自己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他起身回去了,陈秀珍气呼呼的插上了门。
回来就开始数落张长贵,“就你心软好说话,答应他欠着,他家一腚/眼/子饥荒,啥时候能还上?最后跟白给有什么区别?
我告诉你,张长贵,我跟是那娘们势不两立,她敢算计我房子,我就把她那点事都说出来,让村里人瞧瞧,她那心有多脏!”
想白住我房子,我就是一把火烧了,也不会让她得逞!呸!”
“行了你,大晚上的喊什么,让人听了笑话。”张长贵摇摇头,这个急脾气,怎么就不听他解释。
张明花拉着郑三斗早回西屋了,没劝,就让她妈骂几句,骂得越大声才越好,让隔壁也跟着听听。
别当二房都是傻子。
隔壁真听见了,陈秀珍这大嗓门子,想听不见都难。
姚氏咧着嘴,是只要陈秀珍憋屈她就高兴,张长富却觉得,被兄弟媳妇这么骂,太没脸了。
“姚氏,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房子指不定是谁的呢,杨会计也惦记买老二家房子呢,人家不差钱,跟老二的关系又好,你拿什么比?”
张长富看不惯她那算计人的得意样,故意泼了一盆冷水。
姚氏抬起眼皮,“你可是他大哥,房子不卖给你反而卖别人,他也不怕被戳脊梁骨!”
“哼,我也就是他大哥,别的啥也不是,我们兄弟感情早被你一点点消磨没了,姚氏我告诉你,别以为孩子大了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老子要想休妻谁也拦不住!”
当初他是瞎了眼,相中这么个满肚子算计的女人,自己心眼坏了,生出的几个孩子也不行,就一个明翠是好的。
姚氏听完呆呆的看着他,忽地笑了,她算计是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结果就得了这么一句。
她心里不禁一片悲凉……
次日一早,张明花跟郑三斗带着明宇从家里出发了。
去京城得到县城坐火车。
火车是下午的,绿皮蒸汽车,烧煤炭的,速度非常慢,从松榆县到京城要坐十几个小时。
好在魏乾给弄了三张卧铺票。
上车睡一觉就到了。
可能正直开学季,火车上人特别多,连卧铺车厢里都没有几个空铺。
上车简单收拾一下,三个人两个下铺一个上铺,整好都在一起。
剩下一个上铺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看着也是学生。
他们上车时正在铺位上躺着,见他们上车只是笑了笑。
放好东西张明花去洗了洗手,回来喝了几口水,坐到郑三斗身边。
“媳妇,晕车吗?”
“不晕,就是有点闷。”
天热,车厢里也闷,窗户开着风也不大,可能火车还没跑起来。
长这么大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出远门,明宇也是,眼里带着稀奇。
他这次高考成绩好,是松榆县理科状元,在市里也能排上前十。
是松榆一中历年来考得最好的一个,县里给了一千块钱奖金,公社也给了不少劵票什么的,可风光了。
没看皮凉鞋穿上了,腕子上新手表也戴上了,从里到外,家里给做了三身新衣服,上大学不用家里花一分钱,自己就能供自己。
“二姐,你说他们会给咱家老房子估算出多少钱?”看够了火车外的风景,明宇惦记起家里的事儿。
“放心吧,不会太低了,咱爸心里有数呢,说是找大队长估价,其实不过是个由头,咱家的房子卖多少钱谁说的都不算,还得咱爸。”
张明花拿着个纸折扇给自己扇风,她是一点不担心,“明宇你好好上学,家里不用惦记。”
这孩子心事就是重,昨晚可能都没睡好。
“价高了,大伯娘不会买的。”郑三斗笑道:“其实不卖也行。”
张家两个儿子呢,不卖别人也说不出来什么。
明宇冷着眼,嫌弃的道:“可别留着,还是卖了吧,烦透大房那些人了,谁挨着他们家住都不会安生。”
张明花伸过胳膊给他扇扇风,叫他稍安勿躁,其实车厢里不热了,火车行驶,带动徐徐的凉风从窗户吹进来,身上的热意很快就被吹散去了。
这时,上铺的那个年轻人坐起来了,问明宇,“你也是去上学的?”
“嗯,我去京城上学,你呢?”
“我也去京城,不过我开学大二了,在京城师范。”
“那还挺不错的,我考上的是理工,我叫张明宇,你家是哪儿的?”
“我家是冰城市里的,我叫隋鑫海,以后有时间我去学校找你玩。”
明宇点点头,这人比他大不了多少,学习也不错,当初他也想考师范来着,后来还是改了,因为比起教书育人的老师,他以后更想当厉害的工程师,而且他喜欢物理。
两人年龄相仿,又都是去京城上学的,非常有话题可聊,低低的说了半天,后面还讨论起数学题,隋鑫海还把他的书借给明宇。
张明花朝郑三斗眨眨眼睛,她这个弟弟也很会与人相处的,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呆,以后一个人在京城家里也能放心些。
郑三斗拍了拍她手,早说她担心是多余的,明宇聪明着呢。
途中无事发生,顺利到达京城。
下车时已经第二天早上了。
隋鑫海跟着他们一块出了站台,告诉他们怎么坐车,便一个人回学校了,他跟明宇很聊得来,又算是老乡,这次火车上的偶然相遇,让两人后来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郑三斗来过京城,对这里的路多少熟悉一些,先在明宇学校附近找了个招待所住下,然后给他战友打电话,明天是报道时间,现在不着急。
战友很快找过来了,就是那位在他们结婚前寄了一大包东西的,张明花有印象,好像叫林占军。
林占军最近调回京城了,他跟郑三斗一直有联系。
见了面一阵寒暄过后,他就拉着郑三斗他们去吃饭。
“老郑,你不讲究,来京城不早点打电话,我好去接你跟弟妹。”
坐到饭店的包间里,点完菜,他便喋喋不休的数落起郑三斗来。
“接什么接,我又不是不认识路,嫂子跟孩子都回来了?”
“还没呢,就我一个先回来了,我家老爷子身体不大好,我是长子,一天不回来他一天心难安。”
林占军比郑三斗大几岁,身体非常强壮,个头看着比郑三斗矮上一点点,说话嗓门很大。
他调回京城后升了团长,听说郑三斗来了特意请的假。
“要我说你当初就不该转业,回家有什么出息,你会种地吗?”
不是他看不起郑三斗,从小就离开了乡下在城里生活,后来又当了兵,根本没摸过几次锄头,回去能干什么?工作被抢了再找一个就是了。
“我怎么不会种地?瞧你把我说的,好像回去就得饿死似的。”
郑三斗不乐意了,“不回去我怎么娶媳妇?”
林占军哈哈笑了,这倒也是,郑三斗这小媳妇长得是真好看,水灵灵的,看着一点不像乡下姑娘。
“弟妹你别见怪,我就是个大老粗,说话一点不过脑子。”平时玩笑开惯了,一时有点收不住。
“林哥客气了,你跟三斗是好朋友,这么说也是为了他好,我也不理解他为什么非要转业。”
张明花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她也从来没打听过郑三斗在部队的那些事,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转业,他对外说是受伤,可她感觉不像。
“三斗,你没跟弟妹说过?”林占军一脸诧异的看着郑三斗。
郑三斗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说的,我不可能回去了。”
他当初转业确实不全因为手臂受伤过于严重,握不准木仓,还有一些别的原因,有些糟心,不过现在没必要提了,都过去了。
“行了,你不想提就不提,这次来京城多呆几天,正好我有假期,陪你们好好转转,明宇晚几天报道也行吧?”林占军出生在京城,对这里非常熟悉,可以给他们当向导,顺便还想尽尽地主之谊。
“不行的,林哥,最迟后天。”
报道时间只有两天,明宇不想出去玩,他想明天就去学校。
林占军也不好免强他,“那就先去报道吧,别耽误正事儿,以后有机会再溜达。”他给明宇留了电话。
“有事就找哥,不用见外,我跟老郑可是过命的交情,他小舅子就是我小舅子。”他说着搂着明宇肩膀。
明宇脸颊都红了。
郑三斗直接给了他一拳!
林占军被打得噗噗咳嗽了好几声,拍着自己胸口惨叫道:“你小子,这拳头还跟石头似的,下手就不能轻点儿!”
“谁叫胡说八道!”郑三斗横了他一眼,占他媳妇便宜,他小舅子就他小舅子,怎么能成别人的?
林占军自知理亏不吭声了。
张明花瞅着直笑,这个林占军大大咧咧的,真是不拘小节。
饭菜上来,吃完饭,林占军就回去,明天下午再过来。
回到招待所休息了一晚,转天明宇报完到道,安排好宿舍铺好床,又带他去了百货大楼,买些东西。
看见二楼的柜台有卖新娘头花的,张明花还过去瞅了瞅。
跟她做的差不多,但花朵花型上做了改动,还有一些新款跟别的颜色的,普通头花也不少,一群人都在排队,听售货员说这些是才上架的。
“这传得够快的。”郑三斗看着那么多人不仅感慨了一句,“还不到两个月呢,这头花都卖到京城了。”
“应该是从咱们那边服装厂传过来的,周明翰那人很精明,很会把利益最大化。”再加班加点,就一个几百人的小厂子能生产出多少?还不如转手卖给别的厂子。
“看来钱还是要少了。”
“不少了,再多人家不会给的,算了都卖了,跟咱们没关系了,咱们去楼上转转。”明宇没带多少东西来,都是眼下能用得上的,冬衣什么的不多,等过些天家里再给寄来。
张明花想给他买件风衣外套,这种衣服马上就能穿了,再给家里人买些礼物带回去,难得来次京城,她肯定要多转转,玩几天。
等他们三个拎着大包小包的从楼上下来时,买头花的人还是那么多。
张明花是真酸了,同时也琢磨,接下来做什么,头花是不大行了。
聪明手巧的人太多了,还会举一反三,市面上仿品的层出不穷,加上材料跟布料的品类有限,款式上暂时是达不到之前的新颖度了。
被林占军带着四处玩了几天,张明花跟郑三斗就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跟来时一样还是买的卧铺票,只不过这次是一上一下,而他们对面是一对中年男女带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