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斗媳妇,你快别忙乎了,坐下歇歇。”姜奶奶心里过意不去,她们祖孙三个给人家小媳妇填麻烦了。
这雨跟漏瓢似的,就不见停的意思,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去。
唉~自己那老房子几十年了,修补了无数次,这辉终于是撑不住了。
“没事儿我不累,姜奶奶,您别太担心,这雨也快停了。”总不能一直下。
姜奶奶叹了口气,端起碗喝了一口,“四柱,五丫你们也喝吧。”
两个孩子,一个九岁,一个只有六岁,一直惴惴的,见奶奶喝他们才啃喝。
张明花从抽屉里找出几个羊拐给他们,手上有东西玩精神就放松了。
或许是听到了大伙的抱怨,转天,天虽然还阴着,可雨停了,渐渐地,那久违的阳光又开始普照大地。
姜奶奶回去了,姜宝泉很是过意不去,自家老娘跟一双儿女打扰郑三斗两口子好几天,他特意送来些瓜果米粮道谢。
郑三斗跟张明花哪好意思收,推来推去的,最后留了一篮子黄杏。
姜家房子也修好了,重新盖是不可能的,手里没有钱,盖不起,只能好好修修先凑和住着。
张家那边倒是开始盖了,这场大雨屋里是没咋的,院子里也积了水。
这次换了处地势高的宅基地,建一座结实的砖瓦房。
张明花回娘家帮忙干活。
姚翠英是不可能来的,二房有事她从来不伸手,于氏脸皮厚,天天打着帮工的名头缠着明花问这问那的。
她心里特别好奇,明花头花卖给百货大楼到底挣了多少钱。
“大嫂,你老问钱的事干啥?明花不是说了,跟人家签了协议不能随便乱说,你咋还问呢?成心的吧?”
刘美娟刚出月子,月子里调养的不错,面色红润,身体发了福。
她抱着月月,就是她生的小丫头,起名叫月月,奶水够吃,养得白白胖胖的。
这会儿正醒着,小丫头有点黏人,不抱着她瘪嘴吭哧吭哧哭。
家里忙着盖房子,谁有时间老抱她。
小丫头一哭起来没完,她公公婆婆听见就不乐意了,说她不好好看孩子。
刘美娟无奈,只能抱着哄睡了再放下。
于氏脸上讪讪的,“我就是想问问,看看能不能也跟明花学做头花。”
她是真眼馋,刘美娟每次去集上都挣不少钱,还有二房这么快就盖砖瓦房了,大房还一大家子挤在一个屋檐下,天天鸡飞狗跳的,她快烦死了。
“不是说了人家不让教,你当我骗你呢?”刘美娟朝她翻了个白眼,她跟于氏俩是妯娌关系,说起话来深点浅点都没事。
明花就不行,所以于氏才一直缠着她问东问西的。
“那咋还不让教呢?他们也太霸道了。”于氏还是不信,觉得是明花看不上大房,故意不想教她。
“啥霸道呀,要是都学会做了,人家百货大楼的头花卖给谁去?行了,大嫂,你要能干就消停的干会儿活,不能我们也不强求你,没事就回去吧。”
刘美娟说话很不客气,普通的头花谁都可以做,新娘头花是真不行。
可普通的她也不愿意教于氏,因为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张家其他人就会像苍蝇一样全扑过来。
升米恩,斗米仇,挣钱多了还好,少了或者赔了她跟明花指定落埋怨,现在集上卖头花已经很多了,都不大好卖了。
再说学会了普通头花的肯定又要惦记学做新娘花,麻烦事无穷无尽,还不如一开始就一个都不教。
于氏扫眉耷拉眼的,不说话了,不过她还是留下了,两家东西院住着,又是直近亲戚,她要是回去,公公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村里几个帮忙的做饭干活的婶子大娘还有小媳妇们,都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见于氏真问不出来什么,一个个的都歇了心思。
这时就听大门口有人郎声问。
“这里是张明宇家吗?”
天热,张家在院子里搭了棚子做饭,还能放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闻声,张明花从棚子里出来,见是送信的邮递员,她心里立马一喜,肯定是明宇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是张明宇家,同志,是我弟弟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吧?”
邮递员点点头,“需要本人签个字才行。”这是所里领导再三强调的,这个通知书很重要,千万不能有人冒领。
张明花赶紧打发个孩子去新房子那边将明宇喊回来。
没一会儿,张长贵跟陈秀珍一块跟明宇回来了,后面呼呼啦啦的坠着一大群人。
都是来看明宇的录取通知书的,他们特想知道他考上了哪所大学。
“恭喜你啊张明宇,签个字。”
“谢谢。”张明宇略有些腼腆的笑了笑,签了字接过通知书。
“明宇,快打开看看!”
张明宇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小心的撕开信封,其实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被第一志愿录取了,信封上有地址。
“是京城理工大学。”他还是有些激动。
“哇~明宇考到京城去了!”
“真了不起呀!”
“这孩子有出息,长贵,你养了个好儿子!恭喜恭喜。”
各种称赞跟恭喜声交织在一起,张家院子里一时间热闹极了。
其实在场的很多人不知道京城理工是什么学校,只要能考上大学他们就觉得孩子厉害,能考去京城大学的那就更了不得了。
京城啊,可是很多人都向往的地方,一辈子都未必能有机会去上一次。
张长贵高兴得合不拢嘴,大手阔气地一挥,“明儿大伙都来家里喝酒!”
“好,我们一定来!”
“这么高兴的事肯定不能错过。”
众人闹哄了半天才渐渐散去,院子里只剩自家人。
进了屋,陈秀珍小心翼翼的拿手捧着儿子的通知书看了又看。
“真好,我老儿子是大学生了,以后就端铁饭碗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学?”
“八月末呢,还有几天。”张明宇刚才特意看了一眼开学时间。
“那也没几天了,该准备的得准备起来了。”家里还盖着房子,事情有点多,陈秀珍在心里琢磨,将通知书给儿子收起来。
“老儿子,快去藏好了。”
张明花噗嗤笑了,“妈,你不用这么紧张。”还藏好了,难道还怕人给偷走不成?
“你小孩子不懂。”陈秀珍意有所指的斜了一眼东院那边,刚才姚氏那婆娘听说明宇考上了京城的大学,眼珠子都红了。
那眼神跟明香当初是一模一样,她可不敢大意。
张长贵不听她在这儿神经兮兮的胡扯,转身出去张罗明天的酒席去了。
而郑三斗跟张明辉在新房子那边忙着干活,没回来。
明宇还真听话的藏好了通知书。
几个帮忙做饭的女人都识趣的留在外面棚子里干活,只有于氏翻墙回去了。
张明花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大房婆媳几个是无利不起早的,瞅着吧,这不一定又在算计什么呢。
儿子的升学宴肯定不能马虎了,张长贵特意请来做席面的大师傅,买了很多鱼呀肉的,热热闹闹的办了一场。
当天,张长富喝得大醉,他拉着两个弟弟的手泪水呜呜哭,心里揣着心酸跟委屈,平时无法与人说,只能借着酒劲哭上一场。
谁劝也没用,姚氏根本没露面,别人说她冷情冷肺还不知好歹,多大的恩怨一直跟二房过不去,叫自己男人夹在中间为难。
还是被老娘李氏拍了一巴掌,张长富才像孩子一样含含糊糊的认错,然后被儿子背回去了。
老太太又气又心疼,大儿子老实了一辈子,得多憋屈才会借着酒劲哭出来。
张明花扶着她回了三叔家,她大姑张玉芝也跟过来。
“妈,你没事儿吧?我大嫂也是,都这么多年了还耿耿于怀呢?”张玉芝说着给老太太装了袋烟点上。
李氏放到嘴边吧嗒吧嗒抽着着,见二孙女满眼好奇的听着,忍不住呵呵笑了。
“都老黄历,她还挂在心上,只能说她肚量小,不容人。”
当年大儿子娶姚氏,是大队长老娘给介绍的,李氏不是特别满意,主要是姚氏娘家忒穷,怕她嫁过来后一味的贴补娘家。
品了一段时间还好,知道分寸,虽然抠搜了点,不过,过日子还行。
李氏也就放了心。
后来到了二儿子相看,姚氏有心把自己两姨妹子孙寡妇说给自家小叔子。
李氏不同意,孙寡妇年轻时长相就不好,吊梢眼,塌鼻梁,颧骨还高,看着就刻薄,娘家更穷,还特别重男轻女,根本不拿闺女当人,这样的人家的闺女能好到哪去?
张长贵自己也不乐意,连相看都不干,让姚氏闹了个没脸。
后来张长贵自己相中了陈秀珍,李氏也同意,高高兴兴娶进门,日子过得也和美。
可没不久,孙寡妇也嫁到了马家沟老孙家,跟张家还是前后院。
偏她男人几年就没了,扔下四个孩子,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姚氏那时跟孙寡妇好,每次想起来就心里发堵,尤其陈秀珍处处比她强,人缘好,还比她更得公婆喜欢。
她越发气恼,恨不得当年跟她做妯娌的是孙寡妇,那样日子肯定如鱼得水,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都要被陈秀珍压一头。
陈秀珍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明白大嫂为什么老看她不顺眼,总是针对她,后来还是张长贵跟她说的。
陈秀珍是个脾气火爆,知道后就跟姚氏干了一架,骂她臭不要脸,孩子都好几个了还惦记自己小叔子!
把姚氏给磕碜的,好几天没敢露面……打那以后两人见面话都不说,一直到现在。
张明花听完咂了咂舌根,“我爸还挺招人稀罕的。”二女争夫啊。
老太太哈哈笑起来,抬手点着额头,“傻丫头,这话可不行当你爸面说,看他急眼了揍你。”
张明花摸着额头,心道,就是借她俩胆子她也不敢去说呀,不过她爸眼光真好,她妈比孙寡妇可强太多了。
一旁的张玉芝也跟着笑,她今天是特意回娘家来喝喜酒的,老侄子考了上大学,她脸上也有光,在婆家腰杆子都比以前直了。
要不是她大哥最后闹这一出她都回去了,现在先不走了,陪老娘说说话。
“等明翠来年考上大学,她兴许就好了。”她大嫂一心跟二弟妹俩较劲。
明宇考上大学,最不高兴的就是她大嫂,没看今天连面都没露。
张明花没吱声,明翠学习成绩一般,比明宇可差远了,明年即使能考上大学,学校也不会太好。
她大伯娘这辈子是比不上她妈了。
人多房子盖得也快,半个月基本就盖好了,还得收拾收拾,晾上一晾,张家准备等秋收结束再搬过去。
就在明宇开学前的这晚,张长富心事重重的来了……
第62章
明宇要开学了, 张明花跟郑三斗今晚特意留在娘家过夜,打算明早一起送他去学校。
房子盖完还没收拾利索,张明辉走不开, 张长贵又没出过远门, 又不放心明宇一个人走, 大家一商量, 觉得还是明花跟郑三斗去送最合适。
主要是郑三斗当过兵, 有他在让人感觉踏实, 明花正好跟着去溜达溜达,等以后有了孩子想出门都不方便,家里就找别人帮忙看几天。
外头已经黑了, 明花在西屋炕上把被褥都铺好了,想着明天要出门,一会儿早点睡。
就听见郑三斗低声说了句,“媳妇, 大伯来了。”
张明花一听赶紧下了炕, 这么晚她大伯过来肯定是有啥事。
穿上鞋到了东屋,她大伯正跟她爸俩唉声叹气呢。
“大伯,你咋这么晚过来了,有事儿啊?”张明花不解, 多大的事愁成这样, 大晚上的锁着个眉头。
张长富原本低着头,听见她这么问, 叹了口气, 却看向明宇, “老侄子,明天就走了吧?”这个侄子出息啦, 老二两口子以后有指望了。
明宇淡淡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张长富随口又问道,“明花,你去送明宇?”这丫头更能耐,拿几片布头做朵花就给娘家挣了座房子。
他要有这样的闺女可烧高香了。
张明花见他一直东拉西扯的就是不说有啥事,便直接问道:“大伯,是不我几个嫂子又吵架了?”
晚上吃饭时,她听见东院的妯娌几个吵吵,她大伯娘也骂骂咧咧的。
原来两个儿媳妇就是各揣各的心眼,不干活,还藏私房钱。
今年春天明强结婚,娶的媳妇瞅着老实巴交的,实际上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经常跟两个嫂子对着干。
陈秀珍撇撇嘴,面上不大高兴,大伯哥真是的,家里儿媳妇吵架,当公婆的压不住,大晚上的跑她家来唉声叹气,嫌她风水好是咋的?
“大哥,你有事就直说。”磨磨叽叽的,让不让人睡觉啦?
张长富没接她话,而是对张长贵道:“老二,你打算什么搬?”
新房子盖好了,随时都可以搬过去,别的慢慢收拾就是了。
“大哥,你是想说房子的事?”张长贵毕竟是亲弟弟,对自家大哥了解几分,稍微一想就猜到他在愁什么。
张长富仍低着头,嘴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屋里一时烟雾缭绕的。
他感觉有些难以启齿,不然也不会犹豫这么半天。
“老二,我寻思你们要搬走了,就把这边的房子留下,以后给老二老三住,家里实在太窄巴,几个儿媳妇经常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闹腾,我想着给他们分家算了。”可分家得有房子啊,不然怎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