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是贵人身份了,又是马上要当额娘的人,这性子得改一改,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以后为你肚子里的孩子做个表率才是。”
敏贵人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从前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如今进出身边也带了个小宫女,看着是气派,可她面上的神色却还是卑卑怯怯的:“嫔妾记得了,为了嫔妾肚子里的孩子,嫔妾一定会改改这性子。”
她可不想要她的孩子有这样一个软弱无能的额娘。
因储秀宫要添丁进口,是喜事儿一件,储秀宫整日是欢声笑语的,而映微惊喜的发现,十二阿哥好像要长牙了,下牙床冒出两个白点点,像两颗小白米似的。
映微怀里抱着胖儿子,笑着道:“……怪不得前几日这孩子一直闹腾个不停,也不肯好好喝奶,原来是要出牙了。”
她一直视六公主为亲生骨肉,原先也是这般尽心尽力抚养六公主,自是知道小孩子出牙会不舒服,甚至有些还会身上发热。
都说有奶便是娘,纵然如今夜里映微没有继续喂十二阿哥了,可他最喜欢的人依旧是映微,若映微不在也还好,他呆在几个乳娘怀里倒也乖觉,但只要一瞧见映微就像屁股上长了刺似的,扭来扭曲,非得到了映微怀里才老实。
不知是不是十二阿哥听懂了映微的话,咧嘴冲着映微一笑,牙床上露出两个白点点,瞧着十分可爱。
六公主膝下的弟弟妹妹虽不少,但见面都寥寥无几,更别说如今像这样与十二阿哥朝夕相处。
她对十二阿哥的事一贯很上心,听说他出牙了,也巴巴凑过来看:“是不是等着十二弟弟牙齿长起来后就能吃好吃的了?前几日我去慈宁宫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要小厨房给我做了花糕,可好吃了,等过几天我也给十二弟弟尝尝。”
乳娘一听这话连忙道:“六公主,这可使不得,十二阿哥到了明年这时候才能吃糕点了。”
六公主不免失望,只道:“我看他整日就只能喝奶,多没意思啊。”
她如今快五岁了,映微每日还是要她早晚喝一碗牛乳,就是想要她身体强壮些,虽说她并不排斥喝牛乳,但比起旁的吃食来,牛乳的滋味就太寡淡了些。
映微笑道:“因为十二阿哥还小,就只能喝奶,你小时候还不是喝他一样,等着他再大些就能开始吃糊糊了。”
六公主摇摇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十二弟弟真是可怜。”
她虽顽皮,却并不顽劣,映微不准她做的事儿她压根不会做。
等着四阿哥过来后,她更是半点不觉得十二阿哥可怜,欢天喜地邀请四阿哥陪她一起去打扫兔笼子。
四阿哥今日过来手上还握着一把桂花,笑着道:“六妹妹你等一等,容我与平娘娘说几句话。”
说着,他这才将手中的桂花递给春萍:“平娘娘,我记得您一贯喜欢花儿,方才过来时我见着这桂花开的不错,少许开了,更多的都是苞,这样的桂花最好不过,放在屋子里既不会香气熏人,管的时间也长。”
春萍当即就接过桂花,寻了个白玉花瓶将这些话插起来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映微连声道:“多谢你了,本宫很喜欢。”
眼瞅着四阿哥与六公主手牵手出门去,她瞧了眼搁在案几上的白瓷瓶,不由感叹道:“时间过的可真快啊,一转眼又到了秋天……”
有的时候回想起前世重重,就好像一场梦似的。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如今她的日子也算惬意幸福。
很快,十二阿哥下牙就出了两颗,一般出了下牙,上牙也就快了,兴许是牙床痒得很,每每他被抱在怀里,总是啃这啃那,啃的映微肩膀上都是口水。
四阿哥听说这事儿,嘴上虽没说什么,却是托小太监弄了根花椒枝,亲自削好打磨好送了过来,说是给十二阿哥当磨牙棒的。
皇上当时也是在场,看到这一幕虽未多言,可眼中赞许之色是藏都藏不住的。
等着四阿哥去看望十二阿哥时,映微不免抱怨几句:“……皇上您也是的,明明对四阿哥的行径很是满意,方才为何不肯夸夸他?还装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臣妾分明瞧了出来,您高兴的很。”
若皇上是只小狗儿的话,怕是这尾巴都要翘起来直摇。
皇上却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正色道:“阿哥不比公主,若是朕夸得多了,这尾巴就翘起来了,更何况当哥哥的疼惜弟弟,不是理所应当吗?”
映微简直想撬开他脑袋看看里头装的都是什么,在旁的事情上,她甚少与皇上争辩,想着眼前这人好歹也是皇上,她不必较真。
但若事关几个孩子,映微难得认真起来:“皇上,话可不能这样说,难不成在您小时候,太皇太后也是如此对您的?臣妾可记得您与臣妾说过一次,您哪天多写了几个大字,太皇太后都会夸上您几句的。”
“更何况您口口声声说这是当兄长该做的,可除去四阿哥,可没别的阿哥这般惦记十二阿哥了。”
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对皇上说话。
但偏偏,皇上又觉得她的话有道理,索性道:“好,是朕的不是。”
所以等着四阿哥折身回来时,皇上就看着他道:“你心系弟弟妹妹,做得很好。”
这话说的就像早朝时夸奖大臣一样。
映微心想,也行吧,皇上也得一点点来。
四阿哥却狐疑得很,私下更是与六公主说起这件事来:“……我觉得今日皇阿玛怪怪的。”
要知道在上书房内进学,不管他们功课完成的多块多好,皇阿玛永远只是点点头,可今日就因为一根花椒棍棍,皇上竟夸他了?
若真是如此,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只怕明日十二阿哥能收到一箩筐花椒棍棍。
六公主却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皇阿玛只要和平娘娘在一起,心情都很好。”
说着,她更是道:“先前我不明白三姐姐,五姐姐她们为何那样怕皇阿玛,有一次我见着皇阿玛与布贵人,五姐姐说话,皇阿玛笑都没笑一下,看着怪吓人的,我要是五姐姐她们,我看到皇阿玛也害怕。”
“不像在平娘娘跟前,皇阿玛总是笑眯眯的……”
所以从前就给她一种错觉,好像皇上对谁都是这样。
四阿哥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个理,不由道:“六妹妹长大了,变聪明了。”
六公主颇为骄傲笑了笑:“这是自然,我一向都很聪明。”
***
映微觉得自己在培养皇上如今教育孩子方面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从前皇上对上六公主,她只觉得问题不大,毕竟六公主一贯胆子大,父女两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也不是没有的事儿。
可对上几个儿子,皇上却是严格的不像话。
她甚至偷偷在心底想,皇上这行径就像后爹似的。
在太子小时候,皇上对太子也曾和颜悦色过,可随着太子年纪渐渐大了,他对太子比旁的阿哥还要严苛,至于对上四阿哥几人,就算孩子们表现的好了,他也只是点点头,要众人继续努力。
映微看着咧嘴冲自己直笑的十二阿哥,想到他长大后的日子,很替他心疼。
所以等着皇上过来时,映微时常说:“您别看四阿哥他们还小,实则心里什么都清楚,他们若是做的好了,您多夸夸他们,就像您对着一众大臣似的,哪里有只罚不奖的道理?他们高兴了,念书岂不是更加起劲?”
“臣妾发现您好像很少抱十二阿哥,什么抱孙不抱子的说法,臣妾可不认同,臣妾与乳娘抱十二阿哥抱的再多,却是替代不了您,若小孩子年幼时父亲多陪陪他,他长大遇事儿都更有底气了。”
“您与十二阿哥玩时多说说话,您别看他只有几个月,实则您说什么他都知道的……”
每每皇上过来时,她就像唐僧似的在皇上耳畔说个不停。
一来二去的,皇上倒也将她的话听进去了些。
不过要皇上对着一个只有几个月的孩子喋喋不休说话,皇上却是做不到,更是正色道:“……你简直是胡说八道,他才几个月,朕说什么,难道他听得懂?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文曲星下凡了。”
映微索性抱起十二哥道:“若是不信,您看看便是。”
皇上翘首企盼。
映微先是如平常一样,轻言细语喊了一声“胤祾”,十二阿哥冲她直笑,小手小脚更是挥舞的厉害,别提有多高兴了。
映微再是板着脸,沉声喊了声他的名字。
十二阿哥先是一懵,可怜巴巴盯着映微,见着素来对自己和善的额娘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嘴边一瘪,当即就要哭出来了。
映微可舍不得十二阿哥掉眼泪珠子,当即就连忙将他搂在怀里,哄道:“好了,胤祾,本宫这是在陪你做游戏,陪你玩了,可不是真的要凶咱们胤祾的……”
等着将怀中的十二阿哥哄好之后,她这才看向皇上道:“臣妾说的没错吧?”
她面上带着几分狡黠。
皇上瞧她半点没有当额娘的样子,只觉好笑:“十二阿哥是通过你的音调来判别你的情绪,哪里是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过他更是拉起十二阿哥胖乎乎的小手,道:“可咱们十二阿哥这才几个月就如此聪明,以后更是不得了。”
映微很是无语。
皇上瞧出她的小情绪来,道:“好,朕依你,以后闲来无事与他多说说话。”
映微知道皇上也就嘴上说说而已,索性将十二阿哥放在炕上,起身去给他拿布书过来。
这是她从前养六公主时发明的东西,布书,顾名思义,用布做成的书,此乃后世的婴儿启蒙读物,毕竟婴儿喜欢动嘴动手,但凡能抓到手里的东西就喜欢往嘴里塞,若是寻常书本实在太过于危险。
当初映微吩咐内务府给六公主绣了几本布书,上面绣着各种动物,植物或器具,布书的好处就是多年不会坏,纵然已过去四五年,依旧光洁如新。
映微不在,皇上与十二阿哥可谓大眼瞪小眼,皇上拉了拉十二阿哥的小手,道:“胤祾,朕是你的皇阿玛。”
“你额娘要朕与你多说说话,可你听得懂吗?”
“朕与你说什么才好?”
……
十二阿哥瞪着大大的眼睛,眼神中满是狐疑。
儿子肖母,十二阿哥小小年纪就已有五六分像映微了。
皇上被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看,看的心都要化了,趁无人在场,啪嗒一口亲了上去。
十二阿哥半晌没回过神来。
倒不是先前没人亲过他,映微也好,六公主也好,瞧见他胖嘟嘟,圆乎乎的小脸时常忍不住就亲了上去,特别是六公主,每次出门或回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亲亲他怕胖脸蛋。
但小小年纪的十二阿哥却还没被皇上亲过了。
皇上方才是情不自禁,如今瞧他这傻乎乎的样子心中暗道不好,生怕他放声哭了起来。
可下一刻,十二阿哥就咧嘴笑了起来,笑的是手舞足蹈,别提有多开心了。
等映微取了布书回来时,十二阿哥嘴角还带着笑,她只道:“皇上与他玩了些什么,他怎么这样开心?”
皇上神色又恢复如常,一派严肃道:“朕什么都没做,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开心。”
映微也没有继续这个问题,当即就教十二阿哥认起动物来。
她也曾想过要六公主教十二阿哥启蒙,只是六公主不似四阿哥,这孩子性子跳脱得很,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所以她只能亲自上了。
皇上则坐在一旁看书,时不时扫眼看向他们母子,倒也觉得日子惬意舒服。
就在这时,却有人通传说採云姑姑求见。
对于温僖贵妃身边的掌事姑姑,映微多少要给几分薄面的,连忙差人请她进来。
採云姑姑进来先是一愣,继而道:“……还请皇上和贵妃娘娘恕罪,奴才不知皇上再次。”
这话映微可不信,估摸着採云姑姑就是专挑皇上在场才过来的,当即含笑道:“姑姑何罪之有?今日姑姑前来可是有事儿?难道是温僖贵妃那边不大好?”
“多谢贵妃娘娘挂记,我们家主子一切都好。”採云姑姑窥了皇上一眼,见皇上依旧坐在炕上看书,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这才继续道:“是昨日我们家主子收到家中来信,说为她寻得一位专治其毒的名医,明日想由阿灵阿大人带进宫给我们家主子瞧瞧病,不知道贵妃娘娘可答应?”
这可真是形势不由人,想当初众妃嫔若有家眷求见都需温僖贵妃点头,如今温僖贵妃想见家人则要映微点头。
映微愈发笃定採云姑姑是专程挑着皇上在场才过来的,毕竟温僖贵妃主仆做贼心虚,怕她不答应温僖贵妃的请求:“本宫如何会不答应?温僖贵妃缠绵病榻这么久,宫中太医束手无策,若能寻得名医,医好温僖贵妃的病,那是最好不过了。”
她记得郑院判与她说过,五肠散此毒无药可医,就算华佗再世,顶多也是略缓解一二。
採云姑姑连声道谢。
等採云姑姑走了,映微这才道:“……说起阿灵阿,臣妾听说他的福晋乌雅氏前些日子生了个儿子,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像谁更多些。”
她半夜躺在床上想起这门亲事,都觉得浑身痛快。
翌日一早,阿灵阿就带着钮祜禄一族从西藏请的名医到永寿宫了,说是名医,不如说是赤脚大夫更为合适,从前歪打正着救过几个人,被人吹嘘一番,在西藏就有了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