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更是含笑道:“从前太子就与平娘娘交好,我以为是太子是平娘娘外甥的缘故,如今看来想必是平娘娘是真的喜欢小孩儿,可别到时候等着八阿哥到了储秀宫,后来者居上,将太子和你比下去了。”
这话实则是故意说给太子听的。
这一两年太子与储秀宫那边是渐行渐远,他是乐见其成,巴不得四阿哥也能这样。
四阿哥虽年幼,平素大多数时候沉默寡言,可条理却是十分清晰:“这事我没有听说过,不过就算是真的,平娘娘身边多个小阿哥也是好的。”
“八弟弟长大之后,平娘娘身边就能多个人保护她了。”
话毕,他这就走了,完全没受到大阿哥的挑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四阿哥的话却是提醒了大阿哥,如今储秀宫里只养了个六公主,若再多了个八阿哥,皇上岂不是愈发看重储秀宫?若是八阿哥养在额娘身边,到时候自己身边岂不是多了个助力?
大阿哥当即就心生一计,直奔延禧宫而去。
惠妃瞧见儿子来了,高兴得像什么似的,像她这般年纪,恩宠早已不敢奢望,虽说她位居四妃之首,可皇上就算过来也只是与她说说话而已,平日里很是寂寥。
当即她又是吩咐小厨房上糕点又是要留儿子吃饭,最后更对儿子虚寒问哈,问他近来累不累,身子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大阿哥从小长于宫外,回宫之后就住在阿哥所,对惠妃并无多少感情。
自古以来,只有藤连瓜,没有瓜连藤的,当即只将身边人都遣下去道:“……今日儿子过来是有件事想与额娘说,儿子听说储秀宫的平娘娘想将八阿哥养在身边?可依儿子看来,论身份,您乃四妃之首,又有养育孩子的经验,为何不将八阿哥接到延禧宫养着?”
“本宫可不愿意去费这个劲儿!”惠妃从前就投靠于故去的孝昭仁皇后,如今属温僖贵妃一派,随着佟佳皇后去世,温僖贵妃在后宫中一人独大,她的日子也是十分滋润:“本宫可不像故去的皇后娘娘那样傻,有娘的孩子哪里养得熟?”
“你且看吧,甭管德妃如今与四阿哥生疏,可等着四阿哥长大,他还是只认德妃,哪里记得什么佟佳皇后和平妃?”
“本宫看啊,这平妃到时候辛辛苦苦一场,却是白费功夫,本宫没别的指望,只盼着你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就是了。”
大阿哥很瞧不上自己额娘这般不求上进,当即皱皱眉道:“额娘说的这叫什么话?您可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您就没想过那平娘娘为何喜欢将孩子养在身边?一来是与孩子培养好感情,二来能制衡后宫妃嫔,要不然,为何如今郭络罗贵人对她那样和善?您将目光放的长远些,兴许以后有派上用处的时候……”
“能有什么用处?难不成还要本宫同她们去争那皇后之位?得了吧,本宫可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位置落到谁头上都落不到本宫头上,本宫只指望温僖贵妃坐上后位后,本宫能捞个贵妃当当。”惠妃是一脸不在意,可瞧着儿子那脸色沉沉,旋即却是一愣,继而低声道:“你,你不是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她见大阿哥模棱两可,并未接话,更是心里一跳,压低声音道:“你莫不是想要争一争那太子之位?本宫可告诉你,你可别胡来……”
大阿哥一脸不高兴,扬声打断她的话:“儿子为什么不能同太子争一争?除了他是从皇后肚子里出来的,儿子到底哪点比他差?”
说着,他更是冷冷道:“自古以来储君未能继承大统的不知道有多少,如今赫舍里一族落败,反观儿子额娘不仅是四妃之首,更有明珠大人在朝,儿子为何不能有这样的心思?”
“难道要儿子一辈,在太子跟前卑躬屈膝,伏低做小吗?儿子不甘心!”
惠妃一脸惊愕,惊的说不出话来。
在她的认知里,这就好比要她现在去抢太后的位置,她想都不敢想。
大阿哥知道惠妃向来胸无大志,苦口婆心劝道:“儿子是从您肚子里生出来的,弱您都不帮儿子,还有谁会帮儿子?”
“更何况,儿子并非莽撞之人,若真有机会,儿子想要试一试,若当真没有机会,儿子也愿意当一贤王,只是凡事得提前打算,若到时候有了机会,咱们却没抓住,那该多可惜啊……”
惠妃还是犹犹豫豫的,可想着这是儿子第一次求她,当即心一横就道:“罢了,额娘就依你。”
当即她就命小厨房做了些糕点,去了乾清宫一趟。
她向来不算聪明,也胸无大志,这一点,皇上是知道的。
到了皇上跟前直说什么大阿哥一出生就被抱去宫外养着,如今回想起来连大阿哥年幼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哭哭啼啼的,很是伤心的样子。
皇上与惠妃已相处十多年的时间,想着惠妃心肠不算坏,也就嘴碎一些,想了想好像六宫之中除去映微,的确没谁比惠妃更适合抚养八阿哥,当即就答应下来。
这事儿很快就敲定下来。
映微知晓这事儿后好一会儿没说话,她原以为历史上会因她的出现有所改变,没想到兜兜转转的好像很多事情并未发生变化,譬如历史上八阿哥就是养在惠妃身边的,大阿哥夺嫡未成功继而就扶持起八阿哥了。
难道,历史还会重演吗?
映微心里略有些不是滋味,可偏偏这些话不好对旁人说。
等着皇上一到储秀宫,护犊子的六公主就找他“算账”起来:“……皇阿玛,您可真是的!先前说好将八弟弟养在平娘娘身边,却出尔反尔,惹得平娘娘不高兴了。”
“是吗?”皇上瞧着眼前的小豆丁,忍俊不禁:“这话也就你敢当着朕说了,你平娘娘在哪儿,朕瞧瞧她去!”巴蒂蒂报道嫔娘娘身边却是出尔反尔,惹得平凉娘这些日子极不高兴!”
六公主一直养在映微身边,也随了映微的性子,对皇上一点都不怕,嘟囔道:“平娘娘正坐在内间发呆了。”
皇上走进内间一看,果然见着映微怔怔坐在炕上,时而眉头紧缩,时而低声叹息,只道:“你在想什么了?”
映微当即被他吓了一跳:“皇上何时进来的?怎么臣妾没听到声响?”
皇上笑道:“朕这些日子来储秀宫何曾有人通传过?倒是你,朕看是你想事情想的出神,所以才被朕吓了一跳。”
“来,与朕说说,你在想些什么?连恪靖都与朕说了你这两日心事重重的,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映微哪里肯承认,含笑道:“臣妾哪里能有什么心事?不过是昨日宋桐差人送信进宫,臣妾这才知道宋桐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皇上一听,也笑道:“这可是好事儿,朕不是听你说从前他们两人约法三章,互不干涉吗?如今竟有了身孕?”
说着,他更是道:“怪不得这几日图海整日都是笑眯眯的,如今家中有这样大的喜事,只怕夜里睡觉都会笑出声来。”
映微也为玛礼善与宋桐高兴,娓娓道:“先前臣妾就想到会有这样一日的,虽说两人成婚前约法三章,说好搭伙过日子,可两人都是极好的人,一个聪明大方,一个虽迂腐却也心地良善,时间久了,同住一个屋檐下,自然有了感情。”
“臣妾实在佩服宋桐,如今有了身孕,生意做的却是愈发大了,还在东街开了间茶饮铺子,想着就觉得有点意思,她还在信中说若臣妾有机会出宫去,一定要瞧瞧,保准臣妾喜欢。”
皇上打趣道:“既然是好消息,可方才朕听你还在叹气,莫不是因玛礼善不高兴?”
映微斜倪了皇上一眼,嗔怒道:“皇上说的这叫什么话?六公主正在外头玩九连环了,这话若叫孩子听见了,也不怕孩子笑话?”
“臣妾对皇上如何,皇上心里难道没有数吗?臣妾只是有些羡慕宋桐的日子罢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百无聊赖道:“如今四阿哥搬到阿哥所去了,六公主也渐渐大了,也有了主意,日日恨不得都在外头撒欢,臣妾有些时候只觉得寂寥……”
皇上笑道:“原来是这事儿,那咱们可真是心有灵犀,朕今日过来也是打算给你找些事情做的。”
“如今温僖贵妃生产在即,太皇太后也去了五台山,后宫琐事不断,你可愿助温僖贵妃协理六宫?”
“你一向聪明,想必这些琐事对你来说不难。”
他有他的想法,近来宫里孩子添了几个,他想着映微嘴上虽未曾说什么,怕映微心里难受,便想着为她找些事情坐。
映微却迟疑道:“皇上为何偏偏选中臣妾?臣妾年纪尚小,从前也未曾学过这些……”
小时候阿玛一心只想将她许个世家次子,要她一辈子开开心心的,所以并未请嬷嬷教她管家。
但她仔细一想,后宫之中除了她好像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妃位也就五人而已,惠妃要照顾刚出生不久的八阿哥,荣妃一向身子不好,又要照顾三公主,德妃膝下的六阿哥虽大了,却大字不识,宜妃也刚添了九阿哥……
皇上见她并未一口回绝,只道:“有朕在,你怕什么?你就当作帮朕一个忙好了,总不能要朕写信请老祖宗赶回来吧?”
映微想了想,就答应下来,更是道:“正好臣妾也能假公济私,兴许能借着这个机会为春萍寻得一个如意郎君。”
春萍与她一块长大,也就比她小上半岁而已,虽说春萍口口声声说不愿嫁人,可她总不能一辈子将春萍留在身边,这样未免太自私了些。
如今她身居高位,日子过的滋润,没道理再将春萍捆在身边,更是打趣道:“皇上身边侍卫不少,个个皆出挑,若见着有好的,可得帮臣妾留意一二。”
皇上当即应好,笑着道:“……朕向来事忙,若有空定帮你留意,这事儿,朕看顾太监比朕靠得住。”
说着,他更是交代道:“宫里的人你都熟,你帮着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合适的,若是事情办妥了,不光平妃有赏,朕更是重重有赏。”
顾问行连声应是。
映微对春萍的终身大事可谓上心极了,更是道:“……春萍出身不显,如今是本宫身边的宫女,免不得有些人想要钻空子,得打听清楚些才是,最好选家世低一些的儿郎,家中贫寒些倒无所谓,最重要的是那儿郎自己争气。”
“对了,最好还得婆母和善,家中人口简单些最好,像那等姑嫂兄弟一大堆的都不考虑,人多是非也多,春萍这性子,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愿对本宫说的。”
顾问行只觉得有些头疼,算起来春萍已二十岁出头,虽说容貌不差,可却是年纪摆在这儿,皇上身边的侍卫哪个不是出生大族?
可既是皇上亲口交代下来的事儿,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因今日春光正好,皇上也有些空闲,索性就带着映微去永寿宫走一趟,有些事儿他亲自交代一番总是好的,免得温僖贵妃为难映微。
温僖贵妃听说皇上前来自然高兴,挺着肚子迎了出来,可瞧见皇上身边跟着个平妃,脸上笑意就淡了些,请安之后道:“……今日不知道吹了什么风,竟叫皇上与平妃妹妹一块过来了,採云姑姑,你快吩咐小厨房上些刚出锅的糕点,本宫记得平妃妹妹爱吃果子,本宫刚好才得了些枇杷,味道不错,一并端上来给平妃妹妹尝尝看。”
瞧瞧,人都是会变的。
从前孝昭仁皇后在世时,她一提起映微来就恨得牙痒痒,如今当着皇上的面,一口一个“平妃妹妹”,喊得恨不得能淌出蜜来。
映微轻声道谢,随着皇上一并走了进去。
皇上落座之后道:“……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再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你就该生产了,如今生产在即却还整日忙于后宫这些琐事,朕看你像是憔悴了不少。”
皇上何曾对自己这般柔情蜜意过?
温僖贵妃当即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却还是强撑着笑道:“臣妾不辛苦,能够为皇上分忧解难,是臣妾的福气。”
皇上颔首道:“话虽如此,可朕也不能不顾你的身子,如今已值春日,后宫中的事情是愈发多了,朕便想着要平妃来帮你的忙。”
饶是温僖贵妃进宫多年,性子已改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即就有些笑不出来。
还是站在她身侧的採云姑姑忙道:“皇上如此心疼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高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奴才听说平妃娘娘身子一贯不好,只怕平妃娘娘身子吃不消。”
说起这事儿映微就有些不好意思,谁叫她喜欢装病了?
皇上却是微微皱眉,若是换成旁的奴才随意插话,他早就将这人拖下去乱棍打死,可这人从前在故去孝昭仁皇后身边伺候过,他也不好发落,只道:“这倒无妨,平妃身子近来好了许多,只是平妃从前从未涉足过这些,如今你生产在即,若平妃有拿不准主意的事儿再来问你,这样你也能轻松不少,朕也能放心些。”
温僖贵妃再傻,瞧见皇上心意已定,哪里敢拒绝?只好答应下来。
当晚,温僖贵妃就命採云姑姑将一些卷宗送往储秀宫,採云姑姑一贯说话漂亮:“……这是这一年来后宫中的开销,奴才已按类分好,还请平妃娘娘过目,如今贵妃娘娘生产在即,若平妃娘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召奴才前来,奴才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