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大臣进谏。
“万万不可啊,陛下。”
她问:“爱卿你说有何不可?”
“带着士兵后退一城的将领也是为保存实力,减少伤亡,不跟阿西汗部落硬碰硬,陛下若下令将他们斩杀,容易寒了将士们的心。”
刘秀安大笑起来。
大笑过后,她正色道:“容易伤了将士们的心?”
“可笑,他们被派去守住辽东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若败必死的准备,朕给他们军粮军饷,不是让他们来混日子的!”
刘秀安站在高处俯视着他们。
她眯着眼道:“这次他们退一城,朕可以赦免他们,来日呢,他们又退几城,朕还是赦免他们?”
停了几秒。
刘秀安目光扫过刚才出声的大臣,压迫感十足,“那阿西汗部落也许都打到大於门前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所以必须杀!”
几名为将士们发言的大臣顿时变得缄口结舌。
刘秀安言辞掷地有声,“朕这一次要让大於的所有将士们都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大於只能赢,不能输,更不能往后退,退者死。”
她冷静异常,也理智到毫无人性,“但在战场上死的!大於将善待他们的家人,朕相信经过这次后,他们会懂得抉择的。”
“贪生怕死之徒不配当大於的将士,死不足惜。”
沈将军颔首,问道:“陛下,臣是带以前那一批兵去辽东,还是陛下另有安排?”
刘段恒是掌握着兵权没错。
可大於的兵权是一分为二的,其中一半的兵权还在刘秀安手里,她之前只是想把所有兵权收回罢了。
若派刘段恒去处理辽东的阿西汗部落,刘秀安不放心。
让他交出兵权给沈将军带去处理阿西汗部落也不现实,刘段恒断断不会同意。
如果随随便便一个理由就能让拥有兵权的人交出兵权,那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拥兵自重,在地方自立为王的王爷和将军了。
刘秀安思忖半分,下定决心了,“朕给你长胜军。”
退朝后,大臣纷纷退下了。
只有刘段恒快步地跟上了刘秀安,“陛下,据臣所知,您已经给长胜军下了巫术,此巫术用一次,他们的身体就会受到一次伤害。”
他深呼一口气。
“陛下,您真的要这样做么,若您现在收手,给他们解除巫术,他们一样可以随沈将军上战场的。”
刘秀安不为所动。
她只说了几句话,“朕只要大於赢,哪怕是牺牲那些将士们的性命,朕也要其他小国和部落从此不敢再犯大於。”
“朕还想把其他小国、部落都收于大於,不肯臣服的,那便灭,实现真正地一统天下。”
刘段恒无话可说。
他看了刘秀安良久,算是放弃说服对方了,拱手退下。
等他离开,刘秀安才有所动作。
她打了一下响指,暗卫出现,跪下道:“陛下有何吩咐。”
刘秀安仍然打响指,垂着眼,“你派几个武功高的人去盯着洛城楚家的楚含棠,朕不相信任何人,若是他有欺瞒朕之心,杀无赦。”
“是。”
“啊嚏。”
楚含棠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鼻尖通红,用手揉了揉,咕哝道,“是不是有人在骂我。”
池尧瑶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的就是她不停地打喷嚏的模样。
“过来让我瞧瞧。”
这是担心她生病了的意思。
楚含棠摆摆手,“不用了,我刚刚就是鼻子有点儿痒而已,你看,现在没事了,应该不是生病。”
肯定是谁在说她!
池尧瑶也没有勉强楚含棠的意思,“不过你还是得注意,近日天气变化多端,容易叫人生病了去。”
楚含棠真心地笑了笑,“谢谢池姐姐关心。”
院中有东西在滴水。
滴答滴答地响。
耳朵灵敏的池尧瑶看过去,惊讶道:“这不是你的婚服么,怎么晾在了院中,还全是水?”
楚含棠心虚地咳嗽几声。
还不是因为谢似淮,不知为何想她穿婚服帮他那个。
楚含棠看了一眼正在滴着水的婚服,脑海里又浮现谢似淮红着眼尾,皮肤染着一层薄汗,身体轻颤着弄脏弄湿婚服的模样。
真是拿他没办法。
楚含棠半真半假道:“昨晚试穿的时候,一不小心把给婚服弄脏了,所以我一大早便洗了一遍。”
其实婚服是谢似淮洗的。
但楚含棠总不能说谢似淮帮她洗婚服吧,理由是什么?
池尧瑶并无怀疑。
她倒是没有见过楚含棠的婚服,今日在太阳底下看着象征着喜庆的红色婚服,感觉很合适楚含棠。
有些人天生适合穿红色。
楚含棠的长相和肤色更适合了。
虽然今天暂时没能亲眼看穿婚服的她,但能想象得出来,应当是十分俊俏的,甚至能惹京城的姑娘家频频回头的那种俊俏。
池尧瑶即使为了迷惑皇帝要和楚含棠假成亲,心里也还是把对方当弟弟看的。
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看见楚含棠真正地跟别人成婚的一幕。
“池姐姐?”楚含棠见池尧瑶看着自己在发呆,小声地叫了她一下,“你在想什么呢?”
池尧瑶如实道出,顺便打趣。
“我在想以后有没有机会能看到你跟别人成亲,含棠生得如此俊俏,娶妻子应该也会娶个大美人吧。”
大美人么。
楚含棠咀嚼这个词,余光看到谢似淮朝她们这一边走来,身旁还跟着一个有时候会挺嗦的柳之裴。
今日,谢似淮穿了一袭红衣,艳若枫叶,缓缓而来。
艳丽的颜色需要更艳的脸才能压得住,而对方无疑是成功的。
他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少年眼眸微抬,长翘的睫毛有着细碎的阳光,玉面轮廓优越,腰肢纤细,被缚在一根红腰带上,今天并没有用腰封束着。
谢似淮的腰,她曾摸过。
那一截腰,瘦却有薄肌,肌理流畅自然,丝毫不夸张。
她的脸忽然有些热了。
楚含棠努力地将视线从谢似淮脸上移开,暗道一声自己定力不足,居然被美色迷到差点儿掩饰不住。
明明男主白渊的容貌也是上佳,可她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柳之裴近日一逮住机会,就会到谢似淮耳边说说话。
大概是觉得两人同病相怜,互相开解一下,没想到只有他说话的份儿,也只有他开解对方的份儿,不对,谢似淮根本不需要他开解!
感觉这个少年没喜怒哀乐一样。
是错觉么。
柳之裴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继续再接再厉。
谢似淮偶尔会赏他一眼,温柔地笑着,却一句话没说,令人琢磨不透,却又容易产生错觉。
柳之裴认为起效了。
可谢似淮当时只是在思考要不要把柳之裴杀了,因为他实在是太聒噪了,一直在说成亲一事,尽管他也说那成亲是假的。
偏偏谢似淮起杀心的表情跟平常没任何区别的。
因此柳之裴这个傻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曾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又一圈,只差临门一脚了。
“池姑娘,楚公子!”柳之裴一见到人就喊了一声。
池尧瑶微笑道:“柳公子,谢公子。”
楚含棠看着谢似淮朝她们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听来者自报家门,似乎是京城的官儿。
一般来说,人成亲之前要到官府去登记双方名字的。
但池尧瑶被封为郡主,楚含棠成了驸马,所以官府的人会亲自过来这里给她们登记,就是在今日。
昨晚来给她们送婚服的人也跟素心提过一下。
素心忙去迎人进来。
官府的人很是会见风使舵。
他们看见池尧瑶和楚含棠的第一时间就是行了个礼和说了些恭喜之词,然后拿出早就拟定好的婚书,让她们两个先过目一下。
再例行地问了些问题。
到最后一步了。
他们询问她们叫什么名字,虽然他们也是知道的,也不能直接称呼郡主和驸马的名字,但是这些到时候都要记录进婚册里头的。
所以还是得问。
他们要听她们亲口说才行。
楚含棠倒是没所谓,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楚含棠。”
池尧瑶道:“池尧瑶。”
他们又谨慎地细细问是哪几个字,楚含棠和池尧瑶都一一说了。
谢似淮看着他们把楚含棠、池尧瑶的名字写在一起。
就像他曾见过的那一条许愿带。
楚含棠、池尧瑶。
但跟这次不一样的是,那一条许愿带上的名字是由楚含棠亲自一笔一划写上去的。
谢似淮垂眼,面上无多余表情。
他们这才把记录的本子收起来,又行了个礼,笑容和善地道:“那下官就不打扰郡主与驸马了。”
楚含棠道:“大人客气了。”
送走那些人后,她一转身发现谢似淮不见了。
第60章 真的
池尧瑶又回房间研究那半页巫术残卷了,素心随她进去,想帮忙研墨奉茶,而白渊这段日子时常到后院练剑,不分时辰,也离开了。
院中此刻变得空荡荡的。
一眼看去,一览无余。
楚含棠环视一周,依然找不见谢似淮的身影,反倒是柳之裴用手到她面前晃了一下,也跟着她往四周看,“你怎么了?”
“你有没有看见谢似淮?”
柳之裴这才发现谢似淮不见了,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是……谢公子刚刚不就站在你旁边么,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呢。”
楚含棠迈开步子,却撞见了又从池尧瑶房间里出来的素心。
素心捧着一套嫁衣。
阳光下,嫁衣的图案惟妙惟肖。
楚含棠站住了脚,下意识问一句,“为什么把嫁衣拿出来,这嫁衣怎么了?”
嫁衣如火,好看得很。
素心道:“昨晚,我家小姐试穿嫁衣,发现嫁衣大了一些,刚才叫我拿出来放着,等陛下派来的人到了,我再让他们改小一点儿。”
楚含棠也不是很在意,心中记挂着谢似淮,“原来如此。”
柳之裴对嫁衣却颇为感兴趣。
只是想象一下池尧瑶穿上这一套嫁衣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惊叹,虽说那嫁衣不是为他而穿。
素心也问楚含棠婚服是否合身。
楚含棠道刚刚好,然后转身走人了,柳之裴没事干,跟在她后面,像一条尾巴一样,甩也甩不掉。
不仅如此。
他还在耳边吱吱喳喳地说话。
到最后,楚含棠实在忍不住了,回头瞪他,“你再给我嗦下去,我真的要打你了啊。”
柳之裴做了个封住嘴巴的动作。
又见楚含棠找遍整个院子也还是找不到谢似淮,他存了一些看戏和揶揄的小心思。
“瞧吧,担心了?之前我还怀疑过你是否喜欢谢公子,现在看来,你好像总是在找他,应当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如此。”
是么,楚含棠脚步一顿。
对啊,以前答应陪伴在谢似淮身边,只是怕自己不满足他对男男关系的好奇之心,对方会杀了自己。
可她如今几乎可以断定谢似淮下不了手杀自己。
为何还是这么在意呢。
还是很在意。
甚至费尽心思去跟他解释,就是怕他误会她喜欢的人是池尧瑶。
她彻底确认,她喜欢上他了。
楚含棠忽然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像是在苦恼和纠结一件事。
柳之裴原是想开楚含棠的玩笑的,发现她难得地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开玩笑过头了,不安地也坐了过去。
他清了清嗓子,“你……”
“干嘛。”
楚含棠垂低着脑袋,折了生长在墙角底下的野草,绕成奇奇怪怪的形状,青色的一根野草在细白的手上变化多端。
柳之裴想了几秒。
他也拔了一根野草,学她绕形状,“你怎么这幅表情啊?”
楚含棠看了柳之裴一眼。
柳之裴惴惴不安道:“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别放在心上,我就是一个外人,不该对你和谢公子的感情指手画脚的。”
她摇头。
“不关你的事,我就是在想一个看似无解的命题,这几日我都一直在想,可始终想不出一个答案。”
柳之裴一听,好奇心满到滔天。
他马上旁敲侧击问什么是楚含棠所说的看似无解的命题,在柳之裴心目中,她有时候说话能怼死人,可脑袋瓜是顶聪明的。
楚含棠安静了一会儿。
柳之裴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了。
结果却听见楚含棠莫名地说:“我必须得活下去,然后回去见我父母、我的朋友、我的其他亲人。”
他懵了。
柳之裴反应迟钝了数秒,觉得自己分明认识她说的话每一个字,连起来却听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他扯断手里的野草,讷讷地问:“父母?你父母不是早就不在人世了么?你是要到黄泉之下见他们?可你又说必须得活下去?”
楚含棠也不回答。
必须得活下去是指要完成系统颁布的攻略任务和走剧情点,不然她不仅回不到现代世界见父母,在这个世界也活不下去。
因为楚含棠能感受得到自己的身体正逐渐濒临枯竭,不断衰败。
那药,就算停了也没用了。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活下去。
――那就是完成任务。
可这个代价可能是伤害谢似淮。
慢慢地意识到自己也喜欢他了的楚含棠实在不想这样做,也认为很对不住一心一意对她的谢似淮。
喜欢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是在潜移默化的时间内发生。
楚含棠也不知从何起,因为什么,喜欢一人有很多细细碎碎的理由混杂在一起,要说可能说不出来。
如果硬是要说一个理由,那也许可以说,正好是他吧。
一开始,谁会知道呢。
因此,楚含棠不想伤害他。
因为喜欢,所以才不想伤害啊,谢似淮也曾说过想掐死她那种话,原因是误会她承诺会陪伴在他身边,却爱慕着别的女人。
事实上,他从来都没有伤害过她,伤痕累累的也总是谢似淮,就是因为喜欢,才不想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