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的动作停了,她也僵住了。
僵持之下,不知谁的手机响了。
“先先,”她一开口,嗓子像被堵住了,她咳了声,搡搡他,说,“帮我拿一下。”
是胡蕙来电。
蒋畅接电话时,赵兟帮她理着头发,和被他弄得凌乱的衣襟。
“啊?!你现在就来吗?”
她的反应大到胡蕙奇怪,“是啊,之前不是说过有空来找你喝酒吗?”
“你到哪儿了?”
“车快到了,给我开个门哈,我拎了蛮多东西的。”
挂了电话之后,蒋畅在纠结,是要把赵兟藏起来,还是赶他走。
但胡蕙很有可能碰到他。
要不然坦白?
胡蕙算得上刚经历一场失恋,虽然跟谭勤礼是暧昧关系,但蒋畅知道她有实实在在地心动过。
作为闺蜜,这个时候宣布恋情,似乎太不讲义气了。
“要不,”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先去我房间待会儿吧?她应该晚饭后就走了。”
赵兟看了眼表,离饭点还有三个小时,待得可不是一会儿了。
蒋畅双手合十,眼神恳切地望着他,“先先,拜托。”
面对女朋友这副表情,大概很难有人能无动于衷。赵兟妥协了。也注定服输。
她弥补似的说了一句:“我房间的书什么的,你可以随便看。”
为免来电话而暴露,赵兟将手机调至静音。
接着,门在他面前无情地被关上。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胡蕙来前,蒋畅将赵兟的鞋子收起来。
感谢房东太太装了鞋柜,不至于叫她藏无可藏。
胡蕙带了酒,还带了吃的。
两个人边喝边聊,可以一直到晚饭点。蒋畅酒量很一般,就着小零食,陪胡蕙聊。
胡蕙骂谭勤礼是混蛋,表面上可以为你让一切步,真触动他的利益,他分寸不让。
胡蕙说,谭勤礼要调她的岗,一是补偿,二是“驱逐”,她讲没必要,他们又没有实际关系,正常当上下级就好。
蒋畅应得心不在焉,劝胡蕙少喝点,心里记挂着赵兟。
屋里没一点动静,不知道他在干吗。
胡蕙半趴在茶几上,侧脸对着蒋畅,手指摩挲着杯口,说:“可能我也没多喜欢他这个人,只是迷恋他对我好的感觉。”
不幸的人之间,大抵都有相似之处,胡蕙和蒋畅的原生家庭,是她们这辈子也忘不掉的痛,祛不掉的疤。胡蕙从小没有父母陪伴,他们在外地挣扎讨生活,每年只过年回来看她,后来才知道,是他们欠了债,才不带她一起。
胡蕙的感受,蒋畅能理解。
没有得到过爱的孩子,长大后,便会拼命从身边汲取爱。
这样的人总容易陷入幻觉,误把“好”当□□。
但胡蕙是清醒的,她只是舍不得从幻觉中抽身。现在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蒋畅说:“如果不是这样,我会骂你,把你骂到和他断为止。”
胡蕙笑了笑,“那你呢?我看你迷赵兟迷得很。”
蒋畅瞄了眼卧室,门板不太隔音,不确定他能不能听到。
她不自觉压低声音:“我知道,将感情押注在一个人身上,无异于一场豪赌,而且作为沉没成本,很多人不愿意轻易脱手,于是越亏越多。”
胡蕙答道:“所以你投了很多咯?”
“也许吧。”蒋畅说,“可我不知道我全部资产有多少。”
胡蕙坐直了点,给自己的杯子倒满,“当你意识到有亏空的风险的时候,告诉我,我救你出来。”
蒋畅和她碰了下杯,笑了,“好。”
照胡蕙的说法,是流水的男人,铁打的闺蜜。蒋畅没心眼,又是直肠子,胡蕙喜欢她,原因之一就是她心无算计。
欲望都市,脱离了利益联结的关系,真心的寥寥无几,维持下去的更少。和谭勤礼断了便断了,她这不还有蒋畅么。
胡蕙抱着蒋畅,不再去聊感□□,随便捡一个话题,就能一直聊下去。
喝到后面,蒋畅有些晕乎了,胡蕙一句“我去你床上躺会儿”,又把她刺激醒了。
“欸,我床单弄脏了还没换新的,我叫车送你回去吧。”
胡蕙喝得脑子迟钝了,没有质疑。
蒋畅送她上了车,把桌上垃圾收了,垃圾袋满了,她给拎出来,放到门外,打算晚点再扔。
她没有忘记屋里还藏着娇。
蒋畅推开门,看见赵兟躺在床上睡着了,手边是一本诗集。
她拿起来,中间夹了张纸,翻到那页,有她用铅笔划的一句:想象我是一朵玫瑰,梦幻的荒诞的国度,我渐渐凋零成无数瓣。
赵兟用便利贴遮住其他部分,上面的字迹显然是他的:下一个花季再盛放。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怎么说呢,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蒋畅已经记不清,当时看到这句诗的感触了。
难过、失意, 抑或自怨自艾。
也不知道, 赵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的这句“安慰”——安慰那时的她。
看起来,他只不过随手一写,又像情深意笃地。
蒋畅将便利贴撕下, 合上书,放回原位。
也许是她的动作惊扰到了赵兟,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
她的床很小, 一米八的长度,不够他睡,他一只脚掌漏在床外, 一只脚踩着床面。
蒋畅听到动静,回头, 问:“很累吗?”
他的作息成谜, 无论她多早给他发消息,他都会回。晚上也是她先说晚安。
大概大佬就是这样。
“是有点缺觉,看着看着就困了。”赵兟遮住嘴, 打了个哈欠,“聊完了?”
“嗯,送胡蕙回去了。”蒋畅看了眼手机, “我打电话问问她到家没。”
赵兟就那么坐着看她。
因他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会容易让人忽略, 他的长相本身是有些冷感的。
他若冷下脸, 自带疏离和生人勿近的气质。
而且,以他的职业属性来说, 他的软中,也得带着硬。否则成了软柿子,岂非谁都能拿捏?
刚睡醒的缘故,他没什么表情,眼皮耷拉着,似在想什么。陌生的人,大概会以为他情绪不好。
私底下的赵兟,和他平日示人的不完全一样。
他会疲惫,会怠于应付人际交往,会逃避性地和动物、花草待着。
不过,当蒋畅挂掉电话,他又主动地倾过身来拥住她,脑袋搁在她颈边,静静地,不发一言。
像只大型的金毛玩偶。
她戳戳他的背,低声问:“怎么了?”
“不太……真实?”他的语气里有一种自我怀疑,“一觉睡醒,天快黑了,你就在面前。”
蒋畅笑,“家里多出一个大男人,我也觉得不真实。”
别说男人,她这屋子,除了胡蕙、维修工,和夏天惹人嫌的蟑螂、蚊子会光顾,再没其他的活物了。
赵兟说:“平时事很多,没空去想,和别人一起消磨时间是什么滋味。”
他揽着她的背,额头贴在她的颊上,紧密的相贴,令话也是裹了体温的暖的。
她以为自己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去进入状态,暂时无法习惯于这样的亲密关系——身心没有阻碍的亲近,交流。
事实上,挺舒服的。
尤其,他的怀抱宽厚,极具安全感。
她问:“所以,你感觉怎么样?”
“如果是问我,女朋友把我关进卧室,自己和闺蜜喝酒聊天,我的回答是,不太好。”
蒋畅低头嗅嗅自己,“酒味很大吗?”
不然他怎么知道她们喝酒?
赵兟笑着掰正她的脸,目光锁住她的眼睛,“不要扯开话题。”
她沉吟两秒,突然凑上前,吻吻他的唇角,“这样好点了吗?”
他正色,还是那个句式:“不要使美人计。”
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祈使句,却完全没有命令感。
换一个说法,“请你别诱惑我,好吗”,可能更适合他目前的神情。
不管是从世俗的眼光,还是蒋畅自己的审美,她实在当不起“美人”二字。
但她还是受用的,就像顾客会被店铺老板一声声的“美女”哄得开心消费。
蒋畅歪了歪头,稍稍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那,好使吗?”
他叹息一声:“真是拿你没办法。”
“不生气了?”
“没生气。”他重新抱住她,“她对你来说,很重要,不是吗?”
如果他上纲上线一点,可以计较在她心里,闺蜜比他重要,宁愿晾他几个小时,但没必要。感情论不了先来后到,也分不出高低贵贱。她的生活简单,胡蕙占比不小,他赶不走,自可以去挤占其他空间。
蒋畅说:“之前我们约定过,要是一辈子不结婚,我们就一起住。我做饭,她刷碗。老了一起晒太阳,跳广场舞,跟其他老太太一起聊八卦。”
赵兟轻笑了声,说:“可惜,你们八成实现不了了。”
他的笑声低低地在她耳边盘旋,萦绕。
天空的晚霞被他们错过了,光暗下去,被鸦青色一点点覆盖。
屋里没有开灯,夜晚即将吞噬他们。
她动了动,被他抱着,活动范围有限,话音落得很轻:“我实在想不到婚姻里,大于弊的利是什么。”
青春、感情、容颜,一个年轻女孩子珍贵的东西,就怕折进去了,覆水难收。
特别是深陷在不顺的婚姻当中。
“说实话,我同样不理解。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不离不弃的,只有打扫不完的鸡毛蒜皮。”
他停了下,继续道:“不过,跟一个女孩处对象,如果完全不考虑结婚,那是耍流氓。而且,对象是你的话,我会愿意尝试。”
蒋畅下意识地想回避这个话题,仿佛这是一段谶语,预示着,不日他们就将步入婚姻。
“很晚了,晚餐随便吃点,可以吗?”
和一个情商高的人打交道的好处是,无论你是拐弯抹角,还是直言不讳,都可以得到对方恰到好处的回应。
赵兟自然读得懂她的话,顺势开玩笑,将话题揭过去:“以为你会为了补偿我,请我吃顿盛宴。”
蒋畅说:“那太不好意思了,我穷得连路边的流浪狗看了都要哀叹一声。”
蒋畅的确做得敷衍,把中午剩下的热了一遍,再加一道青菜。
赵兟说,不做饭的人没资格挑剔,还是老老实实地吃了。
饭后,他们牵手出门散步。
蒋畅宅久了,连家附近的路也不熟,东望望,西看看,还担心,会不会迷路。
赵兟突然问:“送你礼物的话,你比较喜欢惊喜,还是提前告诉你?”
她说:“看性质吧?如果是价格高昂,且不符合我消费观念的东西,提前知道,我就会劝你不要送。”
“比如?”
“四五位数的包包?担心磕了碰了,还不如几十块钱的,随便背。”
赵兟说:“这样看,不如直接带你去挑。毕竟你们女孩子讲究搭配,这方面我确实不很懂。”
“赵总财大气粗,我好像不用替你省钱。”
他笑,“尽管花,不够我再去赚就是。”
蒋畅抱他的胳膊,仰脸看他,“礼物的本质,是讨我欢心。我更好奇你说的惊喜。”
那次他准备的烟花,虽华而不实,但她的喜欢是实在的。
于是好奇他这回的惊喜,会不会戳到她。
再昂贵奢侈的物品,也抵不上心意相通来得妙。
赵兟低头,用唇碰碰她的额头,“且等着吧。”
今年七夕是在周中,各大平台、商家,一早就开始了宣传。
以往,这个节日更大的意义,是同人站子,或者一些官方需要发布宣传物料,因而,她的工作量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