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过头,看了他一会儿,“那明天吧?正好周六。”
“行。”他话音一转,说,“不过你该睡觉了。”
“才过十二点,还早。”
他说:“你早上还抱怨掉头发,不应该熬夜才是。”
“啊啊啊。”蒋畅打了几个滚,似撒泼又似撒娇,“这么悲惨的事,你别提醒我。”
赵兟捻着一根她留在他裤子上的头发,无声看着她。
她到底心疼头发,认命,关了手机。
其实蒋畅是困的,硬要说手机有什么好玩的,也没有,就是一旦玩起来,就放不下了。
他怀里热乎,这几天气温复又上升,即使开着冷气,她也不想被他抱着睡。
是关灯后,他主动揽过她,手搭在她腰上。
蒋畅嘟囔了声“好热”,他听岔了,说:“想吃什么?”
算了,她翻了个身,变成背朝他。
过了会儿,她快进入梦乡,感觉手腕上被套了个什么,挺疼的,给她弄清醒了。
“什么啊?”
“镯子,给你戴着玩儿。”赵兟揉了下她的头,“睡吧。”
黑漆漆的,蒋畅也看不清,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是个金镯子。
她跑到他面前,说:“你怎么给我买这个啊?”
“前两天看到你主页给你推送,什么年少不知黄金香,不是说明你感兴趣吗?昨天路过,就给你买了。”
该死的大数据。
该死的有钱人。
她说:“要是我下次刷朱雀山庄的房子,你也给我买吗?”
朱雀山庄是宿城有名的豪宅小区,单价高,平均面积大。住在那里的人,不单单是有钱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赵兟笑了下,“再奋斗20年说不定可以。”
她说:“我开玩笑的。你送我这么贵的东西,我也还不起呀。”
“不贵,只是一份小礼物而已。”他揽过她的肩膀,“你什么都不求,我反而更想送你东西。”
她问:“是不是男人都这样?拥有财富之后,无所谓花钱讨女人欢心,反正对你们来说,几万跟几十差不多。”
他笑笑,“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严格来说,我是个打工的,顶多高级了点,比起你设想中的‘富豪’,还是差远了。”
“好吧。”
赵兟又说:“我之前有个客户,他倒是在朱雀山庄有一套房产,他女儿同你差不多大,她当时在国内上大学,月生活费就抵得上你这一只镯子了,说是为了不让她养成骄奢的性子。”
蒋畅张了张口,语塞半晌,才说:“本来我觉得我生活过得挺好的,你一说,我又开始恨全世界了。他们有钱人到底有什么烦恼啊?”
她的表情有趣,眉毛、眼睛挤作一处,唇角下撇,逗得他笑。
“日子一样过,各有各的烦恼。不过,你现在是不是该小小地烦恼一下,待会该穿什么衣服出门?当然,我个人不介意你穿睡衣去餐厅吃饭。”
她立马放下刚才的“仇恨”,“去哪儿吃?”
“一家东南亚菜馆,主厨是个泰国小哥。”他补充了句,“长得挺帅的。”
她说:“……要不是你是我男朋友,我真的要怀疑你的性取向了。”
“不如你亲我一下,看看我的反应?”
“我去换衣服了。”她转身走了。
他们先去的赵兟家。
几日不见,呦呦想赵兟想得很,听到开门声,立即冲上来扑他。他挠挠它的下巴,亲亲它,声音带笑地说:“你怎么跟饿狼扑食似的。”
嗷嗷则趴在猫爬架上,一动不动。
蒋畅过去拿逗猫杆逗它,忍不住说:“先先,你把嗷嗷送我吧,感觉它更喜欢我。”
“可能因为它是男孩子。”他抱着呦呦走过来,“它对却青也比对我亲热。”
“原来是只好色猫。”她瞄瞄他,“不是说,猫随主人吗?”
“这帽子可扣不到我头上来吧,我对你如何,你不清楚吗?”
这倒是,同住几天,他们除了亲亲抱抱,纯情得不行。
她转而又生疑,是他的自控力异于一般男人,还是他有什么问题?
赵兟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她继续撸猫,“我又没交过男朋友,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样,欸,这么想,我好吃亏哦。”
“那蒋小姐希望我怎么弥补你呢?”他贴近她,头倾过去,吻要落不落的,呼吸喷在她的鬓边,声音像裹了蜂蜜浆液,腻得拉丝,“赵某一定竭尽所能满足蒋小姐。”
她受不住他故意用这种嗓音说话,浑身起鸡皮疙瘩了,正要开口,余光突然瞥到阿姨,用肩膀把他顶开。
赵兟神态语气恢复正常,对阿姨说:“这几天辛苦您了。”
“做惯了的,没事。赵先生,那我先走了。”
她走后,蒋畅抱怨他说:“你知道阿姨在家还这样。”
“她估计早就见惯了。自己家里,放松点。”他不抱狗了,改搂她的腰,“你还没说,让我怎么补偿你。”
她是有点介意他的过去,但刚刚的话,纯粹是玩笑,叫她提要求,她也提不出来。
难道说,回到过去,把犯浑的自己骂醒吗?
“你也不欠我什么,我喜欢的不是十几岁的赵兟。”她把脸埋在他胸口,“以后好好的就行了。”
中学时代,她烦一切青春期的男生。他们许多人以自我为中心,当时的他也是,太在意自己的感受,觉得受尽委屈,把愤怒以不恰当的方式发泄。她确实不会喜欢上这样的赵兟。
成长在经历溃烂之后,要么彻底腐败,要么焕发新生。他是后者。
赵兟托住她的脸,低头亲下来,唇碾着她的唇,舌勾着她的舌,不急不躁,温柔轻缓。
良久,他弯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像飞禽飞累了,择枝而栖。
第48章 第四十七章
那个时候, 赵兟是想到了奶奶。
她年纪实际并不大,但身体不好,动作有了年迈老人的迟缓。
趁爷爷出去遛弯, 她偷摸下了碗面, 上面盖两个大大的荷包蛋,让赵兟抓紧时间吃。
他弯下脖子,颈后有一块骨头凸起。奶奶摸了摸, 叹息般地说:“先先啊,奶奶也不盼着你荣华富贵, 出人头地, 就希望你以后好好的,好好地过活,好好地做人。”
他闷头吃面, 不作声。
类似的话,奶奶说了许多遍, 想拉他回来。他没听过。
就是这一天, 他的心跟针扎过一样,疼得眼眶都酸了。
她指腹那么粗糙,满是老茧。
手指头上贴着创可贴。
背佝偻着, 在鸡窝里捡蛋煎给他吃。
他说吃过饭了,她还生怕他饿着,说他还在长身体, 得多吃饭。
还有,他明明翘了一天课, 她没一句责骂。
她没上过学, 不通晓什么大道理,只知道, 这个年代,一定得读书。
她说他聪明,是读书的好料子,别荒废了人生。
她希望他好好的。
老人去世,他那一整宿没睡,脑子里不停地回响,她说的这番话。
时隔多年,蒋畅也这么跟他说。
现在的社会、家长,对人的要求越来越高。
上学要好成绩,工作要好业绩,此外,品性、成就、样貌,无一不纳入审判标准之内。
他们两个想挣脱一切规则。
蒋畅没有多热爱这个世界,也烦死了自己的思想,灵魂,是在无形的模具中被塑造出来的。
她不愿多想,一想就会痛苦,痛苦到让她有种窒息感。
外界的人,事,她强迫性地告诉自己,与她无确切关联的,就别管了。
赵兟的过去,与现在的她无关,她不想徒添忧烦。
本来生活里就够多烦心事的了。
但蒋畅相信,假若她彻底地对人性失望,她不会爱上赵兟。
既然依然抱有一丝期待,就拿去赌他们的未来。
被他吻住的时候,她想,“爱”真是一桩美好的事。
或许,人类拥有感知爱与被爱的能力,是老天的一种恩赐。
即使不去爱具体的人,也会爱上这种爱得心醉的感觉,甚至是,幻觉。
她忽然就能跟那些追星,追纸片人的女孩们感同身受了。
一定要说幸运的话,那就是赵兟同样爱着她。
晚上回到家,蒋畅还没来得及换下鞋,她穿着小高跟约会,走路走得脚后跟、脚底板疼,赵兟便将她提抱起来,让她两腿圈住他的腰。
瞬间的失重令她惊呼出声。
他的臂力和腰力超出她的预想,他一手托着她,还能稳稳当当地往屋里走。
挎包被他的另一只手扯下来,扔到沙发上。
她瞥了一眼,顾不了心疼,因为她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河。
这一系列动作谈不上粗暴,他的目光不离她,带着商量的意思。她不阻止,算是默认。
两人的眼神像锅中加热的麦芽糖,黏连着,分不开。
蒋畅的血液里,好似有某种寄生虫在疯狂地游窜。
若要为之命名,应该离不了一个“情”字。
她勾着他的脖子,抚摸着他皮下的颈椎骨。
两个成年人的体温缓慢攀升着,催化出了浓烈的情愫。
他眼皮下耷,视线焦点落在她的唇瓣上。
是辣椒素让它们变得鲜红欲滴,似抹了想要他命的鹤顶红。
即便果真如此,他也甘之如饴地撷取。
她的背贴到床面之际,她还没能完全明白,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直到唾沫交换之间,内衣搭扣被悄无声息地解开。
蒋畅恍恍然睁开眼,“我还以为,你这段时间一直没提,是……”
“在这事发生之前,我更希望你先对我们这段关系,以及我这个人放心。”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放心了呢?”
赵兟笑笑,未明确作答。
她不会弄虚作假,说白了,就是实心眼。这样的人,好懂,待人也真诚。
她对他付诸几分真心,又掺杂几分假意,一目了然。
他只会爱她爱得愈发死心塌地。
蒋畅没有什么“第一次要给未来丈夫”的观念,觉得情之所至,水到渠成。
但她有点怕,怕痛,怕好奇的尽头是失望。
——但愿他不是不行。
赵兟如果听得到她的心中所想,大概会气得笑起来。
他此时掐住她的后颈肉,当然没用力,指尖一路下移,肩,锁骨,心口,到达顶端,停住。
她抿着唇,撇开眼,呼吸慢慢地变得急促。
和自己洗澡摸到那个地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可以吗?”
他问。
哪方面可不可以?力道,还是指,继续?
蒋畅含混地“嗯”了声,脚趾不由自主地蜷起,是紧张,也是害羞。
他要她一个确切答复:“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她小声说:“可以啊……”
听罢,赵兟抽出手,直起上半身,手交叉抓住下摆,兜头脱掉。
她看见他肩上有一条淡疤,细细长长,“怎么搞的?”
“我爷爷抽的。”他侧目看了眼,牵唇,毫不在意地一笑,“我在学校干的浑事传到邻居耳里,他们在背后说三道四,他觉得丢他的老脸,恨不得把我往死里抽。”
她失语。
她想起,她被父亲打的经历,他毫不顾血脉亲情,被低级的愤怒支配,对着她的脑袋下手。
遭受家人的暴力,除了肉身,更痛的是心灵的伤。
“我奶奶当时还为我挡了一下。”他说到这里,眼神才有了波动,他轻吐一口气,“好了,不说了。”
这样的话,太不适合此情此景。
就算她要掉眼泪,也不该是为他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往事。
赵兟敛神,低头替她脱鞋,然后是袜子,再往上,是她的牛仔短裤。
幼儿园被教会自己脱穿衣服之后,再没人这么服侍过她。她不好意思,想自己来,被他制止了。
没多久,他们赤诚相对。
蒋畅挪了挪身子,将自己完全置于床的正中央,他的视野之内,问:“然后呢?你要直接……吗?”
中间两个字,他没听清,但猜得到意思。
他摇头。
赵兟一条腿跪上来,压低上半身,说:“畅畅,看着我。”
“嗯?”
“一直看着我。”
话毕,他的唇贴上她的皮肤,严丝合缝得,仿佛他的唇纹和她的皮肤肌理相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