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酱炖大肠:一样的劳动人民,不以薪水论高低。日晒雨淋的,人家也不容易。
蒋畅揭开蛋糕盒,奶油装饰已经碰花了,蛋糕胚尚完整。店家送了一小包蜡烛,家里没有打火机,她打燃煤气灶,借了火,将蜡烛插上。
虽然今天不是她的生日,但老天每天接收那么多愿望,多一个不多吧?
她闭眼许愿:
望他长安宁,多喜乐。
这段时间,她从沈献粉丝处了解到他,知道他是个多好的人。
沈献刚在网上唱歌时,才读大学,也就是唱着玩儿,过了两三年,有了第一首原唱歌。
后来他自己学作曲,免费给朋友写,偶给自己写,直播盛行的现在,他没开过一场,顶多发他弹唱的短视频。
唯一一次,出席某线下活动,据说是一个音乐组织的周年庆,但他也戴着口罩、帽子,没露面。
迄今为止,沈献没有一首歌收费,没有出售周边,仅仅出了一张实体纪念专辑。
作为一个歌手,他可以说是“两袖清风”,几乎没从粉丝那儿赚钱。
可他竟能一唱唱这么多年。
难怪他为数不算多的粉丝对他那么死心塌地。
他们很自觉地不去探究他的现实生活,常常将这句“望他长安宁,多喜乐”挂在嘴边。
了解得越深,喜欢就像三十多度气温下的面团,发酵得越来越大。
蒋畅打算隐藏她的喜欢。
不祈求他也喜欢她,她的愿望,仅是望他长安宁,多喜乐。
她在朋友圈发了组九宫格,尽是一些生活碎片,奶油塌掉的蛋糕放在正中间。
配文:我们天各一方,但愿你被温柔对待。
刚发出去,一道惊雷炸响,明明是下午,好似黑夜降临,偶有一阵闪电,短暂地照亮整幅天空。
雨成瓢泼之势,愈发的大了,天地间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蒋畅放下手机,收起晾晒在阳台的衣服。
还好没淋湿。
回来再看朋友圈,多了一条评论,来自赵兟。
ZS:假如爱有天意。
她的心“咚”地跳了一下,闷闷的,似窗外的雷。
他看出来了,这是《假如爱有天意》的歌词,但他一定不知道,她是发给他看的。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划出了界面,没回他只字。
今天赵兟看过天气预报,没有出门,待在家里。
雨幕弄花了整个世界。
嗷嗷缩在他的小窝里,呦呦安安静静地匍匐在他的脚边,他站起来倒水,她摇尾巴跟着。
呦呦很黏赵兟,只要他在家,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不像嗷嗷高冷得很,有时叫他也没反应。
今夏第一道雷响起的时候,赵兟的手抖了下,心猛地像被兜网罩住,收紧一般。
他放下水杯,抱起呦呦,问她:“你怕吗?”
呦呦伸舌头舔了下他的手,“汪”了声。
赵兟极度厌恶雷雨天,心情会烦躁得做不了事。
他抱着呦呦,盘腿坐在地毯上,一下下地顺着她的毛发,拿起手机。
漫无目的地刷着,看到的第一条动态,就是蒋畅的。
他随手评论了句,才点开照片仔细看着。
翻到最后一张,是一只站在阳光下的小橘猫,姿态慵懒,露出半只手,辨不出男女。
但赵兟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那是他。
照片显然是截过的,她想发的是猫,他是意外入镜的。他也没有往别处多想。
这一组图,大部分拍得没有主题,也不讲究结构,尤其是那块蛋糕,完全没了型,丑不拉几的。
但这个女孩子一定有颗玲珑心。
枯树枝桠斜斜穿破云朵,一小摊积水倒影街边店铺与路灯,自己做的一顿不错的菜肴,背后架着正在播放电影的平板……
她在认真体味生活,记录生活。
雷声还在继续,因为分散了注意力,赵兟的心神没被震到。
呦呦倒是从他的膝上跳到地面,在屋中跑了起来。
他两只手都空出来,点开蒋畅的聊天框,发去一条:今天是你生日吗?或许,现在说生日快乐还来得及吗?
蒋畅茫然,转而想到刚刚他的评论,可能是看见插着蜡烛的蛋糕误会了。
大酱炖大肠:说“不是生日也祝你快乐”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ZS:那么,祝你天天快乐。
大酱炖大肠:谢谢,也祝你。
大酱炖大肠:也祝令嫒、令郎快乐。
赵兟浅浅地笑了下,回道:他们是挺快乐的,打雷也不影响他们睡觉的睡觉,乱蹦的乱蹦。
大酱炖大肠:真羡慕,我去年许的生日愿望,就是下辈子投胎变成一只碰到好主人的猫咪,不用怎么动,整天躺着睡觉,还可以吃饱喝足。
ZS:很巧,我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大酱炖大肠:什么?努力赚钱,贿赂阎王爷吗?
ZS:努力攒够钱,早日退休。
大酱炖大肠:那得存多少钱,才能想退就退?
ZS:我之前在网上看过一个帖子,“拥有五百万可以躺平吗”,有人说完全可以,有人说不够,所以这也是我在思考的。
ZS:我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四十岁,希望能在此之前存够。
五百万,蒋畅从来不敢想。
不过也是,在宿城拥有房产、小铺面、两台车,还养猫狗的赵兟,五百万的确远远不够。
大酱炖大肠:我现在去贿赂阎王爷,过几年投胎成你家的猫还来得及吗?
这句话简直等同于试探了,好像希望他养她一样,但他们的关系,又远没到那种暧昧的程度。
于是蒋畅在两分钟时限之内撤回了。
然而,赵兟的信息在同一秒抵达。
ZS:嗯……贿赂阎王爷可能没用,因为嗷嗷绝育了,担心他祸害其他家的小猫。
第13章 第十二章
窗外,风将雨一阵阵地挥到玻璃上,连日来的暑热消退下去。
蒋畅刚搬来时,客厅有一套旧沙发,房东不让扔,她买了格纹的布盖住,此时她人屈腿窝在上面,面前的茶几摆着那块被赵兟认为“丑不拉几”的蛋糕。
顾着和他聊天,忘了去吃它……虽然,仪式感过去,它的样貌让她提不起胃口。
来回几句的聊天记录,蒋畅看了两三遍,嘴角上扬,压不下去。
她不由感慨,怎么会有赵兟脾性这么好的人。
和他交流,感觉他用的不是社交技巧,只是纯粹的品行好,总令人很舒服、放松。
他若是当特务,估计能轻而易举地套得敌人的话。
蒋畅为自己轻易沉湎于他的温柔,而找到合适的开脱的“借口”。
像初春,草木换新叶,地上积着厚厚的落叶,她就那么毫无防备地跌了进去。
专属于春天的温柔。
她将下巴搁在膝上,用叉子叉了一小块奶油送进口里。
品尝它,宛如将军浴血凯旋,享受帝王的庆功宴——她以前不知道,暗恋是一件伟大的事。
对面暂时没回复,恰逢贺晋茂在门外按门铃,赵兟走去开门。
贺晋茂开车来回,车直接停在车库,身上干爽,不沾半点风雨。他手里提了猫粮狗粮,还有给他赵总的蟹煲。
“这家店的蟹煲有这么好吃吗?喊我大老远跑去买。”
赵兟不置可否,“一起吗?”
“不了,我还得赶回家吃晚饭。”
贺晋茂是赵兟的大学同学,但赵兟十六岁上的大学,贺晋茂比他还大两岁,孩子今年该上小学了。
他转而又关心道:“你感冒好全了?”
赵兟说:“嗯,早好了。”
贺晋茂苦口婆心:“年纪上来了,要服老,别那么拼,你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打个雷,把你困家里。”
赵兟轻吐一个字:“去。”
贺晋茂走前撸了把狗头,对她说:“呦呦,你爸这孤家寡人的,你好好陪陪他哈。”
赵兟说:“雨太大了,别打车了,开我的回吧。”
他把车钥匙丢过去。
贺晋茂家有车,归他媳妇儿开。
“谢了赵总。”
赵兟是大方,对朋友也好,对员工也好,一边赚钱,一边败家。
认识多年,贺晋茂亲眼看着,也陪着他走到今天,他其实不爱钱,花起来也特别没所谓,一门心思拼命赚钱,是为了他的伟大蓝图——四十岁退休。
但贺晋茂想不通,靠他这样,何年何月才能实行。
在他眼里,就像赵兟在打雷时,心情会糟糕一样无解。
贺晋茂曾问过,为什么是四十,赵兟说,假如他活到八十岁,前一半人生忙碌,后一半就该歇下来了。
说他大方,他也自私,他没有将别人纳入他后半生计划的打算。
包括不知会否出现的爱人,以及父母。
贺晋茂走后,赵兟揭开餐盒盖,热气混着香气扑面而来,将汤汁均匀地浇在饭上,鲜辣,却没有那次同蒋畅吃的香。
猫狗吃不了这些,他盯着剩下的,还是倒了。
心情糟糕的时候,原来也影响食欲。
十几分钟前,蒋畅发来一条消息。
大酱炖大肠: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或者,你今晚吃了什么?
蟹煲的调料下得重,赵兟感到口渴,喝了口水润喉,回了条语音。
三秒的语音条,蒋畅也花了三秒去揣测,他会说什么。
点开。
“应该不是要请我吃饭?”
他语速不快,嗓子里像含着什么,低低的,吐字不很清晰,但反而更抓耳,像贴着耳朵,对你说什么情话。
耳根有点热,蒋畅揉了揉。
她听过他早期的歌,和他目前的声线比较像,后来用了技巧,改得更沉更肆意了一些。
如果将沈献比作王孙公子,透着一股风流之气;那赵兟则是少年权臣,万事皆不扰他谋划。
蒋畅咬了咬下唇,险些忘记问他的初衷。
大酱炖大肠:想点外卖,但我不知道该吃什么,参考一下你的。
赵兟今天才吃了一份速冻饺子——还煮得稀烂,再加小半份蟹煲,此时问他,他也无甚想法。
他随意调侃了句:“大酱炖大肠。”
对方回:……没有这道菜,是我随便编的。
大酱炖大肠:听起来你还没吃?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饭,算谢你上次那顿蟹煲。
蒋畅尽量将这番话伪装得,目的性不那么强,只是随口一提,如若他拒绝,她也好及时揭过去。
庆幸,还好不是面对面,不然她很有可能露馅。
赵兟看了眼窗外,雨渐小了,但雷声隐隐地传来,像闷在密封罐子里。
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头微微蹙着。
真烦啊。
电荷在大气层的气团里不安定地冲撞,他心里也有不知名状的分子搅着乱。
ZS:很遗憾,蹭不到这顿饭了。
这回不是语音,礼貌的措辞,无法令蒋畅感知到他的情绪。
事实上,赵兟也不会对一个女孩子使用不耐的语气,或是摆脸色。人过三十,增长的不光是年龄的数字,还有对自我的控制力。
他不可能再像二十来岁那样,由着性子,想说什么说什么。
这句话就是拒绝了。
他是不是真的遗憾,蒋畅不知道,但她确实有一点。
大酱炖大肠:那好吧,下雨天一个人窝在家里,边看剧边吃饭也不错。
在地广人密的宿城,蒋畅就胡蕙一个朋友,两人住得不近,偶尔才一起约饭。
她其实也享受一个人用餐,只是难得邀请别人,于她,是迈出不小的一步,尽管路很快堵死了。
蒋畅点了一份酸辣肥肠盖码饭,在外卖送到之前,翻找着下饭剧。
最近没什么感兴趣的,于是重刷一部早年的古装剧,ost响起的时候,莫名又想起赵兟了。
比较是件杀伤力很强的事,觉得男主角没他帅,声音没他好听,就看不下去了。
唉……没救了。
蒋畅经常三分钟热度,上大学时,迷恋一个歌手,省吃俭用开始攒钱,想去看演唱会,室友都说她魔怔了。
还没攒够,她又觉得不值,最后当作旅游开销花了。
可能她对赵兟也会这样。
后来的一天,蒋畅交了下月的房租和水电费,看着工资卡的余额叹气。
还有一个多星期才发薪水。
蒋畅吃穿上很抠,她这个季度还没买新衣服,她打算发了工资,再叫胡蕙出去逛逛。
正这么想着,胡蕙发消息问她:你和你的心动对象进度条走到哪儿了?
进度条?
大酱炖大肠:那是开始攻略boss才有的东西,我还在老家养兵。
福狒狒:这么久了,还没开始?
大酱炖大肠:让我追人,不如让我多做点单子,在某种维度来说,钱和男人都是流动资产,且一样难得的话,我宁愿要钱。
她转而又说:得到那个人的难度,约莫够我赚够宿城的一套房了,全款的那种。
“对方正在输入中”闪了好一会儿,胡蕙显然也觉得她的问题很棘手。
福狒狒:别人是恋爱脑,你长了一颗单身脑。
大酱炖大肠:单身比恋爱稳定。
福狒狒:碰到喜欢的人,也不想谈吗?
大酱炖大肠:好吧,我想过。前几天一时冲动,甚至说请他吃饭。
福狒狒:所以是失败了?
大酱炖大肠:[截图]
大酱炖大肠:[极品圆脸微胖小美女去世.jpg]
福狒狒:这人看起来温和,但是你有没有发现,你进一步,他就巧妙地往旁边拐一步?
大酱炖大肠:是啊。我认识他到现在,他一直很有分寸。
福狒狒:我怎么觉得,我认识他。赵什么?这个字这么生僻,我应该没在其他地方见过。
大酱炖大肠:音同深。
福狒狒:等等。
过了会儿,胡蕙又发来消息:我知道了,我下个星期要跟大老板参加一场小型晚会,老板让我熟悉嘉宾来着,名单里有他。
胡蕙所在的是网络科技公司,规模不大,她口中的大老板,是个富二代,创立了这家公司,人还很年轻。
胡蕙长得漂亮,化一化妆,上镜也不逊色网红明星,估计是被叫去撑场面的。
大酱炖大肠:什么晚会?
福狒狒:一个大公司总裁的儿子考上名校,办升学宴,不过你也知道,这种就是变相的名利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