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狒狒:那个赵兟能在名单里,说明他来头不小哦。可以啊你,一钓就钓条巨齿鲨级别的。
大酱炖大肠:饵都没下,也能算钓?
福狒狒: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趁机下个饵?
大酱炖大肠:我一个外人,进不去吧。
福狒狒:跟着我老板进去啊,我跟他说一声就行。
蒋畅不可能不心动,但她实在畏惧那样的场合,光联想一下,衣香鬓影,推杯换盏,而她只想缩在角落,当一朵无香也不惹眼的郁金香。
去,还是不去。
两方势力分庭抗礼,分不出胜负。
胡蕙怂恿道:哪怕不是为他,看个新鲜,吃点东西也好,反正礼由我大老板送。
她了解蒋畅的性子,就得逼一逼,不然这辈子都是满无所谓的态度。
支持方的砝码又多一块,天平开始倾斜。
蒋畅没立即答应,说:我想想。
最后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沈献的一条微博。
他本身发得就不频繁,上一条还是祝福高考大捷的。
是一则几秒的短视频。
镜头里,他挥着两只猫——应该就是嗷嗷——的爪子,发出几声“喵喵喵”的叫唤。
评论区“伏尸遍野”,一群人喊着“啊我死了”。
点赞最高的一条,在倒数第二条。
@沈献正面上我:合不拢腿了。
楼中楼的尺度更大,蒋畅作为互联网老冲浪选手,看到也叹为观止。
第一条是沈献自己的回复。
@沈献: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卖个萌,你们却……?[衰]
这句话比他的卖萌行为要更萌,让人有种……想摸摸他的头,捏捏他的脸的冲动。
拉扯几日的两只小人,有一只被打倒在地,动弹不得。
Game over。
蒋畅狠了狠心,答应胡蕙。
去了掉不了肉,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不去又会抓心挠肝地想。
第14章 第十三章
蒋畅的性格其实是在高中之后发生变化的。
没有特定的事件发生,只是逐渐地意识到,世上一切都是丑陋的,如张爱玲形容的,“像镂空纱,全是缺点组成的”。
对人性失望,对家庭失望,对自己也失望。
那会儿,少女心思,是灰扑扑的,仗着看了一些书,写出不少如今读来觉得酸掉牙的文章、诗篇。
但却是贫瘠乏味的高中时代,唯一聊以慰藉的。
蒋畅甚至简单粗暴地,将世界划分为两个部分:讨厌的,不讨厌的。
讨厌英语老师唾沫横飞地讲课,无限期地拖堂,讨厌食堂永远翻不出新花样的菜式,讨厌走廊外“砰砰砰”拍着篮球的臭男生……
高考没有如常发挥,也许与她这般心态脱不了干系。
到了大学,又大致可以分为几个阶段,奋斗期、放弃期、释然期、摆烂期。
毕业后,她决心脱离家,独自来到宿城,惯性般的,保留了大学末期的摆烂心理。
这种摆烂,不是指啃老不作为、坐吃山空,而是在维持基本的生活、精神的需求下,不进取、不索求、不为所动。
谈恋爱不在她原本的需求范围之内。
不记得大一还是大二寒假,被高中同学叫出来玩,有个关系还算不错的男生,当场跟蒋畅表白,那之后,他以一种强势的姿态追求她,带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势在必得的自信。
她反感极了,直接把他拉黑。
再到现在,爱情的魅力,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生活搓磨中消退了。
她被一个优秀的人吸引,却仍然对这种人类感情持有怀疑。
爱情是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可你不知道开出来的,是朽烂发霉的苹果,还是粘稠甜腻的糖浆。
品尝之前,她应该先靠近,嗅嗅味道。
蒋畅又想,这种想见他的心情,约等于追星。
见一面,满足自己。
不过,有个问题是,她没有礼服。
公司的工作氛围很宽松,不要求他们着装太正式,蒋畅连几身通勤服都没有,总不好穿着T恤、裤衩去吧?
胡蕙说,帮人帮到底,大老板可以替她安排。
蒋畅没有接受。
人家喜欢胡蕙是一回事,且不论他还不是她正牌男友,即使是,也与蒋畅无关。带她去晚会,她已足够感激了。
——对,胡蕙的大老板正在追求她,只是拉扯多日,仍没落下听。
她参考了胡蕙的意见后,去租了一条。
反正,以后八成没有机会再穿。
去的路上,蒋畅惴惴难安,不是紧张即将见到赵兟,是害怕现场,胡蕙作为大老板的女伴,要跟着他,陪不了蒋畅。
胡蕙宽慰她:“没人认识你,不会随便找你搭讪的。”
希望如此。
这是蒋畅第一次见到胡蕙的大老板。
对方很年轻,约莫三十出头,西装革履,戴金丝眼镜,头发向后梳,一副精英做派。
他伸出手,“你好,我是谭勤礼。”
“你好,我是胡蕙的朋友。”
蒋畅碰到他的指尖,一触即回。
对方意味不明地笑笑。
谭勤礼家里挺有钱,他以往的行迹也颇为风流,他和胡蕙并未多喜欢彼此,纠缠不清,不过是各取所需。
胡蕙和蒋畅本质是一样的,都不相信爱情,只不过两人走的截然相反的路子。
在胡蕙口中,谭勤礼是个伪君子,明面上彬彬有礼,背后算计冷漠,想要得到她的身心,却给不了她未来。
胡蕙曲意逢迎,一直吊着他,偶尔给点甜头。
她说,他不过是贪图新鲜,轻易答应他,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厌烦了。
她还说,男人是一路货色,有的平价,有的奢侈——后者卖的是品牌,质量、用料却低劣。
关于胡蕙的恋爱观,蒋畅不认同,但也不予置评。
胡蕙悄悄跟蒋畅咬耳朵:“别怕,实在待不下去,你就溜掉。”
“好,”蒋畅欲言又止,说得委婉,“你注意安全。”
胡蕙笑了,拍拍她的肩,说:“Welcome to the real world, it sucks, but you are gona love it. ”
欢迎来到现实世界,它很糟糕,但你会爱上它的。
蒋畅不置可否。
进入大厅,谭勤礼便带着胡蕙去应酬了。
地方不算很大、很奢华,至少比起蒋畅浮夸的联想,正常得多。
更像美剧里的party。
端盘的服务员经过,蒋畅问能不能要杯果汁,得到后,她默默走到一边。
擅长猎狼的猎手,通常会找寻一处隐密之处,暗中窥伺,趁狼不备,突然袭击。
蒋畅赤手空拳的,想不到,若见赵兟,以何应对。
而她还未觅得猎物行踪。
胡蕙向她保证的,没人认识她,flag倒得迅速。
一个男人迈着缓步走来,冲她笑道:“hello。”
蒋畅看他两秒,旋即张了张口:“啊,你是上次在茗城……”
他换了身行头,与那日大相径庭,她险些没认出来。
杜胤问:“你是陪赵兟来的吗?”他四下张望,像雷达,西装矫饰出来的正经感顷刻消散,“他人呢?”
蒋畅不知如何解释。
晚会此时开始,杜胤放弃找赵兟,同蒋畅告辞走开了,随后,她看到他和谭勤礼等人在一块儿说话。
宿城虽大,同一个圈子的人,也就那么点,彼此有交集再寻常不过。
都是搞科技的,且有所成就。
赵兟呢?
她好像还不知道他的具体事业。
他没来吗?
橙汁入口,细腻冰凉,蒋畅目光逡巡着。
宴会厅的人愈发多起来,她觉得自己像误入西梁女界的唐僧,茫茫然不知所措,还有着被扒皮抽筋的风险。
她想跑了。
“来都来了”还不如“走为上”。
赵兟如若没来,她留在这里,也无必要。
转折同样发生在杜胤身上。
杜胤在人群中看到谁,拽过他的胳膊,向蒋畅的方向指了指。
她注意到了,因为对他多有留意——找狼需循着脚印,杜胤便是她唯一认识的,赵兟的“脚印”。
然后,下一秒,和赵兟的视线猝不及防地相撞。
蒋畅有点近视,但未到得依赖眼镜视物的程度,加之相隔较远,她看不清他的脸和眼神。
只是清楚,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又想跑了。
她刚才光顾着找他的人,忘了筹划,怎么“下钩子”。
这个时候发信息给胡蕙也来不及了,她大抵没空回的。
蒋畅脑中嗡嗡杂杂,像搅成絮状的面粉,转眼的功夫,赵兟已走到面前。
不再是休闲风的衬衫,但也没那样严肃正经。他大概不爱装饰自己,只图舒服轻便。
身高差的原因,她平直地看过去,入目的是他的领口。
她抬起眼。
赵兟笑笑说:“刚刚杜胤问我说,怎么放你一个人在角落,我还没反应过来。”
他的五官不很深邃,一笑,牵动脸部肌肉,给人的感觉就变了,由冷冷清清,变成温温柔柔。
是了,他若是冷着脸,大概挺骇人的。
赵兟又问:“你是同人一道来的吗?还是自己?”
蒋畅说:“和我朋友,她陪老板在那边应酬,我来凑个热闹,怕丢人现眼,就待在这儿了。”
“是不是觉得,这种场合很没意思?”
她坦诚道:“不如在家里看书追剧,或者看最近上映的电影。”
赵兟点头说:“颇有同感。”
蒋畅问:“所以你是被迫来的吗?”
他的眉毛稍稍向下耷拉,“是啊,生意场上,由人不由己。因为有合作,无论如何,面得露一下。”
她莫名地,想到前些日子,他发的那条微博。
自打知道他养猫养狗,越发地觉得,他本人也有些像了。
也越发地想揉他了。
好奇怪的念头。
赵兟望一眼她的杯子,杯底残留一点儿橙色液体,“没吃点东西吗?”
“没见什么人去吃。”蒋畅不好意思,下意识想摸摸鼻头,思及化了妆,怕蹭掉,又缩了回去。
“一块去吃点吧,我也饿了。”
他领先走在前头,突然回过头,“不知道你需不需要这一句夸赞,但我应该说的——你今天非常好看。”
蒋畅以前读王安忆的《长恨歌》,里面写,美是凛然的东西,有拒绝的意思,还有打击的意思;好看却是温和的,厚道的,还有一点善解的。
他形容得也很温和。
那一瞬间的感受,是长矢穿过心脏,是耳朵泡进沸泉。
宴会厅里温度过低的中央空调,此时也起不到以冷镇痛的,以冷治热的用处了。
蒋畅穿的是v领金粉色长裙,层层叠叠的轻纱,点缀着金箔,收腰是一条打成蝴蝶结的缎带,但裙?不会太夸张。
头顶扎了小辫,头发用卷发棒烫得微卷,披散在肩上,唯一的首饰,是腕上一个同色轻纱挽成的花。
好看归好看,在这场宴会厅里,不会显得太夺目。
蒋畅抿唇,小幅度地笑,小声说:“谢谢。”
赵兟取来餐具,分她一份,说:“如果你喜欢不太甜的甜品的话,这家酒店的舒芙蕾不错。”
蒋畅笑了,“说‘中国人对甜品的最高评价是不甜’,果然是真的。那我试试。”
赵兟端起一碟,放在她的餐盘中,也笑,“之前和一个英国人谈生意,他热情地请我喝茶,我感觉在喝糖水,偏偏无法和他解释中英对甜度接受度的差异。”
蒋畅顿了顿,问:“方便问下你,你是做什么的吗?”
“风投,所以很忙,经常熬夜、时常出差,所以我在努力实现早日退休。”
蒋畅说:“看来退休的念头,与薪资无关。”
她用小勺挖下一勺舒芙蕾,往口中送。
上面撒着可可粉和奶油,口感绵软,入口即化,她的眼睛倏地亮了下,“好吃的哎。上次你买的蟹煲也好吃,你这么会吃啊。”
赵兟说:“如果有机会,下次可以带你去吃其他的。”
第15章 第十四章
赵兟说这句话,全然是自然而然的,就像他会这样哄贺晋茂的小孩子——带她吃一顿好吃的,所有问题引刃而解。
下一秒,他又觉不妥,蒋畅是小他一些,但绝非他可以用这般语气去哄的对象。
再下一秒,蒋畅愣怔完了,点头说:“好啊。”
女孩似乎不爱直视他,若搁以往,他该自我反省,是不是给她施加到压力了,让她害怕他。
除了工作,赵兟不常接触女性,也就很少仔细观摩过谁的长相。
因为彼此的无言,他难得的,以男性的审美去打量蒋畅——之前的夸赞,是第一眼的,不假思索的惊艳。
单拎出五官、脸型,蒋畅不算很漂亮,笑起来,眼下的卧蚕浮现,鼻子非小巧精致的,唇偏薄偏长,不抹口红的话,是淡樱色。
组合在一起,偏生有种很难咂摸出的风味。
具体形容的话,像广玉兰的花瓣,包着一颗浑圆的水晶球。
或者,如中国的工笔画,每一笔,每一道色,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衣服和妆容,放大了她的隐形的美。
蒋畅低着头,认真地解决那份舒芙蕾,横切竖挖,像在挖掘什么古物。
一缕头发垂在她的鬓边,轻盈的,随着她的动作飘动,好似河岸边的垂柳。
身高差的缘故,赵兟的角度颇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意味,尤其是她胸前的起伏,雪山一样白皙,间有沟壑。
太冒犯了。
他迅速地,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移开。
蒋畅不知道他在看她,也不知道v领的开口,让他产生了负罪感,她在想的是,这算不算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至少有了更多的,接触和了解的机会。
这令她隐隐有些激动,类似于分科前,老师说,解一道复杂的受力分析题,找准G,F1,F2,就好解了。
还以为自己永远开不了窍呢。
蒋畅长了一张喜怒形于色的脸,她表情的丰富程度,曾使胡蕙惊叹不已,她说,她刚认识蒋畅时,以为蒋畅很难相处。
她是一只蚌,得耐着性子去翘她,不然就容易崩坏外壳。
胡蕙远远地看到蒋畅和一个高挑的男人站在一起,旁边的谭勤礼从应酬中抽身,说:“你朋友的暗恋对象,是赵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