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把手机放回裤子口袋里,深呼了一口气,又对着对门的方向默默说了声对不起后,就开始使劲不间断的敲门。
“白语,我知道你在家,少给我装死!”声音不算大,但陈言确定白语可以听得见。
两分钟以后,门开了,白语红着脸,对他骂了句,“要死啊?”
陈言却笑了,假装没看见白语哭的通红的眼睛,只一边赔罪一边扶着她的肩膀往家里面走去。
“对门家里有人么?”等进了家,陈言一边换鞋一边问。
“没人,昨天听我爸说他们一家人都趁着国庆假期出去旅游了。”白语嗓子有些哑,情绪也不高。
说完话,就自己一个人回房了。
陈言也跟着进去了。
白语一句话也不说,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把背对着陈言。
得!小祖宗气还没消。
陈言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像白语这样子的时候,虽然不多,但大多他都见过,也知道怎么办。
“你吃饭了么?”陈言俯下身子,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点了点白语的后背。
“……”
没有得到回应,好吧。
你生气,你最大。
陈言耸了耸肩,也没有再逼白语跟他说话,只把被子给她小心盖好后,转身轻轻把门带上。
陈言估摸着白语的样子,猜她肯定没吃早饭。
没吃早饭又跟她妈干了一架,现在瞧着还余气未消,肯定饿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做顿饭肯定错不了。
陈言一边想一边摸进她家的厨房,看着旁边锅里坐着的饭,一碗一盘小心的拿出来。又在上面的橱子里找到了两包方便面,火腿,把他们一一摆放在案板上,转身打开冰箱,拿了两颗鸡蛋,这样材料齐全,下碗面是不成问题的。
打开锅灶,起了火,材料一样一样加进去,为了方便少年还微微挽起了袖子,清瘦的手臂上还可以看见淡淡的青筋,瞧着有些瘦削也有些性感。
不到一刻钟,一碗热乎乎的方便面便出了锅。
陈言拿了两个碗,一碗盛得多些,一碗盛的少些,拿到了白语房间。
小姑娘还在床上气呼呼的拿背对着他,一身不吭。
“不吃饭啊?”陈言把面放好后,站在白语床边问。
白语孩子没有反应,陈言索性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一屁股在白语的书桌前坐下,拿起那碗面少一些的,嘶溜嘶溜的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说,“真香,等会把你那碗也吃了。”
白语握在被子里的拳头紧了紧。
陈言还嘘溜了一口汤,感慨道“啊,好吃。”
白语翻了个白眼,使劲攥紧了拳头。
陈言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面,吧唧了一下嘴,又说道,“太好吃了,我怎么这么会做饭。”
白语忍无可忍,一拳捶在了床上,来了个180度的翻转,直身跪坐着,对着陈言怒吼了一声,“你有病啊,陈言!”
陈言此时正用卫生纸擦着嘴角的油渍,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猛得被吼了这一嗓子,还是被吓得不轻。
陈言张着嘴,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这个有些炸了毛的小姑娘。
只能将另一碗盛的满满的面,轻轻的往白语的面前一推,言下之意,这碗面真的很好吃的,你不要骂我嘛。
白语无语,“……”
白语本来是直身半跪着的状态,这一下突然被陈言羊羔似的模样整的没了脾气,泄了气似的半坐了下来。
过了一小会儿,冷静下来后,“对不起。”白语小声的道着歉。
陈言听了以后,先是撅着嘴点了点头。随后又皱了皱眉,一副老头子耳背的模样,把耳朵伸到白语那边装模作样的问,“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再大点声。”
“真是给你脸了。”白语啐了一声。
“行了,本来也没跟你一般见识,赶紧吃吧,再不吃就凉了。”陈言又把面往白语面前推了推。
白语这才把自己彻底从被子里放出来,稍微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接过陈言递来的筷子,“嗷呜”吃了一大口。
陈言看见乐了,用手撑着脸,“欣赏”着白语的吃相。
“饿坏了吧?我看厨房还有在锅里温着的菜,要不要给你端过来?”
“不吃,打死我也不吃。”白语在吃饭的间隙抽空说了一句。
就知道会是这样。
等白语吃饱喝足以后,陈言习惯性的接过碗筷,连同自己的一起拿到厨房。
白语这次态度端正,行为良好,没有再把陈言晾在一边,穿上了拖鞋也跟着陈言进了厨房。
陈言刷碗,她就靠在门框边上,看着陈言刷碗。
陈言一边洗碗,一边问她,“我给你爸打电话了。”
白语没吭声。
陈言又继续说,“你爸说你和你妈干了一架。”
白语动了动嘴角,有些孩子气的说,“我爸还真把你当儿子看,什么都告诉你。”
“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么?大哥?”陈言把碗刷完,又用卫生纸把上面的水渍擦干,放回了橱柜里。
一边甩了甩手里的水往外走,一边说,“祖宗,你知道你要是没跟你妈干这一架,咱们现在这个点应该在哪儿么?”
白语自认心虚,摇了摇头。
“博物馆,今天刚好有个省里的书画展在咱们市的博物馆举办。”
“!”白语的眼睛顿时睁的贼溜圆,配上眼角的微红,瞧着可爱又可笑。
陈言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
“什么时候结束?现在去还来得及么?”
陈言装模作样的看了眼钟,在白语无比期盼的目光下终于开了口,“你现在收拾收拾,兴许还来得及。”
“陈言,你太优秀了!”白语也不管,直接一把掌拍在陈言的背上,力度之大,直接让陈言一个趔趄。
陈言捂着背,一脸痛苦的看着白语欢快的背影,心里在反复质疑自己究竟看上这货哪了,不知道现在放弃还来不来得及?
三十分钟后,白语单手搂着陈言有些单薄的腰,在他风驰电掣的速度下抵达了市博物馆。
门口稀稀拉拉的停着几辆车,可见来的人并不多。
确实,这些年来,虽然总是有家长不计代价的把孩子送进各式各样的特长培训班,但都只是为了机械化甚至是强压式的让孩子有个一技之长,说白了就是不甘心落于人后。
更直白一点就是,我不一定多么喜欢这个东西,但是你家孩子学了,我家孩子就必须要学。
攀比式的特长培训,对孩子的兴趣培养其实百害而无一利。
看着博物馆门口这稀薄的车辆就可见一斑了。
白语一边和陈言飞奔就博物馆,一边在心里唏嘘不已。
多么难得的机会啊,不来真是损失惨重。
还好,他们来的时候堪堪11:30,展览结束的时间是下午四点,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欣赏这些佳作。
陈言不学书法,他唯一的特长除了算数比一般人快以外就会个钢琴了。
然而钢琴还是她妈小时候逼他学的。
所以,整体上而言,他在艺术上的兴趣和热爱不及白语。
他对这些名家的书画,根本看不出什么道道,你要问他看这些有什么感触,他只会说,“哦,画的真不错。”
但是,他却也很享受在这里的时光,听着白语一个作品一个作品的小声介绍,一个笔触一个笔触的慢慢分析,陈言看着白语恬静的侧脸,觉得心底温热得无以复加。
如果真的有个机器,可以让时间停止流转,那么此刻就是最好的。
白语,我真的只希望你可以一直爱自己所爱的,每天都很开心。
这样,我也会很幸福。
欣赏的时间很长,中间有跟他们擦身而过的一对年迈夫妻。
其中妻子走了几步,转过头来,拉了拉丈夫的衣袖,一脸慈祥的笑着,转头对丈夫轻声说,“你瞧,是不是很像我们年轻的时候?”
丈夫看着妻子的侧脸,用手轻轻将她额边的碎发挽起,温柔的回道,“是啊,真像。”
第70章
下午四点, 展览结束。
陈言和白语找了个在树荫下的长椅坐下。
陈言扭开了刚刚买来的矿泉水,递给了白语,自己则翘着二郎腿,随意的坐着。
十月初秋, 天朗气清, 纵有微风拂过, 也是让人舒爽的。
陈言倚着椅背,看着白语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后,才开口问,“你跟你妈怎么回事?”
白语低着头,慢慢扭着矿泉水瓶盖,情绪肉眼可见的低沉了下。
安静了一会儿, 白语到底还是说了,“是我爸和我妈今天早上在外面吵架, 把我吵醒了。鬼知道他们因为什么事吵起来的,我想着本来今天要去找你, 索性早点走, 躲个清闲。”
“然后你被你妈骂了?”陈言垂下腰, 把双手手肘撑在大腿上,侧着脸问。
白语无奈的点了点头,“对啊。她看见我开门准备出去,就骂我白眼狼, 跟我爸一个德行。还说了……其他很多难听的话。”
那些更难听的话,不是白语不愿意讲,是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又或者说,那些难听的话真的太脏了, 她说不出口。
陈言没有接话,只继续听着白语诉说。
“然后我就跟我妈顶起来了,说出来有些丢人,不过还好是你,也不怕你知道我们家这些破事。”
白语说完无奈的叹了口气,往后一瘫,抬头看着蓝蓝的天,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那你等会回家还要跟你妈继续冷着脸么?”陈言问。
白语摇摇头,继续看着蓝天,“没有,早就不气了,我跟她那也是话赶话吵起来的。我妈也不容易,早晨跟我爸还有我吵了那么大一架,还要端着个笑脸去上班,心里得多苦。”
陈言侧着脸看着白语,眼神温柔,“那你晚上回家准备怎么跟你妈说?”
“道歉呗,还能怎么办。要是她不理我,就厚着脸皮使劲磨呗,母女哪能有隔夜仇啊。”
陈言继续问,“那你怎么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白语抬着头,看着那朵小象一样的云彩飘过,然后才轻轻柔柔的开口,“我好说,可是我妈和我爸不知道要冷战多久。我是不是没跟你讲过?”说完,白语侧头看了一眼陈言。
“嗯?什么?”
白语把头转回去,继续抬头望着天,“我妈和我爸冷战的时候,你不能笑,不能开心,不能表现出你任何愉悦的情绪。”
白语的声音很平静,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可陈言却分明听出了她的难过。
“你是不是不能理解这种气氛?”
白语没等陈言回答,就继续说,“是一种背叛。”
白语顿了顿,又重复道,“是一种背叛。你的妈妈在遭受人生至暗的时刻,和你的父亲做无言的抗争,这个时候,你哪怕流露出任何一丝的欢快,都会被视为一种无言的背叛。”
白语说话的语气愈发冷淡,神情也越来越麻木。
陈言从前只知道白语的爸妈可能会吵架,但是从来不知道会引申成这样的家庭氛围。
父母的事情,究竟关孩子什么事?
白语从前也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她觉得没什么好说的,甚至觉得这样的事情跟别人提,只会招来别人异样的眼光。
他们会不会像看一个怪兽一样看你?她从前这样想过。
可是大山在心里压久了,也有想把它搬离的一天。
哪怕是片刻。
所以时间,地点正好,白语就说了。本来以为会是晦涩难言,但没想到说出来的时候竟然这么的顺理成章,好像这些话已经在心中滚过百遍,只是等待一个被吐露的时机而已。
陈言没有经历过这些,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白语,只是把身体往她的身边挪了挪,企图通过身体的拉进而给她,他想给出去的温暖。
你不要难过,陈言在心里说。
白语的眼珠子动了动,使劲眨了下眼,然后用更无所谓的语气感慨道。
“害,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日子嘛,哪有一帆风顺的。你看,在家里,其实分开来讲,我爸和我妈各自对我都是个顶个的好,穿多了怕我热着,穿少了怕我冻着。在外面,从小到大,不是我吹,你也知道的,老师全都把我当个宝贝蛋子一样在手里捧着,在学校,我从来都没受什么欺负。还有你、叔叔阿姨、小槿、周鸣、宋子棋、林悠悠,每一个人都对我超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