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尚大人在那边吗?”李蕙月不敢回头。
秦玉柔一看少女脸上的红晕,哪里不知道她这是羞于见面,故意逗着:“尚大人仪表堂堂,还当众说愿为你而战,他才是你应当谢的人。”
李蕙月咬着唇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才试探地问秦玉柔:“我这样过去好吗,会不会让别的人瞧见乱咬舌根。还是不要过去了,他说不定是为了大昭才说要出战的,也不一定是为了我。”
话一说完人就一溜烟走了,秦玉柔轻叹,跟她皇兄一样的榆木脑袋啊,若他真的是为国出战,早几年干嘛去了。
李蕙月如此,大约是近情情怯吧。
她走后,尚昀青撑着伞缓缓走过来,见到秦玉柔后微微行了一礼。
第54章
秦玉柔还是第一次见这传言中皇帝的伴读、步步高升的天子近臣, 长得真得好帅!
但可惜名草有主了。
“今日之事,多谢娘娘。”尚昀青刚才找人问清楚了他到来之前的所有事情,得知是安妃与秦相唇枪舌剑了一番, 才能拖到他来。
秦玉柔轻咳一声,收回目光:“尚大人是以什么身份道谢的, 本宫很感兴趣。”
尚昀青从前只从别人嘴里听说一些有关秦玉柔的事, 还以为她会是有些心计和手段的女人,没想到却是个直爽又八卦的人, 可见谣言也是不能轻信的。
巧了,他自己也是这种性子,相处起来倒是不费劲。
他回道:“臣当然是替陛下谢娘娘。”
“是吗?”秦玉柔才不信呢, 两人都不戳穿,相视一笑。
那边李珩了解了秦丘中毒的来龙去脉,交代好了刑部, 结果一出们就看见自己的妃嫔朝自己的兄弟露出灿然的笑, 轻咳一声:“昀青啊, 难为你跑一趟,今晚就先回去好好休息下。”
尚昀青拱手行礼:“陛下也受惊了,是臣下来迟。”
李珩见秦玉柔还在他眼皮底下肆无忌惮地看着,便伸手拍了拍尚昀青的肩膀,试图挡住她的视线:“不迟,你辛苦了,若没有要紧的事情,等议和这事后再谈就好。”
离得近了, 他也看出尚昀青这半年变化不小, 整张脸也成熟稳重起来,确实越发吸引人。
尚昀青本想开口禀告些黔南王的事, 但一想今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黔南之事牵扯甚广,李珩的意思大概也是在乌蒙使团在的时候不宜料理家丑,于是便道了告辞。
一直到尚昀青走,秦玉柔才真正将目光放回到李珩身上。
李珩亲自拿过小太监手上的大氅给她披上,拽着系带的时候问道:“刚才安妃你还在大殿上当着百官的面说与朕两情相悦呢,怎么一转头就瞧上别人了?”
秦玉柔一怔,她那话不过是想要削一下乌蒙使臣的气焰,李珩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轻信,肯定又是耍着她玩。
“不然呢,臣妾难道要说,臣妾就是臣妾的爹献给陛下的,还是说两家就是有拿着臣妾交好的念头。”
李珩动作慢下来,他不过是想逗她一下,结果闻言顿生辛酸。
见皇帝在给自己系着带子,秦玉柔说要自己来,李珩不肯:“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净戳朕的心窝子。”
怎么就好端端戳皇帝心窝子了?她这是自揭伤疤卖惨啊,这皇帝难道只有智商高点,但是情商确实不行吗?
“进去吧,聊完了。”李珩道。
秦玉柔看着身上刚穿上的大氅,现在又要进有地龙的大殿,这皇帝刚才是不是走神了,给她穿上这么一件做什么?
李珩也尴尬起来:“朕手闲,屋里地龙刚燃上,不热就穿着吧。”
魏烛的药很有效,秦丘不久后就醒来了,看着守在床边的女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秦玉柔一边试着扶秦丘起来,一边在背后给他顺着气:“爹,你可别气了,体内还有余毒呢。”
见她爹还是吹胡子瞪眼的,她继续哄道:“爹,咱们结果总归是好的,您消消气,大人不计小女过好不好?”
秦丘看了一眼那边喝热茶的李珩,拍了拍自家女儿的手,算是原谅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女儿都快和皇帝穿一条裤子了。
“扶我起来吧。”
秦玉柔立马狗腿地给他当拐杖,将他爹带到李珩面前。
“秦相睡了一觉后可想清楚了?”李珩一手放下茶杯,让人给秦相上杯热水。
如今尚昀青手上有钱有兵,他想没想好都是一样的答案,于是拱手道:“臣听陛下的。”
李珩走下座位亲自扶他起来:“听朕的就好好休息,下回若是病了,不要勉强。”
秦丘和秦玉柔都一齐一顿,皇帝这是在担心秦丘的身体?
秦丘怕自己再病倒,便把自己心里对和谈的见解说了一说,不知不觉就到了戌时,他的精神也慢慢好起来。
大雪未歇,李珩派了马车将秦丘送回秦府,秦玉柔这才放了心。
“那臣妾也退下了。”秦玉柔晃了晃脖子,这一晚可真是累啊。
李珩点头:“摆驾玉楼阁吧。
秦玉柔心里呐喊着救命,本以为要下班了,领导却要拉着她加班。
侍寝这事,在她看来才是真正上班的开始。
她心里哀怨着,但也知道这是李珩在向乌蒙展示对她的好,或者是展示对她今晚表现的赞同。
不得不说,李老六真是不会落下任何一次能利用的机会。
雪慢慢下着,打在伞上发出簌簌的声音来,李珩开口说道:“你爹中毒这是不能往外透露,可能得委屈你一下。”
秦玉柔笑道:“明日是不是全朝野就都知道了,堂堂秦相被他女儿气晕甚至吐血了?”
李珩低声道:“你还笑得出来?”
“只要臣妾的爹好好的,这种‘罪名’臣妾就算背负一百个都行。”
她呼着气暖着手,白色的气让她的笑温暖又柔和。
李珩静静看着没有说话,自贤妃去世之后,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笑了。
两人继续走在回玉楼阁的路上,迎面碰到了柳明雪一行人。
“陛下万安,见过安妃娘娘。”
按照位份,柳明雪只是美人,自然要向秦玉柔行礼,但是秦玉柔慌慌张张的,竟然也回了全礼,看得李珩和柳明雪都愣了。
“咳咳,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柳明雪回看了眼不远处的乘风阁:“同丽嫔娘娘手谈了几盘棋,不知不觉就到了现在。”
李珩点头:“回去的路小心点。”
柳明雪再次行礼后便带着白芍走去。
秦玉柔胸膛里的心脏砰砰跳着。
这种场合是什么,是修罗场啊,她现在真的还要继续带着皇帝回宫吗?不对,是皇帝非要跟来的,还是赶走得好。
“陛下,要不您还是去云台阁吧。”秦玉柔小声说道。
李珩不解:“好端端的,朕为何要去云台阁?”
他们身后实在有太多侍奉的人了,秦玉柔拉了拉李珩的衣袖表示有话要说,李珩招手,所有人都停下。
秦玉柔拿过真儿手上的伞来,给李珩打着,往前走了好一段路才停下,看了眼周围没人才开口:“陛下,云美人就是那位柳姑娘吧,臣妾知道这事。”
李珩看着秦玉柔的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知道?你什么时候……”
据他所知,秦丘并没有将沈清是柳明雪的消息递进来,难道是她从其他途径得知的?
等等,在柳明雪还没入宫的时候,秦玉柔就曾写信给秦丘,让他不要阻挠她进宫,也就是说,她已经知道很久了。
他想反驳,但又说不出欺骗的话来:“就算她是又怎样,她是柳明雪,朕就该去她宫里?”
秦玉柔一愣,谁不想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一心一意啊,哪怕是再宽容大度,往后日子长着呢,宫斗剧演到最后,再善良的小白都会有黑化时刻。
“陛下,你们两人相互心悦,臣妾夹在中间算什么啊?”算夹心饼干嘛,秦玉柔累了一晚上,打了个哈欠后继续说道:“臣妾只愿陛下顺应自己的心,这样她好您好臣妾也好。”
秦玉柔被寒风激了一下,手上的伞也微微晃动,李珩抬手准备接过来。
秦玉柔不懂,眼神问他做什么。
“松开手。”
秦玉柔“奥”了一声,伞落入了李珩手中,见他居高临下地问自己:“你有没有认真记过朕说得话?”
她皱眉回道:“哪一句?”
李珩使劲攥着伞。
还问他哪一句,他凑到秦玉柔面前,僵着声音道:“朕是不是说过,朕不喜欢柳明雪,也不喜欢沈清,你为何一句都记不住,偏偏就只信禧嫔的话?”
秦玉柔一脸茫然:“您都把人接进宫了,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
李珩气极反笑:“那朕还把你纳入宫了,难道是说朕也喜欢你吗?”
秦玉柔觉得李珩是在强词夺理:“这能一样嘛,陛下您纳臣妾进宫,那是无可奈何,您纳云美人进宫,那是筹谋已久,两者有天壤之别。”
李珩一顿,他确实没有好好向她解释过这事,情绪平复后,他淡淡开口道:“朕没有筹谋,朕让她入宫只是想保护她,仅此而已。”
秦玉柔呆呆地听完他的话,转念又一想,也就是说,现在的皇帝没有喜欢的人?
她又开始咬指甲,李珩觉得自己刚才应该没有说什么让她烦恼的事情才对。
“没有旁的事的话,咱们可以走了吗?”
秦玉柔放下手,抿紧唇点了下头,竟没发现皇帝一路给她打着伞。
一直到两人回到玉楼阁,秦玉柔都觉得脑子乱乱的,一直到两人都躺在床上的时候,她都没有再与李珩有多余的对话。
她分析了下现在的情况,李珩没有喜欢的人,但是对自己有动手动脚的一些行为,那她现在的处境好像有些微妙。
虽然李珩之前信誓旦旦地说,抱着她就想抱着根木头一样,但总觉得可信度有点低,毕竟他今日借着安慰还牵过自己的手。
虽然是挺温暖的。
“心事重重的,在想什么?”
秦玉柔神色平淡:“在听雪的声音。”
她就是觉得烦,一晚上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有些睡不着。
“陛下怎么也没睡,在想什么?”
不像秦玉柔的躲闪,李珩看着床顶,把心里想问的问了出来:“朕想知道,你今晚站出来说话的时候,有没有半分是为了朕。”
秦玉柔仔细想了想,其实是有的,毕竟她是善良的人,看见大家合起伙来欺负一个人,她当然要挺身而出。
“当然。”
李珩笑了笑:“真的?”
秦玉柔郑重点头:“真的。”
“那应该也埋怨朕了吧,毕竟如果蕙月不去和亲,最大的压力就是你大哥。”
这一点毋庸置疑,她大哥这些年过得确实辛苦,皇帝总是不给钱不给粮的,有意打压。
“既然您说到这里了,臣妾不得不为自家哥哥说几句话,您就当听听故事可好?”
李珩应声。
秦玉柔清清嗓子,开始道:“臣妾的大哥秦钟远,今年二十有七,未婚。”
“二十七岁,不小了吧。”
李珩很捧场地回答:“是不小了。”
“一开始臣妾以为他是怕耽误人家姑娘,结果臣妾去了肃州军营后才知道,是因为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家,更别提姑娘。况且他一人成婚,手下那么多将士单着,吃不饱穿不暖的,他情何以堪,于是打算和他们一起打光棍。”
话说到这里还算正常,李珩觉得秦玉柔在朝他哭穷。
“但很多人都忘了,他是秦家的大公子,就算是资质平庸了些,凭借着秦家的从龙之功,臣妾爹的辅臣地位,他若是想在朝中发展,又会是怎样一个风光,何必要去从军。”
李珩想了想说:“那是因为你父亲想要兵权,并不是朕要他去西北的。”
秦玉柔叹了口气:“您错了。这事不是您逼的,也不是我爹逼的,是臣妾的大哥自己想要去的。”
在扶持着年仅十二岁的李珩上位之后,虽然有先帝口谕,但是一个年幼的皇帝,各方都是虎视眈眈,秦丘自然要为了巩固皇权和边防挑选可以带兵的将领。
所以为什么她大姐会和镇南王世子勾搭上,最大的原因也是她爹和镇南王有往来。在重文轻武的前朝,留下来的武将实在是少,再从里面培养心腹也是难上加难。
“西北军是油水最少,条件也最艰苦的一支兵,其实只要臣妾的大哥想,东南那些军队也好,北方那些闲职也罢,他都能选,但是他还是毅然决然去了西北。”
秦玉柔有些记不清他大哥的模样了,毕竟几年才能见一面,原本俊俏的一个人,如今该是脸上全是风沙和伤疤了。
“作为臣子保家卫国,作为儿子替父解忧,臣妾的大哥是这样一个人,他在西北军中待了接近十年,一份俸禄也没攒下,全和士兵们一起分享了。在臣妾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人比我大哥更穷。”
李珩听完后心中郁结,认真问道:“那你父亲为何不说,他若这样说,朕又怎会不帮助西北渡过难关?”
秦玉柔一笑:“您现在是信臣妾,所以听臣妾说这些,可您信臣妾的爹吗?再说,老秦多骄傲一个人啊,能把自己的伤露给别人看才怪,他宁愿自己掏钱补贴臣妾的大哥,也不会朝您伸手要钱。”
“而且,现在我们秦家确实有兵,这是不争的事实,遭人忌惮也是我们的命。只是臣妾的大哥,他从前也不是个武将,被保护着宠着长大,如今风吹日晒的,想想臣妾就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