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自己上去的。”她话是这样说,但圈着沈弈的手却没有一点松开的意思。
沈弈也没理她,直接把人抱上了马车。
呈黛见沈弈上去,心道这怎么能行,毕竟姑娘还未与沈公子定下婚约,她踩着马凳就要跟进去,却被扬青拦了下来。
“你拉我干什么?”呈黛不解。
若是先前没有与沈弈对视的那一眼,扬青别说拦呈黛了,她自己肯定就先上去了。但经过了刚才那一幕,她现在有点儿怵沈公子。
那一眼瞪过来,虽没有任何言语,却是扑面的寒意,明明是艳阳高照会出薄汗的天气,扬青还是打了激灵。
其实早在之前,扬青就偶有感觉到,只要是沾上她们姑娘的事,好像都在沈公子的掌控中。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如今在扬青的心里,沈公子这人不大好惹,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样风轻云淡。毕竟以后姑娘嫁了他,他就是家主了,扬青不想呈黛得罪于他。
总之,她就是觉得这会儿要是呈黛后脚跟了进去,可能会惹得沈公子不高兴。再者,她们姑娘肯定有话要问沈公子的,也不希望她们进去的。
她就是这么与呈黛解释的:“姑娘与沈公子说话,我们还是不要打扰的好,我们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事的。这又不是在镇上,人来人往的,这里清静半天不见个人。”
呈黛想想也是,垂头站在了马车外,但耳朵却支楞起来听着里面的动静。
车内,沈弈问:“还不放开?”
这里没有第三人,连扬青与呈黛也不在,戚缓缓耍赖,只松了松,却没撤手。
她现在这个姿势,需要扭着身子才能保持,沈弈看了一眼,似笑非笑道:“这么撑着,脚不疼了?”
戚缓缓这才松了手,心虚掩饰道:“干什么提醒我,你不提我都忘了,现在又疼了。”
沈弈当然知道她是成心摔的,但真伤到也是有可能的。
“我看看,别真伤到骨。”他脸上肃意忽起,说着就要掀起脚踝上的裙摆。
二人曾拉过手,亲吻过脸颊,是戚缓缓亲的,趁沈弈没注意的时候,下嘴极快,因为太快而失了力度,当真算得上是狠狠地一口,然后她在沈弈震惊且复杂到让人看不懂的目光下装没事人。
那一次她是打着虎上的,他对她忽远忽近忽冷忽热,她等不了了,阿娘要给她准备说亲了。
戚缓缓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早就想好了,一定要逼出他个态度来,他若恼怒于她,甩袖就走,她就收心再不纠缠。
她一个小姑娘也是要脸的,别看她追人时积极主动,姿态放得很低,好像没有自尊心似的,但她在心里划了条道儿,越过了她就会偃旗息鼓。
主要是难得遇上个让她怦然心动且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子,她当然想全力以赴地试一试,成功了她喜,失败了也没什么,不留遗憾就好。戚缓缓从小到大没缺过什么,也没有什么想要的,而沈弈,她好想要。
结果,沈弈没有甩脸走人,也没教训呵斥她,只朝她身后抬了下手,戚缓缓这才后知后觉,她差点被他那两个贴身奴仆擒拿了去。这京都来的公子哥就是不一样,神圣不可侵犯的吗。
又见他朝她身后给了个眼色,此处就剩他二人了。
沈弈看向她,幽深的目光显得他的眼珠更暗更黑了,他就这样朝她迈步,戚缓缓受不了这种逼视与逼近,竟然在沈弈好不容易主动靠近的时候怂了,好像刚才那一吻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他前进一步她就退后一步,直到无处可退,戚缓缓慌乱兴奋中,带着一丝期待,心脏感觉要跳出来。
她以为他会做些什么,至少说些什么,但都没有,沈弈只是把她逼到角落里,看着她外强中干,有胆惹他没胆面对的样子,眼神深深。
但也是从那天起,沈弈对她开始态度鲜明起来,要知道以前他的忽远忽近忽冷忽热,弄得戚缓缓患得患失没少受此折磨。
再后来,沈弈开始在公开场合回应她,所有人都知道她成功了,最强劲的竟争对手滕殷罗的表妹滕于惠,表面是为她表姐打抱不平,实则是她自己不甘心,在外面阴阳怪气地散播,说什么原来靠着没皮没脸死缠烂打就能行,她表姐还是脸皮太薄,大家闺秀做不来。
戚缓缓与滕于惠一向不对付,二人时有过锋,但这次戚缓缓一点都不生气,失败者吗,酸她几句她能理解,她很大度的。大度到一想到滕于惠跳着脚却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她忍不住扯着嘴角希望对方不要被酸死。
沈弈这一上手,竟让戚缓缓忆到了这许多,直到沈弈脱了她半截罗袜,她才急迫地伸出双手扑过去。
这一扑正扑到沈弈的手上,本来他的手是悬着的,被她这一扑,直接把掌心按到了脚踝上。他的掌心温热,她的脚踝微凉,似都被彼此刺激到,两人同时楞住了一瞬。
戚缓缓感觉到沈弈的手在动,他的手指从她脚踝皮肤上划过,她甚至感觉到了他指腹的粗粝。
戚缓缓也就是跳得高,真到了这一步,就太过刺激了,她又怂了。她马上双手直楞地同时往上抬起,她想的是她都不再按着了,沈弈的手总可以离开她的脚踝了。但沈弈没有。
沈弈本有些心猿意马,在顺着自己散乱的心绪行事,并不想专心起来回归理智。可一看戚缓缓的作派,他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呆楞楞地,抬着两只手,手呈爪状,浑身紧崩,像是受到惊吓的炸毛猫崽。
吓到了吗?嗯,他是有些孟浪了。沈弈重新低头看向他手掌覆着的地方,他不过磋磨了一下就红了,那白晳细弱的脚踝,只要他稍稍用力,掰折它很容易,到时她就真的只能搂着他的脖子让他抱了。
他照着在他眼中十分脆弱的脚踝捏了捏,脸上的那抹笑意渐消了下去,戚缓缓又见到那日她偷袭亲他时,他如墨般泼洒开的暗黑的瞳。
她开始心慌:“你你,我我不疼了。”
她一向说话娓娓道来,不疾不徐,谈不上伶牙俐齿,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磕磕绊绊。
她当然不疼,沈弈摸过也捏过了,她的脚一点事儿都没有。他把手拿开,接着在戚缓缓无处安放的双手乱挥之际,把她的罗袜重新穿好。
“不要在外面耽搁太久,回家去吧,让他们驾车缓行,下山路不好走。”沈弈说完掀了帘子下了马车。
扬青与呈黛对他低头行礼,沈弈没有上他的马车,而是从金魏手中接过马鞭,回头问了一句:“郡主留的人?”
金魏道:“是,郡主只说等一等,没说什么事。”
沈弈未置可否,骑上大马扬长而去。
至此,扬青与呈黛如点了金的石,一骨碌麻利地上了马车。
“怎么样,您问了吗?那个郡主什么情况?”扬青问戚缓缓
戚缓缓脸红朴朴地,反应了一下才道:“呀,忘了。”
看着去掀车帘向外张望的自家姑娘,扬青道:“走了,沈公子骑马走的。”
戚缓缓放下帘子,心中暗想,怎么就把正经事给忘了,不问清楚,心里堵得慌。
偏这时呈黛来了一句:“那个叫花凤与金魏的,走的时候都凑到了郡主身边,好像与郡主很熟。”
得,戚缓缓这下更堵得慌了,回去的晚饭都要吃不下了。
第3章
戚缓缓午时就回到了家,正巧上戚老爷今日不忙,午饭要在家中吃,于是一家人聚在堂厅一起用饭。
吃着吃着,戚夫人忽然叹了一口气:“唉,这还在我眼皮子底下呢,就愁成这样,这要是真嫁了,嫁那么远的京都去,被人欺负了,待我杀过去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唉。”
没头没尾的,戚夫人来了这么一句,意有所指的那位全程没听到,拿着筷子望着桌子上丰盛的菜肴发呆。
戚缓缓忽然被人碰了下腿,她寻动静,是她妹妹二丫在桌下碰的,她再抬头去看,她爹她娘都在看着她,只有她家那个还没开窍的小三子,她的三弟在玩米饭团。
她刚才走神了,这肯定是说了什么需要她回应的,可惜她没入耳。这时小三子救了场,他的米饭团掉地上了,他开始嚎:“白无常,我的白无常坏了。”
原来他玩的那个米饭团还有身份,看着他下桌在地上胡噜,“白无常”哪里还有一点儿白。
戚家三子是戚家最小的孩子,唯一的儿子,生他时戚夫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拼死生下的他。
可能是生产过程太艰辛,这孩子从小就缺窍少筋,可他听音说话,看书识字都没问题,只不过,书只看鬼怪异志,沉迷于捏小人儿。
他经常撒尿活泥捏出的据说是阎王爷,戚缓缓听着弟弟一声声地嚎白无常,觉得可信度极高。她就坐在小三子旁边,一把把他捞起,往他手里又放了一团米饭道:“白无常在这儿呢,你手上那个是黑无常。”
瞬间,小三子不哭了,接受了手中已脏的饭团是黑无常的事实,他把黑饭团放在桌上,高兴地接过姐姐手中新的饭团,开始给“黑无常”捏伴儿了。
七岁了,别人家的孩子三岁就开蒙了,戚老爷不攀这个,正龄六岁能进学堂就好,可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未来的继承人,正对着黑饭团与白饭团傻笑呢。
这下换戚老爷叹气了:“唉,眼看着小三子以后可能指不上了,我这份家业以后指谁,按咱以前说的,娇娇找个能干肯出力的憨厚仔入赘,可现在,唉。”
戚缓缓眼见着这话题又要往她与沈弈之事上扯,她道:“但凡有点本事的,谁会去做别人家的上门女婿,您真不怕碰到个表面憨厚,实则心数不正再把咱家掏空了。”
戚老爷对自己这个长女十分信服,没生小三子前,以为自己不会有儿子了,就有意培养长女,这孩子也争气,在生意场上是他的好帮手。
他听戚缓缓这样说,觉得有道理,缓缓点头道:“也对。”
戚夫人不乐意了:“对个屁,就算不找人入赘,找个本镇知根知底家风正的人家嫁了,若小三子真指望不上了,她还可以回来帮娘家看着点儿生意,嫁到京都去才是望尘莫及。就不听话吧。”
二丫端起汤碗挡着半张脸,扭头去看她姐姐,戚缓缓十分默契地与她对视,二人眨巴了几下眼,姐妹间就完成了无声传话。
戚缓缓心领神会,二丫的意思是,刚才她走神,她们亲爱的母上大人说的就是这个。二丫也收回了视线,她知道姐姐看明白了。
“你,别以为没有你的事,你可不能学你姐姐,丢下父母往外面跑,我可跟你说好,二丫,你就给我在本镇老老实实地嫁人,最好是咱们南镇的。”
南镇?这是想她嫁不出三条街啊。二丫手中的汤碗一顿,真是无妄之灾,殃及池鱼,要不,她找个上门女婿?
可惜她没有姐姐的才情与样貌。戚家是详和温暖的,但二丫也知,她爹娘偏心。看小名就看得出来,姐姐叫娇娇,从小到大确实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她呢,叫二丫,就连唯一的最小的男孩,也是随口一叫的小三子。
二丫不吃味,不嫉妒,因为她理解爹娘,以他们一家子的颜值,能生出长姐这样的,确实是该给菩萨烧香磕头的。因为姐姐的出生,弄得爹娘无比自信,以为后面再生的孩子也会这么漂亮可爱。
哪知姐姐是意外,她与三小子才是现实,被现实打醒的爹娘对稀缺宝儿的姐姐就这样一直偏爱了下来。
有些话不好在饭桌上说,下午,本该午觉的时候,戚夫人来到了戚缓缓的秀好居。
吃饭的时候,她看出女儿心事重重,愁得饭都吃不下去,实在不放心特过来问一问。
刚迈进院中,就觉出了不对劲,这个时间娇娇是不会睡的,可院里很安静,连一贯进院就能听到的小丫头们的玩闹声儿都没有。
戚夫人带着疑问脚下步子快了几分,一掀门帘,迈步进去一看,屋里坐榻上只坐着呈黛一人。
戚夫人忙问:“你们姑娘呢?”
呈黛吓了一跳,马上站起来,连给夫人行礼都没顾上,道:“夫,夫人,姑,姑娘,”
戚夫人一拍身旁的桌子:“行了,她还能去哪。扬青跟着去的?”
呈黛:“是,扬青姐姐,吉平跟着去的。”
戚夫人回头对着扶着自己手,怕她拍坏的嬷嬷道:“真不让人省心,我什么都教了,唯独没教她这个,她不懂,只一味扎了进去,这么上赶着,早晚会吃亏的。”
老嬷嬷道:“我看那沈公子是个稳重可托的,不是说这就要回京都去,顺利的话,夏末秋初就可把婚事定下来。您不是连明年宜嫁娶的黄道吉日都算了出来吗,这是咱府上第一次办喜事,您与其操心这个,不如早做准备,到时可有的忙呢。”
戚夫人还能说什么,娇娇铁了心就看上那么个外乡仔,京都又如何,人精车多,个个眼晴长在头顶上,出了京都哪的都看不起,用着他们看得起吗,她还看不起他们呢。
不过就是个木料场,开在郊外,哪比得上他们家的瓷器行,出品的东西销往京都外海的不在少数。
戚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戚夫人暗暗想,得嘱咐老爷,家里生意不可懈怠,只有在钱上压过沈家去,她娇娇的腰杆才硬得起来,且能一直硬下去。
“你说,那沈家以后会不会纳妾?前些日子,我特意探了探高夫人,想知道沈家门风如何,妾侍几何,主母性子又如何。可她只道,待媒人上门,我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神神秘秘的,不过听她那意思,是会有惊喜一般,让我儿等着享福。”
戚夫人说着,在戚缓缓屋中坐了下来,眼睛在屋中一扫,她的娇娇从小到大的点滴立时涌上心头。
“我也不图别的,能夫妻恩爱,给予正室尊重,婆母慈善,可爱子女若干,最后再能从婆母手中接过管家掌舵之权,就算是我娇娇的福气了。”
老嬷嬷岁数大了,见过了太多,情不自禁地道了一句:“难啊。”
戚夫人问她:“难吗?”
老嬷嬷马上说:“对于咱们大小姐来说不难,不是还有您和老爷了吗,拿钱压拿钱砸,一点都不难。那高府在咱们崔吉镇什么都不是,他家的亲戚又能高到哪里去。”
这倒与戚夫人想到一块去了,还是得有钱,比京都的沈家有钱。
戚缓缓中饭没吃好,她不想晚饭也吃不好,于是决定去高府就郡主一事找沈弈问个明白。
吉平把马车停在高府对面,戚缓缓在来的路上就开始想,一会儿要怎么过花凤那一关。想来也是憋屈,就因是她主动追求,沈弈的奴仆就看不起人,她还拿他们没办法。
扬青到是想她所想,主动要求去与花凤沟通,但戚缓缓知道没用,她不亲自上阵,花凤那婢子肯定不会传话的。
“姑娘,你看!”扬青忽然出声提醒。
戚缓缓抬头一看,高府的府门大开,郡主从里面走了出来。高老爷和夫人没有送客,反而是花凤在送。
郡主身边侍候的人如早上在拢烟寺时一样多,浩浩荡荡地全出了高府。护卫把马车赶了过来,在上去前,郡主与花凤说着什么,花凤低眉顺眼,十分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