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母后真会避重就轻,也不看看她的弈儿把人掠走怀揣纳妾书而来,这像是能过去的样子吗。
“母后,朕留时王有话要说,可否请母后先回。”
太后当然不想走,但她也知道皇上不会做出伤害弈儿的事情来,反而有她在,就算皇上叫了起,弈儿倒是不便起身。他们兄弟俩向来有自己的相处门道,太后想了想道:“那好,皇上与他好好说,莫生气,哀家就先回去了。”
太后一走,皇上道:“还不起来?膝盖不疼?”
倪庚起了身,皇上看到他一身罪衣立在那里,又道:“赶紧给朕穿上,你是时王,大杭的王爷,穿成这样,这是准备削王是吗,成什么样子。”
倪庚依言把外衣穿上。
皇上道:“朕现在是管不了你了,又不能真把你打到下不了床,起不了身。你主意正又有帮你的人手,你若铁了心做一件事谁也拦不住你,打小你就这样,朕是知道的。”
倪庚道:“臣,自小就让皇上操了不少的心,如今还是如此,臣惭愧。”
“行了,冠冕堂皇的话就不要说了,此处只皇兄与你,皇兄只想告诉你,不管做什么,不要留后患与痕迹。同时你也要想好,你一旦做了决定,这纳妾书就再也用不上了,有的人注定了一辈子成为没有身份的隐形之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倪庚听到最后一句,心里有丝异样闪过,但皇上说得对,他做出的选择最后的结果只能如此。
也好,不见天日又如何,从此只能依附他,他就是她的天日。
皇上一直都是懂倪庚的,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又不像太后那样,被母爱迷了一些眼,皇上更了解他。
为了个女人与在乎的家人闹僵是皇上不愿见到的,皇上的目的已达到,倪庚不会再动娶戚氏女的心,别说不会娶她,此女再回去王府该是连个身份都没有的。
如此一来戚氏女再难兴起风浪,与王府里的精美摆设没什么区别,于时王正妻威胁一事彻底被解决掉,皇上可以高枕无忧。
皇家的家事与政事是分不开的,这看似家事实则关乎着国事,处理起来,皇上也如同处理国事一般,不看对错,无需怜悯,可以牺牲任何人,只要结果与平衡。
言至于此,皇上与倪庚心照不宣,一些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一些人的命运也被定了下来。
忽然皇上与倪庚同时开口。
一个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另一个道:“臣有事要说。”
皇上:“说。”
倪庚道:“臣不是因为私心才说,宋丘此举有疑,圣上明明下了死令,此事不能外传,他在这时候行非常之事,可会有窥圣之嫌。”
皇上哼了一声:“还算没忘了正事。此事先行记下,是人是鬼总会跳出来,到时就知道了。”
倪庚:“是。”
宋丘退出大殿,恭喜声不绝于口,他慢慢谢着走着,一直走到身后无人,只余柳望湖。
柳望湖这时才上前道:“恭喜宋大人了。”
宋丘这次连谢谢都没有回,只是向柳望湖拱了拱手。柳望湖见他这样,也没多说,终于肯快走,越过宋丘向宫门走去。
宋丘慢慢地走着,看着柳望湖的背影,面色异常严肃,暗道柳望湖这个人不对劲、不简单。
两日前,他找到宋丘,主动说出时王为何断朝的原因,宋丘并不震惊,他一直有疑,这下子就全对上了。
但他震惊于柳呈令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还把这些告诉他,这只能说明,他一直在监视着时王,连他们在崔吉镇发生的事他都知道。
若柳大人只是与时王殿下有私怨还好说,若他的目的并非为私呢?宋丘有了自己的怀疑与防备,但情况不明为时尚早,他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只扮演着一个焦急救人的角色。
当然宋丘不用演,他是真着急,担心着戚缓缓。
当初考科举来到京都为官,一切都是为了她。他有自己的计划,无论要用多少年,他都不会放弃戚缓缓。
可现在情况有变,皇上与太后卷了进来,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
宋丘知道不能再等,他深深地知道,比起与戚缓缓结缘,更重要的是救她脱离苦海。
只用了一日的时间,他就想好了一切,这才在今日大殿上提起了私人奏请。第一步成功了,但他并不喜悦与安心,后面还有更多关卡要过。
宋丘就这样满腹心事地走出宫门,上了轿子。
轿子行过一会儿,后面传来马匹声,紧接着轿子就停了下来。宋丘听到外面有人道:“宋大人走得好快啊。”
宋丘听出这是谁的声音,他敛了敛眉,他的随从掀开了轿帘。宋丘下轿,对来人道:“时王殿下,好久未见。”
倪庚坐在马上,没有下来,他道:“听说宋大人喜事将近,孤特来道喜。”
宋丘:“谢过殿下。”
倪庚:“不过孤最近也有好事,收拾了不听话的贱婢,纳进府中让她夜夜侍候,倒是美哉。”
宋丘眼波震动,但他还是保持着姿态,并不接话。
“怎么,宋大人不恭喜孤吗,待大人大喜之日,孤必将送上一份大礼,宋大人礼尚往来,不知会送什么予孤的得人之喜。”
宋丘:“殿下说笑了,卑职身无旁物,倒是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倪庚忽然收了笑脸,阴声道:“只要不是什么家传之物就好,否则砸了也是可惜。”
时王说的是什么,宋丘明白,那镯子并不是家传之物,只是她母亲的爱物。因为认可戚缓缓喜欢戚缓缓,才想着把自己心爱的东西给了她。时王调查得再细,也不会明白这些细节。
宋丘虽知戚缓缓必身处逆境,但一想到能让倪庚把他母亲给戚缓缓的镯子都砸掉了,当时她该是多少无助与恐惧。出于对戚缓缓的了解,他还知道她恐怕还要伴随着愧疚,恨自己没有把旧物保护好。
宋丘心中一疼,为的不是母亲的镯子被毁,而是在心疼戚缓缓。
他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看着倪庚道:“殿下威武。”
倪庚的脸彻底阴沉了下来,一人站在轿前,一人骑在马上,声儿都不高,但确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第52章
倪庚一回来, 戚缓缓就感觉到了他的戾气。
她不解,不是拿着纳妾书去了宫里,该是彻底消了太后与皇上的顾虑,怎会一脸的不悦, 周身遍布阴冷的气息。难道, 事情不顺利?
倪庚走近戚缓缓, 戚缓缓甚至产生了后退的想法,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总有一种感觉,他过来是要掐死她的。
倪庚在她面前停下,看了看她,然后就近坐下, 他道:“侍候孤喝杯茶,然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戚缓缓是不信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好消息, 但他的态度不容置疑,加上展红适时把外间的托盘拿过来递到戚缓缓手上, 戚缓缓接过给倪庚倒了一杯茶, 递到他的手上。
倪庚接了, 喝了,把茶杯放到桌上,他道:“宋丘上奏皇上,说要娶你, 皇上答应了。”
戚缓缓半天才明白倪庚在说什么,她震惊、不解之后,开始感到恐慌, 为宋丘。
宋丘根本就不知道倪庚的霸道与可怕,他不只是大杭的王爷, 他还是被他母后与皇兄宠坏的霸王。他不惜抗皇令也要把她抓回来,纳了她,怎么可能让她去嫁与宋丘。戚缓缓第一反应就是宋丘危矣。
“怎么,看你样子并不高兴,不想嫁吗?”
戚缓缓:“你会同意吗,你会放我走吗?”
倪庚眼里闪过戾气,稍敛后他道:“当然会啊,毕竟圣上都答应了。”
假的,他在说假话,戚缓缓多想他真这样想,但她知道不可能。戚缓缓道:“我可以去与他说,我不嫁人。”
倪庚:“为什么不嫁?怕孤害他啊。”
戚缓缓并未否认:“我已被殿下抓回,连这院子都走不出去,殿下有什么怨什么气都可冲我发,不必迁怒他人。”
倪庚手一拂,桌上的茶杯被打到地上,发出的声音吓了戚缓缓一跳。但她忍住没动,只是呼吸急促了一些。
“不过是个杯子你就吓成这样,你以为孤若真不管不顾,你能承受得住几分怒气?”
倪庚心中怒海翻滚,酸浪波涛,她竟然在知道这件事后的第一反应是为宋丘求情,宁愿去劝说对方,主动不嫁,只是因为怕他会去迁怒宋丘。
倪庚声音是冷的:“嫁与不嫁不是你说的算的,皇上大殿上赐婚岂可儿戏。”
戚缓缓一时不知他是何意,他岂是听圣意的人,若是他听,她这会儿还在去与家人团圆的路上。
“有件事,你要提前知晓,宋丘要娶的是青州的戚氏,孤救命恩人的女儿。是以,你会从王府出嫁。”倪庚说这话时,语气平静,没有了刚才拂杯的骇人样子。
戚缓缓本能地不信她能平安顺利地从王府嫁去宋丘,倪庚一定是在酝酿什么,戚缓缓急于见一面宋丘,当面劝退他。
这时听倪庚道:“后天开始过三礼,作为对恩人之后的报答,孤会为你备份厚重嫁妆的。”
倪庚说完起身就走,戚缓缓上前跟了两步:“这么急的吗,可是,”
没等她可是出来,倪庚已不见了踪影。戚缓缓蹙眉站在廊下,思绪纷乱。
想到倪庚说过三礼,若按正常过礼情况,她是可以与宋丘见上一面的。可都走到过礼这一步了,她又怎么可能劝退宋丘,而且就像倪庚所说,是皇上赐婚,也不是她不同意就能取消的。
戚缓缓只是不知倪庚要做什么,本来她被倪庚抓回来,一开始是想不通的,但想到至少家人是安全的,至少宋丘没有被牵连进来,她心里开阔了不少。
再加上她实在是太热爱生活了,不可能放弃自己,所以,强给自己打气,才让自己有了与倪庚继续缠斗下去的勇气。她就不信,她一辈子出不了这个院,出不了王府,只要让她抓住一丝机会,她都会拼尽全力逃离这里的。
之前借助皇上与太后的力量帮自己逃脱的计划虽没有成功,但至少她的家人不会被倪庚拿来威胁她,并不是全然无用。
戚缓缓也借此看清,指望任何人不如指望自己,只要她自己没有放弃,就永远有机会,倪庚就算是猛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戚缓缓惊疑不定地过了两天,这两日里,她是既希望倪庚出现又不希望他出现。
她盼着他出现是有话问他,不希望他出现自然是怕他对她做什么。
她从东院望过去,主屋书房里有烛光,证明倪庚有回来,人就在照月轩。可一直到宋丘上王府过三礼的当天,倪庚都没有过来,戚缓缓没有见过他。
王府门口,来凑热闹送三礼的人不少,宋丘是毕竟是大儒之子,加上他在考院里结下的人缘,很多书香学子都来给他道贺。
所以,宋丘虽不是京都人,但送礼的队伍并不冷清,箱礼也没有想象中的单薄,虽不像当初在崔吉镇时过礼的盛况,但三礼还是很扎实的,该有的都有,不张扬也不寒酸。
倪庚看着那些箱笼,心道,他竟是见过两次宋丘与戚缓缓过礼,他目光一凛,是他太心慈手软了。
宋丘向倪庚行礼:“王爷。”
倪庚未说话,做了个请的动作。陪着宋丘来的友人们,都止步于此,只有宋丘与他带来抬箱的随从得已进到府中。
而此时,身在照月轩东院的戚缓缓未得到任何消息。她坐不下,忽然看到展红,她叫道:“展红,”
展红一惊,因为戚缓缓自打知道她在为王爷办事后,就再也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
她微楞后马上上前:“姑娘,奴婢在。”
戚缓缓直接对她道:“你去外面看一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宋大人有没有来。”
展红眼珠乱转,王爷倒没有禁止她出照月轩,可她早已不是姑娘的人,又一想,自打从崔吉镇回来,王爷就把她调到了姑娘身边,连书宁都只是帮衬着她,显然现在姑娘一直是她在侍候,主子发话,哪有不听的道理。
展红背叛戚缓缓后,虽得偿所愿来到京都,但一直都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她并不想一辈子在王府里面为婢,她想出去,她想嫁人,但一直以来,王爷却没有成全她,她又不能直接去找主子讨,就这样一直蹉跎了下来。
此刻,姑娘难得重新理她,她不想让姑娘失望,最终她道:“是,奴婢这就去。”
中堂内,过了三礼,宋丘朝他带来的媒人看了一眼,对方上前道:“殿下,三礼已过,这是宋大人的生辰八字,该是与戚姑娘合在一起,怎么不见戚姑娘人呢?”
倪庚:“圣上已赐婚,这些虚礼不用也罢。”
大媒:“这怎么是虚礼,结姻缘就是图个吉利,礼儿做足了才吉庆。”
这媒婆是宋丘特意请来的,若是一般人被时王这样一说,该是不敢再言语,但安大媒早年受过宋夫人的情,故人之子求到她门上,这个忙她得帮。再加上,她是京都有名的大媒,若是摄于王爷的威压就退而求其次,于她大媒的名号有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