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手一抖,剪到肉了。
原本只打算剪一根手指的指甲,后来金春慧忍不住,别的手指指甲一起剪了,剪完最后一根手指指甲还要抱怨一句:“指甲剪都快剪坏了,真不知道这么厚硬的指甲是怎么裂开的。”
“不小心划到的,再过一阵子指甲就长出来了。”
金春慧不想问太具体,问了只会心疼,将剪下来的指甲用草纸包住扔掉,指甲剪清理过后,准备放回盒子里。
在她放回去前,一直看着妈妈给爸爸剪指甲的年年开口:“妈妈,我的。”
爸爸剪完了,年年把自己的小肉手伸到妈妈面前,示意妈妈,轮到她剪指甲啦。
第8章
金春慧看女儿想剪,告诉女儿她还不用剪,等再长长一些,妈妈会帮她剪的。
以前给闺女剪指甲,闺女可不会老实主动递出小手,都是她把闺女抱在怀里强行剪指甲,闺女坐在她怀里动来动去,明显不喜欢剪指甲。
今天主动,无非是看到妈妈给爸爸剪指甲,也想凑热闹。
严劭:“你不想去,存折给我,我自己去。”
“好啊,你自己去吧,我拿存折给你,明天早上你安静点离开,别把我们吵醒。”明天就得去部队了,估摸着今晚是今年最后一次睡部队招待所,她想睡个好觉。
“你怎么这么狠心,不行,你必须跟我一起去。”严劭前面只是嘴上说说的,哪能想到她不惯着他。
他家媳妇什么时候才能消气呢。
金春慧就知道他是嘴巴上说说的:“烦人精,所以明天怎么过去?”
他黏她的程度不输两岁多的年年,她没事情做,他就更加不可能把她留在招待所,自己去买东西。
“差不多七点十分的时候可以在招待所大门外的马路等等,雷叔会开客车经过。”
金春慧听到雷姓:“雷叔是雷明亲爸,贺婶子的老公?”
严劭点头:“嗯,雷叔退役后就当客车司机了,从部队到城里这段路原来没客车,部队出钱给家属们安排了客车,路上有别人想上车也是能上,就当成普通客车。
车停在招待所附近,到点了雷叔会开车去部队接人,没有家属要进城,车子还是会每天往城里开。”
“我从县城到招待所坐的客车,司机就是雷叔?我看小雷一点反应都没有,售票员也是雷家的人?”她确定小雷和两人没有多余的沟通。
“雷叔在工作,工作的时候可不兴认父子,售票员确实是雷家人,雷明的姑姑,雷叔的亲妹妹,他们兄妹性子差不多,不徇私。”
金春慧:“这样啊,你以后工作的时候见到我,要假装不认识我。”
她可不想惹来过多目光。
“怕被特殊对待?”
“呵,我倒是想被特殊对待,做白日梦呢?
我主要是怕你这个麻烦精给我惹麻烦,不过我在扛着行李或者遇到危险的时候,你该出手还是得出手,你不出手就在家等着,等着我对你出手。”警告了丈夫一番后,她问客车具体时间以及来回几趟。
“正常来回一趟,下午五点左右从城里回来,中间如果能凑到十个以上乘客,可以再多开一趟,我们要去市里,事情不算少,一天很快就过去。”
金春慧:“那必须带上年年,年年整天见不到我会闹起来。”
“行,也要给年年买过冬的衣服鞋子,直接带她过去试穿。”
“我坐车要睡觉,你得看紧年年,年年晕车吐了要及时拿草纸擦干净……买那么多东西,你有票吗?”
“我有百货大楼购物票,有棉花票。”严劭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票夹。
票夹里没有钱,全是各种票。
金春慧翻看票夹:“你这棉花票才多少斤啊,最多做一床被子吧。”
她一合计,棉花票不太够啊。
严劭:“被子去不要棉花票的棉花店定做,这些棉花票都是用来在百货大楼买棉衣棉裤的。
现在市里几个百货大楼做了调整,推出了购物票,购物票能购买的东西范围比较广,可以买肥皂,买帽子,买大多数生活用品,棉衣棉裤还是得要棉花票,只有部分单位才能拿到购物票。”
他说的单位包括他们部队,购物票不能当钱用,本质还是和以前肥皂票香皂票差不多,主要是省事。
百货大楼领导或许是看着个体户队伍逐渐壮大起来,为了促进消费才会先在几个单位试试购物票。
部队里确实会有家属在分到购物票后专门去城里百货大楼买东西。
金春慧理解了,摸摸女儿柔软的头发毛,问丈夫:“供销社能用吗?也不是天天都能去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和供销社并不是一家的,购物票只能在百货大楼用,县里就有百货大楼,我这些购物票有几张是别人送的,有几张是用其它票换来的,院里每个月五号会发票,到妇女队长办公室领票就行。”
“我是听你说过家属大院和一个村子差不多,原来有妇女队长,是不是还有院长、支书、会计啊?”如果有,那就烦了,最怕时不时开个会。
另有一件事,她知道家属院会存在级别差距,这不是集体劳动时代的农村,没法做到家家户户“平等”。
丈夫前不久才晋升,可是他还有好几个上级领导,表面上挺和平,实际上连孩子们都知道该跟在哪个孩子后面,以哪个孩子为首。
这些“小狗腿子”应该是有父母在背后千叮咛万嘱咐的。
严劭摇头:“没,只有个妇女队长,妇女队长管的事情比较杂,还要协调各种矛盾。”
“妇女队长是团长老婆吗?”
“不是,是政委老婆。”
“反正都是你领导对吧?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别想我帮你奉承巴结人家老婆,我们家年年也是,她愿意跟哪家孩子玩就跟哪家孩子玩,别把大人的钻营施加到孩子身上。”金春慧最不喜欢巴结人。
“我是那种人吗?”
“以前的你不是,谁知道以后是不是?别说这个了,先陪女儿玩游戏,年年,这个悄悄塞在手里,让爸爸猜猜在哪只手里,爸爸猜错就打爸爸手心。”她把一分钱塞到女儿小手里。
继续玩之前的游戏。
严劭听到还带惩罚:“你打我就算了,怎么还怂恿闺女打我呢?”
他心甘情愿被媳妇打,挨女儿的打可不乐意了。
“你就是该打啊,再说了,闺女小手绵软,没骨头似的,打你手,还会把她手打疼了,你有意见吗?”
“没,玩吧。”
游戏开始了,年年开始还不理解游戏规则,玩了两局,打了爸爸手心两次,她终于懂了。
爸爸猜错就要打爸爸手心。
金春慧亲自示范给女儿看打手心的力道,她打得很轻,年年也学了妈妈的力道,下手轻。
年年要是下手重了,哭的是她自己,爸爸手太粗糙了。
又玩了几局,年年彻底爱上这个小游戏。
其实是爸爸妈妈作弊让她赢的,金春慧给丈夫打眼色,丈夫看懂了,每次故意选女儿没有硬币的那只手。
爸爸挨打使父女感情变好,年年不怕爸爸了,玩游戏时候笑得很开心。
“我去烧热水洗澡,你陪着年年玩游戏,看住这一分钱硬币,别让年年吞下去。”年年学会自己藏硬币了,金春慧准备去烧热水。
严劭点头,继续陪闺女玩。
年年见妈妈要走,喊了两声妈妈。
严劭故意出声打断,伸手点着年年捏成小拳头的左手:“在这里对不对?”
小朋友下意识就打开手给爸爸看,小小的手心里躺着一枚一分钱硬币,爸爸要拿走一分钱硬币,小朋友重新将手攥成小拳头,不给爸爸拿走:“系妈妈的。”
“这样啊,那爸爸重新猜,你重新藏起来。”严劭用手遮住眼睛,其实眼睛没闭上,能透过指缝看女儿把钱藏哪了。
小朋友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换来换去,钱还是藏在原来被发现的那只手里。
“好了吗?爸爸能不能睁开眼睛了?”
年年软软应道:“好了!”
严劭将手拿开,这次故意猜空着的手了,猜错又挨了一记打。
金春慧在厨房烧水,能听到丈夫孩子的声音,他们相处得融洽,她也能轻松许多。
到饭点了,她喊丈夫去拿晚饭,顺便把被褥都收起来,放上炕桌准备吃晚饭。
严劭出去两趟才把晚饭全拿回来。
“晚上不许吃撑了,吃不完剩着当明天早饭,让贺婶子别给我们准备明天早饭了。”丈夫直接拿了一大盆炖菜,她光看着就觉得撑。
“所以我已经让贺婶少给点饭了。”严劭第一趟端了盆炖菜回来,第二趟才是米饭。
年年也是头回看到这么大一盆菜,拿上小勺子,跃跃欲试,想要自己动手吃饭了。
第9章
金春慧看着饭也没少到哪去:“你几顿没吃了?”
“中午吃过午饭。”严劭给她盛了一碗米饭,往她饭上堆肉片。
她让丈夫别再往她饭上夹肉片,拦完丈夫拦女儿:“年年,不能用勺子搅汤水,捞不起来妈妈帮你夹,喏,你自己用这个小碗吃,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夹。”
她把女儿的小碗小勺都带来了,今年也一直在教女儿用筷子,今天晚上不能用筷子,要是给女儿用筷子,她和丈夫都得遭殃。
年年看妈妈递给自己的小碗里有挺丰盛的饭菜,就先对着小碗吃饭了。
小朋友吃着碗里的,惦记着盆里的,时不时就要吃这个吃那个,她要的,金春慧都夹一点给她。
一顿晚饭总算艰难吃完,汤没能喝完,金春慧不让严劭喝了。
她家男人珍惜粮食。
现在谁不珍惜粮食?
只他格外珍惜,他用过的碗盘非常好洗,因为里头的食物被他吃干净了,不剩一点残渣,油都看不见。
只要是人能吃的食物,他都不挑嘴。
有爱吃的食物,却不见讨厌的食物。
能咬碎的骨头就吃进肚子里,半点不浪费。
他特别喜欢清空食物,她不阻止的话,他会把汤喝完。
汤喝完了,晚上还睡不睡觉?
媳妇不让喝,严劭就不喝了,说留到明天早上煮面吃。
差不多该去洗澡,金春慧闻了闻丈夫的头发,问丈夫上次洗澡什么时候。
“今天中午吃饭前洗的,你想我再洗一遍吗?不是不行,都依你。”
“既然你白天已经洗过,晚上就不用洗了,今天晚上别想那种事情,明天回家再说。”他们夫妻聚少离多,她怕他想了,先提醒一句。
他头发没有难闻的气味,确定他今天洗过,那就不用洗了。
严劭还挺喜欢她说的回家一词:“我以为你专门为我洗了个澡,还想说你不是挺香的,洗什么澡。”
“谁为你专门洗个澡,明天要去百货大楼,我不得把自己和年年收拾干净些,尤其是我自己,年年这么小一个,出汗也是奶香奶香的,我出汗可没那么好闻。”她有自知之明,知道“小胖子”和“大胖子”流汗气味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她确实有专门为他洗澡,贺婶给她烧洗澡水那次,她就是为他洗的,可惜他没立刻回来。
不能把这话说给他听,说给他听,怕是要得意地翘起尾巴了。
严劭:“你出汗也挺香的。”
“我看你就是整天在外头做任务,什么臭的腥的都闻了个遍,鼻子早就坏掉了,不跟你说,先去洗澡了,你去外头帮我们守着。”她就算真臭,她家男人也能说出她挺香的鬼话。
这么些年来,她没因为公婆恨屋及乌,还是因为他那张嘴,有时候可太会挑捡她爱听的话来说了。
上次洗澡是贺婶帮她守着,这次洗澡由丈夫守着。
她一直都能认清现实,这里是招待所,不是自己家,有陌生人突然闯进来,她除了气恼,没办法说什么。
严劭去看门了。
金春慧先给闺女洗澡,闺女洗完放到门口,和爸爸一起玩猜左手右手游戏。
年年没对这个游戏感到腻烦,严劭和闺女相处时间短,正希望闺女能认自己这个爸爸,以后再看见爸爸蹭妈妈,不要让爸爸“肘开”了。
金春慧在里头洗澡,听年年笑得开心,出声让严劭别忘记给年年擦干头发。
严劭应道:“我在给年年擦头发,没耽误事。”
之后金春慧不再出声,专心洗澡。
严劭帮女儿擦干头发后,帮媳妇擦头发。
金春慧呢,则是给闺女擦郁美净儿童霜,给自己擦雪花膏。
不知道妈妈往自己脸上抹了什么,年年用小肉手摸自己圆乎乎的小脸蛋。
香香的。
金春慧不阻止女儿摸脸行为,就当女儿连手一起护养了,只要不做出尝味道的行为,她都不会阻止。
这些护肤的东西,不是她自己买的,是贺婶送给她的。
还有好几个蛤蜊油。
她在老家很少用这些,老家天气热,自己易出汗,根本不需要湿润的膏霜擦脸,到平安县,天气凉快,感觉人清爽不少,就想洗完澡试试。
贺婶说过段时间人就该燥起来了,多备点蛤蜊油有好处,冬天还能防冻伤。
等金春慧头发彻底干了,年年都已经睡着。
她没躺下来,在给丈夫手上抹蛤蜊油,想给他脸上来点,他说不用,硬是贴着她的脸,蹭了她脸上的雪花膏。
女儿在睡觉,金春慧放低声音说话:“你明天早上或者晚上得把胡茬刮干净了,你蹭我没关系,用胡茬蹭年年,好不容易缓和的父女关系又要破裂了。”
“我不蹭闺女,我就蹭你。”他心里有数,自己在年年面前只有“挨打”的份,敢用胡茬蹭她小脸蛋,小巴掌能立刻糊过来。
蹭年年也没意思啊,他只喜欢蹭自己媳妇。
“明天必须把胡茬刮干净,你用胡茬蹭我,我只觉得你是故意用胡茬扎我。”胡茬把温情全部阻挡住了。
坏心眼,肯定是故意扎她。
“明天刮完就喊我哥哥?”
“你想得美。”
其实她平常没气的时候,喊丈夫都是喊劭哥或者哥哥。
喊劭哥频率更高,哥哥一般都是夫妻生活的时候喊。
别看她现在这样,她在夫妻生活中放得很开,心情好愿意配合的时候,能把严劭叫得直冒粗话。
要说严劭是糙汉子的话,也是个有礼貌的糙汉子,夫妻生活外的时间,从没见过他在谁面前爆粗口说脏话。
夫妻生活时不算爆粗口,但是说的话很难让人相信是从他嘴里冒出来的。
她不是天生胆大开放,主要是平时怨气积累得太多,光吐苦水不够,想要使坏,第一次喊之前,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