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荆这时问:“如果能回到那时候,你是不是恨不得不认识我,只是普通同学。”
萧瑜毫不犹豫:“是。”
陆荆:“可我从没有骗过你。”
萧瑜:“我知道,所以我不恨你。我恨的是我自己。”
陆荆似乎明白了,看她的眼神也变了。
萧瑜:“原来你以为问题出在这里?”
陆荆点头。
萧瑜:“我一直知道你感情生活很丰富,你很有女人缘,你当时找女朋友都不是奔着结婚去的,你年轻气盛,你喜欢玩,你也玩得起。我从没有误会过你是个好男人。或者这样说吧……”
萧瑜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当粉丝爱上偶像的时候,他们会追捧会赞美会不可自拔,直到有一天偶像塌房,有些粉丝会选择回踩。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被骗了,被背叛了,他们无法忍受自己曾经粉过这样的人。这里面的差别就在于,你没有骗我,我也没有回踩你,但我觉得无法面对是真的。”
这还是两人重逢以来,萧瑜第一次对他说了这么多话。
陆荆明白了,遂笑道:“看来再做朋友是不可能了。”
萧瑜摇头。
陆荆按掉了烟,伸出一只手:“那就,合作愉快。”
萧瑜看着他一副了却心事的模样,笑了笑,和那只手握了一下:“项目顺利。”
随即萧瑜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先走一步,再见。”
陆荆:“再见。”
开车回去的路上,萧瑜将车窗打开一点。
车速不快,小风涌进车厢,发出“呼呼”声。
她想到陆荆今晚的表情,他的如释重负,他的解脱。
真是很意外,又好像本该这样。
电视剧里经常上演的剧情是,有误会的男人和女人会因为一些戏剧化事件的推动而转折,比如他们一起经历磨难,比如他们偶然得知对方的心酸故事生出同情,再比如他们有了共同的敌人而选择站在同一阵线。
然而生活并非如此,生活到处都充满着解释的机会,发生在任何时刻,只要双方都有意愿,一个想说一个想听,一个想表达一个想理解,“问题”就解开了。
当然更多的情况是,表达的人不真诚,理解的人不真心,表面的说和,背地里谁也不情愿。
看,机会就是这样随处可见,不需要任何转折铺垫,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
……
关于萧瑜到底为什么会喜欢陆荆呢,她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那是大一新生军训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盯着烈日站军姿。
她被太阳晒得头晕,休息时就和班里的几个女生就在一棵树下歇了会儿。
女生们在聊天,而她觉得头疼,像是中暑了。
那些笑声此起彼伏,她们说班里有个男生长得还挺帅的。
萧瑜知道她们说的是谁,那个叫陆荆的男生。
没多久,陆荆就被一个女生叫了过来,女生们笑着问他问题,他笑着回答。
他的笑容带了点小坏,一边唇角还有点若隐若现的酒窝。
其中一位女同学注意到萧瑜许久没有参与话题,又见她脸涨得通红,正要问她,这时就看到她的迷彩服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接着有其他女生发出尖叫,是树上掉了虫子下来,女生边叫边跳,快速离开那棵树,将虫子从头发上抖下来。
其他女生也相继起身,无人再有心说笑。
还有女生在叫萧瑜。
萧瑜后知后觉,茫然地看向她们,又看到她们指着自己的衣服。
她朝身上肩膀上看了看,已经有好几只虫子落了下来,像是要在她这里安家落户。
萧瑜也叫了出来,但她叫声不大,她也没力气跳。
她跌跌撞撞地离开那棵树,用手在自己身上拍。
虫子抖落在地,毫无损伤。
“还有,还有……”有女生提醒她。
但那个位置她看不见,够不到。
“别动。”陆荆来到她身后,这样说。
萧瑜一下子定住了,感觉到有一道很细微的触感在背后划过,很轻很迅速,那是陆荆的手指,他将毛毛虫弹飞了。
然后,她听到了陆荆在笑。
她回头看他。
太阳在他身后,他咧嘴笑着。
她眯着眼,看着从他身后溢出来的阳光,看着那笑容,觉得更晕了。
她的脚下开始发软,身体开始向后倒。
晕倒前她只记得陆荆抓住她的手,另一手护住她的肩膀,防止她栽到地上。
同学们都围了上来。
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真是不值得一提。
如果它发生在别人身上,她只是一个看客,一个旁观者,她不会有任何特别的感觉。
如果是在电视剧里,它需要各种镜头语言去渲染,将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事装饰成浪漫的初相识。
然而作为当事人,它在萧瑜心里折射出出美好的抛物线,她记住了那天恐怖的温度,那热气上头地头晕目眩,那自背后轻轻划过地触碰,还有那耀眼的笑容。
再后来,再后来……
大一开学还不到一个月,萧瑜和陆荆变成了班里关系最好的异性朋友。
有男同学问陆荆,他和萧瑜是不是所谓的“先做朋友再做妹,然后再做小宝贝”。
陆荆说,萧瑜性格大气,不矫情,和她做朋友没有压力。
这话反倒成了一股压力,压在萧瑜头上。
陆荆还真没把她当外人,他要追的第一个女生,就是同班的,还和萧瑜一个宿舍。
他让萧瑜帮他探探口风。
萧瑜照做了,告诉他,那个女生有男朋友了,是高中同学,上的也是本市大学。
陆荆笑着说:“哦,那就好办了。”
萧瑜不理解:“她都有男朋友了,你要干嘛?”
陆荆:“横刀夺爱啊。”
陆荆表现得理所当然,似乎这在他看来不是什么抹不开面的事,更没有道德包袱。
萧瑜:“我可不帮你。”
陆荆:“不用你帮,女朋友当然是自己追。”
结果当然是追到了,还轰动全班。
他们是班里的第一对班对,女生们惋惜,男生们羡慕。
只有萧瑜感到郁闷。
陆荆和大学里第一个女朋友的交往故事,萧瑜几乎每一件都知道,而且还有参与。
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女同学就让萧瑜帮她打掩护,因为女同学晚上不回宿舍住,还说是和陆荆一起。
萧瑜当时正要去洗澡,听到这话站住了,她拎着小篮子站在原地,诧异地看着女同学,好一会儿才问:“你们……做过了?”
女同学不好意思地点头:“啊,就,这不是很正常嘛。”
女同学没有给萧瑜接受现实和舔伤口的时间,很快又央求她。
萧瑜顶不住,同意了。
那天晚上,宿舍里余下三人,话题始终围绕着他们俩。
萧瑜侧躺着,心里一阵阵针扎一样地疼。
她知道他们很甜蜜,室友们很嗨皮,而自己很可笑。
烦躁的是,没有人理会她的感受,而她也不希望被人发现她的在意。
讽刺的是,这种钝刀子割肉的虐感,竟然滋生出一种令人上瘾的痛觉,又不想经历,又欲罢不能,像是狗血电视剧里那种男主角终于“重见光明”注意到女主角的爽感。
脑补了一会儿,是很爽。
但当她告诉自己那都是假的,不会发生的时候,爽感又消失了,余下一阵空虚。
萧瑜闭上眼睛,竟然没有失眠,依然照常入睡,伴随着那些复杂的情绪。
那时候的她真的很纯,也很蠢。
无论怎样,都回不去了。
本文篇幅比较短,所以不会有跌宕起伏的大剧情,也不会有“萧瑜和陆荆”的分卷,就是“萧瑜和周越”一直到底,这么明显的暗示就不用多说了吧?
下一章应该在周三或者周四,因为正在更的另一篇文这几天要完结,周一要交稿,周二有事安排。
再往后应该是一周三更,可以保证质量,不会坑(我还没坑过),放心!
第17章 萧瑜和周越
人的心理真是很奇怪很复杂的领域。
萧瑜后来仔细想过,陆荆的歉疚、道歉,对她到底意味着什么?他的道歉虽然只是一句话,她却忽然间豁然开朗,这又意味着什么?
是因为她一直在介意,只是想证明她当初的执着并不是傻瓜行为,起码她的付出还是有价值的,他的歉疚就说明了他心里一直有她吗?
不,不是。
如果这是一场破镜重圆的狗血剧,这句道歉之后,男主会追妻火葬场,女主和女主粉会获得巨大high点,会觉得解恨。可她现在没有丝毫类似的情绪。
至于她的付出是否有价值,那也不是他一句话可以证实的。
那又是什么呢?证实他“不过如此”?那似乎又是对曾经自己的眼光另一种否定。
当然,她是否自我否定,也不该建立在他是什么样的人上面。再说在这次项目谈判中,他表现出彩,业务能力优秀,连她这边的项目经理都在称赞。
无论如何,她想她和陆荆的故事已经结束。不管她曾经如何幻想自己光鲜亮丽地站在他面前,他如何后悔跪舔——他愿意低头,愿意卑微求原谅,而她不屑一顾。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很爽,也有点想笑。
但真实版本更让人心安,令人释怀。
……
几天后,萧瑜拿出汇报总结交给萧固过目。
合同已经签订,双方都有好处,这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从萧固的笑容看,他很满意。
萧瑜站在一旁观察着他,却不知道为什么,通过自己对萧固的了解隐隐觉得,这件事在他这里似乎还没有完全翻篇。
看,这就是老板与助理的差距。
助理解读预感得再精准,都是后置的。
首先萧固本身就是凡事都快别人几步的人,而且每一步都踩点精准。
萧固合上总结,抬眼看她:“做得漂亮。”
“但是……”萧瑜还没有想清楚,就吐出这两个字。
萧固笑意深了:“对,还有但是。”
萧瑜一时没有接话,脑子里快速徘徊着几个念头。
项目上白纸黑字盖章签字,还有什么可做文章的?萧固的心思一定不在这里。
那就是……
当萧瑜刚刚得出结论时,就听萧固说:“项目固然要做,但我现在想要的,不只是这个项目。”
萧瑜下意识蜷起手指,尽量令自己神情放松,时刻扮演好特助的角色:“您还想要能带兵打仗的好将领。”
萧固低笑出声:“我不能再夸你了,你要骄傲了。”
看来她猜对了。
一时间,萧瑜心里划过几层想法。
萧固看中陆荆这一点都不意外,但术业有专攻,这件事不在她的职权范围,他跟她提起这茬儿,就是希望她去处理。
这又是一张考卷,一个证实她能力,再次提升分红加薪的机会,也是未来升职,独当一面的成绩单。
其实重点很清晰,就看在她这里是过去的情分重要,还是未来的利益更重要。
只是……
“您认为我可以拿下他?”萧瑜问。
她很在乎萧固的看法,或者说她想搞明白他的思路。
人与人的差距原来这么大,打工者永远搞不懂上位者,所以注定要被驱使。她成不了上位者,但她需要了解。
萧固:“我认为你可以。”
“谢谢萧总的肯定。”萧瑜说,“我能不能说一下我自己的看法?”
萧固:“讲。”
萧瑜这样说道:“我愿意放下个人的一切顾虑,做好萧固交代的工作,也包括这件事。在我看来,人心里的纠结是非常个人化的苦恼,外人看根本不值得一提。我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心情看得比工作还要重要。但这件事,有一个人的心情一定要考虑进去,那才是成败的关键。”
萧瑜也曾经经历过不成熟的小女孩时期,心里的感受看得比天大,只要自己不高兴,不喜欢,不赞同,那些愤怒、痛苦、不甘就是这天地下第一件要事,一定要为自己的坏心情讨个说法,因此去攻击被迁怒的对象。
但这几年她逐渐明白一个道理,自己觉得天要塌下来一样的感受,于他人和这个世界来讲,不值一提。
只有自己当回事,这是“悲剧”。
萧瑜说:“我能否公私分明,在这件事情里并不重要,就算我做不好,您也有其他人选。但如果让陆荆认为,您对他的评价是因异性和感情就能撬动,他一定不会来。”
萧固边琢磨边点头:“这会打击他的自尊心,让他觉得丢人?”
萧瑜说:“应该说是与他的骄傲和自我定位不符。他有野心,也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能力,以我对他的理解,他有时候会为了证明某一件事,而强迫自己去成为某一种人。比如,他曾经有个女朋友要求他放弃个人原则,为她妥协,他为了坚持自己的认知,不仅拒绝要求还因此分手。但就我所知,他那时候非常喜欢她。”
不止如此,分手之后陆荆还因此消沉过一段时间,可他很少表露,只是私下里被她看出来一点端倪。
萧固笑了:“他是个只选择自认为正确的,甚至可以戒除个人喜好的人。”
萧瑜:“是。所以我认为这件事应该让猎头去做,从他看中的条件下手,满足他的个人定位和未来期许,从欣赏他的角度承诺更大的舞台。哪怕这里面有一些东西不是那么完美,他也会努力去克服,只要这是他认为正确的选择。”
萧瑜分析过后,萧固许久没有言语,还有一小会儿走神。
萧瑜不知道,萧固是不是因此想到他和叶沐——他就是因为坚定联姻会带来利益,这是正确的选择,因此和叶沐结束关系。
当然,这偶尔的反思与走神也不意味着什么,于成功相比,那段感情也不过是轻舟拂过,湖面上划开的涟漪终会抚平。
片刻后,萧固拿了主意,将这件事交给覃非,让覃非去联系猎头。
萧瑜再没问过这件事,倒是覃非后来来问过她对陆荆的了解,她给了几句建议。
……
周末,周越来电。
周越说需要她一同见几个朋友,其中有他的发小,也有因家里关系而来往多年的朋友。
周越的车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两个小时,先和萧瑜一起去选衣服。
萧瑜坐进车里便问:“你那几个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呢,我需要提前有个数吧?”
周越说:“从我的角度看,都是值得交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