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宠妾——绿窗红袖【完结】
时间:2023-09-19 23:08:45

  这也就是梁氏知道自家姑娘心太宽,浑不拿这个当一回事儿,这才照直了说话。
  当初菱月非要买个鎏金的戴,梁氏就反对过,菱月不听她的,一意孤行,这不,就闹了笑话了。
  当时梁氏还寻思着这回总该买个真的戴了,谁成想她自个儿又弄了个鎏金的戴上了。
  她非但自己不买,还拦着不让梁氏给她买。
  梁氏忽然想到一茬,一拍大腿道:“别是七爷也听说你那个钗子的事儿,把你瞧低了,这才有了梅花雪茶那档子事儿的吧?”
  菱月这下子真给梁氏逗乐了。
  扶着腰,笑得都直不起来了。
  梁氏看她笑成那样,跟看个神经病似的。
  梁氏一点没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她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要不然自家姑娘这么好,浑身上下挑不出一点毛病来,这样一个美人儿都能狠心拒绝了不要,没理由啊?
  菱月拿帕子按着笑出的眼泪,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笑音呢:“娘说的很对,只是既然这样,我就更不能换金的戴了,不然七爷再听说了,回过头来又看上我了可怎么办,您说是不是?”
  菱月来了个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梁氏给噎了个没话讲,只能干瞪眼,没咒念。
  中午的时候一家三口吃了顿团圆饭,梁氏整治了一桌好的,半只鸡,一条鱼,还有一道花生米拌水萝卜的爽口菜。
  甄二吃过饭就又回屋补觉去了。
  梁氏收拾碗筷,菱月帮着一起收拾,用抹布擦拭了桌面,母女二人捧着这些碗筷抹布往厨房里走,菱月轻声问梁氏:“娘,我瞧着我爹怎么兴致不高啊?话也没说两句,吃了饭就睡觉去了。瞧着有点闷闷不乐的。”
  说到这个梁氏就要叹气,她也轻声说话:“前一段时间门房里的张六升管事了,你爹资历比他深多了,这心里头能痛快么。”
  菱月一听这个,也不说话了。
第22章
  同一时间,菱月的大伯母汪氏正在饭桌上抱怨呢。
  “……我招谁惹谁了,莫名其妙地就被她给呲了一顿,好像别人要占她多大便宜似的。我一个做大伯母的,还不想着能让咱们自家的孩子有个好前程么。老天爷哟,咱们府上的七爷那是什么样的人物哟!就是举人老爷家还想把家里的姑娘送进来呢,弟妹倒好了,竟然还不中意……”
  汪氏想起来梁氏说的那些话就上火。
  什么“我们家可不敢有攀龙附凤的想头,谁家有这个想头,谁家就送自家的孩子进去,别竟寻思别人家的孩子”。
  汪氏倒是想呢,要是这事她能做主,还能轮得到老二家的月娘?她自家的姑娘早给送进去了。可也得久儿这个死丫头有这样的福气啊。
  想到此处,汪氏狠狠地剜了饭桌上的久儿一眼。
  饭桌上只有菱月的祖母刘氏、汪氏,还有久儿三人。
  汪氏的丈夫甄大,还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儿媳妇,都在府上做粗使,这种时辰都是跑腿儿的跑腿儿,做小厮的做小厮,干粗活的干粗活,白天都是不着家的。
  饭桌上因只有老少三个女人,饭食也简单,就是米粥、馒头,再加上一碟子腌咸菜,管饱。
  久儿一手拿着馒头正咬着吃呢,一抬头正对上汪氏剜她那一眼,久儿咕哝一声:“关我什么事。”
  低下头埋头苦吃。
  汪氏接茬抱怨:“我还不是一心为着咱自家的孩子好。咱家月娘长得这么个好模样,又是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又正赶上七爷要纳妾,那不就是那戏台上说的那什么,什么近水楼台么!咱还不抓紧着。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二弟妹可倒好,别人好心好意的,她当人家是驴肝肺……”
  饭桌上,除了汪氏在不停地抱怨,其他只余吃饭声,碗筷声。
  刘氏觉得不好一直让汪氏唱独角戏,还得自己出来打圆场:“老大家的,我知道你是为了这个家里好。这么的,既然老二家的不领情,咱以后就少管。月娘的事儿,让她爹娘操心去。咱还乐得清闲呢。”
  这话汪氏可不爱听。
  汪氏撇撇嘴,抢白道:“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就是不为家里其他人着想,也得想想二叔吧。”
  汪氏口中的二叔,说的就是甄二了。
  汪氏道:“二叔这样的人才,当年年纪轻轻的就当上管事了,就因为娶了梁氏,得罪了人,硬生生得让人给撸下来。这么些年就窝在大门口做个小门房,也实在太委屈了些。我这个当人大嫂的都替二叔屈得慌,你这个当娘的就一点不心疼?”
  这里头原有故事。
  梁氏年轻时出落得跟一朵花似的,当年就有一个颇不成器的看上她了,这个人自己虽然不成才,他家里头在顾府却是有头有脸的,他娘正是二太太院子里的丁嬷嬷。
  丁嬷嬷是二太太小时候的教养嬷嬷,打二太太小时候就跟二太太在一处了,二太太出嫁后又跟着来了顾府,一向是很得二太太看重的。
  如此一来,连带着丁嬷嬷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也抖起来了。
  梁氏是不愿意嫁给那个人的。
  丁嬷嬷很溺爱儿子,使出百般手段想让儿子如愿。
  梁氏是死活不肯嫁,后来梁氏竟然找上甄二,问甄二愿不愿意娶她。
  甄二也是鬼迷心窍了,真就娶了梁氏。
  这一下可把丁嬷嬷一家给得罪了,到手的前程也没了。
  汪氏道:“娘你也不想想,若是咱家月娘真能嫁给七爷,她还能不管她爹?给二叔捞个管事当当还不就是吹个枕边风的事儿。到时候,月娘自个儿前程也有了,二叔也不用再受委屈,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儿?”
  当然了,二叔要好了,自然不能白看着不拉扯自家大哥和侄子们一把。
  这是皆大欢喜的事儿。
  在汪氏看来,当年若不是梁氏拖累了二叔,自家如今也不能是个这样的境况。
  梁氏非但不想着怎么弥补,还敢在这个家里高声,呸,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脸。
  刘氏八风不动地坐在那里,稳稳当当地就跟个弥勒佛似的,闻言慢悠悠地道:“哎哟,我六十岁的老婆子一个了,哪里还管得着那个哟。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
  汪氏撇撇嘴,六十岁的老婆子管不动了,四十岁的时候也没见她管过啊。
  当年二叔被美色迷了眼睛,这要换了别人家,当娘的为儿子前程着想也得拦着啊,她老人家倒好,当年就是这样一副腔调,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二叔要娶,她还真就帮着张罗起来了。
  和这么不思进取的一家子混在一处,汪氏想不操心都不成。
  到了晚间,一大家子都家来了,大家围着吃过晚饭,两个儿媳妇结伴洗锅刷碗去了,汪氏给丈夫甄大使了个眼色,夫妻二人回了自己的屋子说话。
  汪氏把白天的事情跟丈夫一说,又道:“哼,这事儿梁氏她说得也不算。回头我得找二叔说道说道这事儿,这家里头到底还是得听男人的。”
  甄大是个老实头,看汪氏这态度,劝也不敢劝,闷了一会儿,犹豫道:“二弟……当年为了娶梁氏,他前程都能不要,谁知道他什么态度。”
  “当年?”汪氏一声冷笑,“你也说了是当年了。当年二叔还没有在一个小门房里窝了二十年呢,当年二叔还没受这么多年的气呢。当年二叔不知道厉害,现在还不知道吗!要是能回到二十年前,他二叔能再选一回,他还能拼着前程不要非得娶梁氏,我对他二叔才真叫佩服呢!”
  ***
  当晚吃过晚饭,菱月便回了顾府内院。
  匆匆又是一天过去,傍晚时分七爷下了值,来给老太太问了安。
  暖阁里老太太照例只留了蔡妈妈一个,祖孙二人在暖阁里说了会话儿。
  待七爷这厢一走,丫鬟婆子们都进来暖阁服侍,老太太想起来什么,对红药道:“你留下来,我有个话问你。其他人都出去吧。”
  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和蔡妈妈对了个眼神。
  看那神态,应当是好事。
  菱月留意到这一点,想到什么,心中不觉一动。
  和其他的丫鬟婆子们一起出去之前,菱月望了红药一眼,眼波里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
  红药脸上一红,显然心里也有一些猜想。
  从暖阁里出来到了堂屋,期间只有大家窸窸窣窣的走路声,异常的沉默。
  堂屋里静默过了片刻,还是芳儿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就听芳儿笑道:“咱们院子里又要出个姨娘了,等红药姐姐出来,看我怎么笑话她。”
  兰草立刻就道:“这话也说得太早了些,兴许是别的什么事呢,你现在就说这个话,回头再不是,别人该臊得慌了。”
  老太太身边六个大丫鬟,兰草是其中之一,芳儿只是个二等丫鬟,兰草这样说她,芳儿也不好回嘴。
  一时间堂屋里又沉默下来。
  几家欢喜几家愁,自然不能指望别人都盼着红药拔得头筹。
  屋子里呆得不舒服,菱月披上大衣裳,索性到外头散散去。
  院子里甬道上的积雪早在下雪的第二天一早就给下人们铲去了,只余下一层薄霜覆在青砖上。
  但是屋檐上、树梢上,却覆盖着厚实的白色积雪,好像它们也怕冷,所以在这个寒冷的冬夜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花被。
  外头很冷,但是菱月心里头暖和。
  她为红药感到高兴,她但愿事情正如大家所猜测的那般。
  所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这句话放在她身上成立,放在红药身上也是一样的。
  既然红药自己那么愿意,那菱月唯有衷心地祝愿她能够如愿以偿。
  便是从现实一点的层面来看,七奶奶长年在外头养病,平日里并不在府上,红药真去了七爷的院子,平日里便用不着伺候主母,只这一点,便比其他院子里的姨娘不知道强上多少了。
  红药是不会落到宁姨娘那种境地的。
  至于其他的,以红药的能力,菱月相信她应付得来。
  好好经营,兴许也能有一番天地。
  这些年的情分不是假的,想到这件事会让红药多么高兴,多么快活,菱月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期待起来。
  傍晚时分的庭院空旷而寂寥,菱月跺跺脚,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哈气马上变成了白色的雾气,飘散在夜色里。
第23章
  暖阁外头虽说诸多猜测,暖阁里头却很快就谈完了,不一会儿,蔡妈妈便出来喊人进去服侍老太太,大家重新回到暖阁里。
  谁也不知道暖阁里都说了些什么,老太太一切如常,红药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端倪来,连蔡妈妈也不漏一个字。
  丫鬟婆子们一进暖阁,好像打破了某种微妙的静默。
  暖阁里重新热闹起来,大家陪着老太太说说笑笑的,还是往常的样子。
  方才的单独谈话,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过去了便过去了。
  菱月留意到,在老太太看不到的地方,丫鬟婆子中间有人在互相打着眼色。
  照理说,若真有好消息,现在也该宣布出来,也好让大家给红药道道喜,热闹热闹。
  如今却不声不响的。
  菱月望望红药的脸,红药虽然沉默些,倒也渐渐恢复了往日七八分的神态。
  菱月把心头的一点不安压了下去。
  等晚上服侍老太太睡下,丫鬟们值夜的留下值夜,回下处的回下处,菱月和红药也结伴回了自己的屋子。
  从老太太那边过来,只觉得屋子里冷得很。
  菱月过去炉子那边,拿起火钩子把上面的火盖掀开,又把下面的燃洞盖勾上去,好让火烧得旺一些。
  菱月把火钩子伸进燃洞里头勾了勾炉灰,灰白色的碳灰从洞口絮絮地落下来。
  过了一会儿,火苗渐渐旺起来。
  屋子里分外安静,静得能听见炭火燃烧的声音。
  菱月不打算去问红药什么,红药想说的话自己会说的。
  红药沉默了一会儿,冷不丁地开口道:“我到年龄了,老太太给了我两个人选,让我挑一个嫁了。”
  红药没有雀屏中选。
  相反,在这场没有硝烟的争夺战里,红药,先一步出局了。
  之前没开口说这个的时候,红药情绪上还能压得住。
  现在开了口,红药一向得体的人,忽然就掩面哭了起来,她整张脸往胳膊弯里一埋,趴在桌子上就哭起来,两个肩膀哭得都一耸一耸的。
  菱月何曾见红药这般失态过,连忙过去安慰。
  红药哭了一会儿,心情平复下来一些,这才止住哭声,菱月拧了热巾子递过来,红药接过来擦了擦脸。
  刚擦过脸,红药脸上是红通通的,眼睛也是红通通的。
  红药低声道:“这事儿很快大家就会知道了,到时候还不知道那些人背地里要怎么笑话我。”
  菱月安慰道:“姐姐想多了。再说了,真要有这样的人,等她自个儿当上七爷房里的姨娘,再来笑话别人不迟。”
  红药沉默下来,菱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其实红药虽说想当姨娘,虽说有这样的愿望,但她深知这样的事得看主子们的心意,不是她自个儿想怎样就怎样的。
  对于这件事,红药一向是尽人事听天命,并不是非要怎样不可。
  偏偏今个儿是七爷前脚刚走,老太太就留下她单独说话。
  大家都把这两件事往一块儿想,这就给了红药希望和幻想。
  结果一脚跌下来,才这样让人失望。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红药才接着说道:“老太太给了我两个人选。一个咱们府上的管事,姓陈,过年就二十四了,在宫大管事手底下做事,说是个很知道上进的人,也有能力。还有一个,是外头的人,过了年十八岁,说是家境很殷实的一户人家。”
  两个人,两种不同的人生选择。
  若选了府上的陈管事,等成了亲有了孩子,若老太太愿意提拔,红药就能回到内院做个管事媳妇,一辈子为顾府效力,也一辈子都是顾府的家仆。
  若选了嫁到外头去,人选是老太太给的,老太太自然会施恩,红药会给放了身契,以后不再是顾府的家仆,从此变成良民,下半辈子在外头踏踏实实地过自己的日子。
  菱月道:“姐姐的家里人都在金陵老家,在咱们京城顾府里姐姐是只身一人,老太太才这样操心姐姐的婚事。这些年老太太待姐姐如何,姐姐心里自然有数,这也不用我来说。依我看,这两个人必然都仔细挑选出来的,哪个都错不了。”
  在老太太跟前,论宠爱,红药或许不如菱月。
  但论信重,红药却是丝毫不输菱月的。
  六个贴身大丫鬟中,红药是为首的那一个,手上掌管着老太太的府库钥匙。
  老太太对她的信任和倚重可见一斑。
  事关红药的终身大事,以老太太的为人,经她老人家的手挑给红药的人,如何能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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