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她没什么问题,就是太累了。
沈月修跟那位大哥道声谢谢,连忙接过手机,“又又,是妈妈,别担心我,不是什么大的意外,就是身体没力气没站稳。”
听到她妈虚脱无力的声音,沈诱急得心揪起来,“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儿没事儿,一会儿就回去了。”沈月修看了眼小腿,因为倒地擦破了点皮,没什么大碍,就是头还有些晕沉。
“医生说是因为血糖偏低才晕倒的,不用担心,你明天不是要联考吗?好好休息,明天好好考试。”
沈月修轻声细语安慰几句,身体逐渐恢复过来,另一边的沈诱却怎么都放不下心来,嘱咐着她妈好好休息,回去之后跟她发消息才敢挂电话。
夜间愈发静谧,死气沉沉。
挂断电话起码已经有十分钟,沈诱像是刚缓过劲来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垂下来的眼睫不停轻颤。
半年前那种恶心想吐的身体下意识反应,又开始席卷全身。
她一手推开窗户,任凭阴凉的晚风吹在身上,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直直将她吹得头发晕,身体发凉。
很大概率明天起来会发烧。
但她必须吹冷风,冰冷刺骨的不适感,会令她头脑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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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的考试日,时间紧张,班级氛围也没有先前来的轻松,几乎是每个人都在座位上刷题,挤时间查缺补漏。
周四下午,铃声敲响,最后一门的理综和文综考试结束,不少学生拽起书包往校门口跑。
一次高强度的联考,不亚于一场小型高考,压力过后的释放是短暂的狂欢。
“呜呼,终于考完了,累死小爷我了。”
“去哪搓一顿不,考前我就想着海底捞那口,俩星期了!”
“行啊,貌美如花的班长大人,组个局?”
“走起!吃完晚上去我姐夫的清吧嗨!”
陈宴、章西寻和张让几个先去车棚锁好车,池佳佳火急火燎地收拾东西,嘴里还哼着小歌:“你们好了吗?”
温辞乖乖点头,坐姿端正地抱着书包:“好了。”
“仙女呢?”池佳佳笑嘻嘻过来,小鹿眼亮晶晶闪着光。
今晚搓一顿,还要嗨一场,她可兴奋了。
沈诱淡淡一笑,拎起书包背在肩膀上:“我今天有事就不去了,你们玩儿的开心。”
她这两天精神状态都不佳,先是被不进反退的成绩,后又是她妈突然晕倒,紧接着高强度的联考,整个人心烦意乱。
沈诱没那个心思和力气。
她现在只想头沾床,昏天暗地的睡一觉。
“这样啊,好吧。”
“嗯,先走了。”
沈诱脚步有些快,没一会儿就出了教室。
池佳佳纳闷:“她怎么看上去感觉心情不太好啊,难道考试没考好?”
“别吧。”温辞眼底盛起些许担忧,这些日子沈诱的用功,她是看在眼里的,也是最清楚的。
“可能最近心情影响,希望联考成绩好一点,心情也能好一点。”
可到了出联考成绩的那天,温辞才发现,沈诱联考成绩的情况比池佳佳说得还要糟糕。
这次联考严格按照高考划线,985一档,211一档,后面是本科线上的分类。
理科一班算是稳定发挥,无论是最高分还是班级平均分,都超出第二名一大截。
但沈诱考得很差。
因为她压线了。
本科线是四百三十五,沈诱同样考的是四百三十五,一个极其危险的分数。
但凡再少一分,就是本科线下了。
可之前晚修的小测,沈诱明明进步很大,已经将分数维持到了超过本科线上二十分左右。
不出意料,刘大华第一个找了沈诱去办公室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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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宽敞明亮,只有刘大华一个人。
见到沈诱敲门进来,他点了点对面的椅子,“来来,坐下说。”
沈诱没什么表情,脸色很淡,“谢谢。”
刘大华手里还是上次那张成绩分析表,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斟酌开口:“这次考试呢,他主要是各大名校联考,难度和做题思维上面有一定的拔高,所以基础不牢的学生就很容易出错。你原来在私高的时候,基础没有筑牢,才会偶然发挥失误一次,这次就当熟悉熟悉。”
“你觉着不?”
出乎沈诱的意料,刘大华的开场格外温和,温和到已经不算是提醒,反倒像是安慰。
她抬眸,看了眼刘大华手里那几张A4纸,被专门订在一起,边角已经有些卷起来,是经常被人拿起来研究的表现。
沈诱知道,那是她的成绩分析表,她考试前几天偶然看见过一次。
看看。
她妈在外面晕倒在路边,刘大华帮她拟了成绩分析表,谈灼帮她讲了半个多月的题,结果呢,她就考出来这么个成绩。
她对得起谁?
见沈诱垂着眼睛不说话,刘大华心里叹口气。
他多少能看出来点面前女孩儿的性格,刚强坚韧,不轻易服软和认输。
但人嘛,总有那么点时候脆弱,怀疑自己,需要点时间去放空一下思维。
“联考也只是对前段时间的检测,没考好不代表就白费了,可能是还没到质变的时候,再加把劲儿,找准方法,不用担心。”
刘大华满意地笑笑,点了点沈诱的语文:“除了数学考得不错,语文这次也不错,作文有五十一分呢!”
说着,刘大华忽然又拉下脸,囔囔嘴,“不像谈灼那小子,这次作文又给我拎个四十五分回来!”
沈诱撩眼,后缓缓垂下。
刘大华没灌多少心灵鸡汤,主要让沈诱明白心态平和,没有一个稳定强大的心态,任何事情起步的时候,都是困难的。
就像这次的联考,如同一个栽了的大跟头。
让沈诱切身实际地摔一次,重重地,狠狠地,明白何为“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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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时候,沈诱觉得她最近这紧绷茫然的状态,要放松调整一下,随便在街上晃荡,直到路过一家酒吧。
她停了下来。
这是季繁星之前驻唱赚钱的酒吧。
从传出“搭上有钱男人的车”这些离谱的言论后,季繁星就辞职了,连带着沈诱也没再来过。
再后来,就是沈诱将那些不入流的言论揽到自己身上,这座酒吧就更是提都不想提。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着,沈诱就是想进去看看。
看看一切谣言的起点,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沈诱坐在角落位置,红唇微抿,面容冷厌。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就像一朵荆棘红玫瑰,带刺不好摘,却又散发着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
沈诱刚坐下,男人捧着酒杯走过来,坐在她边儿上,“美女一个人?”
沈诱默不作声,对身边的男人直接无视。
男人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多岁,交的女朋友不少,但还真没碰到过这种带劲儿的。
有料,还有个性。
他低沉笑一声:“要不要共饮一杯?”
沈诱这次瞥了他一眼。
因为刚刚那话,把她恶心住了,现在看了这一眼感觉更恶心。明明二十多岁的年纪,整个人却像在油罐子里涮过一遍一样。
太他妈油腻了。
沈诱:“没兴趣。”
“喝了说不定就有兴趣了啊?”男人招呼酒保拿上来几瓶果酒,一瓶瓶开了摆桌上,“这些度数不高,当饮料喝都行,试一下?”
一副阔气得不得了的样儿。
沈诱静静地看着他表演,不耐烦:“说完了吗?说完就滚。”
男人没想到沈诱这么不给面子,脸色铁青,“你当你是什么好货色,也不看看这是哪里,在酒吧装纯?”
沈诱笑一声:“我纯不纯,要你管啊。”
“你!”男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敢正面跟他刚的人,一把揪起沈诱的胳膊,一扯。
“咚”,沈诱的小腿撞在了桌角上。
男人扬起手里的酒杯就要泼过去,突然手臂在半空中被一股大力捏住。
力道大得几乎要生生折断的痛感。
“痛痛痛......”男人皱紧五官,哀嚎地转过头,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谈灼声线毫无起伏,“是吗。”
他忽然冷嗤一声,一拳揍上去。
揍完后,改换成单手拽住衣领,谈灼一瓶接着一瓶的酒往男人嘴里灌。
手上的动作很狠,面上的表情一片平静。
灌完,将男人扔在玻璃桌上,“不是喜欢找女孩儿喝酒么,行,喝够了吗?”
谈灼嗓音平淡:“喝不够,再来。”
男人捂着肚子狂吐不止,那边的酒保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喊了保安过来,酒吧里乱作一团。
沈诱站在一边,还没从刚才的一幕中缓过神来,就被谈灼拎着胳膊扯了出去。
“酒吧的事情还没完......”
“谈家的人会处理。”
外面已经暮色降临,街边的路灯全部亮起,这会儿谈灼逆着光站在路灯下,声音还有些冷沉。
听上去不好惹。
沈诱乖乖点头:“哦。”
“来这儿干什么?”谈灼语气算不上好,“很危险不知道?”
他要不是今晚跟陈宴几个出来转悠,正好看见了沈诱进了酒吧跟过来,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沈诱:“其实还好。”
她今晚来这儿是因为她跟老板是熟人,因为季繁星和后来私高的事情,老板心里挺愧疚,在她没转学前找了她好几回。
这里的几个酒保和保安沈诱也认识,喊一嗓子的功夫,出不了什么问题,只是她没想到谈灼会突然出现。
“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
“路过往酒吧里路过啊?”沈诱笑。
她心情很差,遇到刚刚那人渣心情更差,但眼下看着谈灼这副有点生气的样子,她莫名其妙好受了很多。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见到他就忍不住心情变好吗?
沈诱勾唇,“所以,谈同学是在担心我吗?”
“......”谈灼没回她,眼皮耷拉着,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沈诱忍着疼走上前几步:“是不是啊,是不是担心我才来找我的?”
“我猜是,刚刚都为我打人了呢。”
“那拳头下手狠得,啧啧,都这样在乎我了还让我追啊?”
谈灼走几步,沈诱就说几句,亦步亦趋,叨叨个不停,念叨得谈灼头疼。
他无奈停下来,转身看她,“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话多?”
“现在发现也不迟啊。”
沈诱跟着他停下来,眉眼弯弯地歪着头,两只手背在后面,使劲揪着衣服。
别看她面上一副没脸没皮的淡定样子,其实她心里也有点紧张好不好?
前面站得是她喜欢的男孩子诶。
谁还不是第一次了。
树杈上挂满星星灯,一点又一点的小小星光点缀在漆黑的夜色中,周边两旁的绿植上都挂着流星彩灯。
忽然唰的一声,全部点亮。
流星灯光照在沈诱脸上,她眼底如同藏了一个璀璨星般,可仔细看去,又只倒映着少年一个人的影子。
“谈灼。”她喊他。
沈诱嘴角的笑意缓缓落平,压抑在心里许久的失落和难过渐渐涌起。
她眨了下眼,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脆弱。
沈诱垂下眼:“我今天很难过,刚还撞到腿了,走不了路。”
她走不了路,她骗他的。
但她真的有那么点儿难过,她没骗他。
沈诱抬头,望着他:“你可以背我吗?”
第48章 差距
“你当我是什么, ”谈灼嘴角扯了扯,“代步工具?”
“......”沈诱两手一摊,破罐子破摔, “你就说背不背吧,不背也行,那我爬着回去。”
“跪着回去也行。”
谈灼:“......”
他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眼神凝在女孩儿淤青的小腿,半晌不自在地摸摸鼻子, 无语中又带了无奈:“上来, 上辈子欠你的。”
街上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
沈诱趴在谈灼背上, 后知后觉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真是脑子抽抽了才会说出让他背她这种话。
这姿势, 简直没眼看。
“我们去哪儿?”
“送你回家。”
“哦。”沈诱尽量收起胳膊, 支撑起上半身,尽量让自己前边儿和谈灼的背部悬空, 不能捱着。
捱上了指定社死。
沈诱小幅度地挪动身体, 可她这点小动作, 在谈灼那儿就是无法忽略的大动作。
他啧一声, “乱蹭什么?”
沈诱一顿, 瞬间安分下来, 过了会儿又忍不住偷偷用手臂隔开, 这下挪动的幅度更大了。
谈灼忽然嘶一声, 停下了脚步,冷淡的眼神有些不自然起来, “你就非得在这里欠一下?”
沈诱茫然:“我没啊。”
因为谈灼没用手直接接触沈诱的腿,只是用手腕勾住, 骤然停下来不动,沈诱就会受重力缓缓下滑。
“要掉了!”
察觉到自己在下坠,沈诱眼睫一颤,两只胳膊用力往上一蹬,重新爬上谈灼的背上,前边儿的柔软不经意捱上少年清瘦薄劲的脊背。
谈灼一僵:“起来。”
沈诱解释:“我真不是故意乱动,刚要掉下来了。”
谈灼深呼吸一次:“你起来点儿。”
沈诱一怔,愣愣地垂下眼去看,连忙两只胳膊重新立起来拉开好长那一段距离。
“......”每次都社死的猝不及防。
沈诱脸有些烫,刚准备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时,注意到谈灼发红的耳朵。
这次不只是耳垂,连耳朵尖都红了。
比塞纳河畔的火烧云还要红。
她这人就这样,别人越不好意思,她反倒还好意思起来了。
沈诱故意轻轻用气音说话:“你耳朵红什么?害羞了?”
“......”
沈诱:“更红了诶。”
谈灼:“......”
沈诱:“会不会很烫啊。”
谈灼:“......”
沈诱跟实时播报球赛一般,连清浅的鼻息都打在谈灼的耳朵上,那块皮肤发烫到似要灼烧。
“哈哈哈......”招惹成功,沈诱忍不住笑出声来,上挑的眼尾坏笑,“我怎么突然觉得你还挺纯的啊,大学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