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之要是什么成绩差,名声也不怎么样的,家世还不行。那我只能说是别有用心,痴心妄想了。”
李嘉雪的话犹如在耳。
第49章 生日宴(一)
晨间。
“谈狗, 今年生日上哪嗨去?”
“上回那什么K歌弱爆了,我们在那儿使劲儿嚎,你跟个老大爷似的坐那瘫着, 没意思。”
“就是,十八岁成人礼多少不得来点排面?”
陈宴和章西寻一人一句唱双簧似的,从早上就开始合计找场子,东街否定到西街,嘴皮子都说累了, 过生日的主倒是一动不动地坐桌子上刷题。
“没想过, ”谈灼转笔,“随便吧。”
生日在哪过不是过。
陈宴:“别随便啊, 十八岁生日就这一次!不得来点难忘的,记一辈子!”
章西寻:“要不组个局吧, 这都高三了, 马上毕业就五湖四海各奔东西,得抓紧点时间聚聚啊。”
谈灼不太喜欢人多的地儿, 聒噪, 心烦。
他没什么表情, 随陈宴和章西寻他们折腾, “你们看着办吧, 钱签在谈家单子上。”
“哟嚯, 谈狗阔气啊。”
感受到高考的临近, 章西寻感慨:“到时候大学了, 咱们几个还真不在一起了。”
虽然嘴上没提过,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陈家就陈宴一个独子, 家底也全部落在港城,大学势必是要留在港城读的。章西寻成绩还不错, 发挥好一点稳上个211,但应该不会留在港城。
去年他爸妈就提过这事儿,他们一家都不是港城人,之后会回到老家宁市去。港城是打工挣钱的地方,不算家,总不能一辈子不落叶归根。
至于谈灼......
“诶谈狗,说起来,你大学上哪儿啊?”
“不知道,”谈灼敷衍说,“能上哪个上哪个吧。”
“靠啊,你这话说的跟挑大专似的!”章西寻笑死,“你到底上哪儿啊?”
“可能清大吧。”
华清市谈灼去过几回,谈家也有不少产业在那边,要比京北市熟悉一些,要选的话可能选华清大学。
三人正在后面聊着,章西寻余光瞥见沈诱在后面走过来,一个闪现过去,“沈诱,今年谈狗生日,十八岁成人礼呢,来不来?”
沈诱捧着水杯,目光缓缓移到最后一排的人身上。
谈灼侧着身子,坐姿松松垮垮,单手撑着头做题,闻声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
一如既往的淡淡对视。
沈诱脑海中却蓦地浮现出他刚才说的四个字——华清大学,轻飘飘的,没有很在意。
不过他的确有那个轻飘飘的资本。
可她呢?
那样危险的成绩,稍微发挥差一点,连本科线都上不了,就像上次的联考一样。
别说奋力追,她就是用飞的也跟不上。
太大了,如同云泥之别一般。
久久没有听到声音,谈灼抬起头,看到沈诱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以为她没听见,他复述:“生日那天,你来吗?”
沈诱压抑心里那股涩然,抬起头重新挂上一抹笑,装作轻松道:“那得看什么时候啊,不然我日理万机,抽不出空呢。”
“周末。”
“知道了。”
沈诱勾唇应一声后坐了下来,抽出本书开始做题,手里的笔却没怎么动,任凭笔尖在白纸上晕出一个黑点。
-
自从午间小测开始后,几个人就很少一起吃饭了,章西寻觉得人多热闹,叫上沈诱和温辞一起去食堂。
“不了。”沈诱心里烦,她想先自己捋一捋,淡声说,“我和温辞今天出去吃。”
温辞发懵,她不记得说过要出去吃,不过她一向没什么主见,于是点点头。
还是上次那家来过的面馆,店面不大,味道极好,一到饭点不少一中学生出来点餐,还要排队。
温辞去占位置,沈诱排队点餐。
两份简单的牛肉面,色香味俱全,两人坐在靠窗的角落安静吃着。
“沈诱,我听见陈宴他们说谈灼生日,你有想好送什么礼物吗?”温辞小口嚼着面。
“你呢?”沈诱淡声说。
温辞一听,差点呛到,咳嗽好几下才缓过劲来,“我?我不送啊。”
见沈诱怔愣,温辞难得笑得有些小八卦:“谈灼过生日,我们班几乎没有女生送礼物的,只有你呀。”
只有,你呀。
软软的语调,带着点小小的兴奋意味。
沈诱忽然笑出声,捏了把温辞的脸颊,“你什么时候也学坏了,都开始八卦起来了。”
温辞红着脸小声狡辩:“我哪有!”
“你没想好送什么吗?”
“小猪佩奇。”沈诱随口胡诌,想到在谈灼草稿纸上还有家里画板上看到的粉色猪头,她就想笑。
“......啊?”温辞呆呆地问。
“开玩笑的,可能去店里挑个礼物吧。”
沈诱没多少钱,她兜里那点票子,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话音落完不久,旁边的一张桌子坐下两个人,因中间隔着一层用于卫生的木牌,两边都互相看不见。
“嘉雪。”
一道女声响起,隔得近,稍微一听就能听出来是谁。
温辞自认她反应有些迟钝,也不太清楚田昕薇李嘉雪和沈诱之间的事,但她就是能感觉出来,前者两位对沈诱一直抱有隐隐的敌意。
她担心地看过去。
沈诱却没什么表情,眼神淡漠,吃面夹菜慢慢悠悠。
那边传出些声响,应该是取餐回来了。
“昕薇,谈灼生日你打算送什么啊?”
“......谁要送他。”声音里露出点幽怨,过了片刻又叹口气,似是妥协一般,“球鞋吧,最近出了新款刚上市。”
“哇,这么大的手笔,也就你不心疼啦。”
“他开心就好,再说也没有很贵,每年他生日送礼物的人,价格都大差不差。”田昕薇说,“毕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总不可能送些几百块的寒酸东西,拿不出手,谈灼也不会要。”
李嘉雪吃面的手怔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田昕薇也就随口一说,没什么别的意思,但在李嘉雪听来却有些许难堪。
她其实最开始也不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是后来家里做生意碰巧赶上好时候赚了一些钱,生活才变得优渥起来。
刚上高一那会儿,李嘉雪家里生意起步不久,她跟田昕薇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在田昕薇生日的时候,拿出攒了好久的钱买了个礼物送给她。
那件礼物也就值一百来块。
李嘉雪笑容微僵:“是啊,百八十块的东西就算拿的出手,谈灼也不见得能看上。”
田昕薇脸色倏然冷下来,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语双关:“他要是看不上才好。”
几筷子吃下来索然无味,田昕薇没什么胃口,等李嘉雪吃个半饱,两人就离开了。
只剩下隔壁还在慢悠悠吃东西的沈诱。
筷子随便挑起几根面,放在唇边抿着,吃了大半碗都没尝出个味道来。
沈诱垂下眼。
难吃,好难吃。
以后再也不来这家店吃面了。
-
中午没怎么吃,一碗面食不知味地嚼了几口,还一口只嚼一根面,现在报应来了。
晚自习还没下课,沈诱就已经饿得不行,胃部甚至隐隐作痛。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离最后一节课上课时间不到五分钟,小卖部距离教学楼挺远。
沈诱胳膊肘撑着下巴,没精神地刷着题。
身边一道身影带着淡淡的薄荷清香穿过,紧接着桌面上扔过来一袋面包,里面的两大块足足有一张脸这么大。
沈诱不明所以地转眸。
谈灼手撑在膝盖上,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不够?”
沈诱:“......”
她默默地转回去,撕开面包袋的一角就开始啃,心里却不免腹诽自己在他心里到底多能吃。
脸盘子这么大还不够?
撑死她得了。
不知道什么牌子的面包,质地松软,口感甜度适中,比沈诱之前吃过的面包都要好吃。唯有一点,她真的要撑死了。
面包这东西有保鲜期,别说过夜,留长时间都会变味儿。
面包分成两块,沈诱吃了一块就很撑,她想着吃不完就扔了,明天再买个还回去。
“吃完了?”谈灼声音懒倦,看样子刚在补觉。
“没,还有一块。”沈诱拿起面包准备起身,“吃不完,太多了。”
“嗯。”谈灼伸手,“给我吧。”
沈诱没想多,只当他是自知离垃圾桶近帮她扔,递了过去。
随后转过身,准备继续刷题。
谈灼神色平淡,屈起的指节舒展开,动作散漫却无比自然地吃起另一块面包。
另一块,可能被沈诱的唇碰到过的......面包。
“卧槽卧槽卧槽!”陈宴吞了大炮一样,转过去双手狂腰章西寻的肩膀,压低声音:“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章西寻睡眼朦胧,每次第二节晚自习他就准来睡意,困得东倒西歪,这会儿懒得掰扯,“看见鬼了你,大惊小怪。”
“比鬼还罕见。”
“啥?”
“谈狗吃沈诱的面包,还是一个袋儿里的!”
章西寻浑浑噩噩点着头,哼哼两句意思意思,突然脑子猛地清醒过来,探出头瞄一眼。
那人还真在那悠哉哉地啃面包,时不时转动一下的黑笔,透露出他此时的心情不错。
他这兄弟,现在看来,何止是狗啊。
章西寻评价:“简直快骚断腿了。”
......
下了晚自习,沈诱东西收拾的快,没有为什么,她就是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不太想跟别人一起走。
没想到走到车棚前,簌簌月光下的少年,单肩背着包,一手玩着手机,眼皮恹恹半阖地打字。
谈灼靠在路灯杆上,听见点声音抬起头,收起手机,“怎么出来的这么晚?”
沈诱眨了下眼:“你在等我?”
“嗯,”他应一声,“一起走吧。”
听到谈灼稀松的语调,沈诱手里转了转自行车钥匙,盈盈双眸大胆看着他:“谈同学这是怕我不认得回家的路?这么在乎我呀。”
说着,她往前走两步,“都这么在乎我了还让我追,就不怕我转过头不追你了?”
谈灼眼皮都没眨一下,嘴角扯了扯:“不太怕,应该没多少人比我帅。”
“靠,不要脸啊你。”沈诱听他这句厚脸皮的话,笑得不行。
谈灼笑:“怎么,你很看脸啊?”
沈诱点头:“对啊,我看脸,不光看脸,我还......”
她眼尾坏坏的扬起,眸子转了转,趁谈灼没注意,手极快地碰了下他的腹肌。
夏季的衣服普遍偏薄,薄薄的一层布料,触感清晰。
“看色!”沈诱得逞地笑。
谈灼把肩上的书包抱在前面挡住,“操,不小心让你得逞了。”
听他无奈又有点不服气的声音,甚至有那么点儿少年心性的幼稚在里面,沈诱笑意愈发浓了。
撩他,真的很好玩。
可高三毕业后,还会有机会撩他吗?
虽然这个问题感觉看上去挺欠、挺矫情的,但沈诱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这两天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眼前,沈诱嘴角的笑意忽然就没那么深了,她眼尾垂了下来。
她犹豫着问:“你以后去哪上大学啊?”
“不知道,这不还没考。”他没给出确切的答案。
“哦,也是。”沈诱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岔开话题,“你生日那天人很多吗?”
“还成。”
也就百八十个吧。
先不说谈家那边届时会办一场家宴,请来的人也不下几十来个,都是港城商圈的生意人,这样一个得来不易的谈合作的机会,怎么舍得轻易放过。
除此之外,章西寻和陈宴那俩交际花,不把一班的人请个遍,没完。
沈诱刚想继续说话,一束强光猛地从正前方照射而来,白色强烈的光束刺眼至极,不得不抬手去挡。
一道气震山河的河东狮吼,响彻整个车棚:“里面偷偷摸摸,卿卿我我,缺心眼的那两个,给我出来!”
危。
张阎王!
沈诱反应极快,几乎是一秒之后就拉住谈灼的手腕,两人开始狂奔。
身后的张主任气得抬脚就追,边追边骂:“你们两个无视组织,无视纪律,无视校规,无视老师......”
又是那套说辞,沈诱都会背了。
两人一个劲儿地跑,直到除了学校的后门才停下来,急速的狂奔超出身体机能。
“太险了,差点就被逮住了。”
谈灼气息微喘,领子歪歪斜斜,利落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头顶上还竖起了一小撮呆毛。
平时拽里拽气的人,一下子就变得幼稚了起来。
沈诱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缓了好几秒,她才直起腰来,抬头间不经意和谈灼对视上。
半晌,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出来。
这下,可真误会大了。
“张阎王不会认出我们吧?”
“应该吧。”
沈诱笃定:“我也觉着不会。”
第二天,她就被打脸了。
怕碰见张阎王,沈诱特地早起了将近半个小时。
没想到刚走到校门就撞见站如苍松的张主任,两手靠背,虎着张脸,对于每一个从他面前经过的学生睬都不睬,面不改色。
沈诱没迟到,明晃晃地从他眼前路过,还没走两步,书包被人一拎。
张主任声音阴恻恻的:“卷毛,来挺早啊。”
沈诱:“......”
完了。
沈诱还没来得及进一班教室,就被张主任拎着领子揪进了年级部办公室。
“说说吧。”
张主任没好气瞪了沈诱一眼,恨铁不成钢:“昨晚和那男生拉拉扯扯干什么。”
沈诱试探:“女的吧?”
张主任拍桌子:“你给我正经点儿!在一中你见过个头一米九的女生,你给我找个出来,说清楚你跟那男生拉拉扯扯干什么,这是学校。”
沈诱一副平淡无波的调调,“那男生啊,不知道哪冒出来的,至于拉拉扯扯什么的......”
她笑一下:“他说他爱我爱的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