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说:“警方这边已经逮到了任愈,他妈就是这个畜生发的帖子。赌钱还嗑药,欠一屁股债,女朋友把他甩了反而找沈诱报复,还说什么鱼死网破,操。”
谈灼:“还有呢?”
陈宴声音顿了顿:“沈诱她妈......过来了,好像是临时赶回来的,现在人在办公室呢,这根本就是一个误会。她妈跟你爸根本就不是那种......”
“我知道。”谈灼平静的眼底,很冷。
他是今早知道的。
因为谈致远终于在手术后,醒过来了。
谈致远术后呼吸道插了管,没法说话,是张秘书看懂他的意思给了一份文件给谈灼,里面是华清市舞蹈艺术团的代理合同。
创始人是他妈姜媛女士,代理人的股份除了谈灼,还有一个人。
沈月修。
合同下面的财务报表,全是近一年来沈月修的资金汇入和转出,无论是哪一笔,都明晃晃地昭示着——沈月修是谈致远的生意合作伙伴,或者说他愿意帮帮忙、带一把做生意投资的朋友。
普通朋友。
至于沈月修为什么和谈致远隐瞒了两人的关系,原因不得而知,但不可否认的事实是......
他和沈诱一开始就误会了。
不止他和沈诱,现在被误会的人更多了。
陈宴:“你到哪儿了,沈诱现在人不见了,不知道躲在学校哪里,找不到啊。”
谈灼声音毫无起伏:“五分钟后。”
挂完电话,他降下车窗,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一中校门,攥紧拳头。
沈诱出了事,他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食言了。
没有很快回来,也没有护好她。
-
办公室里,警方还没离开,正在做笔录。
旁边的刘大华焦头烂额。
沈月修:“我和谈致远是很久以前的老朋友,年轻时候他和他夫人姜媛受过我的恩,所以才会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碰见我了,拉我一把。”
“没告诉又又,是因为欠了债,她转学的钱都是我跟谈致远借的。我没有用那些脏法子,去获得任何一分不属于我的钱。”
沈月修从华清市回来后去了隔壁的海城,才到几个小时,刘大华就跟她打了电话,说学校出了事。
她匆匆赶过来,才知道又发生了和私高一样的事情,。
她心里焦急,慌乱,愤然。
沈月修温和的性子不再,全然只剩下愤怒:“我希望警方和学校能快点解决这件事情!我的孩子,来学校是读书高考的,不是来经历那些什么谣言风波的。”
“如果学校和警方不能妥善解决,我会上诉法院,上诉人民检察院,直到告倒每一个人,一个都逃不掉。”
沈月修是个温和人,几十年了,从没和人红过脸。
唯有的两次,都是在沈诱被卷进风波谣言里,她是没什么厉害的文凭,也没什么大的本事。
但谁都别想再欺负她的女儿。
不再耽搁下去,沈月修要去学校找人,她拎起包往办公室外走。
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
少年碎发微乱,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褶皱,冷淡俊逸的长相中,她竟然瞧出了几分姜媛昔日的影子。
不像谈致远。
更像他的母亲,姜媛。
沈月修看着少年帅气却略显青涩的五官:“你是媛媛的儿子,是叫谈灼对吗?”
女人的声音轻柔,温和,和沈诱平时冷漠的说话方式大相径庭,但谈灼却又觉得两人很像。
骨子里都是柔软的人。
谈灼颔首,先道了歉:“阿姨好,我是谈灼。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沈诱。”
沈月修却摇摇头,眼里露出难过,她没有多说些别的,只是拜托谈灼能帮她找找沈诱。
“阿姨!”周迟跑过来,身上的训练服都没来得及换。
他跑过来,气喘吁吁:“沈诱呢?又出什么事儿了?”
临近高考,体育生在校外的训练场地训练,周迟昨天晚上知道了帖子的事后,打了一晚上沈诱电话,但她没接。
今天跟教练请了假,才得知早上又出了一个帖子,里面的内容简直不堪入目。
沈月修声音难掩担忧:“小迟,又又不知道去哪里了,你帮我找找。”
周迟点头:“别担心阿姨,你心脏不好,别着急。”
-
学生已经散去不少,只有少数人还三两成群聚集在一起。
周迟去图书馆那边找,走之前,他停下来:“你相信那些帖子吗?”
谈灼单手拿着手机,偏过头,第一次正眼直视周迟:“你觉得呢。”
他没回答,但态度足够明显。
周迟站在对面:“沈诱很喜欢你。”
谈灼掀开眼皮:“嗯,所以我得找到她。”
然后,帮她一笔一笔把账还回去。
一中校内面积很大,但是不至于找遍了都没个人影。
谈灼往文科班的楼层走,楼梯还没踏上,楼道里一道傲慢人声已经响起。
“早说了,谈灼跟沈诱没那么干净。上回谈灼好端端的不走竞赛了,不还是因为我拍了照片,心里害怕了呗,怕闹大了取消保送资格。”
“真的啊?”
“不然呢,什么没有走竞赛的心思,嘴硬呗。人家大学霸呢,呵呵。”
“诶凯哥,你说沈诱真跟帖子里说的那样,为了钱财故意招的谈灼啊?”
“差不离吧,她也就那脸和身材拿得出手,破烂成绩......”
话音鄙夷的男生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一道暗藏冷意的声音打断。
“梁凯。”
梁凯闻声回头,看清楼道里站着的人时,一下子白了脸。
谈灼神色淡淡地上楼,脚步漫不经心,一米八几的身高走到梁凯前边儿,低着头睨视。
“再说一遍。”
“......什么?”梁凯有些发怵地后退。
“我让你再说一遍。”
“我没说你。”梁凯心虚害怕地撒谎,“我说的是沈诱,都是她不好,名声差得拉你下水......”
“挺听话。”
谈灼面无表情地扯一下嘴角,点点头,声线毫无起伏:“你还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说她的人。”
“简直他妈找死。”
然后一脚踹了过去。
谈灼没什么表情,单手拽起梁凯的衣领就是几拳,他打架,一向不喜欢废话。
等到把人揍得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他才活动两下腕关节,收了力气。
谈灼:“这事儿没完。”
他转身往下走。
刚在揍梁凯的短暂时间里,谈灼忽然在想。
学校里不可能找不到人,唯一的可能是,沈诱不在学校里,她跑出去了。
可到底去哪里,谁都不知道。
谈灼出了一中的校门,往老宅区的方向走,路过十字路口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目光遥遥地望向破落死寂的私立高中。
说不上来,他就是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沈诱在私高。
“你谁啊。”保安从门卫室里探头,“一个两个的,都说了,不是私高的学生不能进。”
谈灼知道,他找对地方了。
说了句“找人”,就往里冲。
-
私高破旧,落寞,墙皮都脱落了大半块。
天台上的风还是跟一年前一样大。
沈诱坐在天台的栏杆上,两只手往后撑着,抬起下巴,任凭风将长发吹乱。
她不是第一次来天台,相反,她和季繁星来过很多次。
那个时候两个人在私高里被排挤,不合群,学校里没什么相待的地方,就常常来到这里谈天说地。
季繁星总喜欢指着很远地方的一座高架桥,说:“奶奶讲,那边好像是京北市和华清市,首都大城市呢,有钱了想去看看。”
“嗯,我也想。”沈诱跟她一样姿势趴在栏杆上,“等高考了,上大学了,就能出去看看了。”
“我们能考上大学吗?”
“可以啊。”
真的可以吗?
沈诱不确定了。
沈诱向来是不信命的,因为她命不好,可是现在她信了。
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她却遥不可及。一个不会抄起棍子和酒瓶就往她身上砸的爸爸,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个能活过十八岁的重要朋友,一个稍微听得过去的名声......
这些她都没有。
这不是命是什么?玩笑吗?
可是一点都不好笑。
“不好笑......”沈诱垂下眼,“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突然,天台上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人重重推开,发出“轰”的一声闷响。
少年的步子生生止住,冷淡的眼眸里倒映着坐在天台栏杆上的女孩,背影瘦弱,好像再碰一下,她就要碎掉了。
“沈诱。”
谈灼喊她,声音放轻:“你能下来吗?”
沈诱没转过身,也没下去,话里带着笑意回他:“你找到我了,比我预计得还要快好多,大学霸真的是太太太太厉害啦。”
她哽咽的话音,听得谈灼心都揪了起来。
谈灼没敢动,屏着呼吸:“嗯,我很厉害,超级厉害,所以你以后都不用害怕了。”
“我保护你,好不好?”
沈诱背对着他扬扬拳头,声音哽咽:“谁要你保护,我也很厉害的!刚刚有个男生说你坏话,我还把他揍了,一拳就打倒了。”
谈灼瞬间心疼:“是吗?”
沈诱:“对啊,可是这样的坏人太多了,我揍不完。”
无论她去到哪里,爬得再高,走得再远,但好像双脚还是困在深渊里面,使劲儿抽都抽不出去。脚底下的黑暗跟个恶魔一样,一点一点地吞噬她,她好不容易往外爬一点,很快就把她拖回去。
根本爬都爬不起来。
谈灼强忍心疼,笑着哄她:“没关系,我力气大,我帮你揍好不好,一拳打十个那种。”
“骗鬼呢,我才不信。”
“谈灼。”沈诱忽然喊一声他的名字,头低下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吗?因为你跟季繁星很像,不管什么事情,永远第一个选择相信我。”
“可是季繁星死了,你也被我拖下水了,还有一星期的高考,所有的准备都弄砸了。”
她缓缓转过身,看向谈灼的那一刻,眼眶瞬间通红:“我一直觉得老宅区只是个困住我的笼子,我摆脱掉酒鬼爹,摆脱掉私高,摆脱掉那些谣言,努力学习努力高考,我就能走出去。”
可现在发现不是的。
她摇摇头:“这里就是个地狱,我根本逃不出去,连好好的高考上大学都成了一种奢望,没有人能来救我......”
她真的只想好好高考,好好上个大学,为什么就那么难?
“有人救你啊。”
谈灼往前走几步,舒展开右手,他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沈诱,我来救你,我带你去高考。”
“好吗?”
少年逆着光,晨曦的余晖落了他满肩,还是那副松松垮垮没个正形的站姿,笑得没那么正经,语气混得不行。
但沈诱蓦地落下泪来。
她红着眼睛:“真的吗?”
谈灼:“真的。”
第67章 他秋后算账来了。
天台的风太大了, 吹得人心发慌。
谈灼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他左手垂在腿边紧握成拳, 原本结痂的伤口裂开,隐隐渗出血迹。
他眼神沉沉地盯着坐在栏杆上的女孩。
那么瘦,风吹吹就刮下去了。
可是她现在就坐在十几层楼高的天台栏杆上,而往下,是坚硬的水泥地板, 是川流不息的马路, 是湍急的海流。
沈诱动作缓慢,一个是的确很危险她不敢太快, 另一个是因为她隐约感觉到......
她有些不舒服。
那种很久没再出现的不适感浮现了出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这两天的事情刺激的。她不怕这种小病小痛, 她怕的是耽误高考。
沈诱两只手趁着栏杆, 两条腿缓缓从外边儿收了进来,然后才敢轻轻跳下来。
双脚碰到平地的那一刻, 一道身影朝她奔了过来。
谈灼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下巴搁在她的侧颈, 阖上眼, 心才像是落回实处。
沈诱闻着熟悉的薄荷香, 缓缓问:“你不会以为我是要跳楼轻生吧?”
她承认, 刚开始上来的时候, 是真的闪过几秒这种一了百了的想法的。
但很快就被她否定了。
生命是很珍贵的, 每个人只有一次。即便受了很多委屈,生活有很多不如意, 但总会有如意的地方。
所以她等了等,等到了谈灼。
谈灼没说话, 身子动了动,下巴从沈诱的肩颈移向她的头顶。
“我真没有那个想法,我就是吹吹风。”沈诱有些尴尬,她这个说法未免过于含糊敷衍了,信她才怪。
“你怎么不说话?”
“别不理人啊。”
沈诱脸埋在谈灼怀里,声音闷闷的,就在她准备伸手轻轻推开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捏住了她的后颈。
然后,很不给面子地提溜起来。
沈诱一僵。
要糟,他秋后算账来了。
“别,很痒,真的痒。”沈诱伸手去拨开,她这点劲在谈灼那里跟闹着玩儿似的,一只手就摁得死死的。
谈灼低头,盯着她:“痒吗?”
沈诱忙道:“痒痒痒,你快松开。”
谈灼眉梢一挑,点头:“这样啊。”
然后,捏着她后脖颈的手不仅没松开,反而一提,沈诱整个脑袋被他提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谈灼倏地吻住。
不是蜻蜓点水,不是浅尝辄止,是失而复得后的亲吻。
少年爱意,赤诚而热烈。
谈灼托着沈诱的后颈,唇瓣碰上去,带有教训意味地故意咬她,力道挺重的,有些疼。
骂他狗还是混蛋,无所谓了,反正就是不让沈诱躲,铁了心的要她长记性。
哪能这么乱来,这么吓他。
“有点疼啊。”她边躲边说,一会儿嘴唇疼,一会儿后脖子痒。难受得要命,偏偏怎么都躲不了,她欲哭无泪,“真的有点疼,好痒......”
“忍着。”
“你混蛋......唔。”
这下唯一小声埋怨的权利都没了。
这一亲,着实要了沈诱不少体力,她弯着腰喘了好一会儿,心里不停骂着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