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男孩子不能有惊喜。
谈灼眼皮垂下来,还是那副散漫无所谓的样子,冷白修长的手指拨弄两下花瓣,唇微微抿着没说话。
但他的耳朵发红。
“这是什么花?”
“洋桔梗,也叫无刺玫瑰。怎么,大学霸不认识啊?”
“我又不是花农。”
难得有些稚气的回怼,听得沈诱忍不住想笑,“那你喜不喜欢?”
“嗯。”谈灼抬眼,笑了一下,“谢谢,我很喜欢。”
沈诱双眸直视着谈灼,恨不得将这个笑容刻在脑海千万遍,心里却止不住地酸涩。
她是真的很喜欢谈灼。
但他们之间的差距真的太大了。
大到从高考结束这天开始,从她交完最后一张答题卡开始,就清楚他们再要逃避不了,也必须去面对现实的沟壑。
也知道了她的选择。
谈灼看了眼腕表的时间:“走吧,先回去。”
他单手拿着花,另一只手准备去牵沈诱的手,现在毕业了,不能早恋的底线原则已经没了。
可是却被躲开了。
谈灼手顿住,长睫颤了一下:“怎么了?”
沈诱任风吹红眼睛:“谈灼。”
“我可能,不能陪你去华清了。”
第69章 见面
九月仲夏天, 华清市的温度却不高,新生开学半个月才升温自二十多度一点。
“又要去民政局那边啊?”
“嗯。”
“大一才刚开学俩星期,你就开始兼职不累吗?”
三人间的寝室空间很大, 沈诱站在落地镜面前,随手拢起长卷发束成高马尾,面容冷厌:“还行,家教比较轻松。”
开学半个多月,袁夏慢慢适应了她这个冰山美女室友, 虽然话不多, 但人挺好相处。
尤其是那长相和身材,刚进清大那会儿, 新生办的学长们眼都看直了。
袁夏笑着露出虎牙,她八卦:“前两天那学长对你挺有意思的, 你对他来电没?”
“没。”
“这么帅你都无动于衷啊!我嫉妒啦。”
“帅吗?我觉得一般。”沈诱抬眸, 红唇浅浅一勾,“我男朋友比他帅。”
虽然这个男朋友, 还没明确地答应过。
她这话说得宛如平地抛惊雷。
袁夏一口面包从嘴里掉出来:“......什么?你有男朋友了?”
这事儿真不怪袁夏奇怪, 开学半个多月了, 沈诱一直独来独往的。
教学楼食堂寝室三点一线, 平时待在一起也不见得跟谁聊天打电话, 反正情侣腻歪的迹象, 一点没有。
袁夏好奇:“他也在清大吗?”
沈诱点头:“嗯, 物信院的。”
闻声, 袁夏一顿。
她和沈诱都是数统院的,深知物信院和数统院差不离, 都是和尚庙,没多少帅哥。
只有去年一个神颜级学长, 刚入学就被拍了照片上论坛,听说还是个省状元。
不过是上一届的,应该跟沈诱没关系。
袁夏实在想不出物信院还有哪个帅哥,她纳闷问:“那怎么开学半个月了,没看到你们见过面啊?”
沈诱垂下眸:“因为生气。”
二零一八年的第一次高考,沈诱发挥失常,或者说她本来实力就有限,出分的时候没有上一本线。
无论是港城还是华清市,稍微好一点的大学都没法填。
所以,她复读了。
她和谈灼依然保持联系,会跟他视频,腻歪说坏话。
直到寒假,二零一九年的那个冬天,在数不清的试题卷和越来越高的分数线里,她和谈灼第一次起了争执。
不为别的。
因为成渝。
“所以你们这是吵架了啊?”袁夏似懂非懂的说,她没谈过恋爱,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
“算是吧。”
“互相生气吗?”
“没,他生我气了。”
而且气挺久的,到现在还没消,这混蛋。
沈诱没多聊,她赶时间去家教,路还挺远。
可等做了几站公交去到小区,敲了门才发现没人,她只能先在民政局路口这边等着。
正值低峰期,民政局前没什么人。
沈诱也就不避讳,直接靠在一边的站牌上,握着手机无聊地刷来刷去,心却不怎么平静。
她打开微信聊天框,和谈灼的最后一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开学前,他回了她一个字。
-我收到清大的录取通知书了。
-好。
之后没多久就开学了,沈诱本来想着开学就去找谈灼的,没想到物信学院搞学术交流,谈灼去了京大,半月后才回来。
算算时间,现在也该回来了。
鬼使神差的,磨磨蹭蹭了将近半个月,都没想好怎么跟谈灼发消息的沈诱,这会儿倒是斟酌着发了两条消息过去。
-你从京大回来了吗?
-我今天没课出来了,要见一面吗?
但过了好一会儿,对面都没回。
她有些失落,不知道是在忙,还是因为寒假那会儿她说得那些话生气不理她。
-
车身匀速平稳行驶在去路上。
一只肤色冷白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指节随意舒展开,单手打着转,透着股随性懒散劲儿。
偏生腕骨上佩戴的物理实验腕表,上面还停留着物理实验的精细数据,又显得严谨规整。
谈灼声音冷淡:“民政局下车?”
“对,民政局边的路口就行。”
王尧拍着后座的真皮座椅,整个人摊着笑呵呵:“都一年室友了,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少爷公子啊,这车得七八位数吧。”
谈灼不耐烦:“到了就下去,我还要回去做实验。”
王尧嘿嘿笑:“都从京大学术交流回来了,还做什么实验。”
今年暑假的时候,学院组织学术交流,学院一个很有名的物理教授挑了好几个专业靠前的学生,一起去京北市交流。
谈灼就在里面,这学期开学大半个月了,今早才回来。
谁想到这小子长一张帅脸,天天泡实验室里?
“你说说你,之前心理学专业那美女,叫成渝的,对你不挺有意思!说起来,这大半学期怎么没见她来找你了?”
王尧一脸惋惜:“有这空闲做实验,去跟人家发展情感多好。”
谈灼掀开眼皮,从后视镜扫他一眼,拿起一瓶水往后扔过去:“有完没完?”
王尧喝口水:“完完完。不是我说你,成天窝实验室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为谁守身如玉呢。”
谈灼面无表情扯出一个笑:“是啊,我守身如玉。”
“鬼信。”
要是去年大一刚开学那会儿,王尧没准还会相信。
但是都在清大一年了,谈灼这家伙不管看见多漂亮的学姐学妹,八风不动,整的跟个性冷淡似的。
一看就是没什么喜欢的妹子。
鬼才信他什么守身如玉。
“诶,我听新生办的哥们儿说,今年有好几个高颜值学妹,你知道最稀奇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谈灼恹恹道,没什么要猜的兴致。
“数统院跟咱物信院那可是和尚庙,今年数统院竟然来了个超级漂亮的学妹,听说数学满分进来的。”
说到这,王尧啧啧两声,他是真的由衷佩服:“要知道今年那理科数学高考题难得出奇,满分不容易啊。”
谈灼手微顿:“嗯,很不容易。”
封闭复读一年,硬生生从本科踩线提到清大分数线,怎么可能会容易。
他知道王尧说得是谁。
沈诱来了清大,在数统学院,最难的一届高考理科数学题,她拿了满分。
很厉害,很优秀。
谈灼挺欣慰,但气也是真的气。
沈诱寒假那会儿对他说的话,他没忘,也不打算让沈诱忘。
得让她长长记性。
他这人混蛋,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哪能这么好哄。
到了目的地,王尧也不耽搁直接下了车,“走了啊,回去请你吃东西。”
谈灼没什么反应,他拿出手机看时间,却见到了微信上弹出的两条消息,半晌都没回。
他抬头,不经意的循着王尧的方向望去一眼,却倏地定格住了。
-
民政局前。
“同学,你是在等人吗?”
一道疑问的男声在后面响起。
沈诱闻声回头,是一个穿着短袖的男生,长相清秀挺文艺范,看样子也像是清大的学生。
她点点头:“嗯,你是王辕的哥哥王尧是吗?”
王尧平时跟谈灼在实验室和教室待多了,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跟漂亮妹子说话,激动地快要结巴了:“啊是是是,我是王尧,那个我弟突然生病去医院了,今天让你白跑一趟了,不好意思啊!”
沈诱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她摆手就要走。
冷厌的一张脸,再配上挺随意的动作,整个人又冷又带劲儿。
简直是照着王尧的心巴长得!
王尧见她要走,连忙提醒:“同学,你也是清大的吧,这里不好打车的,要不你跟我一起坐我室友车回去吧?”
说完,怕她不相信,指了指街对面那脸黑色的车。
王尧拍拍胸脯:“我室友脸帅人正很大方,不碍事的。”
沈诱还真犹豫了。
她在这儿耐着性子等,主要就是一直没用手机打到车,不过她没打算坐别人的车,不安全也不太礼貌。
“不用了,谢谢。”说完,她转身往公交站牌走。
清大旁边的环境沈诱还不熟悉,走得有些慢,她往公交站牌那边走。
走了没几步,身后响起一声鸣笛,有些刺耳。
她懒得管,脚步往里挪了些,刚走几步又听到一声鸣笛。
离她更近了。
摆明故意戏弄她的!
沈诱皱眉转身,看着身后的黑色车辆,视线却有些朦胧看不清车主。她复读这一年眼睛近视到了两百度,但她不爱戴眼镜,总觉得会让眼睛变形。
这会儿模模糊糊,她有些烦躁。
突然,后座车窗降下来,王尧伸出手笑着喊:“同学,上车啊,省得等车了。”
是刚刚那个男生。
沈诱脸色淡淡,可在缓慢靠近的车身中,五米、四米、三米......直到车身停在她的脚边,副驾驶座的车窗降下。
露出了那张冷淡的脸。
比之半年前,少年的五官成熟深邃许多,身上的暗色薄卫衣套装显得内敛,疏冷。
沈诱怔愣住,连心跳都漏了一拍,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谈灼。
所以他到底看见了消息,还是没看见呢?
王尧招呼手:“来啊同学,后排位置挺大的。”
可沈诱却没动,眼底的万千情绪反转,最后被她悄悄藏起来。她没往后座走,而是径直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落座,关门,系安全带。
动作一气呵成。
她面上一副淡定样子,心里却扑通个不停,偏头装的很是有礼貌问:“请问我能坐副驾驶吗?”
王尧:“......”
还带这样的?
“随便。”谈灼没看她,声线偏淡,说完直接发动引擎。
王尧话多,一路哔哔叨叨个不停,气氛倒也没多尴尬。等到路过中央商城,他有事下了车,车厢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一时间连空气都静默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沈诱抿唇,先开了口。
“早上。”
“这样,挺赶的,刚刚是你室友吗?”
“嗯。”
就在沈诱还准备扯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作为开场时,谈灼打断她:“沈诱,你还记得你寒假说了什么吗?”
他转头,直接道:“我没那么好哄的。”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对方还在想着寒假的那件事情,还在想着寒假说得那些话。
二零一八年的冬天,他们一起看了华清市的第一场雪,但是二零一九年的冬天,他们断了联系。
虽然也没断多久,就那么三个多月。
“......是吗?”沈诱揪紧书包带子,“那我努努力,努力哄你,可以吗?”
她低着头,眼睛也垂着,声音比以前要小很多。
因为她也在害怕,怕谈灼不要她哄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车厢却好像愈发静默,只能听见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仿佛印证着刚才说的那句话一样。
沈诱越听呼吸声,心越沉下去,她头不敢抬了,越埋越低。
谈灼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腕表,里面的实验数据翻了几个来回,他心思不在这上面,余光落在旁边的人身上。
因为他没理她,女孩儿脖子快弯成九十度了,浑身罩着失落难过的情绪。
又可怜又好笑。
谈灼眼底渗出点点笑意,勾了下唇角,忍不住逗她:“难受了?”
“......没。”她嘴硬,可眼眶却悄悄红了。
因为成渝和谈灼起争执的事情,并非沈诱本意。
可成渝对她说那样的话,老是拿同一件事来膈应她,在高强度高压力的复读环境下,她真的会崩溃。
所以她没忍住对谈灼说了那句话,虽然她很快就后悔了。
但谈灼第一次对她生了气。
“真没难受?”他声音一贯的冷清。
可是沈诱好久没听过了,声音从耳边进入大脑的时候,她控制不住那股子情绪。
可能因为分别太久,心里挺想念的,也可能因为寒假在成渝那受的委屈,也可能是高强度复读一直压抑的宣泄。
更多的是,怕谈灼真的不跟她好了。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挺想哭的。
沈诱在心里默默腹诽自己好哭鬼,一边转过头逞强说:“我没难受。”
谈灼却不打算放过她,直白戳穿:“没难受,为什么要哭?”
沈诱一下子绷不住,眼眶红了。
她不太想在别人面前哭,因为觉得丢脸,便抬手准备打开车门,却听到一声落锁响。
他把车锁了。
“我要下去,你把车门打开。”她扭着身子,轻拍了下车窗,不懂这人什么时候这么不依不饶了。
“打开干什么,让你下去痛哭一场?”谈灼笑一声,笑得听不正经的。
比以前还浑。
沈诱:“......”
说得她跟水漫金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