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来说, 就是他们仨都挺穷的,没什么钱。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哪里听到的风声, 买了个小熊公仔送给她。质量挺差的,沈诱没抱多长时间,小熊的一只眼睛就掉了,然后鼻子也掉了。
但她舍不得扔,就拿针缝了起来,一直放床头上摆着。
“来华清上学,那个小熊带不来就放家里了。”沈诱抬头看着他,眸底亮晶晶的,语气有点小渴望,“你可以买一个送给我吗?”
“我想要一个你送给我的。”
谈灼稍微低着头,目光凝在她的眼睛上。
沈诱说的小熊公仔,他记得。
有一回打视频的时候,见过她抱在手里,很旧很破的一个玩偶,眼睛和鼻子缝的歪歪斜斜,但她还宝贵得很。
沈诱见他一直盯着她,还一只手揣着兜不说话,气氛怪怪的,她抬起脚尖踢了他一下:“到底买不买啊,别不说话。”
怪尴尬的。
“好,那你在这儿等。”谈灼收回目光,转身朝对面的玩偶店走去。
他背影走得有些远了。
沈诱当即转身进了便利店,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想让谈灼买个玩偶是她是真的,但找个借口支开他,也是真的。
她自己有东西要买。
精品店的导购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微笑着说了句欢迎光临,而后又脸红道:“刚刚是小姐姐的朋友吧,怎么没一起进来啊,店里东西很多的。”
沈诱脚步顿住,而后挑眉。
这狗东西出来站这么一会儿,就惹上桃花了?
沈诱浅浅勾唇:“你说刚才那个啊?”
导购红了脸,满眼跃跃欲试:“嗯,那位是——”
“是我男朋友。”
沈诱冠冕堂皇的话,张口就来:“见了父母兄弟姐妹,双方都特满意,过几天就领证摆酒席了。”
导购有些懵,皱眉:“......领证办酒席?”
沈诱毫不心虚地点头,,右手碰了下没有一丝赘肉的细腰,面上笑得疏离冷淡:“哦,我还怀孕了。”
“三个月。”
导购:“......”
导购拧着眉,上上下下扫了沈诱露出来的细腰几个来回,硬是把那句怀疑的话憋了回去,态度有些不耐:“那请问这位女士要买什么?”
刚才还小姐姐,现在就女士了。
沈诱也不计较,直接走到柜台前,挑了一款色号的唇釉和一根眼线水笔,刚要付款,她又原路折返拿起了另一件东西。
他怕黑,这事儿她没忘。
“欢迎下次光临。”导购拉着脸,敷衍地说完话,就把手里的包装袋递了过去。
沈诱接过,转身出门,正好碰见单手拎着一只公仔的谈灼。
别人都抱怀里,就他不一样,一只手拎着。脸色冷冷淡淡,有些不耐,看着拽里拽气的样子,还显得有点好笑。
谈灼:“买什么了?”
沈诱当机立断:“买了些平时的化妆品。”
谈灼没多想,点个头,拎着公仔的一只耳朵抬脚往外走。
“稍等一下。”
导购从柜台走过来,脸颊有些红,拿出卡装一根小发卡伸到谈灼面前:“这是本店近期做优惠送的赠品,不用客气的。”
谈灼微怔,接过来,冷淡道:“谢谢。”
“不用谢。”导购脸更红了,她转头看向一旁饶有兴致的沈诱,脸又拉下来,边回走甩了句话过来。
看热闹不嫌事大。
“怀孕了就别穿高跟鞋,伤身。”
沈诱一僵:“......”
谈灼脚步顿住,拧着眉扫了眼沈诱的腹部,眼神复杂看向她,意思是:你认真的?
他把沈诱从店里拽出来,居高临下冷不丁地盯着,轻嗤一声:“来,你跟我解释一下,什么叫怀孕。”
“......”沈诱憋了半天,两手一摊,放弃挣扎:“我胡诌的,我有罪,我该死,你揍我吧。”
谈灼点头,哼笑一声:“你真行。”
他真服了。
-
逛了一圈商城后,又去了附近的餐厅吃完饭,回到公寓已经有些晚了。
第二天还有课,还都是折磨死人的早八,两个人没多聊什么各回各房间。
谈灼吹干头发,刚要关上卧室房门,一只手伸进来扒拉住门框。
沈诱探出头,盈盈笑了一下:“晚上挺黑的。”
“你星星灯昨天坏了吧,也不亮了。”
“你不是怕黑吗?”
她循循善诱:“我陪你啊。”
谈灼穿着灰色睡衣,懒洋洋靠在门框上,眼皮耷拉下来看她一眼,“不用了。”
他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嘴角,语调要死不活的嘲她:“我怕又有人怀孕。”
沈诱一哽:“......”
他怎么还记得这一茬啊,离了大谱。
深夜的房间一片漆黑,床头的星星灯光线弱到几乎忽略。
灯坏了。
谈灼半条手臂搭在眼睛上,啧一声,有些不爽地放下手臂,两眼半睁地看着天花板。
开着灯光线太亮,睡不着,不开灯房间一片漆黑,还是没法儿睡。
突然,房间锁咔哒一声轻响,门缝里渗进来一点月色,依稀能看见一个人影,偷偷摸摸地往床头走。
谈灼半条胳膊枕在脖子上,挑眉,好整以暇地盯着沈诱,看她又想干什么坏事。
反正他今晚睡不着。
“干什么。”他冷不丁说话。
“你没睡啊,也对,没灯你睡不着。”沈诱倒是一点都不心虚,理直气也壮,说话间,她把手里的东西插在了电源上。
霎时,灯光从巴掌这么大的星星灯中照射|出来。
谈灼有些愣住。
暖黄色的灯光映射在沈诱的脸上,因是深夜,一头长卷发被她随便松了下来搭在肩膀上,浓密乌黑的发丝,遮住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楚。
唯有那双弧度上挑的眼睛,眸底有灯照进去的光,宛若点点星辰,熠熠生辉。
她轻轻眨下眼,笑得有点坏,但也温柔:“这下就有光啦。”
这下就有光啦。
谈灼指节一颤,心脏好像被什么敲击了一下,很软却无法忽视,他怔怔地看着女孩儿。
他觉得沈诱好像也没说错,有光,真的有光。
她就是光。
谈灼双手往后撑,姿势有点没睡着的倦怠,眼皮缓缓垂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诱心思难得不在他身上。
她秉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然后瞄了谈灼一眼,见他好像真的没什么反应,才悄悄挪着步子走到床的另一边。
然后,轻轻躺了上去。
靠,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
沈诱脑子里开始七想八想,她已经很努力地控制住了,但是当身体触碰到谈灼的床褥时,尤其是那股越来越浓郁的薄荷香传来的时候——
她、脸、红、了。
这怎么可能不乱想。
谈灼还垂着头,身体朝向床头星星灯那边,刚刚那一瞬间沈诱给他的感觉,像极了小时候姜媛维护他的样子。
忽然,睡衣被人扯了一下。
谈灼偏头,在看见沈诱躺在另一边的时候,他整个人猛地往床边躲:“你怎么睡这儿?”
沈诱侧身面对他,弯着唇,伸手拍拍床垫:“快睡啊,快来快来,很晚了。”
“两个人睡觉就不会怕黑。”
一点都不客气。
她主动且坦荡地像是这里是她的房间,她的床。
说完,她又伸手给自己盖上被子,装乖装得没边儿,像是真的跟他展示不久前那句——盖着被子纯聊天。
谈灼:“......”
“你真行,你赢了。”谈灼掀开被子,跑到客厅从冰箱里拿了杯可乐,二话不说灌了一大口。
华清市的仲夏堪堪将至,气温不高勉强三十度,客厅里的空调打得很低,谈灼依旧燥意不减,又烦又躁。
他有些不自在地扒拉一下脑门上的刘海,鼻尖上也渗出了汗,脑子里满是沈诱穿着睡裙躺在他旁边的样子。
女孩儿皮肤很白,露出来的半边肩头与黑色的床褥,形成鲜明对比,偏偏她笑得比谁都无辜,又乖又欠,像个妖精。
操。
这觉真没法儿睡了。
-
隔了大半个月,沈诱来了烘焙社,今天是她第一次正式兼职。时间没有很长,上午三个小时,到点后直接离开,会有下一班的人来到这里接班。
算是一个流动性的兼职,但是卫生要求挺高。
沈诱系上围裙后,还要经过几分钟的手动消毒,才能靠近烘焙台。
她技法不是很熟练,尤其是捏形这块拿不准,往往刚捏好没一会儿就软塌塌的了。
“力道太轻了。”一道声音传过来。
“嗯,谢谢提醒。”沈诱没抬头,她听得出来是谁,也没怎么搭理,自己做自己的。
“把模具按一下,沾点水,粘性会大一点。”桑浔也边戴上手套后消毒,边专业解答,笑一声提醒,“我是社长,社长的好心提醒总要理一下吧?”
沈诱还真不知道,她抬头:“你是社长?”
桑浔也点头:“对啊,不然我为什么进出自如,烘焙社跟外面的店有合作,卫生情况很严格的。”
“这样啊,知道了。”沈诱没怎么纠结这个问题,脸色依然淡漠,笑得极其疏离,顺着他问个好,官方的不能再官方,“社长好。”
桑浔也笑一下:“要不是看到过你跟谈灼说话的样子,我还真以为你对谁都那么冷漠。”
沈诱想都没想,脱口问出:“他啊,他跟别人不一样。”
话说得理所当然,直白,热烈。
将她对谈灼的喜欢公之于众,不仅说给别人听,还会做给别人看,他就是不一样的。
桑浔也忽然就有了点那么好奇。
如果知道了成渝在大一跟谈灼的事情,沈诱还会这么淡定,这么坦荡荡地说喜欢吗?
“你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认为,成渝是谈灼的女朋友吗?”桑浔也说话时,一向随和的眼底有些排斥,“别人不太知道,但这事儿,我知道。”
这也是为什么,他对成渝没好感的原因。
第85章 不理智
姜家后院。
凉亭里姜老太穿着中式旗袍, 即便上了年纪,生了皱纹的脸上依旧有一种雍容端庄,威严, 喝茶翻书不紧不慢。
姜老太喝了口茶,看着远远一道人影走过来。
谈灼头发随便撩起,打完球后发带懒得摘,就这么戴在头上。黑白撞色短袖加运动短裤,斜挎包挺随意地罩在身上, 走路姿势比较随性, 清冷里带着点混野。
一种少年的鲜活劲儿。
但姜老太不满意,她满意的是沉稳, 内敛,听从安排, 不反控制, 一切以利益为先。
而不是这种一看就稚气未脱,难管难驯的学生样子。
姜老太:“不是跟你说穿衣最好正式一点, 怎么老是穿得学生样。”
谈灼不叫祖母, 也不主动寒暄。
他表情很淡地扬一下唇,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敷衍:“穿得学生样, 因为我就是学生啊。”
他才二十岁, 大学门都还没出过, 谈家也不过是暂时压在姜家这边, 集团出了事一时没法儿翻身。
姜家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控制他。
他妈姜媛这个年纪的时候, 可能更糟,连穿什么衣服都没法儿自己做主。
姜家的掌控欲一向这样。
姜老太把话题引到另一边:“上回让姜郁那小子给你送去的合同看了吗?成渝丫头挺用心的。”
意思是成家给足了诚意, 不管是姜家腐朽坏了的底子,还是谈家目前的情况, 都很有好处。
谈灼没表情,声音冷淡:“合同啊,我扔了。”
也不是第一次扔。
成渝送来的几次合同,他没看,直接甩垃圾桶里了。
讲真的,谈灼压根儿就没觉得,他是个多文明礼貌的人,东西直接扔垃圾桶这事儿,高中不知道干多少回了。
姜老太皱眉:“谈家的家教就是这样的,我看你妈真是......”
她话说一半,又缓缓吞下去。
谈灼勾一下唇,笑得比谁都假,接姜老太的话往下说:“我妈没教好我,是吗。”
“不好意思啊,我妈死了十几年了。”
他身子往后靠在庭院梁柱上,一条腿伸开,大喇喇地放在凳子旁边,没个正经样儿:“另外,我性子随我妈,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需要别人操心。”
这意思,就差明晃晃说多管闲事了。
姜老太看着谈灼,眉眼之间跟年轻时候的姜媛很像,性格只怕是更像。
太倔。
要说对于姜媛这个女儿,姜老太以前是喜欢的,她悉心培养,用心教育,为的就是姜媛争一口气。
作为母亲,她是想要姜媛嫁得好,过得好。但是她也要姜媛发挥她应有的价值,为姜家争取应有的利益。
不然她好好养她这么大,有什么用?
谈灼也是一样。
谈家现在压在姜家下边儿,谈致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医院里出来。谈灼受了姜家帮衬,就得有他的价值。
姜老太声音苍老却不是威严:“所以你还是不愿意接受成渝丫头了?”
“你跟你妈妈真是一个性子,这么倔。你爸爸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谈氏集团压在你身上,未必有多轻松,跟成家合作才是最好。再说了成渝丫头样样都好,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况且长辈为小辈讲亲,那都是传统习俗。
长辈们做的决定,小辈们有什么资格推脱。
谈灼笑一声:“您让我说?”
姜老太:“你倒是说给我听听,哪里不满意。”
谈灼也不客气,他性子随他妈,要说就说了:“哪都不满意。”
说完,时间到点了,他转身就走。
学生就得有个学生样儿,不在清大实验室里待着,天天跑姜家,挺烦的。
“诶,你等一下!”
姜郁不知道从哪儿突然蹦了出来。
谈灼一向对姜郁不怎么搭理,瞥了眼他,随即直接无视,当个没事人往外走。
姜郁最气的就是谈灼那副轻慢的眼神,让他很不爽。
他怪生气的,还是犹豫地说了句:“我上次说的都是气话,没有故意诅咒你和沈诱不能在一起的意思。”
谈灼不想管他,但是捕捉到他话里的名字,脚步顿住。他转过身看过去时,冷淡的眼神倏然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