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致远出院了,就代表着已经恢复了,谈氏集团也不会再压在姜氏之下。
姜老太神色恍惚数秒,她苍老的手臂撑着桌子站起来,“你再给我说一遍!”
谈灼说得更清楚了,“再过几天,我妈的艺术团股份回让合同,还有谈氏集团的律师函就会寄过来。”
姜家一直把姜媛的艺术团占为己有,先前谈致远以为的解决,不过是姜家表面上糊弄。
实则姜媛艺术团的根基,仍被掌控在姜家手里,甚至腐败,乱来。
只是当时谈致远呼吸道病重,连正常呼吸都是困难,一下子倒下来,姜家趁机钻了空子,把谈氏集团的股份控制在手里。
一面是姜媛当年的心血艺术团,一面是谈氏集团股份,谈灼一时间没法儿反抗。
不过从谈致远恢复过来那刻开始,一切掌控都将落空。
姜老太不敢置信,她怒视道:“律师函?谈致远还真是有手段啊?你呢,谈灼你也头脑不清醒吗!你妈妈死的时候,谈致远回去过?他根本不在乎你妈,也不在乎你,只有姜家才在乎你和你妈。”
“配吗?”
“什么......”姜老太惊怒过后,听到那云淡风轻的两个字,霎时愣住。
谈灼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姜家配吗?”
他笑了一下,嘴角却没什么笑意:“姜家控制我妈二十年,生前扣下她的人,死后又扣下她几年的心血艺术团,她三十岁生日车祸去世那天,也是被你们扣下才匆匆逃去了港城吧?”
一边是华清市被扣下的艺术团,一边是只有几岁的谈灼,姜媛分身乏术,撞死在了马路上。
姜老太眼神闪躲,“你胡说些什么话,姜媛是我女儿!”
谈灼:“你也知道我妈是你的女儿?‘姜媛’,也是,你连称呼我妈都是连名带姓,她不过是你用来联姻的物品而已。现在呢,我也是?”
姜老太算是看明白了,谈灼之前一直将那个叫沈诱的女孩子瞒得好,生怕她在姜家这里受委屈,今天却这么直接带来。
原来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好啊,姜媛就生出了你这么个好儿子!”姜老太怒不可遏,“你算计我这把老骨头,以为成家就会这么算了?成嵩淮那个老东西,合同拟好了。”
谈灼懒懒道:“那您还是先去查查成嵩淮吧。”
......
从姜家的庭院里出来好一会儿,沈诱站在马路上,看着来来去去的车子,半天没回神。
姜媛三十岁生日的时候,死在马路上,港城的西街路口。
“高中那会儿,陈宴打马虎眼,说你有一两天都喜欢在街上转悠,出去撩妹找风头,其实那几天是你妈妈离开的日子吗?”
“嗯。”
“我们俩第一次打视频的时候,就田昕薇生日那天,你生着病嗓音都哑了,还在西街路口上转着不回家,也是吗?”
“嗯。”
还有寒假那次。
沈诱站在西街路口跟谈灼打电话,她说,港城没有下雪,她有点儿想他。
那时候谈灼问她在哪里,沈诱说在外面,西街路口。
后来他们莫名因为成渝起了争执,沈诱说了那几句气话,她说,“真的,算了吧。”
“我们算了吧,谈灼。”
“我不想喜欢你了,真的,太累了,我们断了吧。”
谈灼性格冷静,那是沈诱第一次在电话里就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紊乱,好像在她说出那句话后,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和理智,破了功。
清浅的呼吸断断续续,他沉默了特别久。
然后只说了一句话。
他笑了一声,声音却很沉很低,像是被抛弃了,“沈诱,能不能请你坚定一点的走向我?”
可沈诱没说话。
她挂断了电话,掰碎了电话卡。
所以,那天沈诱就站在姜媛车祸去世、抛下谈灼离开这个世界的地方,再一次的把谈灼抛下了。
“对不起。”
她真的很过分,真的是个坏女孩。
沈诱低下头,眼眶泛红,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对不起,寒假那天我太生气难受了,才会跟你说那样的话,对不起......我不知道那里是你妈妈离开的地方。”
谈灼有些怔。
除了天台那次,沈诱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得这么狠过,泪水打湿了她的脸颊,声音哽咽的不成话。
“你怎么了?”谈灼有些茫然。
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哭得那么凶。
“我一直都欠你一个道歉。”
沈诱眼睛通红,“寒假那天的话,你没有再跟我提过,但我知道,你肯定忘不了了,这辈子都忘不了了。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
对不起,二零一九年寒假的谈灼。
谈灼很骄傲,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一个人。
可那天,他明明都低下头来求她了。
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人潮还未歇去,车噪喧哗声还在耳边响着,不少路过的行人偶尔会回头。
沈诱知道她现在哭成这个鬼样子,肯定丑爆了,一点都不漂亮了。
但她还是抬起头,“我知道我这话挺不要脸的,但我还是想说,你能把那些话忘了吗?”
谈灼,你能把那些话,彻彻底底忘了吗?
第103章 玩儿她
华清市已经开始降温了, 簌吹来的一阵风,将沈诱凌乱的长发吹乱,露出她哭红的那双眼睛。
看着特别可怜, 特别乖。
比平时那横天横地的样儿,看起来好欺负多了。
谈灼眼皮垂下来,他抱臂靠在路灯上,懒洋洋道:“那估计不行,我记忆力很好, 忘不掉。”
沈诱抽噎一下, 她反手糊掉眼泪,动作多干脆, 话就有多怂:“那、那忘不掉的话,也不要想起来, 永远都不想起来, 成吗?”
这会儿,她就跟个无赖一样, 好像她说不想起来, 就真的永远想不起来。
谈灼难得看到沈诱犯傻的样子, 又好笑又可怜。
他扬起下巴, 眼底露出点笑意, 面上还是淡淡地说, “也成, 不过你得过来点。”
沈诱现在很乖, 听话地走过去一点,慢慢腾腾, “然后呢。”
“然后啊.....”谈灼把她搂过来,“然后你就别哭了, 哭得我都有负罪感了。”
沈诱脸埋他衣服里,没说话。
谈灼感受到怀里人的闷声抽噎,他挺心疼的,但是性子狗就是狗,他没忍住笑一声,“看不出来啊,你还挺会哭的。”
那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一颗一颗往地上砸。
刚刚旁边的路人一个两个回头看,皱眉虎着脸,还有个大汉撸起袖子,一副要跟他干架的样子。
还以为他把她怎么了。
......
晚上,沈月修忽然打来了一通电话,说是过些时候要来华清市一趟,不过时间还没定。
“妈,你怎么突然要来华清啊?”
“我去华清看看你,都快半年了不知道在那过得好不好。你复读毕业的时候就说要去华清,如果没考上,就再复读一年......妈妈是怕你期望太大,去了华清以后会有落差。”
沈月修看着沈诱清瘦的双肩,这是她的女儿,即便隔着屏幕,她也一眼就能看出来沈诱瘦了好多。
沈诱最了解她妈,多愁善感还喜欢自责,连忙转移话题:“妈,你一个人来吗?”
“还有谈致远,你谈叔叔。”沈月修不知道想到什么,顿了顿,“又又,你谈叔叔去华清的事情,谈灼应该是不知道的,你先别告诉他。”
“为什么?”
“他跟谈灼父子之间的关系,很差。”沈月修叹气,“姜媛走了十几年,你谈叔叔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不在乎。”
沈诱呆滞数秒,才反应过来,“妈,你的意思是,谈叔叔偷偷看谈灼啊?”
爸爸想看看儿子,只能偷偷的,小心翼翼的。
说出来都没人会相信。
但谈灼和谈致远的关系就是这样。
沈诱犹豫道:“谈灼跟我说过,他妈妈去世的时候,谈叔叔一直在外面应酬没回来,后来尸体送到了太平间两天了,他人都没回来。”
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戳着桌面,“可能是心里有芥蒂。”
“芥蒂当然有,心里一直过不去那个坎。”沈月修眼露不解,“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我们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了,谈致远和姜媛感情好,不可能当年姜媛车祸,谈致远不回来......”
“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谈致远没在姜媛去世那几天回来,可能有隐情。
可到底是什么隐情呢?
沈诱怀揣着心事,不知不觉走到了书房门口,谈灼正背对着她半坐在书桌上,手里拿着一块黑石方板,灯光下泛着如同黑曜石般的光亮。
“这是什么,棋盘?”
“嗯,象棋盘。”谈灼冷白肤色的手在黑玉石棋盘上轻轻一扫,色彩对比明显,衬得那块黑石棋盘愈发神秘,“小时候学象棋,我妈从国外拍卖回来的,去年来清大带过来了。”
棋盘是用极罕见的黑玉石所制,古老神秘,即便过去了十几年,依旧被保存得如同新时。
足以可见,姜媛在谈灼心里分量很重,但越重,谈致远在他心里的罪过就越深。
沈诱试探性道:“那谈叔叔,他有没有送过你棋盘啊?”
“没有。”
“公司事情多,比较忙没时间,也能理解。”沈诱偷偷瞄一眼谈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也可能其他事情,也是因为有原因才耽搁了,你觉得呢?”
谈灼掀开眼皮,抬手捏住她下巴,笑一声,“你行啊,都开始打哑谜了。”
沈诱那点小九九,他门儿清,但谈致远的事情......
其实她猜的不错,父子关系这么差,并不单单因为姜媛去世谈致远没回来的原因。
还有另一层原因。
但谈灼不想提。
“别提他了。”谈灼忽然问,“会下象棋吗?”
“不会,象棋子都认不全。”沈诱摊手,她扬起眼尾坏笑,“要不这样?你教我下象棋,我今晚要是赢你了,我问你什么事儿你都得答应,包括谈叔叔。”
谈灼下巴一点,表示同意,“我要是赢了呢?”
沈诱把长发往后撩,勾唇笑:“你想怎样就怎样,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她这话说得暧暧昧昧,算盘珠子都蹦到别人脸上了。
“行啊。”
比起围棋,象棋的规则不算难,介绍一翻下来用不了多久。沈诱学东西还算快,谈灼引着她自己和自己对弈几局,她算是把象棋的规则和一些潜在规律摸了个透。
“象棋也没那么难嘛。”
“嗯。”
“我要赢你了?”
沈诱执红子,她走了十几步,谈灼的黑子毫无进攻的迹象,反而隐约有着退守的势头。
她忽然想到一个字——柔。
沈诱忽然记起高三那年的象棋兴趣赛,章西寻和陈宴看着谈灼下得的棋,说到最多的一个字,就是“柔”。
跟谈灼冷漠和时而带着攻击性的性格不同,他下的棋很“柔”,暗里藏刀,几乎让人反应不过来,甚至看不明白他走的每一步棋。
然后釜底抽薪,用看似最柔的一颗棋子,一招反杀。
沈诱眼神凝在她刚落下的那颗棋子上,越看越不对。
果然,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执起最角落的一颗子,最柔最边缘,甚至沈诱从最开始就没有注意到的一颗子。
但他没落下。
沈诱心里都紧张起来,“你怎么不下?”
谈灼逗她似的,手里摩挲着那颗黑子,懒散说话,“你确定?落子无悔,下了棋你就输了。”
沈诱瞬间郁闷住,过了会儿才慢慢腾腾地“哦”一声,随即满不在乎似的,“赢了就赢了呗,我还耍赖不成。”
她眼里露出狡黠,悄悄抬腿,放在谈灼腿上,慢慢地摩擦了一下,动作犯规,“我刚都说了,你要是赢了——”
“怎么玩儿我都行。”
谈灼:“......”
落子无悔是无悔,但他这人吧,有时候挺狗,倒也不必这么守规矩。
谈灼转手就要将棋子落在别的地方,不打算赢这盘棋让沈诱得逞,只是手才刚从棋盘上抬起,沈诱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的手按了下去。
“炮”隔“象”吃子,他赢了。
他不想赢,沈诱也要让他赢。
谈灼的性子,沈诱很了解,即便是她赢了,想问谈致远的事情他也不会说,还不如换个方法。
失控的时候,才会说真话,才会百依百顺。
谈灼赢了棋,沈诱笑得眉眼弯弯,一副她得逞的样儿,“谈同学,你赢了哦,要不要想想,怎么玩儿我呢?”
“......”
“是在床上呢,还是客厅呢,还是......就在这儿呢?”随口胡诌的话沈诱没当真,她眼尾上扬,笑得有点儿挑衅,“我都不介意。”
谈灼耷拉着眼皮,没搭理她,修长指节磨挲着棋子,动作懒懒散散。黑曜石般的玉石,在灯光下闪着一抹晶莹。
圆润,饱满,剔透。
“你看看你,每次这样就不说话了。”沈诱从椅子上起来,随后径直坐在谈灼面前的书桌上,白皙长腿交叠,肆意晃两下。
她笑得很欠,故意唉一声,“真不知道是我没魅力,还是你不行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理智的脾气都也没什么耐心,更何况谈灼从来不觉得他在面对沈诱勾他的时候,有什么好的耐心和自制力。
“成啊。”
“那走吧。”沈诱也不废话,她是真的打算问谈致远的事情,总不能一辈子都让这父子俩老死不相往来吧。
“就这里吧。”
沈诱僵住:“......什么?”
谈灼看着她,“照你说的办,三个地儿随便挑一个,就这里。”
沈诱愣了好半晌,谈灼在这方面还挺注意的,因为怕她伤着,每次她想疯都会很小心地在床上,刚那几个地方她就嘴快说着......玩的。
真的是,说着玩玩。
但他当真了。
沈诱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她看着谈灼投过来的目光,很沉,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这里不太好,回房间吧。”
谈灼轻嗤一声,直接戳穿她,“怂了?”
他起身,一米九的修长身高走到沈诱面前,头微微垂下,眼里露出点笑意,突然俯身到她耳边笑一声,“你刚不是挺横,让我随便玩儿你?”
沈诱躲开他的目光,故作淡定地想要从书桌上跳下去,脚腕却被一直触感有些冰的手圈住。
而后,她脸红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