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温柔地摸摸小女孩的头：“不会，这是最大的莲花灯，一定可以容纳好多好多愿望。”
女孩放心了，继续许愿。
黄梓瑕收回视线，她现今只有一个愿望，却没有神明会帮她实现了。
莲花灯顺着水流缓缓漂远，她起身准备回客栈。
突如其来的晕眩没能让她止步，反而踉踉跄跄地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这是她脱离书中世界的前兆。
也意味着李相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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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我再重复了吧？记住你该做的，不该做的！】
李相夷必须成为李莲花，走向他应有的结局。
可要劝解李相夷何其困难，哪怕他失去记忆神志不清都无法阻止。
之后几回，都是如此。
她救不了他。
黄梓瑕望着书页上简笔勾勒的高马尾少年，她记得与他相遇的每一幕，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那些记忆像梦一样，深刻又朦胧。
身旁响起的闹铃将她从梦中拽回，到吃药时间了。
或许吃了药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她都快分不清自己一次又一次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剧情回归正轨。
……
第十六次意料之中地失败后，怪声咬牙切齿地开始指导黄梓瑕该怎么做，恨不得自己亲身上阵。
黄梓瑕此前被失眠困扰多日，本就心中烦躁，敷衍两句还不消停，便道：“要我说，换个方式，现世流行什么系统空间之类的，既然你我都左右不了主角的思想行动，不如借助一下外力吧……”
怪声哑了两秒后朝她咆哮——
【我这是正经的古风武侠！！！】
沟通无果，黄梓瑕懒得再搭理祂，吃完药便躺下睡觉，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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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
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宿主，你穿越了，需要我再解释一遍吗？】
脑海里莫名的正太音试图安抚新接手的宿主，却发现对方发出疑惑一问后就没了声响，平静地打量起四周。
系统小正太暗暗吐槽，就说它干不了屏蔽记忆的活嘛，这该不会是还记得吧！
它一边观察宿主的表情，一边给她传输剧情。
【四顾门门主李相夷年少时有一位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他是生死悬于刀刃的江湖中人，而白月光是他遥不可及的高门贵女。
冷傲孤僻如他，得知白月光已与他人定下婚约，独饮一夜苦酒，斩断情丝，不再留恋。
此后十年，再无交集……】
黄梓瑕正琢磨着新手礼包里的碎银够她在陌生的时代生活多久，闻言打断系统：“李相夷？这本书我看过，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系统一噎，忙改口。
【本书目前已进入尾声，李相夷也就是李莲花生命将尽，但剧情仍然没有步入正轨】
黄梓瑕听得云里雾里：“他都走到这里了，还没完吗？”
【心结不解，轮回不止。宿主的任务便是开解李莲花，让他放下执念】
“噢，拯救男主啊，懂了！”
【救？救……啊对，就是这样！】
系统让黄梓瑕原地等待，没多久李莲花的好友方多病来接她。
方多病对照画像来回端量，那画像确实有几分神韵，但和黄梓瑕本人还有点出入。
“怎么了方公子？”
“我不该认识你才对，怎会如此眼熟？”
“可能小时候见过？”
毕竟他们的父亲都在朝中任职，幼年相识也正常吧？
方多病不再多想。
二人乘坐马车来到海边一个小渔村。
径直往里，最偏僻的一处，院子里还有一栋两层高的小楼，做工倒是精美，可惜年久失修，灰尘遍布。
方多病带她进屋，先给她倒了杯茶，告诉她李莲花如今的状态。
“半年前他跟我说想找一个人，什么线索都没有，名字相貌出身甚至与他的关系都不记得，你说可不可笑？若不是找到了同他有过交集的笛飞声还有乔婉娩姑娘，恐怕永远也……”方多病顿了顿，继续道，“别的都不重要，你来了，死莲花便能安心了。”
他瞧着黄梓瑕蹙眉思索的模样，轻声嘀咕：“都第十七个了，总该行了吧……”
“什么十七个？”
方多病啊了一声：“就，我找了不少同你相貌相似的姑娘呗。说来也是奇了，死莲花连他让我找人这件事都忘了，居然还能分辨出是不是他想见的人，那鼻子比狐狸精都灵！”
话音刚落，一旁卧房门被某个圆滚滚的小脑袋顶开，方多病口中的“狐狸精”四肢跳跃飞奔而来，咬住他的衣摆就往里拖。
“怎么了？又发作了？”
方多病赶忙起身朝卧房走去，黄梓瑕见状跟上。
屋内，衣衫单薄的男人蜷缩在床角，紧咬牙关，满头冷汗，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用作取暖的棉被和狐裘却被他蹬到一边。
方多病上前，熟练地扬手。
“你干什么！”黄梓瑕喝住他。
“打晕他啊。”
“他都这么疼了你还要打他？”
方多病自知理亏，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那你说怎么办吧？”
黄梓瑕也不知道啊，硬着头皮走到床边坐下，试着放柔嗓音：“李莲花？李相夷？”
他从混沌中睁开眼，看不清，但味道很熟悉。
被痛苦与绝望掩埋的人找到了他的解药。
“没事了，没事了。”她替他盖上被子，哄孩子似的轻轻拍背，“我唱歌给你听好吗……很想和你再去吹吹风，去吹吹风，风会带走一切短暂的轻松，让我们像从前一样安安静静，什么都不必说，你总是能懂……”
想和你再去吹吹风
虽然已是不同时空
第35章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安抚好李莲花后，方多病告诉黄梓瑕一些注意事项，为她安排好住处。他自己因为家中妻小不能长时间待在这里，嘱咐完便匆匆离开了。
黄梓瑕整理好客房，正想跟系统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任务，就看到一个身穿红袄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进屋。
小姑娘手里还捧着碗，上面搭了块棉布盖住碗口。她歪歪脑袋看向黄梓瑕：“咦，怎么多了个姐姐啊？难怪阿嬷让我多带点饭菜。”
黄梓瑕笑着解释道：“我是方公子请来照看的，以前应该也来过不少吧？”
方多病可说她是第十七个呢。
小姑娘把碗放到桌上，才摇摇头对她道：“倒是来过很多人看望大哥哥，但从未有人在这住下，大哥哥总是孤零零一个人。”
可方多病也犯不着骗她啊，黄梓瑕想不出个所以然，系统也没出声，只好暂时搁下心头疑虑。
小丫头回家去了，黄梓瑕不再多想，分好饭菜，坐下吃饭。
不知为何，她的心忽然沉下去，像这栋旧屋，像外头破败的“莲花楼”，像命悬一线的李莲花。所有的一切结局都可以预见，那她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
“系统，如果我完成了任务，或者完不成任务的话，会怎么样？”
系统停顿的时间太长，黄梓瑕再次询问一遍它才给出回应。
【完成任务会送你回去，完不成……会被抹杀……】
“抹杀”这个词太严重了些，可黄梓瑕只是点头应声：“听起来也没有不一样。”
【宿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觉得原来的世界很排斥我，虽然这里也很陌生，但、但李莲花给我的感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很想救他，可我又不会医术，这本书也不是仙侠小说，搞不来法术仙丹的。只怕他清醒的时间都会越来越少，我能怎么救？统，你就只有发布任务这个功能吗？我看别的书都是金手指点满，而我却只有一张与原主相同的脸，唉……”
系统默默无语，它有点跟不上宿主的脑回路。虽说那所谓主系统不是实时监控它和宿主，但为了保住饭碗，还是别多话了吧。
【宿主只需让李莲花认清这个世界没有“黄梓瑕”，安心走他的路，不再受执念影响便好】
这下倒是轮到黄梓瑕沉默了。
【宿主，你……】
“这个世界没有‘黄梓瑕’，却找来一个处处和她相像的人，这不矛盾吗？”她神情显露几分不耐，“而且我有个疑问啊，书里的‘黄梓瑕’怎么来到这里的？总不能无缘无故出现个不该存在的角色吧！”
系统在虚空中急到零件都快烧坏了，来之前没说这份工作这么复杂啊，它哪知道两本书怎么融合的，当即连接上主系统询问详情。
等它搞清楚源头，正准备和宿主解释，就看到恢复清醒的李莲花走出房门，在经过黄梓瑕时身形一顿。
李莲花其实并不在意屋里有其他人，到饭点了，他只想绕到自己常坐的位置好好吃饭。
可这浅淡的幽香似乎能缓解身上的疼痛，或许是心理作用，但他停下了。
他辨不清面貌，微微侧头：“你是谁？”
黄梓瑕回过神，憋出一句：“我是新来的护工。”
她没能从李莲花淡漠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只见他点点头绕过她，在她左侧长凳坐下，拿起饭碗后，又朝她这边挪了挪。
靠得更近了些。
黄梓瑕不明所以：“怎么了？”
李莲花没说话，低头吃饭。
知道李莲花有眼疾，黄梓瑕便放心地将视线落到他身上。先前发作汗湿的几缕额发这会儿几乎干了，乱糟糟地贴着他灰白如纸的脸。
面容憔悴，身材枯瘦，眼眸黯淡无光，这就是现在的李莲花。
【宿主，我知道了】
【“黄梓瑕”与李相夷，恰巧在同一地点，看到同一轮明月，与此同时双方都处在不受剧情限制的自由时间，因而相遇。
万千书中世界，这样的同频交集并不少见，错就错在，他们都是主角。
至于为什么是“黄梓瑕”来到了这里，因为李相夷是贯穿全文唯一的男主角，没有他就没有这个故事。
“剧情”无法动摇主角的思想意志，如果不能改变，要么任由发展、主线崩塌，要么只能舍弃……】
“所以，我是被舍弃的那个？”黄梓瑕在心里回应系统。
系统的正太音染上些许慌乱：【宿主你这是想……】
“只是听你这些话有感而发罢了。‘黄梓瑕’她也不可能凭空出现吧，也是其他书里的角色？”
【呃这个，她所在的原书大背景是封建王朝，若只能留下一个主角，必然是对其有利的男主】
姑娘嗤笑出声，认真扒饭的男人朝他看过来，黄梓瑕顺手给他添了点菜。
……
一夜相安无事。
翌日，方多病拎着大包小包过来。
黄梓瑕看他额头红肿，嘴角也青了一块，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咋了，打架了？”
方多病满不在意道：“哦，我夫人打的。她说我这三天两头往外跑干脆住外边儿得了，我不服呛了两句，就挨揍了呗。喏，这是我夫人托我给你带的白狐裘和几件厚衣裳。死莲花已然这样了，你可别病倒了。”
他又唠唠叨叨说找人拉了数斤炭火，还有新制的绒被，不光是她和李莲花，连狐狸精都有了御寒的小衣服。
方小爷指挥带来的下人添了炭烧了火盆，随后自己倒茶润口，尝了一口便放下茶盏：“这茶……明日我再捎些茶叶来。”
“不用麻烦，茶喝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方多病没再这个问题上纠结：“明日再说吧。死莲花还睡着呢？”
“嗯，晨起时看着不大好，早饭都没吃什么。”黄梓瑕怀里抱着手炉，略微烫手，却没有挪开的意思。
方多病望着紧闭的房门，语气听不出悲喜：“我寻遍天下奇药，仍是救不了他。这么多年，我以为他早就放下了。李相夷已经死了，但至少李莲花还活着……可如今我才知晓，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英雄末路。”
……
方小爷来去匆匆，临走前进屋看了李莲花，出来后神色不太自然，说自己明日再来，让黄梓瑕多陪陪那死莲花。
送走方多病，黄梓瑕摩挲着掌中无意识掐出的血痕，自言自语：“他没吃早饭，不如做些易消化的面食吧。”
系统出声喊住她。
【宿主！我……我申请到金手指了！】
“什么？”
【只要宿主完成任务，就能兑换金币，在系统商城购买药品】
它生怕黄梓瑕不信，在她眼前投射出商城影像。
【哦对，这是新手礼包！】
她面前出现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宿主，我知道你都想起来了。我不能违背主系统，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了，多陪陪他吧……】
怔愣之时，狐狸精突然扑过来对着她狂叫。
黄梓瑕来不及思考，端起药碗冲进卧房。
凌乱的床榻空无一人，书案翻倒在侧，上面的东西零零碎碎落了一地，还有几滩污秽。
李莲花趴伏在地，一如昨日发作那样浑身颤栗。
“李莲花！”
他尚能维持清醒，抗拒地后移：“别、别靠近我……我这幅样子，怕脏了姑娘的眼……”
黄梓瑕不敢多走一步，声泪俱下：“李莲花，我有可以治好你的药……”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他强忍疼痛支起身子，黄梓瑕这才看到被他视若珍宝般揣在怀里的东西。
缠在手上的发带，攥在手心的帕子，衣领处露出半边的香囊。
他明明不记得了，就算此时坦言自己是黄梓瑕，他也不会记得的。
她颤声道：“你哪里疼，你告诉我，我真的可以救你的……”
方才的动作用了太多力气，李莲花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垂倒下去。
黄梓瑕及时将他揽进怀里，他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别哭”。
他的安慰没能起到作用。
“这么多回，我早都不想继续了。真的太累了，相夷……”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①
“但我还活着，我总会来见你的，你等我。”
他苍白的指尖虚虚收拢，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有丝丝缕缕的果木香从指缝间溜走。
他想起来了。
他却不能再想更多了。
作者有话说：
①生来当复归，死当长相思：出自汉·苏武《留别妻》
第36章
◎幻象◎
尘封的过往在这一幕定格，还未回神，便随着怪声的指引跌入另一层迷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