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镇远侯就是太负责了。那别院，其实和他没什么干系了。”
叶星河面色却复杂得很多，他不觉得好友会特意买别院享乐。再想想当初是妹妹直接邀请好友去明星学院，事情很快就可以解释清楚了。当日楼郁送上门的赔礼，其实就是一间别院。
出手这么阔绰，他就不免多想了。仅仅只是赔礼太过贵重，除非……他又想到妹妹十分满意的别院，心里蹦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整个人都要着火了。
他极力压下这股火，咬牙说，“我们整理名单，晚上我让人悄悄送给阔之，他会明白的。”
叶明辰没察觉出异样。
楼郁一次性调用这么多人，大动周章，部分线索很快就浮出水面了。
一是，在明星楼后厨的确发现了装有忘忧草的布袋，就藏在一堆蔬菜后边。看上去很隐蔽。但是明星楼能够进出后厨的厨子和堂倌都坚持说没见过这个袋子，更不知道里边是什么。
楼郁立马让人问清楚，谁是最后整理食材的人，那个时候，这儿是否有布袋。
结果出来后，时间段也就划分得很清楚，布袋出现时机是一群百姓围住了明星楼，堂倌厨子被带到大堂里看守时。那个时候，后厨无人，却不代表无人进入。
立马就有人去查这件事。
此外，太医们检查过了，明星楼其他食材以及准备好的汤底，碗筷上，皆没有忘忧草。
这种栽赃嫁祸，稍微有些粗制滥造。
又有衙役带了报案人新的证词过来。
报案人王敏有清楚的记得自己父亲一日三餐吃了什么。负责医治的大夫说了自己医治的时间和结果。两者目前没有冲突。
太医去给王父把脉，的确可以肯定对方吸食了忘忧草，但是，量大，且就是这几日的事情。这种行为造成的结果是，一，内脏毁损极大，一下子爆发了卧病在床。二，他神智不清，根本说不清自己最近经历了什么，口供无用。
第95章 离开大牢
事情有些棘手，但并不是绝境。
楼郁的头脑极为清晰，调查分了几个方向。一，谁出入了明星楼后厨；二，谁接触过王家父子；三，谁挑唆了那些百姓；四，谁最近在生意上和叶云舒有冲突，重点是哪几家酒楼；五，叶明辰得罪了哪些人。
入夜后，最先送到跟前的答案是，叶明辰得罪了哪些人。
平安垂手站在廊下，整个人几乎要陷入到阴影中了。
“老爷和公子想了一个下午，整理了这份名单。里边已经去除了年岁已久的，没多少深仇大恨的，拢共还有这些。”
楼郁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份名单。
不是拢共还有这些，是这多！
他想到了父亲和自己的一些潜在对手，这么多年了，也比不上一个叶明辰啊！不愧是清要之臣。
他熟悉叶星河，这份名单显然由对方整理，将余下的人分成了两大类别，一类是有利益冲突，一类是纯粹的敌对关系。
楼郁迅速的瞄准了一个人，“周文屏？”
他才回到汴都不久，对于京官不算很了解。显然，叶星河也考虑到了这个情况，将平安派来了。
平安:“他也是工部侍郎，负责另外几个部，平时和老爷没什么冲突，为人和善，但是最近，可能会和老爷有冲突。”
工部尚书的职位空缺也有半年了，一般来说，官家会在两位侍郎中挑选继任者。
楼郁:“明白了，你先回去，告诉瀚之，明日叶女郎就可归家。”
平安没多问，老实的离开了镇远侯府。
书房里，楼郁凝视着那份名单，手指无意识的敲打桌面，不经意间触碰到冰凉后回神，看到了那个普通枯萎莲蓬的砚滴。
砚滴，叶女郎，笑脸。
晃神一瞬间后，楼郁听到外边有响动，眉头立马蹙起。
没一会，木涯的声音响起。
“将军，平安又来了，带来了一个人。”
楼郁明白了，有人监视平安，不，也许是监视他。
镇远侯府，偏厅，灯火通明。
烛火摇曳，让跪在地上的那人颤抖着身体，一时之间无人言语，那人抖着身体，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只见他监视的对象楼郁半张脸都陷入到阴影中，露出来的轮廓锋利如刃。
平安已经离开了，且表明，这人是监视镇远侯府的，见你趁夜色来又离开，又改为跟踪他，最终暴露。
木涯看了眼将军，知道他的耐心告罄，立马上前，“将军？”
“可。”
片刻之后，镇远侯府传来尖叫声，凄厉绝望。
一只手不自然的下垂，整张脸苍白，渗着汗珠，胆大包天的人终于忍不住了，“说！我说！”
“是季五郎！季五郎让我这么做的！”
楼郁站起身来，离开了偏厅，留下一句话，“交给你了。”
“诺。”
半个时辰后，木涯来到书房，汇报情况，“他自称是季府四房的厮儿，这次是帮季五郎做事，说是季五郎想要明星学院的厨子，因此设计陷害叶女郎，等的就是他们落魄。”
楼郁听完后，让木涯去给季五郎递帖子，“定在清晨见面。”
且不论当夜季五郎受到了怎样的惊吓，次日清晨，他就去了清茶坊，推开门的时候，不仅见到了楼郁，还见到了他们院里的一个厮儿。
“阿大，你怎么在这？”
阿大哭诉:“衙内，小的被发现了，小的对不起你。”
季五郎感觉不妙直跳脚，“你说什么？”
一旁木涯将来龙去脉解释得清清楚楚。
季五郎脸色大变，知道自己这是被坑了，“侯爷，我怎么敢这么做？上次你警告了我之后，我可是连明星学院都没去！”
楼郁:“不去，等明星学院没落了直接接手，不失为上策。”
季五郎那叫一个冤，他试探的打量楼郁的神色，已经神色冰冷，但没感受到杀意，他又明白过来，指不定人家也不相信阿大。
他眼珠子转了转，“我可以证明我的清白，整个季府，敢在我四房安排人的，只有季十三郎。”
他将季十三郎曾经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随即发现阿大竟是在发抖，更觉得有希望。
“而且我突然想起来了，之前季十三郎和眠姐儿吵起来的时候，曾经以酒楼打赌，输了要赔给对方万贯。”
“但是据我所知，眠姐儿一直没动静，可季十三郎拿了自己的私房钱收了坊间里一家最大最有名气的酒楼，就太白楼！”
季五郎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对的，现在汴都最有名的酒楼难道不是明星楼吗？他肯定是嫉妒了！”
他说了一大通，楼郁才慢慢悠悠的开口，“本将军需要证据，否则，你就是嫌疑人。”
季五郎蹙眉，随即咬牙，“行，我会去试探的，而且，我突然想到了一些文人，从昨天起他们就不对劲，特别是孙重海几个。”
“说说。”
待送走了季五郎，楼郁立马去了府衙。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没来，但是有个太医到了，就在府衙里给王父治疗。
“侯爷，我突然想到一种方法，可以让病人恢复理智，但是有风险。”
“什么风险？”
“容易邪风入体，两者交替。”
楼郁:“太医署不至于连风寒都治不了。”
这太医笑了笑，显然是胸有成竹了，不过在这儿之前，他又提醒了楼郁，“昨日，官家召见了我们，我们如实说了。”
所谓的如实说了，便是将军的身体好了些，再继续调养，也许哪日能够得到机遇恢复如常，可以传宗接代。
乍看，官家是真的关心他的身体。
楼郁：“多谢。”
很快提审时间到了。
报案人王敏有详细述说后，画押后被带下去。紧接着是叶云舒、李父以及几个可以接触后厨的厨子、堂倌。
其中，叶云舒和李父被放走了，但不可以离开汴都，还在他们的监视之中。
叶云舒表现如常，隔着一段距离朝着楼郁颔首。
离开后，她坚持先送年迈的李父回家。
李文出来迎接，安顿了父亲后，将叶云舒叫到一旁，“这种时候我也帮不上忙，但是忘忧草，据我所知，整个汴都，只有黑市在卖，拿赌坊做幌子。”
第96章 聪明人
叶云舒离开李家回去的时候有人接。
喜乐绿萝三人应该是早就得到消息，先去的是府衙，扑了个空，这会是从府衙的方向来，坐在马车外的绿萝看到她，美目立马就盈满了泪珠。
“女郎！”
声音那就一个深情婉转。
叶云舒扶额，“别，我还没死呢！”
绿萝从马车上跳下来，听到这话，立马责怪她说太晦气的话，又念叨了几句。
“女郎你瘦了！”
“女郎看上去好憔悴！”
“女郎受苦了！”
叶云舒坐在马车软垫上，看着绿萝忙前忙后，拿手帕给她净脸，又拿出描金雪梅手炉。
她暖了手后，绿萝又亲自拈起精致的糕点喂到她嘴边，看着她吃了两块后，又拿起一直温着的茶水。
叶云舒喟叹了声，“你太贴心了。”
绿萝理直气壮：“关心女郎是我的本分。”
说完，她又极为怜惜的上下打量自家女郎，总觉得她在大牢里吃太多苦了，直接忽略掉叶云舒只在里边待了一晚上的事实。
叶云舒有点累倒是真的，她大牢环境还是有点差的，加上天气冷，她睡不着。而李父年迈，入夜后腿脚不舒服。她便陪着对方说话，缓解一下。
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对方在念叨李文为什么不找媳妇的事情，其余时间就说他们跟随大船流浪的经历。
叶云舒趁机询问他们是否见过玉米、土豆、红薯之物，李父只说有点印象，具体记不清，估计得问混小子李文。
她因此松了口气，又别的打算。
身体的温度回来后，叶云舒便说，“改道去安平县。”
迎上绿萝不赞同的目光，她解释，“我怕安平县那边也有人捣乱，王大厨他们可没人护着。”
绿萝撇嘴，“那您是小瞧了蒋丞，我看他啊，是个会左右逢源的，肯定会和赵知县打好关系。以前我是看走眼，还以为他只会吃呢！”
结果现在，叶云舒离开安平县后，那边的明星楼和明星学院都是蒋丞在负责，王大厨依旧负责开发新产品和开设厨艺班。
想到两蒋丞，绿萝又觉得好笑，“他居然不要银子要美食作为例银，真的奇怪。”
叶云舒揉了揉太阳穴，“也是，我去不如派护院去，真发生冲突还能帮忙，那还是回叶府，我再安排。”
绿萝立马胜利似的笑起来，又要给她喂糕点茶水，被她拒绝了。
“我休息会。”
说是休息，实则闭目养神在思考，绿萝说得没错，蒋丞是个脑子灵活的，就像李文，而王大厨和亚当斯很像，是研究派。系统给她安排的人，的确都很有实力。
她又想到李文的话，赌坊水深，李文不适合再查下去，只能将如何联系中间人的线索交给她。
叶云舒顾虑的是，到底是拜托哥哥，还是楼郁调查这件事。
到家后，来不及梳洗，就被叶明辰叫到书房一通批评。最后还是她装作虚弱无力，才被放出来。又回到揽月苑，梳洗后清爽了些，便听到红书告诉她，哥哥在外间等她。
才来到外间，就见叶星河霁月清风的背影，月牙色的常服衬得他人如修竹，公子如玉肤如雪。
她注意到，叶星河的侧脸有些严峻冷冽，似乎生气了，生谁的气？
“哥你今日不去吏部？”
叶星河才板起的脸在这嗓音中溃败，他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才招呼妹妹坐下。
“请假了，不看着你安全归来不放心。”
叶云舒笑着坐下，随口说，“楼将军主审，你还怕我会吃亏？”
她没注意到叶星河瞬间僵住了脸。
“咳咳，”叶星河假装轻咳，掩住了脸色，又道，“总之，回来了就不要担忧，这件事交给我们就行。”
叶云舒点出两个调查方面，一是自己得罪的，二是父亲得罪的。
“我们早就想到了，你放心。”
叶云舒便说，“关于忘忧草，我有个线索，但不知是交给你还是楼将军。”
叶星河心想，他该庆幸妹妹还是想到他了吗？
“交给我来处理。”
叶云舒没推辞，将线索递过去后，又有些担忧，“是否会给哥你惹来麻烦？”
“没事，不麻烦。”
叶云舒：“我是指，你的同僚和才子朋友们。”
叶星河失笑，桃花眸顿时醉成了月光湖水，波光粼粼。
伸手揉了一把妹妹的头发后，他才说，“别小看哥哥，有些人，听风就是风，虚与委蛇，你哥哥我也不屑于和他们交往的。”
“我来找你，是有关安平县的事。”
自从回到汴都做官后，他倒是逐渐了解了妹妹的心性。性格变得开朗活泼的代价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亲手经营的学院酒楼上。这没什么不好，做哥哥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蒋丞让人快马加鞭来信，在你的身份暴露后，安平县那边的确有人闹事。不过，出乎意料的，当地百姓对你很维护，反过来护着你，擒住了不少闹事的人送到县衙。赵知县认为这件事可能和汴都有关，又机灵的将人送到府衙，这会应该到了。”
叶云舒松了口气，又有些感动，“没想到他们会帮忙。”
这和不少汴都百姓的反应不一样。
叶星河看得透，手里把玩着茶杯，“不必太惊讶，你不仅满足了他们的口腹之欲，还帮助他们打响了名声，提供了工作的地方，甚至是开店的本事，感恩和愿意报恩的人永远更多。”
反过来，目前她只满足了汴都百姓的口腹之欲，大家不会太看重她本人很正常。会担心她的，是那些流民，和看不得流民受苦的百姓。
叶云舒仔细思索了一番，亲自给这汴都公子倒茶，“我受教了，多谢哥你来开导。”
“我开导你什么了？”
叶星河冷哼，他低眸端详妹妹恬静的侧脸，还是将质问别院房契的话咽回去。
“左右今日不去吏部了，你不如再给我讲讲那个什么绩效法？挺有趣的。”
叶云舒端茶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应下。
叶星河提到的绩效法，其实是现代企业人事部门常用的绩效考核法种类比较多，她那日就说漏嘴了一个测评量表法。
第97章 开审
案件第二日，群情激愤，或者说被煽动的人还是很多。医馆里到处都是人，大家既害怕自己真的身体有疾，又怕一切空一场，他们误会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