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谁稀罕似的。”
楼沉阁嘟囔，可眼珠子时不时就朝着那个工艺品瞧去。
叶云舒擅长以小见大，看透真相，点破他的心思，“你很向往北疆？”
“大哥和你说的？”
楼沉阁这个时候倒挺想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了，在和不喜欢的女子斗嘴期间，逐渐恢复了活泼和刁难，阴沉之色一扫而空。
“他怎么什么都和你说？”
“不是他和我说的，”叶云舒将椅子搬过来，和他对着坐，“你觉得你的大哥关心你吗？”
楼沉阁想大骂这是挑拨离间，事实却是，他能够感受到楼郁的冷淡。对方偶尔理会自己，只是出于一种责任，若说感情，是没有的。
“我倒好奇，你们聚少离多，你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大哥呢？”
楼沉阁撇嘴：“谁不喜欢大英雄？这个大英雄还是自己的哥哥，不久更喜欢了吗？”
的确，少年的感情更为纯粹一些，叶云舒笑弯了眼，“不如我和你说说北疆，你听完后再决定去不去？”
“说了有什么用？”楼沉阁立马猜到，肯定是大哥告诉这个女人北疆的事情，他好嫉妒，“父亲是不会允许我去的。”
梅氏希望他参加科举，被送到尼姑庵前，也是抓着他的手说，一定要考中进士，一定要扬眉吐气，一定要让父亲后悔，最后将她接回来。
他虽嚣张，却不是不懂一些事。为何到了那般地步，母亲都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心疼母亲，也害怕这样的母亲。
“你想想，他为何不让你去？”
楼沉阁：“觉得我吃不了苦呗！”
“那你能吃苦吗？吃过苦吗？能吃多久的苦？”
楼沉阁哑口无言，大许是看清楚了叶云舒的神色，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立马跳起来，“你是在嘲笑我吗？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吃苦？”
叶云舒摊手：“可你的确没怎么吃过苦，因此无论是你的父亲还是兄长以及母亲，难道不都是这么怀疑你吗？”
少年再次沉默了，过了会，突然捂住脸，闷闷的说，“那我该怎么办？偷偷训练吗？谁帮我训练？”
他听到了一道响指声，突然就觉得多了股气息，放下手往外一看，就见书房外跪着一名长得很精瘦的中年男人。
“这是是府上身手极好的护卫，你可以跟着他训练，他不会手下留情。如果你能撑住且有进步，也许你的哥哥能够指点你。反之，若是你撑不下去了，就别再说去北疆建功立业这种话了，好好读书，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一样可以为国为民。”
叶云舒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被宠坏的孩子，“谁告诉你只有当将军打仗才能够报效国家？你守卫国家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守护生活在这片疆土上的百姓们吗？那么当文官，一定可以帮助他们过上富足安定的生活。”
“穷兵黩武，宛如削断爪牙，可若是重武抑文，就是放弃文化和经济，和掏掉心脏没什么两样。”
楼沉阁傻傻的看着她：“你到底是真想学你的兄长报效国家，还只是找个理由装作自己其实很有用，不是和汴都里那群整日里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一般？”
楼沉阁愣了很久，才大吼，“我没有骗人！我就是想要报效国家，不许你侮辱我！”
叶云舒指着门外的那位护卫，“很好，这是你说的，那么从今日你，你完成国子学的学业后，都必须过来侯府跟着他学习，从基本功开始。作为报酬，我允许你晚上和阔之同桌吃饭，入夜后还可以在侯府歇息。”
楼沉阁红着眼，大口喘气，想说的话很多，最后还是中了这样的激将法，也被后边那看似美味的糖果给吸引了。
“一言为定！”
叶云舒微微一笑：“一言为定。”
随后的时光里，叶云舒就在书房里处理自己的事情，时不时看着院子里换了身衣服的楼沉阁跟着护卫长训练的身影。
其实看得出，这个楼沉阁是有点基础功，应该以前有偷偷学习过，奈何不得章法，此时需要被一一矫正。
而叶云舒给他挑的人，说是护卫长，其实也是从军营那边出来的人，行事作风简直和楼郁一个样，严肃正经，眼里容不得沙子，哪里管你是不是楼家的嫡次子，大将军的弟弟，到了他的手中，就是他的兵，必须得听他的话。
楼沉阁也不是傻，通过对方的言行举止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开始还挺激动的，可以近距离的接触和北疆有关的人，后来就因对方严苛的态度吓软了腿。
训练很残酷，教导他的人言辞不说，开口就很犀利，楼沉阁数次向放弃，回头一看，就和叶云舒笑盈盈的脸对上，心里憋着一口气，咬牙也要坚持下去。
一起用午膳的时候，楼沉阁的两只手都在抖，什么菜都夹不住。叶云舒瞧见后，立马让人用来了汤匙。
无论古代现代，除了喝汤的时候，一般只有才学习用筷的小孩子才会用汤匙。
楼沉阁并不接受这样的好意，固执的认为叶云舒是在挑衅他，便坚持用筷子吃完饭，没休息半个时辰，就又被叫起来训练。
再看看那女人，半躺在书房前的贵妃榻上，正在看书，旁边的小桌子上都是吃的，还有冰盆。一名女使在给她扇风，另一名则是捻起了一块桃肉放入她的嘴里。
小小少年被这一幕深深的刺激到了。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有人囔囔的要找楼沉阁。
第212章 疑凶
楼郁在婚后第四日奉命进宫。
官家先是淡淡的询问了有关刑狱司筹办一事。那两个女使知晓的事情都被挖得差不多了，事态的确严峻，创办刑狱司的确是个机会。这几日楼郁熬夜处理，的确将大致框架给布置出来了，唯一的问题在于人手。
选择他带回来的老将？且不说他不愿意让这些将士接触这些事，怕是官家自己都不肯信任这群人吧？
官家：“从武学里挑。”
楼郁猛地抬头看官家。
此时这位温和的官家已经站起身来，“说起来，自阔之你去了武学，朕都没去看看，不如一起今日前去？”
楼郁只能应下。
武学如同国子学和太学，也算是教导学生的地方，不过从这儿从去的学生，走的是武将之路。因为武将的特殊性，能够进入武学的学生，必须是官员之后，不论品级。这一点，和只要有才学就能够进入的太学不一样。
在楼郁改革之前，武学主要就是教学生们训练的地方。负责训练的教头基本都是从禁军里边退下来的，个人喜好不同。有的将学生当成将士那么练，练得苦不堪言，有的则是浑水摸鱼，带着学生们玩。至于教兵法的，都是些被派过来的文臣或者从未上过战场的武将，只会纸上谈兵，误人子弟。
楼郁初来时，并没有改革的打算，他也不觉得以训练士兵的态度去训练这群人有什么不对。后来与叶女郎交谈一番，便改变了看法。
楼郁亲自给官家介绍如今武学的课程和训练模式。
课程有三种，训练课、爱国课以及兵法课。训练课分为两种，基础课和针对性训练课，基础课是人人都需要上，不合格的将会接受惩罚，还需要加倍训练。针对性训练课则是提供给那些在武艺上非常有天赋的学生。
爱国课人人都要上，而兵法课，也有两种，最基础的排兵布阵人人都要上，进一步的兵法则是提供给在这方面有天赋的人。
人非全才，这么一分类后，武学的学生都找到了自己奋斗的方向。
至于教学的教头，禁军那边的教头不变，但楼郁亲自给这群教头上了一课，从此之后，他们心服口服，便按着新的方针去教导。而教导兵法课程的，则是楼郁去请的一些因伤退下来的老将，甚至是一些老将军。这些人经验丰富，对大梁各处的地形了如指掌，他们的教导，让学生如获至宝。
而相关的改革措施等，楼郁按着流程，分别上报给了兵部和枢密院那边，若说官家没有看到相关的奏折，那根本不会实现之后的一些官员调动。
官家如今这么说，怕是已经知道武学的改革颇有成效，想插手而已。
楼郁看破不说破，和武学里其他负责人陪着官家参观。
此刻有学生正在训练，拳脚功夫看着就很不错，一板一眼的已经很有士兵的模样了。而兵法课那边，恰好正在实战演习，分为红白两方抢夺战旗。这学生一个个心够脏的，什么阴谋诡计都敢使出来，就跟混迹战场多年的老狐狸似的。
官家看向楼郁的眼神意味深长。
跟随他的内侍总管将头深深的埋下去。
若说谁了解官家些许，怕是就是这个陪伴他几十年的内侍总管了。内侍总管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官家的意思，官家是没想到，楼郁居然真的会尽心尽力去教导武学的学生。看看这兵法课上表现优异的学生，将来上了战场，被磨砺一番，指不定就是一名好将。
大梁重文轻武不错，可也不是真的放弃了武。至少如今在位的武将都十分得用。唯一不好的是，有些武将霸占相应的位置多年，无人可以取代。只要可以取代，无论是杯酒释兵权，还是卸磨杀驴，又或是逐渐放弃警惕，官家的选择权就多了许多。
楼郁的举动，无疑是给了官家选择权，是以，官家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将军会如此大度。
而到了爱国课上，看着学生们一个个摇头晃脑的背诵那些爱国名言，什么‘今日我以大梁为荣，明日大梁以我为荣’之类的，官家都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这些话都是谁想出来的？”
楼郁最初也有些不适应这些话，不过现在，他很坦然了，“臣稍微找夫人请教了下。”
想及那个鬼灵精的叶女郎，官家是丝毫都不觉得意外了。
一整趟下来后，官家很满意武学的改变，直接摘果子，打算将负责人都换成自己的人手。至于楼郁，他给对方升官了。
“枢密院那边的副使一直空着，恰好你成亲了，不如就留在汴都，好好为朕效力。”
枢密副使的位置，是他的父亲楼诚业都没有坐到的位置。怎么说，于大梁，是很忌讳武官在握有兵权之后，又能够拥有这么大权力的。
官家给这个位子，有补偿的意思，也有试探的意思。
楼郁推辞之后，发现推辞不了后，直接接受了，至于具体的升官事宜，肯定是在大朝会上宣布了。
至于所谓的选拔刑狱司的人手，官家给这件事包了一层精美的外壳，大意是大梁的情报组织，征北大军的智囊团，随后就在爱国课上表现优异的一群人选了不少。
人选出来了，就要开始查清楚他们的底细，这件事也交给了楼郁。
好在楼郁知道刑狱司一时半会组织不起来，已经先让自己的暗卫去查了一批人，到时候直接接轨，否则西夏人的阴谋，迟迟发现不了。
随后楼郁又陪着官家在宫里用了膳，就要离去的时候，就看到季丞相踉踉跄跄的朝这边走来。
季丞相可是做了几十年的权臣，文官出身，极为注重自己的形象，怎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这老臣似乎没看到他，直接略过去，踉踉跄跄的跪倒在殿前，开会呼天抢地的哭起来。
楼郁听了会，才知道他在说什么。
季家十三郎死了，尸体是在国子学供学生休息的宿舍里发现的，而嫌疑人竟是楼沉阁！
宫里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极为震惊。
第213章 维护
今日木涯恰好不在。
自从绿萝跟着李文开始做事后，这护卫心思就不在侯府了。今日见他心不在焉，叶云舒直接给他放假了。
反正楼郁说过，他不在时，家里上下都交给叶云舒打点，公事私事都可以过叶云舒这边，木涯心安理得的得了假期跑了，估摸是去找绿萝了。
至于其他人，楼郁留在明面上的都是其貌不扬较为普通的护卫，真正的高手在暗处，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轻易现身。
除了这批人，侯府余下的人手就是管家这种普通的仆人了。
一群人闯进来的时候，管家无力阻拦，但他态度强势。
“这里可是征北大将军、一品军侯的府邸，哪里是你们想闯就闯的？”
闯进来的是大理寺的人，他们的态度也很强势。
“季家十三郎的尸体在学寮里被发现，根据目击证人的说辞，楼家的嫡次子是疑凶，我们奉命拿人，你若阻拦，就是扰乱公务！”
管家冷笑：“你一张嘴说什么都行，拿人的公文呢？”
为首的那人是少卿，他显然是没有公文的，态度却极为坦然，“目击证人发现逃离学寮的人是楼家二郎，而我们也在楼家二郎休息的地方找到了凶器。此子险恶，若是不及时抓到，怕是会潜逃。”
管家带着一群仆人站在那：“那就是没有公文，你们这是私闯民宅，待我们将军定会参你们一本！”
绿萝不在，红书却在，这也是个机灵鬼，她躲在中庭里听到这段对话后，立马跑到书房那边，原封不动的将这些话说了。
楼沉阁顿时白了一张脸。
“什么来拿我？我什么时候杀人了？”
叶云舒想到了那个支线任务，她扫了眼楼沉阁，说，“你今日见过那季家十三郎？”
楼沉阁冒火：“你是在怀疑我？”
“回答我！”
叶云舒冷下脸：“你若杀人，不用他们来缉拿，我直接把你扭送到大理寺。可若是你无辜，天皇老子来了也带不走你，你可明白？”
楼沉阁愣住，许是没想到叶云舒会站在他这边。
他认真的说：“我没杀人，今天早上，大概是辰时的时候，我在季文礼那小子住的学寮外吵了一架，他声音闷，有气无力，我觉得不过瘾，就走了。后来没过多久，侯府就来人，说兄长请我过来，我就来了。”
“你为何要和他吵架？”
楼沉阁脸色不虞，却还是说了。原因在于昨天下午的时候，两人在学国子学里发生矛盾，对方出言不逊，侮辱了梅氏，两人小小的打了一架。对方有人帮忙，楼沉阁落了下风。因此夜里气不过，次日跑去找麻烦，没见到人，隔着门吵起来了。
叶云舒眼珠子转得极快，显然是在思考。
楼沉阁着急：“喂，你信不信我啊？我真的没杀人。”
这个时候，又有一个女使在小院外喊着，“大理寺的人朝着这边过来了！”
楼沉阁气得就要直接和他们争辩。
“傻不傻？”
叶云舒拍了拍他的脑袋：“人家这是设下陷阱等着你钻，人证物证都有，先拿人定罪，到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若是我们侯府和他发生冲突，他们估计还能倒打一耙，反过来参你兄长一本！”
楼沉阁急红了眼，正打算说些什么，就直接被叶云舒推到了书房里。
“好好待在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