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夫人脸色顿时一沉。
私相授受,还喊她过来亲眼见证,陆家简直门风败坏!
她深深地看了陆佳一眼。
陆佳十分的心虚,但是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她便说:“表妹,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委屈?你别怕,说出来让老夫人为你做主。”
葛宝儿只管哭,什么都不说。
卫氏一直被蒙在鼓里,是最惊讶的一个人,怒其不争地和陆争流说:“你、你怎么能撇下你岳母的事不管,到这里来看这劳什子表妹!”
她失望地摇着头,生怕蔺云婉恼了,拉着她的手解释:“争流恐怕也是担心出了人命,云婉你不要多想。”又想和夏老夫人也解释一番。
竹青却说:“表姑娘衣衫不整,方才世子救表姑娘的时候,两人应该……已经肌肤相亲了。”
她声音不大,每个人都听到心里去了。
葛宝儿很恰当地伸手,扯着被子往身上盖了盖,但是脖子那一片皮肤发红,领口都乱了。
谁说得清是怎么弄的呢!
总之她肯定和陆争流之间,不是那么清白。
陆佳道:“既如此,弟弟纳了表妹就是。”她笑看着蔺云婉:“弟妹,你不会不许世子纳妾吧?”
蔺云婉道:“世子不能纳表妹为妾室。”
陆佳一喜。
装不下去了吧!
看蔺云婉还怎么继续贤良淑德!
她冷笑道:“弟妹,善妒是七出之罪。你不许夫君纳妾,难道不怕陆家休了你吗?”
蔺云婉淡淡道:“表妹已有婚约在身,世子强纳为妾,乃是夺人之妻。”
什么,葛宝儿居然已许了人家?
夏老夫人和陆佳双双变色。
第57章 乱了
“夺人之妻,那可是犯了朝廷的律法。弟弟,你、你糊涂!”
陆佳脸色煞白,她怎么都想不到,她从小就出众的弟弟,怎么会做出这种混账事情来。
又暗恨自己多嘴。
早知不撺掇着婆婆过来了,这种家丑也让婆婆看到,以后她回了夫家还怎么做人?
蔺云婉觉得好笑。
陆佳现在知道怕了,可这件事,岂止是犯法那么简单?
她仿佛也和陆佳一样吃惊,忧心忡忡地出来指责:“世子要是想纳妾,哪里不能聘?表妹的夫家告去了顺天府尹那里……”
还怕没有人参武定侯府一本吗!
等陆家的事情闹进朝堂,七年前差点被褫夺爵位的事情,只怕就要噩梦成真。
这话吓得众人惴惴不安。
夏老夫人脸色也不好看了,夏家和陆家是姻亲,陆家要是真的出事,夏家只怕也要受一些波及。
她忍不住责备地看着陆争流。
要不是端着身份,她轻重也要当着面斥骂一句!
陆争流后背出了冷汗,事出突然,他就顾着救人,根本没有想到,曾经编造了葛宝儿已有婚约的瞎话。
他顾不得床上的葛宝儿,连忙解释:“刚才救下表妹实是无奈之举……我和她,并没有什么。”
可是谁信他!
那么多婆子不能救,偏要他去救人?
而且他还是撇下厉七老爷,大老远跑过来的。
他俩要是真没事,那才有鬼了!
蔺云婉眼神复杂又失望地看着他,一点都不相信。
夏老夫人明显也是不信的,陆佳想帮弟弟说话,都不知道从哪里下嘴。
这可要老命了!
卫氏一慌张,把葛宝儿从床上粗暴地拽起来,紧紧抓着她的肩膀问:“表姑娘,到底什么事你闹得要上吊?你快说清楚啊!”
陆争流看了葛宝儿一眼,眼神里有些逼迫的意思。
纳妾的事,他许诺了就会答应。
她总该有点分寸,不能在这时候,害了他,害了整个武定侯府!
葛宝儿从床上下来,身子软软地跪在地上。
她低着头,泪眼朦胧地大哭着说:“老夫人,侄孙女不孝,本就是个孤苦无依的人……事到如今,您处死我吧。”
这就是承认了!
陆老夫人瞪直了眼睛。
旁人还不知道,她却是感觉到喉咙里一口血腥味儿,双腿僵硬,人虽然站得稳,脑子却开始迷糊了。
夏老夫人鄙夷地摇了摇头,一脸肃然地说:“有了婚约还不守妇道,处死了也不可惜!”
蔺云婉叹息一声:“夏老夫人您说的是。来人,拿绳子来吧。”
葛宝儿也忘了哭,一脸惊惶。
蔺云婉怎么敢真的处死她?
她名义上又不是陆家的人,蔺云婉就算是陆家主母没资格处置她的生死!
这、这件事,应该是陆家出面为她“退了婚”,大家什么事都没有,以后蔺云婉再大度地主动提出,让她做陆争流的妾室才对。
怎么可能会勒死她!
其余人也是惊诧地看着蔺云婉。
说是那么说,但也轮不到陆家插手,何况她只是个当媳妇的。
“噗——”
陆老夫人喷出了一口血。
卫氏吓得惨叫:“我的老天爷!快、快请大夫!”
陆争流上前一步,抱住了陆老夫人。
严妈妈本来也搀扶着老太太,回头一看,跟过来的庆哥儿听到勒死葛宝儿的事情,冲了过来,嘴都张开了,眼看着是要喊“娘”。
小祖宗,这可不能乱喊!
她慌忙捂住了庆哥儿的嘴巴。
庆哥儿照着她的虎口,一嘴咬下去,严妈妈疼得眼冒金星。
“哎呦,哎哟……”
偏院里乱成一团。
竹青也有点儿慌了,出来说:“夏老夫人,您不是懂医术吗?快,快给我们家老夫人施针啊!”
夏老夫人黑着脸,紧张地推辞了:“我学艺不精,还是快请大夫来。”
其实她根本就不会医术,还不是陆佳随口编造出来,撺掇她过来看陆家的丑事而已!
她又瞪了陆佳一眼。
陆佳害怕祖母出事,顾不得婆婆的眼神,帮着掐人中。
蔺云婉镇定地走到院子里,言语利落地吩咐婆子们疏散下人。催促陆争流带着陆老夫人回与寿堂看大夫。
又含着歉意送走了夏老夫人,还派了袁妈妈去安抚园子里的宾客。
卫氏一看蔺云婉这般从容,一下子安了心。
跟去与寿堂之前,她回头看着面无血色的葛宝儿,一巴掌甩过去,啐了一口:“下贱!”
让人把葛宝儿绑了起来。
勒死她是不可能了,先绑起来总没错。
这日的宴席,可以说是一团糟。
陆争流和卫氏陪在老夫人身边,蔺云婉要处理别的事,被卫氏苦口婆心地催着回去休息。
卫氏还语重心长地说:“家里少不得你,我受累些都不要紧,你可千万不能累倒了。”
这些个烂摊子,要是全赖在她身上,那就完了!
她可处理不了。
伺候老夫人的时候,卫氏时不时就在陆争流和严妈妈面前哭骂:“都怪那个小蹄子!她就是个祸害!依我看勒死就勒死了!”
陆争流心事重重,脸色黑沉沉的。
忙了一大天,问清楚了厉七老爷的事情,他找了机会想和蔺云婉道歉,但是看见她脸上失望和厌恶的样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趁着天黑,去见了一面葛宝儿。
“现在你满意了?”
他冷冷看着坐在地上的葛宝儿,后悔自己今天心软。
“我总想着,你是庆哥儿的娘,也是我的青梅竹马,便是眼皮子浅些,我也不能丢开手不管。”
“一听说你想不开,我就赶过来救你。”
“你却要害我和祖母……”
葛宝儿哭着摇头:“阿正哥,我从没想过要害你害侯府!庆哥儿还在陆家,我、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不知道会闹成这样。”
陆争流冷脸离开,走之前丢下一句警告她的话:“宝儿,不要把你我幼时的情分作践完了。”
也没让人给她松绑。
葛宝儿有点慌张,他真的会不念旧情了?
\\
陆争流回了一趟雨杏阁。
竹青也没睡,她不敢睡,怕老夫人真出了事,万一夫人有事用得上她,一直守在房里等消息。
“世子,您怎么来了?”
没想到这时候了,先过来的是陆争流。
“给我倒杯茶。”
陆争流拧眉,失魂落魄坐在竹青房中。
竹青递过去一杯热水,说:“太晚了,喝茶不好,世子先喝些暖的,胃里舒服。”
她伺候的一直很周到。
陆争流默然接了茶,一口饮尽。
竹青在他身边,柔声说:“世子,今天的事,妾身想多几句嘴。”
陆争流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阻止她。
竹青就说了下去:“表姑娘实在好算计!您不知道,她不止是挑好时候让您过去救她,顺便搅和了您带着厉七老爷去给蔺夫人看眼疾的事情,挑拨您和夫人的感情。”
“今天庆少爷还跟长弓少爷打到了老夫人、太太奶奶们面前,要不然谁知道您跑去救表姑娘?”
“这中间一时一刻也错不得。但凡有一丝的差池,事情就闹不起来。”
“表姑娘看着单纯,书也没念过几本,倒像是内宅里的女诸葛,虽然被软禁在偏院,依旧运筹帷幄、处处算计到了,把大家耍得团团转。”
“世子,妾身少不得有些多想,这宝儿姑娘,到底是怎么哄了老夫人接她进府?她果然像老夫人说的那般孤苦无依吗?”
“妾身总觉得未必如此。”
陆争流心里忽然一沉。
真的是他自己找回了葛宝儿,还是葛宝儿等着庆哥儿长到记事的年纪,故意让他找到的?
第58章 学坏
“竹青,昨晚辛苦你了。”
她昨晚伺候了陆争流,天亮之前,又去与寿堂里和卫氏一起照顾老夫人,熬了一夜没睡,又过来和蔺云婉说老夫人已经醒了。
蔺云婉吩咐萍叶:“让厨房传些早膳过来。”
“是。”
挑着帘子就出去了,让厨房做三个人的早膳。
竹青坐下来说:“夫人安心,老夫人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急火攻心,没有伤到根子。”
老太太身体还真是硬朗。
蔺云婉敷衍地说:“那就好。”也不大往心里去。
竹青小声说:“夫人,我听说夏家人的院子里,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不想在陆家借住,想走了。”
“是吗?”
这倒有些出乎意料了,蔺云婉没想到夏老夫人脾气硬到这个地步,这么的不给陆家面子。
她道:“老夫人要是知道了,恐怕还有一场气要生。”
竹青也不敢表现得太开心。
但她是不会为老夫人伤心的,几年前要不是老夫人,她怎么会被赶到庄子上去,说到底,还是老夫人心里不在乎她。
她叹气了一声,仿佛很难过。
“母亲,姨娘。”
陆长弓来了,眼睛下面乌青一片,显然没睡好。
蔺云婉和他说:“过来坐。”看着他的眼睛问:“一夜没睡?怎么眼里都是血丝。”
陆长弓是内疚的。
他臊眉耷眼,想道歉,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怎么了?”
蔺云婉问。
陆长弓微微哽咽:“都是儿子的错,我不该和弟弟打架。”听说老夫人昏倒,他也吓死了。万一追根溯源,怪到他头上,再怪到母亲头上,他就太对不起母亲了!
“这和你不相干,都是大人的事,你不要往心里去。”
蔺云婉虽然这么劝着,陆长弓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竹青无奈地说:“大少爷快别难过了,你这是着了别人的道,还自责呢!”
“着了什么道?”
陆长弓抬起头看着竹青,他很少直视姨娘,到底是父亲的妾室。
竹青幽幽地说:“大少爷看不出来吗,庆少爷是故意引着您到夫人和老夫人面前打架的,您再怎么不想打,他也要想方设法和你打一架。”
“您好好想一想,究竟为什么要和他动手?”
陆长弓摸了一下腰间的玉佩,那是母亲送的开蒙礼。
蔺云婉和竹青都顺势看过去。
竹青“哟”了一声,说:“玉佩上的络子都变样了。”
她想了想,才说:“以长弓少爷您对玉佩的珍爱程度,应该不会弄坏夫人给你打的络子吧。想必是昨天庆哥儿动手时候,朝络子的下手。”
陆长弓恍然大悟,庆哥儿就是故意的!
当时庆哥儿不让他去找母亲告状,然后拽他的玉佩,激怒了他,一举一动都是算计好的。
他还以为,庆哥儿真的变好了。
是他想多了!
“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长弓不过是个不到虚岁九岁的孩子,蔺云婉不想他过早地把心思放在内宅事情上。
与女子不同,男子可以读书入仕,将来青云直上。
他眼下还是要一门心思读书,略通些人情便是。
“是。”
陆长弓低着头,握紧了玉佩。
蔺云婉以为他听进去了,没想到这孩子等到竹青回雨杏阁之后,单独问她:“母亲,儿子以牙还牙,算是学坏了吗?”
“什么?”
陆长弓抿了抿唇,说:“没什么,儿子随便一说。”
蔺云婉愣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和他说:“你不必这样,先好好读书。以你的聪明,提防一些,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陆长弓抬起头,淡淡地道:“母亲说的是。”
“这次是儿子蠢笨,着了他的道。可若不让他知道,儿子不是不会,只是不想像他那样。他下次还会利用儿子为难母亲。”
“儿子告退。”
他转身出去,那瘦弱的少年背影,竟蔺云婉看到了几分他将来运筹帷幄、翻云覆雨的模样!
桃叶担心地过来说:“夫人,少爷他……”
蔺云婉抬手打断她:“顺其自然吧,父亲在世时说过的,教书育人最忌讳违逆本性。”
“况且这侯门,本来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有自保的能力,不是坏事。”
桃叶点了点头。
萍叶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坏处,怎的只许旁人使坏,还不许她家大少爷琢磨些手段了?
三日后,陆老夫人好转了七七八八,叫了蔺云婉过去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