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儿……”
葛宝儿越想越心痛,竹青歹毒,蔺云婉手腕狠辣,她儿子能长大成人吗?
她渐渐昏迷过去,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庄子。
送人的车夫、婆子回了武定侯府,带头的婆子和竹青说:“姨娘,人已经送到庄子上了。”
竹青问道:“顺不顺利?她没惹什么事吧?”
婆子犹犹豫豫的。
竹青厉色道:“真出了事?你要不说实话,我撕了你嘴!要是说了,这一荷包的银锞子你可以都拿去。”
婆子一五一十说了:“姨娘寻死呢,硬是让我当了个玉佩。我就帮她随便找了个大当铺当时就卖了,也没多少银子……”
竹青冷笑:“都给她了?”
婆子道:“……给了一半。”又不敢说谎,便道:“给了一小半。那些银子也就够葛姨娘在庄子上抓药吃。”
竹青倒不介意这个。
庄子上死的女人可太多了,没听说靠着吃药就能活一辈子的女人。反正葛宝儿也翻不了身了。
她把荷包赏给了婆子,说:“拿去吧。”
婆子笑嘻嘻的,接了荷包走了。
竹青处理好了葛宝儿,找机会和蔺云婉说了这事,不过葛宝儿寻死卖玉佩的事,她就没说了,毕竟只是小事。
蔺云婉已经不大在乎一个姨娘怎么样了。
“知道了。”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就继续教长弓念书。
这孩子就坐在她屋子里的一张榻上,乖乖地拿笔默写,烛光在他秀气的脸颊上,他却越来越沉默了。
蔺云婉很担心自己的事吓到了他,打发了竹青走,问陆长弓:“有心事?”
陆长弓放下笔,低着头说:“……没有。”
“还说没有。”
明明就郁郁寡欢了。
都快入冬了,蔺云婉让人拿了个手炉过来,放到陆长弓手里,说:“手都冻白了,要不要我给你做一双手套?”
“要!”
他答应的倒是很快。
蔺云婉笑着摇头,还是孩子气的样子。
陆长弓终于脸上有了一丝孩子的柔和,他抿了抿唇,说:“儿子是有心事。”
蔺云婉点点头,耐心地听着。
陆长弓在小桌子底下,攥着拳头,很克制地说:“儿子恨自己,不能像舅舅那样给母亲撑腰。”
那天两族谈和离的事情,他都听到了。
可是云逸舅舅可以为母亲出头,他却不可以!他实在太恨了!恨死他父亲,恨死陆老夫人!恨不得他们死!
他知道太大逆不道了,他不敢和任何人说。
蔺云婉摸了摸他的额头。
陆长弓抬起头,母亲笑容十分温和,他听见她说:“你也可以的,再过几年,你就可以给母亲撑腰了。”
“母亲。”
他不知道说什么,酸着鼻子叫了一声。
蔺云婉指着书上的内容,说:“累不累?累了就休息,不累就继续默写。”
陆长弓说不累。
他在蔺云婉这里学了半个时辰,蔺云婉觉得不早了,不让他再挑灯夜读了,催着他回去:“明天再念吧,书是念不完的。”
陆长弓起来行礼:“儿子告退。”
天都黑透了,外面太冷了,蔺云婉让人拿了厚披风给长弓,还让桃叶提着灯送他到二门上。
陆长弓出去之前,回头一笑:“母亲,您别忘了许给儿子的手套。”
蔺云婉笑:“我不会忘记。”
当天晚上就劈线准备给他和弟弟缝制,萍叶帮忙描花样子,一双绣竹,一双绣柏,十分衬他们二人的性格。
第二天早上,陆长弓和庆哥儿一起过来请安。
庆哥儿瘦了很多,魂不守舍的。
听说最近张逢安批评他很多次,因为陆家发生的事,他已经有了请辞的意思。
“母亲。”
庆哥儿站在陆长弓身边,声音都怯弱了很多。
蔺云婉脸色冷淡:“以后你就不用过来请安了。”
庆哥儿惊讶地看着嫡母,他委屈地问:“母亲,为什么?”
蔺云婉淡淡地说:“这话你应该去问一问你的生母。”
再也不愿意搭理他了。
萍叶不客气地道:“庆少爷,快回去吧!大少爷和奶奶要用饭了。”
庆哥儿只能哭着走了。
他越哭越大声,嘴里叫着:“娘,娘,娘……”
母亲以前明明对他也很亲热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娘,为什么?
他说不清楚道理,但是心里已经有些明白,要不是生母他也不会变成这样,现在小厮们私底下都叫他小娘养的庶子,老师看不起他,嫡母和哥哥都讨厌他……
他已经比不上大哥受宠了。
与寿堂。
陆老夫人躺在床上,还有耳报神给她传消息,府里的动静,她其实都知道。
严妈妈问:“葛姨娘已经去了庄子上,那她的药还要不要送?”
罪魁祸首就是葛宝儿,她死了最好!
陆老夫人目光凶狠地说:“她不是当了个玉佩打算买药吃吗,你去跟庄子上的人说,好好喂她吃药!”
严妈妈点点头,还问老太太:“要不要奶奶过来侍疾?”
陆老夫人不说不要,也不敢说要。
她太想要蔺云婉过来了!蔺云婉一个做孙媳妇的,本来就应该在长辈面前低三下四!
但是陆家世子宠妾灭妻导致夺爵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
她实在不敢再惹蔺家的人了。
“算了。就让她好好教育长弓和庆哥儿吧,以后咱们侯府,就指望他们两个了。”
没了爵位,以后陆家的子弟全都要读书入仕才能出人头地。
陆长弓虽然不是亲生的,却是个会念书的。
陆老夫人无奈地道:“以后要对长弓好一些了。”
第84章 铺子
“奶奶,您真不去给老夫人侍疾?”
竹青伺候了几天老夫人,过来问蔺云婉的意思。
蔺云婉还是那个态度:“不去。”
反正陆家现在是不敢招惹她了,她何必去自讨苦吃。
竹青叹着气,又说:“最近大爷总是借酒消愁,回来的时候都是深更半夜了。”
蔺云婉眉头一皱。
真是没用。
她们蔺家的男子,遇到事情从来没有靠喝酒解决的。
陆长弓在旁边默写,蔺云婉不想他听到不好的事情,就和竹青说:“以后不要说这些了,带坏了孩子。”
竹青说是,顺便看了陆长弓一眼,只见大少爷专心致志地写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
垂丝堂十分安静,香炉里烟雾袅袅。
竹青都觉得安宁。
“天气越来越冷,快要入冬了。”
她听着呼啸的寒风,笑着和蔺云婉说。
蔺云婉轻轻应了一声。
竹青不知道想到什么事情,心情十分好,她靠在软枕上面,笑着说:“前几年在庄子上,妾身最怕的就是冬天了。没有好衣服穿,也不大吃得饱。”
蔺云婉不知道庄子上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就问她:“那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竹青笑笑,垂眸说:“人总有活着的法子。”
倒是不细说,自己是怎么在庄子上一年年熬下来的。
时候不早了,她有些犯困,起身说:“妾身回去了。”
蔺云婉想起她今天刚来的时候,说起请大夫的事,便道:“大夫明天就过来,要是真有了身子,天气冷你就不用总是过来了。”
竹青福身说:“谢奶奶照顾。”
走之前看了陆长弓一眼,她是很想要孩子的,不管男孩儿女孩儿,要是能有长弓少爷这样聪明孝顺,这一辈子就是死也甘愿了。
萍叶送竹青出去,进来的时候笑嘻嘻地说:“夫人,总觉得快要下雪了。”
这么快?
蔺云婉抬了抬眉毛,掐日子一算,确实已经重生很久了。
她和陆长弓说:“年前你就先去族学里和老师、同窗们熟悉熟悉。等到放了假,再给你请教习师傅,教你练拳用剑。”
蔺云婉顿了顿,道:“年底开始会很累的,你要做好准备。”
十年寒窗不是说着玩的,而且文武兼修,就更不容易了。
陆长弓倒是不怕苦,只说:“我都听母亲安排。”
蔺云婉点点头,心里还有别的算计,但是当着陆长弓的面不方便说,就闭着眼自己想。
“针线拿过来。”
她吩咐丫头,继续给陆长弓,还有母亲弟弟做冬天贴身用的东西。
已经快收尾的活计了,等到陆长弓走的时候,收了针,给了一双手套过去,笑着说:“拿去戴吧,不要心疼。我这里还给你做了护膝,过几日再给你。”
拍了拍做护膝的棉花、布料,都是很适合他这个年纪的颜色花纹。
陆长弓抿抿唇,浅笑着走了。
人刚走,蔺云婉就和两个丫头商量:“过了年长弓就九岁了。”虚岁十岁,这个年纪的男子,做母亲的要为他安排一些事了。
桃叶心里清楚,她说:“云逸少爷身边伺候的丫头,就是您帮着夫人一起挑的。”
蔺云婉点点头,和桃叶说:“年龄合适的丫头,你留意着些。”
还有前世庆哥儿喜欢的那个丫头……
她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就没有多想了。
庆哥儿如果还是要挑那个丫头,她是不会拦着的。
卫氏那头派了人过来,都是来请教蔺云婉怎么管理内宅的,现在都是桃叶应付,她挑帘子出去了一趟,知道的就回答几句,不知道的就说不知。
蔺云婉现在一心一意只管长弓和娘家的事。
正是困了,桃叶应付了卫氏的人,一脸喜色的进来说:“夫人,蔺家来人了!”
蔺云婉醒了瞌睡,连忙问道:“谁来了?”
桃叶说是蔺管事回来了。
蔺云婉带着丫鬟,去外面的穿堂里面见他。
“兑铺子可还顺利?”
她问话的时候,打量着管事的神情。
蔺管事一直低着头,不直视蔺云婉,笑眯眯地作揖说:“姑奶奶,十分顺利。这是契和银票。还有一个……”
“一个什么?”
他送到丫鬟手里的,还有一个锦盒。
蔺管事就说:“姑奶奶猜的对,罗掌柜的亲戚确实想收了铺子,不过他手里银子不够,七拼八凑才凑够这些,本来还是不够的,我死活不肯松口,跟他较劲儿好些天,他就把家里祖传的一块玉佩抵给我了。”
“我看玉佩成色不错,就先收了。已经找那边的当铺看过,确实是好货。”
“姑奶奶您要当了还是要留着,由着您做主。”
蔺云婉点点头,也没有责怪管事。要在短时间内把铺子用市价兑出去,本来就不容易。
她打开锦盒说:“确实是好东西。不过我留着也没有用。”
蔺管事问:“姑奶奶,要不要小的再跑一趟?替您把玉佩也拿去卖了。”
蔺云婉拿着玉佩,想了想才说:“他说是祖传的玉佩,虽然也不一定可信。”否则为了一个铺子就把祖传的玉佩给卖了,实在对不起祖宗。
“万一是真的,真给他卖了也不好。”
她便取了个折中的方法:“找个大一点的当铺,活当了,留好当票。以后他要是自己还想赎回来,就给了当票让他去赎。他要是不想赎,等两三年,自然而然成了死当。”
也不耽误她换银子用了。
蔺管事说这个主意好。
蔺云婉把玉佩给他,还有一大半的银子,嘱咐他说:“你不要告诉我母亲和弟弟,铺子一共兑了多少银子。就说大头留在我这里,这些只是我给母亲买药的钱。”
蔺管事不想要,因为他知道,少爷要知道了,一定不让他拿回去。
蔺云婉道:“拿着吧。您走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很多事,云逸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五根百年的人参,还不知道家里要为我花多少银子。”
蔺管事早回去了蔺家一趟的,他早知道这些事了,笑着说:“人参的事您不要担心,云逸少爷去桓王府求的。”
陆家肯定没脸收,人参最后还是还回去了,不过齐令珩又给了厉七先生手上,至于怎么用,那就是大夫的事了。
“桓王府?”
蔺云婉有些意外,弟弟怎么会去求桓王爷?
“姑奶奶您不知道……”
蔺管事欲言又止,他走之前说:“您自己问逸少爷吧,小人怕说不清楚。”
在蔺云婉心里埋下了一些疑虑。
第85章 秘密
娘家的事,怎么和桓王牵扯的那么多了?
蔺云婉也不好在陆家跟管事多谈,让他等一等,回垂丝堂写了一封信给弟弟。
“最近家里的事实在耽误他的学习,管事,你和云逸说,回信给我就成了,不要专程过来。”
管事答应了,收了信回蔺家,先把信给了蔺夫人,让蔺夫人留给蔺云逸。
他又去了京城里最大的当铺之一,典当了玉佩。
当铺的掌柜,打眼一看,点着头说:“是好东西。您跟我来。”
带着蔺管事去写当票了。
当票是很有讲究的,外行人并不认识上面的字,掌柜慢慢地写,还和蔺管事聊天:“从前是不是见过您?”
蔺管事说:“……是吗?”他一副很疑惑的样子:“我不认得您。”
很快就不愿意看掌柜的眼睛了。
蔺家受灾受难的那几年,是当铺的常客,后来有些东西赎买回来了,有些没有赎。
这回不过是为了当一件不要紧的玉佩,他才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蔺家的管事。
要是传出流言,还以为蔺家又怎么了。
掌柜也不多问了,写好了当票,说:“您摁个手印。”
管事摁了手印,掌柜说:“银货两讫。您拿好。”
蔺管事点点头,收了银子走了,回去之后还嘀咕:“到底是京城,当的银子都多些。”
比他在中州打听的时候,多出了几十两,所以他答应的很爽快。
当铺的掌柜,收了这块玉佩,和伙计说:“你看着铺子,我去见一见东家。”
他又拿了另外一块玉佩,一起带去了桓王府。
阿福听说是当铺的掌柜有重要的事,正好齐令珩在府里,就知道了这事。
一般生意上的事,多的是人替他打理,自己都是不过问,不和商贾打交道的。
听到和蔺家有关,才亲自去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