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眉头一皱,咬着唇,扯起了帕子。
她白着脸说:“坏了!”
回忆起送走葛宝儿那天的事情,慌张地说:“是葛姨娘的!送她的婆子,说是帮她当了个玉佩!妾、妾身以为是件小事,就没和您说。”
竹青十分的紧张:“奶奶,妾、妾身是不是坏事了?”
“还真是她的……”
本来只是随便一猜,现在一落实,蔺云婉心里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了。
竹青越来越慌张。
“奶奶,这、这玉佩究竟是什么来头?”
蔺云婉沉思了片刻,说:“你先别问,好好养胎。”还嘱咐她:“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竹青哪里有不听从的?
她十分郑重地点头,道:“妾身一个字都不往外说!”
蔺云婉怕闹出了误会,找到那日送人的婆子,直接问她:“你看看,那天你替葛姨娘当的,是不是这块玉佩?”
婆子吓得腿都软了。
蔺云婉语气很好:“回答了就行了,我不问你的罪。看仔细了。你要是看走了眼,那我可要问你的罪了。”
婆子害怕被惩罚,点头:“是!就是它!奴婢亲手当的,没有错。”
蔺云婉也没说什么,沉默地回到了垂丝堂。
萍叶和桃叶关紧了门户。
萍叶十分好奇:“奶奶,这玉佩到底是什么来历?”
蔺云婉和两个丫头说了实话:“是兴国公府主子的玉佩。”
“兴国公府?”
萍叶脑袋被狠狠撞了一下似的,整个王朝只有三公,兴国公便是其中之一。
虽然同是勋爵人家,武定侯府跟兴国公府,那可是天壤之别。
萍叶不安地问:“那、那葛姨娘和这玉佩……奴婢是说,她和兴国公府有什么关系?国公府的玉佩,怎么会在她那里?”
蔺云婉说她也不知道。
但她记得小时候,似乎听说过兴国公府的事情。
“我三岁那年,兴国公府丢了一个嫡女。后来每年元宵节,父母亲都不允许我出门。”
女孩儿年幼的时候还不讲男女大防,可惜因为国公府的小姐都能丢,京城里风声鹤唳,许多官宦人家都不许自家女儿出门了。
萍叶都傻了:“奶奶,您说……您说……葛姨娘她会不会……就是兴国公府走丢的那个嫡女?”
蔺云婉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个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不管是不是,她都必须要是!”
蔺云婉去了与寿堂。
第92章 接回
蔺云婉难得来看陆老夫人,老太太十分惊喜,还要拿乔,和严妈妈说:“总算知道过来侍疾了。你让她等一等。”
严妈妈出去一看,奶奶空着手来的,那脸色,可不像是来侍疾的。
她没有说让蔺云婉等一等的话,转身就进去和陆老夫人说:“奶奶好像有要紧事和您说。”
“什么事?”
陆老夫人皱着眉头,有些不情愿地从床上起来。
严妈妈说她不知道。
陆家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陆老夫人不觉得有什么紧急之事。
她换了衣服,戴了抹额出去,见到蔺云婉的时候,脸色并不太好。
这个孙媳妇,实在让她等了太长时间了!
再熬下去都要过年了。
“你来了。”
陆老夫人语气还是很和气的,孙媳妇毕竟服软了,她还是给孙媳妇一次机会,以后大家重归旧好也不是不成。
她一出去就教训道:“女子出嫁从夫,以夫为天,你闹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想清楚了。”
还自以为慈爱地说:“云婉,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了!”
老太太想得太多了。
蔺云婉转过头,脸色十分冷淡,她说:“老夫人,我来是和您说一件重要的事。”
陆老夫人坐下来,还怎么放到心上,直到蔺云婉说:“严妈妈,您也出去吧。”
老太太才觉得,可能还真有点儿大事发生。
严妈妈带着蔺云婉的丫头一起出去了。
外面刮冷风,她们在外面守了快两刻钟,屋子的门才打开。
蔺云婉还是八风不动的样子,陆老夫人一张脸,就跟冰窖里冻过一样,直接就惊到僵住了。
“告退。”
蔺云婉离开了,严妈妈赶紧就跟着进来,问陆老夫人:“您怎么了?奶奶和您说什么了?”
陆老夫人瞪直了眼睛,抓着严妈妈的手说:“快!快去查!京城里有哪户有头有脸的人家,二十年前丢了嫡女!快去查!”
“什么丢了嫡女?”
严妈妈一头雾水。
陆老夫人慌得不行了,二十年前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但是她已经记不清了!
“让你去就快去!”
严妈妈说:“好好好,奴婢这就让人去查。”
让了自己儿子过去,还让人跟陆争流也交代过了,让他的人有空也去查一查。
要不了两天,陆老夫人就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严妈妈说:“兴国公府还真丢过一个嫡女,二十年前元宵节的时候。”
年龄对上了。
陆老夫人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问严妈妈:“还查到什么?”
事情查得很细致,不过也是些有心人一打听,就瞒不住的事情。
“现在的兴国公,就是那位小姐的父亲。兴国公世子,是那位小姐的亲兄弟。听说兴国公夫人因为这个走丢的女儿,常年郁郁寡欢,病得不轻呢!”
“兴国公一向宠爱国公夫人,到现在还常常问他夫人身边的丫头,夫人吃药的事情。”
严妈妈十分感慨:“要说这人也是讲一个命字,托生到国公府夫人的肚子里头,居然走丢了!”
“这个小姐要是还活着,怕是国公府里宠得连公主都比不上了!”
这话虽然夸张了一些,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陆老夫人脸色还是僵僵的,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严妈妈弯着腰问:“老夫人,您让奴婢查这个干什么?”
陆老夫人动了动发僵的手指头,反问严妈妈:“你说……葛宝儿她要是走丢的兴国公府嫡女,对陆家是好事还是坏事?”
“葛……葛姨娘?”
严妈妈都愣了:“老夫人,您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
陆老夫人咬牙切齿地说:“云婉没有明说,但是我听她的就是这个意思。整个京城,除了兴国公府还有哪个府邸上丢了女儿,又比武定侯府和蔺家门第还高的?”
也只有兴国公府了!
严妈妈想了好半天,才明白蔺云婉的意思。
“老夫人,奶奶说了您就信?”
她觉得不可能,怎么就会这么巧?
陆老夫人看了严妈妈一眼,道:“我本来也不信。但是葛宝儿的身世确实对得上,你忘了吗,她是被拍花子拐到澧阳,后来被人赎买回去养大的。”
“她本来就是走丢的孩子,又不是她养父母亲生的。”
严妈妈又想了想,低声说:“难怪,葛姨娘她长得就……不像个村妇。虽在乡野长大,细皮嫩肉的,实在清秀。难道她真的是……”
陆老夫人深想下去,也觉得很有可能。
她不屑又不得不承认地说:“你看看她的性子,是个安分的村妇吗?我看她骨头里就有兴国公府的血脉。”
“就是生错了地方。她要真长在国公府里,就是个天生的小姐命。”
现在说这话,太晚了!
严妈妈攥着帕子,一脸惊悚:“老太太,葛姨娘她在庄子上,还吃着药!”
“啧!”
陆老夫人拍大腿:“我怎么给忘了!快快快,让人把她接回来,把药立刻停了!”
“她现在可不能死!”
严妈妈也是一身的冷汗:“万一她要真是国公府的小姐,公府里的知道咱们这样待她……”
还不整死他们陆家!
“而且……”
严妈妈忧心忡忡:“老夫人,咱们都这样对葛姨娘了,她要真是兴国公府里的千金,还能帮咱们陆家吗?”
陆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说:“先接了她回来。等她和庆哥儿见上一面就知道了。”
葛宝儿要是舍不得庆哥儿,一切都好说。
她要是舍得,那就是祸害了。
严妈妈去庄子上之前,还问了最后一件要紧事:“老夫人,奶奶不会白告诉您这件事吧?奶奶她有什么想头?”
陆老夫人叹气说:“云婉能有什么想头,她是真想离了侯府。”
她露出一个大度的笑容:“我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一山不容二虎,没道理留两个主母。葛宝儿要真是公府的嫡女,又肯留在咱们陆家,云婉想走就让她走吧。”
严妈妈嘴上没说什么,私底下直嘀咕:“这事可没那么简单吧!”
第93章 打探
竹青一晚上都睡不好,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蔺云婉这里来请安。
还和蔺云婉说:“奶奶,我、我听说严妈妈昨晚上就去庄子上了,就是葛姨娘住的那个庄子!”
“妾身是不是坏事了?”
因为怀了身孕,她越来越容易多想,脸上十分惶恐。
“坐吧。”
蔺云婉语气很平静,竹青坐在绣墩上,摸着自己的肚子。
“你不要多想。”
这个时候了,可以和竹青说实话了,蔺云婉便道:“葛姨娘让婆子当掉的玉佩,是位高门嫡女的。说是这个嫡女小时候走丢了,玉佩也跟着丢了。”
“这……”
竹青愣住了,想了半天才说:“意思就是说,葛姨娘就是那个走丢的高门嫡女?”
太离奇了,她不敢相信!
不过她回想起来,更担心自己坏了事,懊恼地说:“奶奶,妾身要是知道那玉佩不得了,早点拿回来给您也许就……”
蔺云婉摇头,淡笑:“这玉佩不是你我能认出来的。”
兴国公府,三公之一,武定侯府这几年式微之后,连陈家的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
她道:“这玉佩葛姨娘被拐了都能一直戴在身上,她和大爷在一起之后,大爷会没帮她找打听过吗?”
竹青立刻说:“大爷肯定已经打听过了。”
蔺云婉点头:“如果不是和兴国公府熟悉的人家,想在举国打听到玉佩的归属,那也是大海捞针。”
当然也可能是陆争流根本就没上心。
竹青和蔺云婉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想到了这个可能。
竹青失望地笑着说:“大爷就是这么一个人。”
喜欢的时候,看起来烈火烹油,十分的激烈,落实到实在处,那真真是看得见,摸不着的宠爱。
蔺云婉眼神淡淡的。
男子能建功立业,能登科及第,扶摇直上九万里,踩在云端俯视女子,而女人从来都是只能仰望着丈夫。
所谓宠爱,也都是不堪一击的。
“奶奶,那这玉佩您是怎么认出来的?”
竹青十分好奇,都说了这玉佩的消息并不是那么好打听的。
蔺云婉只说:“……机缘巧合罢了。”
竹青很聪明地不问了。
她也知道,奶奶肯定要借这玉佩离开陆家,所以很担心地说:“奶奶,要是这玉佩它不是葛姨娘的,只是她捡的或者……”
葛姨娘那种人,用什么手段得来都不奇怪。
“那您可怎么办?”
唯一的出路也没有了。
蔺云婉倒不担心这个,她冷笑道:“这个时候了,她会说自己不是吗?”
也是。
竹青绞着帕子,葛姨娘都在庄子上活不成了,抓住一个救命稻草,她还不拼命爬出来?
“竹青,你回去养胎吧。孩子才是你在世上立身的根本,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竹青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哪怕生个丫头,也比膝下无子好,主母要是真走了,她更要好好生养孩子。
“妾身告退。”
竹青出去之后,彤柳过来扶着她。
“唉。”
彤柳问道:“姨娘,您叹什么气?”看了一眼竹青的肚子,和姨娘开玩笑:“您担心自己生了个哥儿太调皮了?”
竹青摇头,和丫鬟说了她怕是也不信。
她不担心孩子,不担心自己的前途,而是十分不舍得蔺云婉。
妾室过得好不好,端看主母。
她实在是喜欢现在这个主母。
“严妈妈接葛姨娘回来了。”
萍叶一听说二门上的人,抬着人回了与寿堂,立刻过来回禀。
“奶奶,葛姨娘好像病得很重。”
蔺云婉淡淡道:“那就不是我担心的事了,老夫人不会让她死的。”
老太太的确不敢让葛宝儿死。
一回府就停了葛宝儿的药,还赶紧请了大夫过来。
大夫把脉之后,却只是说:“上次的风寒没有养好,才久病不愈。这个冬天一定要好好将养,否则落下个长久的病根,以后就难治了。”
严妈妈紧张地问:“没别的?”
大夫摇摇头:“没别的——哦,吃得差了些,等病体大愈了,再慢慢地补回来就好了。”
出去开方子了。
严妈妈留了认识字的丫鬟在外面看着,自己去和陆老夫人说话:“……大夫看不出来那毒性。”
陆老夫人低声说:“本来就是不引人注意的药,既然查不出来,说明还中毒不深。”
“先不管了!治好了风寒再说,她老是咳咳咳,听着就让人难受。”
严妈妈看了一眼厢房那边,小声问:“人是留在这儿,还是送去雨杏阁?”
都这时候了,葛宝儿肯定不能离开她的眼睛了。
陆老夫人道:“就说是病了不方便挪动,先养在我这里吧。等她好一些了,去把庆哥儿叫过来,让他们母子俩见一见。”
“是。”
陆老夫人又交代说:“今天你再派人去兴国公府跑一躺,探一探那边的消息。不要说是武定侯府的人!”
她也怕蔺云婉是为了和离,随便说了糊弄人的。
哪儿那么巧合的事情,国公府里丢的嫡女,偏偏就是陆家的姨娘?
严妈妈点点头说:“奴婢这就让儿子媳妇过去问问。”
武定侯府里折腾到夜晚,陆老夫人一晚上都睡不着。
厢房那边咳了一晚上,吵死人了。
庆哥儿听说生母回府,闹着要过来看看,但是葛宝儿身体还没好,根本见不了人,老太太不准他今天就过来,他在前院也是哭闹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