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媳(重生)——希昀【完结】
时间:2023-09-22 14:37:26

  悲的是到底是三条人命啊,着人收殓一场,心情复杂地回了春景堂。
  怕谢云初动了胎气,不敢声张,只悄悄告诉了几个丫鬟。
  夏安红着眼骂了一句,“坏蹄子,死有余辜。”
  冬宁闷闷的什么都没说,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声嗤笑。
  倒是春祺性子柔善,平日与秋绥感情最要好,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承受不住,坐在后罩房的廊庑下大哭,一面骂秋绥可恨,一面为她这般草草收场而难过,细细想了一夜,未尝不是好的结局,难道今后眼睁睁看着她与主子争风吃醋么?
  故而第二日谢云初醒来时,就看到几个丫鬟红着眼精神不济地在伺候着。
  林嬷嬷告诉谢云初经过,谢云初愣了好半晌。
  十几年的主仆情意,心里不可能不难受,只是她经历了前世陆姨娘母女的背叛与王家二房的冷血无情,秋绥这一点事已经能稳稳地抗住了。
  秋绥是陆姨娘母女的棋子无疑,断了这条线索,接下来谢云秀有什么打算,她便不得而知。
  秋绥死有余辜,至于那两名丫鬟…是谢云初始料不及的,她胸口翻涌得难受,撑不住又是一阵晨吐,胆水都差点吐出来了,吩咐林嬷嬷安置好那两个丫鬟的后事。
  用早膳的空档,有小丫鬟将昨夜上房的消息报了来,
  “宁和堂昨夜闹翻了,二爷不仅没收太太给的妾室,甚至责太太无事生非插手儿子房里事,干脆将那挑出来的通房交给了二老爷。”
  “二老爷哪肯收哪,一股脑子塞给了三爷,三爷只敢收一个,另外一个又退给了二老爷,二太太被咱们二爷气得在屋子里哭,又被逼无奈将那丫鬟许给了二老爷,今日晨径直病了,人都没起呢,”
  “而三少奶奶那边则是发了疯,听闻咱们二爷这般作为,有了对比越发恨丈夫无能,非逼着三爷把人打发走,可惜那丫鬟开了脸,昨夜又睡在了三爷的书房里,哪肯走,如今主仆正在院子里打擂台呢,真是好热闹的一出戏。”
  林嬷嬷与夏安等人听了,十分解气,“亏得你太太二爷的说的这般仔细,我们听着都糊涂了。”众人笑,屋子里沉闷的气息淡去不少。
  林嬷嬷半是欣慰半是感慨在谢云初身旁劝着,
  “撇去手段不说,姑爷能这般斩钉截铁地拒绝纳妾,可见是个好的,姑娘纵然对他没了心思,也不至于盼着他纳妾吧。姑爷洁身自好,姑娘也少些烦心事。就连太太那边也一并帮着姑娘给镇住了,以后您可以安心养胎。”
  谢云初躺在被褥里,煞白的小脸毫无血色,闭着眼忍受着孕吐的折磨,没有接话。
  若说半点波动没有,那是假的,总归心如止水随他去了,身子一难受,脑筋反应也迟钝,顾不上多虑,前世她便是多思多虑才亏了身子,今生无论如何以自个儿身子为先,肚子里吐得空空的,又强打精神吃了一碗燕窝粥,沉沉睡下了。
  人一旦铁石心肠,还真是什么烦恼都没了。
  王书淮昨夜浑浑噩噩在圈椅里坐了一夜,后来不知怎么趴在桌案便睡着了,睡到卯时醒来,匆匆换了衣裳又折身往皇宫里去。
  甭管因什么缘故回来,只要回京,必须面圣。
  王书淮拂去心头乱绪,纵马进了皇宫。
  先拜见皇帝,后又去了长春宫见长公主与国公爷。
  夫妇俩看到王书淮十分意外,
  “怎么又回来了?”
  离着上回出京还不算久。
  王书淮嘴唇蠕动着,不知该作何解释,国公爷笑吟吟道,
  “是为了你媳妇回来的?”
  王书淮的心一瞬间被刺痛,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是为江澄的事回京。”
  长公主听了这话,正襟危坐,“何事?”
  王书淮收紧思绪,淡声道,“孙儿想在除夕前逼着江南豪族投诚,这首当其冲必须拿下江澄,江澄的长女嫁给了南安郡王为妻,可南安郡王贪图美色,府中妾室如云,王妃纵然有嫡子,却始终不曾得封,”
  “我的意思是,朝廷下旨册封王妃之子为世子,替江澄长女与外孙正名,换取江澄俯首。”
  长公主沉吟道,“江澄此人只能智取不可强逼,你这个法子不错,你放心,我今日便与陛下商议此事,若是快,下午便可给你旨意。”
  王书淮道,“孙儿兴许晚边便要回金陵,还请祖母尽快。”
  长公主还没吭声,国公爷心疼地看着孙子,“昨夜刚回,今日又走?你就不歇一歇?你媳妇怀着孕,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好歹留两日,你放心,刘琦亮和陛下那我替你去说。”
  王书淮想起谢云初,心口一阵绞痛,连着唇色也白了几分,他愣是挤出一丝笑容来,
  “朝事为重,她…一贯贤惠…不会在意的。”王书淮几乎是一字一句说完,唇角掠起一抹自嘲。
  她是真的不会在意,否则不可能把他推给别人。
  国公爷和长公主相视一眼,无话可说。
  两个孩子,一个内敛稳重,心里装着家国天下,一个贤惠恭谨,任劳任怨。
  固然是一对极好的夫妻,称得上举案齐眉,到底却缺一点什么。
  可惜长公主与国公爷自个儿也是五十步笑百步,故而默契地什么都没说。
  长公主起身道,“你陪着你祖父说一会儿话,我这就去寻陛下,尽快将副旨拿给你,你好带去江南给江澄。”
  王书淮相信,有了这封旨意,本已松动的江澄会彻底偏向他这一头。
  胳膊拗不过大腿,江家的荣辱还拿捏在朝廷手里。
  长公主离开后,祖孙俩面面相觑。
  国公爷还算细心,打量孙子脸色有些不对,少了往日那份意气风发,
  “发生什么事了,脸色这般难看?”
  王书淮知道府上的事迟早会传到国公爷耳朵里,也就没瞒他,“孙儿一回府,府上便张罗着给我纳妾,为我所拒。”
  国公爷眉头狠狠一拧,啧了一声,“你母亲…真是顶顶糊涂的人。”
  二十多年前,他安排儿子参加赏花宴相看姑娘,原本定的是另一家女眷,可惜儿子无意中瞥见姜氏貌美,怎么都走不动路了,闹着非姜氏不可,国公爷自个儿一辈子在婚姻上没做过主,遂随了儿子,哪知道那儿媳妇性子娇得很。
  只是看在王书淮面子上,姜氏再糊涂,国公爷都忍了。
  “无妨,你母亲再糊涂,你媳妇却是个好的。”
  王书淮修长的手指往掌心一掐,没有接这个话。
  国公爷见孙子拧得清,很是满意,
  “淮儿,男人走得越高,走得越远,越要明白一个道理,一不可贪财,二不可纵欲,你将来是要做阁老的人,要名垂青史,要朗袖清风留一世英名,切莫被钱财美色迷了心窍,能干的人朝廷六部一抓一大把,守身持正的官吏却寥寥无几,”
  “妾有无数,妻却只有一人,等你过尽千帆才明白,真正能陪你到最后的不是你的父母,也不是你的儿孙,是你相伴相守的妻子,祖父希望你爱惜羽毛,不辜负枕边人,明白吗?”
  王书淮起身拱手,“孙儿谨遵教诲。”
  国公爷面色和煦,“好孩子,祖父着不需要你陪,你回去陪陪你媳妇吧。”
  王书淮嘴唇龛动了下,无声退出长春宫。
  回到户部见了几位堂官,周旋了一些文书折子,大家伙见他好不容易回京,三三两两拉着他,张罗着在对面茶楼吃了一顿,王书淮始终温文尔雅地应付着,俊逸的面容里浮着斯文清浅的笑。
  总算应酬完,出了茶楼,街道上积雪被清扫,阳光模模糊糊透出兴许影子,齐伟驾着马车在等他,王书淮弃马一头钻入马车闭目养神。
  午时刚过,冬阳当空,模模糊糊镶着一圈日晕。
  王书淮沉默地回了王府,从前院沿着斜径,往书房方向走,来到岔路口,瞥见前方通往春景堂的敞厅立着一人。
  她穿着一件浅紫色绣大红牡丹花的厚褙子,身上披着一件大红羽纱的斗篷,手里抱着个暖炉,温柔含笑看着孩子,珂姐儿站在木轮车里在厅堂正中呼啦啦跑,看着外头堆满的雪人咯咯直笑。
  似乎是心灵感应,谢云初偏转过眸。
  夫妻俩隔着漫天的雪色遥遥对望。
第51章
  雪被风吹得从枝头飒飒落下。
  迷离的雪雾模糊了二人的视线。
  王书淮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得她清脆的笑声隔着冰雪穿透而来,似指着他的方向与孩儿道,
  “珂儿,快看看,你爹爹回来了。”
  孩子一直很想爹爹,果然,呼啦啦车轮声朝他这边驶来。
  雪雾渐渐散去,王书淮眼底的迷雾也被拨开,重新踏上厅堂的台阶时,一切情绪收敛的干净,她就站在不远处,他没有瞧她,而是蹲下来,将扑过来的女儿抱在怀里,又将她从木车里抱起来。
  小珂儿在爹爹怀里兴奋地扑腾着,王书淮搂住她小腿,另一只手托着她后背,看着那张玉雪可爱的脸蛋,那隐隐肖似谢云初的轮廓,微微失了神。
  谢云初站在下风口,怀孕后她对气味格外敏感,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她立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们父女俩闹。
  王书淮瘦了些,轮廓深邃而分明,神色难掩疲惫。
  谢云初轻声问他,“二爷用午膳了吗?”
  王书淮目光看着女儿,余光却注意到她,“用过了。”
  “二爷要在京城待几日?”她好安排他的饮食。
  王书淮眼睑似被什么压着,变得沉沉的,瞳仁不知不觉眯起只剩下一条缝,
  “傍晚便走…”
  谢云初有些意外,经历过纳妾一事后,二人现在气氛有些微妙。
  谢云初不太明白王书淮明明想要却又不接受纳妾,既如此“忠贞”,前世后来为什么接受谢云秀做续弦?或许他瞧不起出身低贱的女子,罢了,她以后不做便是了。
  孩子又闹着从爹爹身上下来,王书淮将她放入木轮车里,珂儿笑嘻嘻的在爹爹与娘亲之间来回打转,夫妻俩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孩子身上。
  王书淮的余光看着谢云初的小腹,心情极是复杂,回想收到飞鸽传书那日,喜悦油然而生,她又有了他的骨肉,以后怎么都不会再提和离了,心里无比踏实,于是迫不及待回京,可笑的是,她竟然给他当头一棒。
  她怀着孕,他又怎么忍心去责她。
  也没有必要去责她。
  她心里没有他,他还能强求不成?
  侍卫在这时匆匆奔来,递给他一道文书,里面夹着圣上册封南安郡王世子的副旨,王书淮握着背在身后,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孩子。
  稀薄的日晕渐渐西斜。
  谢云初站得有些久了,身子发虚,问他道,“二爷用了晚膳再走吧,我这就去吩咐人备膳。”
  “不必了。”他眼皮淡淡一掀看了一眼天际,“我这就走。”
  谢云初眸色顿了顿,叹道,“那您路上小心。”
  一股没由来的酸涩涌上心头,王书淮艰难地咽了咽,嗓音干涩道,
  “好。”
  凝立片刻,转过身来,终于抬目和煦地看着温婉娴静的妻子,隔着一段距离,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你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孩子。”
  语气温柔淡漠。
  熟悉的画面再现,这样的王书淮才是谢云初所熟知的王书淮,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二爷放心,家里一切都好,您万事小心便是。”
  王书淮俯首轻轻揉了揉孩子的发髻,孩子笑眼弯弯,王书淮掩饰着那一丝不舍,转身离开,自始至终,他脸色平静得骇人。
  接下来的日子,各自都很忙。
  谢云初一面害喜,一面盘算铺子的进帐进货,设计开春的款式,每日紧张而有序的忙碌。
  而王书淮呢,换了刘琦亮回京,所有事务堆在他一个人身上,起早贪黑,好长一段时间忙得是不见天日。
  齐伟的家书照样每三日一封,准时准点抵达他的桌案,王书淮却迟迟没有开封。
  不仅如此,连着过去那些家书,与谢云初的寥寥数封的来信,以及孩儿的涂鸦玩具悉数交给明贵,
  “收起来吧。”
  明贵看着桌案上未启的信笺,及这些七七八八的旧信,不知出了什么岔子。
  老老实实将所有东西装入一个箱笼,放在耳室的柜子里。
  原先信王那盏花灯一直被他搁在桌案,用以自省,如今也吩咐暗卫冷杉,“扔了吧。”
  桌案上收拾来收拾去,只剩下那颗孤独的象牙球,及窗台边上那盆不再被浇灌的菖蒲。
  王书淮将那封诏书送给江澄后,江澄果然十分动容,感受到朝廷的诚意及面前这个年轻人的魄力,江澄决心支持王书淮,江澄态度一变,王书淮推行国策便少了很大的阻力。
  王书淮雷厉风行在金陵周边郡县开展田地清丈。
  大的州县容易拿捏抚慰,江澄一封文书过去,几乎可以摆平,但小地方的地头蛇却盘根错节,便是江澄也有心无力。
  腊月初十,王书淮顾不上大雪封山,带着十几名官吏来到宜州县城,此地的县老爷是个软脚虾,县衙的循吏均是豪族亲信宗亲,那为首之人伙同周边一些豪强聚集了上千人来王书淮跟前闹事。
  彼时王书淮只有五名随同官员,并十几名衙吏,那些豪强家丁将他团团围住,见他刚及弱冠,年纪轻轻,生得又是那般芝兰玉树,没太当回事,言辞挑衅,举止浮夸,就想将王书淮给吓退。
  这个年轻人,提着一柄尚方宝剑,姿容楚楚,眉目凛然立在人群最前,一袭青色官袍如墨水染就,似浩瀚无垠天地间一块无法掩盖的丰碑,
  二话不说着人抬着一架棺椁往前方一扔,随着棺木落地,他拔剑削去棺木一角,动作一气呵成,发出蹭的一声锐鸣,唇角也跟着咧出一阵阴沉的笑,
  “我王书淮来了,便没打算活着回去,你们有本事就留下我,否则就等着送死!”
  众人为他气势所摄,纷纷汗然。
  王书淮毕竟是官身,手里拧着尚方宝剑,真把他弄死大家合族跑不了,这么一块狠骨头,谁也不敢与他硬碰硬。
  有人识相率先出阵,其他人陆陆续续退缩,只剩下为首的那浓眉大眼的汉子不服气,嘴里嚷嚷着骂王书淮是个白面小生,没有甚真本事,叫大家伙别怕他。
  王书淮满身戾气,抬剑一刀削了对方的脑袋,血渐了他一身,四目横扫,
  “还有谁要试试本官刀锋?”
  众人吓退不敢言。
  王书淮并非真的只带着十几名衙吏前往,他暗中布置了一支奇兵在林子里,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血流成河。
  此事很快传遍江南各县,原先尚有些豪族打算负隅顽抗,见王书淮胆魄摄人,最终屈服。
  震慑了豪族,接下来王书淮打算收拾不积极的官吏,他手腕老道,在金陵官署区的衙门前铺了一面大旗,上头写着各地官员的投名状,这可关乎着官员政绩及升迁,谁也不想落人下乘,被逼无奈,各县令主动去金陵户部投诚立状,挂帅组织清丈田地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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