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媳(重生)——希昀【完结】
时间:2023-09-22 14:37:26

  一双纤细的胳膊伸出来,将孩子按下来搂在怀里,珂儿睁着黑漆漆的双眼倚在娘亲臂弯里,骨碌碌转。
  王书淮看着女儿,唇角露出柔和。
  不一会丫鬟走开,他清晰地看到了谢云初,她面颊被灯芒渡上了一层融融的光,衬得整个人面部线条极其柔和。
  王书淮心猛地窜跳了下。
  谢云初往下挪了挪身,让孩子侧身面相自己躺下,伸出胳膊肘搁在她头顶上方,哄着女儿睡觉。
  珂姐儿仰望母亲不动,水鞯乃眼泛着晶莹的笑,渐渐的在母亲柔和的腔调中合上眼。
  王书淮双目怔然,始终不曾进屋。
  袖下还捏着母女合作的那张小字条,绢纱摩挲在掌心,早已犯了黄。
  盛烈的春风拂去苍穹下一丝薄薄的青云,似有一片银月嵌在天际,给这暗青的天色添了一抹亮。
  等孩子睡熟,乳娘将孩子抱去了西次间,谢云初起身了,背对窗口立着。
  她背影十足纤细,看不出半丝怀孕的迹象。
  她脚步轻而稳,很快扶在书架旁转过身来,留给他一道清致的侧颜。
  明明只两月不见,却恍若隔世,i丽的容毫无遮挡的落在他眼中,一小撮秀发搁在胸前,她寻了一册书,腰身往书架一靠,弯出起伏的弧度,姿态慵懒而随性,
  她今日穿了一件浅绿色底绣蔷薇花的香云纱重锻,面料极其贴身,裹着玲珑身段,看得出那微隆的小腹,身长秀逸纤细,鸦羽低垂,腮红粉嫩,因神色过于专注反而显得整张脸有一种敞亮的美。
  似瞧见什么,她红唇嘟起,露出些许讶色,活生生又流露出几分娇嗔来。
  可就是这么一张脸,令他喉头滚动,气息紊乱。
  绯色官袍在夜色里肆意翻飞。
  内心的欲念一蓬一蓬滋生出来,一种食髓知味的凄楚在唇齿间缠绕。
  他忽然有些恨自己。
  王书淮深深闭上眼,慢慢呼出一口气,再抬眼,屋子里熄了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瞧不见,她仿佛凭空消失了,唯剩廊庑下的风灯在夜风里摇摆,什么都看不到,什么摸不着,他像是被她隔绝在外,刺痛的感觉再一次清晰地浮上来。
  谢云初近来口干,每每夜里便要喝水,怀孕后睡眠极浅,小憩片刻人又醒了过来,下意识便张嘴轻唤,
  “春祺,给我斟一杯水来…”
  她慢慢撑着床榻坐起,睡意混沌,眼眸还未睁开。
  模模糊糊听到脚步声靠近,一只宽大的手掌从腰后伸过来,将她整个人给扶起,谢云初吓了一跳,正想开腔,唇瓣磕到了硬物,茶杯已到了嘴边。
  “二爷?”她惊讶地看着夜色里模糊的轮廓。
  昨日姚世子回来便告诉她,王书淮升任了户部侍郎,她由衷替丈夫高兴。
  王书淮喉咙有些发哑,半晌挤出二字,“张嘴。”
  身后那只大掌依然停留在她腰后,轻轻扶着。
  谢云初含着杯盏饮水,王书淮看着她慢慢扬起长颈,配合着抬高茶盏,待她喝完,将茶盏搁在一旁,又递来绣帕,谢云初看不清绣帕却感觉到他递了一个东西来,抬手去接,就摸到了他的手。
  冰凉硬朗。
  谢云初将绣帕扯过来随意擦了擦。
  王书淮松开她,坐在床榻边未动。
  架子床靠墙,帘帐又厚,他们几乎看不清彼此。
  谢云初喝完水又想如厕,勾着脑袋往外觑了一眼,王书淮目光沉沉笼着她,不耐问,“都睡了,你要作甚?”
  谢云初看着高大的丈夫,有些不好意思,“我要去恭房。”
  王书淮语气一顿,朝她伸出手,“我带你去。”
  谢云初有些意外,也没多说便吩咐他,“你去点灯,灯盏在窗边高几上…”
  王书淮起身过去,没摸到点灯的燃具,又折了回来,
  “没瞧见。我扶你去。”
  谢云初怀着孕更不敢黑灯瞎火去寻,便搭着他结实有力的手臂慢慢挪下床。
  王书淮在前,谢云初在后,王书淮牵着她脚步放得极慢。
  出来内寝,外面光朦胧透进来,王书淮稳稳扶着她到了浴室,恭桶在最里面,谢云初站在屏风处有些尴尬地看着王书淮,
  “你去唤春祺来。”
  王书淮没告诉她,他把人给放倒了,目光直视前方,“我是你的丈夫,我扶你去。”
  这话不容置疑。
  王书淮都这么说了,谢云初只能由着他。
  二人一道往前,王书淮搀着她坐下后,转身绕去屏风后等她。
  等一会谢云初好了,也不敢多走,怀着孕,她不敢不慎重,便轻声唤他,“我好了。”
  王书淮将她搀出来,甚至主动倒水给她净手,折腾一番,夫妻俩重新回到床榻,谢云初有些累,先上了床,她看出王书淮还穿着官服便问道,“你不去洗洗吗?”
  晚间有小厮送了包袱来,谢云初知道他要来。
  王书淮坐着没动,没有起身的意思。
  谢云初摸不准他想如何,“对了,听说二爷升任户部侍郎,妾身恭喜二爷。”
  前世王书淮二年后回京方升任户部侍郎,今生因刘琦亮这个变故提前了。
  在所有恭喜声中,这一声最平淡,仿佛他本该如此。
  王书淮很想知道要他做什么,方能拨动她的心弦。
  “你应该知道我早已回京。”他嗓音又哑又凉,像是冬日里的岩石。
  这是对她出来春游不满了。
  谢云初听出他弦外之音,语气就变了,“二爷,我初二便来了别苑,你是初三回的府。”
  “二爷这意思是我该折回去伺候您?”谢云初语气带着嘲讽。
  王书淮不是要她伺候,“你怀着孕为何四处跑?”
  谢云初道,“孩子满了三个月胎像已稳,京城实在冷得很,小姑姑这里温暖怡人,适合养胎,她又特意从长公主处借了厚实宽大的马车来,马车很稳,我安全无虞,这才出的门。”
  “二爷,总不能因为我不在家里等你,你便不高兴了?我怀着孕,出行不便,哪能来回折腾?”
  王书淮心里郁结着一口气,挺拔的身往塌上一挪,几乎是欺身而上,双手撑在她周身,鼻息逼近她,一字一句道,“我回京的消息早在初一便递回了府。”
  他离得太近,那双阴沉的眸几乎压在她头顶。
  谢云初有些莫名,“小姑姑早与我商量好,我不好拂了她的意思,再说了,二爷回京过家门不入,平日也是早出晚归,我已吩咐林嬷嬷料理你的起居,我在不在,并不影响您。”
  王书淮不等她说完便道,“你以前不这样。”
  不会一个人独自外出,不会明知道他回来将他撇在家里。
  谢云初气息微滞,无声的尴尬似网在二人周身铺开。
  谢云初沉默片刻,语气无奈,
  “二爷这是要约束我的自由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语气又轻又缓,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鼻息贴得更近了,近乎贴着她面额。
  谢云初的眉心被他烘得发热,却自始至终坐着一动不动。
  王书淮看着沉默的妻子,眼底的黯淡的光芒忽然倾垂下来,哑声问,
  “你心里有没有我?”
  谢云初眼睫轻轻一颤,始料不及,
  他鼻息如絮,浮浮沉沉落在她眉心鼻梁,滋生出一阵痒意,她喉咙黏了片刻,轻声道,
  “二爷还在为上次纳妾的事生气吗?当时我刚怀胎,二爷又想要得紧,我不忍二爷煎熬便做此主意,那时我不知二爷不想碰别的女子,您既是不高兴,往后我不再纳妾便是。”
  “回答我…”他截住她的话,
  漆黑的瞳仁如深陷的湖,被石壁围砌,毫无出路。
  架子床靠墙,谢云初腰身处搁着一个软枕,身子被王书淮控制在墙壁与他胸膛之间,她越不动,他便倾近,手掌轻轻覆上她后脊梁,慢慢摩挲着,渐渐又往上攀爬,最后拢住她脖颈,逼得她不得不看着他,
  谢云初倾垂眉目,决定不与这个男人一般见识,“你是我的夫君,你在外我担心你的安危,你高升,我替你高兴,咱们夫妻荣辱与共…”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牙关咬紧,闻着那朝思暮想的香甜气息,如同攫取了久而不得的甘露,几乎是一字一句从齿缝里重复这句话。
  能直面这一步,已是耗掉了他毕生的矜持。
  他看着她怀孕这么辛苦,心疼也心痛,哪怕只是一句谎言,他也期望得到想要的答案,好让他义无反顾留在她身边。
  男人修长的脊梁微屈如满弓,下颌紧绷似弦,目光一动不动锁住她双眸,等着她的答案。
  谢云初的后颈被他捏着,前襟也被迫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她感受到他蓬勃的心跳紊乱的呼吸,以及手臂贲张而压抑的力量,那暗藏锋锐的眸子带着苛刻的审视,迫得她不得不扬起长颈。
  他似困兽,游走在悬崖边缘,而她却始终岿然如山
  她任由他拿捏,脸色纹丝不动,语气干脆而淡漠,
  “没有。”
第54章
  痛意一瞬涌上来,跟涨潮似的,漫过他心口。
  令人猝不及防。
  “那以前…算什么?”他嗓音浓稠得化不开,双目覆着一层暗红,如嗜血的兽。
  王书淮突然将那层窗户纸一捅,谢云初有些防不胜防,她语气温静,
  “你是我的丈夫,照顾你是我的分内之责,换做任何人,我亦是如此。”
  这话跟簇箭似的一下子钝入他心口,剧痛袭来,痛感过于密集而令他麻木,人也跟着定在那里,等到反应过来,密密麻麻的痛楚沿着四肢五骸慢慢荡开,逼得他眉角均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彻底松开手,僵硬地转身,不知怎么迈出的那间屋子,跨出门槛后,满院的灯芒被披在身后,他快马离开,风萧萧从耳畔呼过,越过山棱,钻入林凹深处,又从那笔直的林荫道一跃而出,却怎么都甩不开那满身的狼狈。
  谢云初看着他离去,慢慢在床上躺了下来,说开之后,她人反而轻松了不少。她当然不会认为丈夫是情感上在意她,无非是见她不如过去那般殷勤,心里不得劲而已。
  如此说明白,以后各取所需,各自安好,更中她意。
  翌日醒来,王怡宁那边送来两份朝食,显然是不知道王书淮已离开,谢云初用过早膳后,便牵着珂姐儿去正院。
  姚世子精神抖擞从正院出来,瞧见谢云初露出温和的笑,甚至朝小小的珂姐儿招招手,珂姐儿爱笑,看到谁都笑得甜甜的,姚世子很喜欢她。
  跟小姑父打了招呼,跨过穿堂寻王怡宁,却见王怡宁穿着一件襦裙坐在厅堂正中,倚在圈椅里扇风,形容慵懒,粉面含春,谢云初是过来人,几乎猜到二人做了什么,
  “我来的不是时候。”
  王怡宁面上害躁,瞅了一眼外头大亮的天光,恼恨道,“关你什么事,是那个混账闹得。”又连忙笑瞅了一眼谢云初,
  “书淮昨夜可跟你赔罪?他来请安时,我可是替你狠狠训了他。”
  谢云初听了这话,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跟王怡宁交待,又岔开话题问起了孩子的事。
  不一会王书琴和王书仪一同过来了,王书琴看到珂姐儿立即伸出手抱她,王怡宁瞅见道,
  “哟,你以前可最讨厌孩子了,如今整日赖着珂姐儿。”
  王书琴捏了捏珂姐儿唇边的两个小酒窝,“谁叫她可爱呢。”
  珂姐儿的脸被姑姑捏得变形,模样滑稽可爱,逗得满堂哄笑,就连姚晶和姚杏也围着珂姐儿转,纷纷伸出手去摸她的酒窝。
  珂姐儿不高兴,将王书琴的手给甩开,吭哧吭哧朝谢云初跑来,这时王书仪见状,立即中途截住小侄女,将她抱起来,随后自然而然坐在了谢云初身旁,“珂儿乖,你娘亲怀着孩子呢,你别扑过来好不好?”
  王书琴见自己的位置被王书仪抢了,颇有些不高兴,提着裙摆坐在王怡宁右下首。
  珂姐儿不习惯被王书仪抱,闹着从她怀里滑下,又朝王书琴扑来,王书琴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搂着她亲了几口,谢云初看着她俩笑,王书仪难过得垂下了眸。
  王怡宁手撑着额睨着逗孩子的王书琴,“这么喜欢孩儿,快些嫁人生一个嘛?”
  王书琴瞪了王怡宁一眼,“小姑姑这是收了我娘的好处,来当说客了?”
  王怡宁听了这话来气,“你怎么成了个炮仗,婚事旁人提都不能提了?”
  王书琴有恃无恐道,“我出生时,人人都说我像姑姑,性子也随了姑姑,姑姑,你说这怪谁?”
  王怡宁气得要来打她,被丫鬟婆子给劝住,
  “你等着,我就盼着给你说一门亲,弄个嘴皮子厉害的男人来治住你。”
  王书琴也不甘示弱道,“哼,那高詹跟杨惜燕和离了,小姑姑,你这是犯桃花劫呀。”
  王怡宁瞪眼,“他和离关我什么事,我若嫁他当初早嫁了,何至于等到现在?再说了,我有两个孩子,又有产业傍身,我在姚家,谁也不敢拿我怎么着,我去高家被那高詹拿捏?我才不。”
  谢云初听了这话,眉尖微微蹙起,人登时就坐直了,她想起来了,前世的王怡宁为姚家算计得骨头都不剩,得想个法子帮小姑姑避开那一场祸事才行。
  连着三日王书淮都不曾出现在别苑,王怡宁有些遗憾,
  “不如咱们还是回京城吧。”
  她不想把谢云初拘束在此地,害得他们夫妻不能团聚。
  谢云初只得应下。
  二月初八这一日下午,一行人抵达王府,林嬷嬷带着人安安稳稳把谢云初接着进了春景堂,一路问春祺马车可稳当,谢云初可受颠簸了,春祺忙说没有。
  随后便是恭喜谢云初成为三品侍郎夫人,谢云初拿了银子赏了春景堂上下,有了上回王书淮杀鸡儆猴,如今院子里丫头婆子个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生怕惹了谢云初不快。
  捅破那层窗户纸后,谢云初彻底放飞了自我,行事越发随性,原先每日送食盒去官署区,如今吩咐林嬷嬷不必折腾,各部堂官有御膳厨专供,饿不着他。
  既是各取所需,谁也不必端着,谁也不必惯着谁。
  谢云初回到府上第二日,萧幼然的母亲萧夫人来寻她。
  这还是萧夫人第一次主动上王家的门,谢云初不敢怠慢,亲自去外厅迎了她,一道去见二太太姜氏与三太太周氏,姜氏恰好跟妯娌在琉璃厅喝茶,一并见了礼。
  姜氏上回被王书淮训斥了一顿,如今看着谢云初有些避嫌,三太太客气招待了一番,谢云初领着萧夫人回了春景堂,将人安置在次间坐下,便问她,
  “姨母今日特意造访,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萧夫人眉尖的忧愁压都压不住,只抬手示意谢云初来她身旁坐,谢云初走过来,萧夫人迫不及待握住她,半搂住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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