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今若乖乖点头,好奇的问:“师姐你记性真好,好多年没有回来竟然都记得!”
舒眉看了她一眼,随手轻抚着一朵盛开的芍药,漫不经心地说:“因为莲花峰从来都没有变过,我走的时候,这朵花也是这个样子,灯盏也没有再点过,书架上的书也没有动过,什么都没有改变。”
岑今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师尊竟然那么厉害,让一座山峰上面万物静止,有朝一日,她也要变得这么厉害!
“好了,你快去洗漱,然后去见师尊吧。”
舒眉把她推进房间,嫌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法术清洁过后还不满意,在水里洗了好几遍才觉得干净些。
手干净了,人也心平气和起来,一把掐住花蕊,将其碾碎。
花是停留在当年,那么人呢?
……
房岑今若洗完澡,换上房间里准备好的干净衣服,对师姐又多了一重感激。
灰色的道袍,简单疏起的头发,两年内都是这副打扮,好想和师姐一样穿好看的衣服啊。
她虽然一夜没睡,精神却还是很好,循着师姐说说过的路径,满心欢喜去找明霄真人。
第6章
明霄真人仍在养伤,守在门外的是道童文竹,看起来比岑今若还小一两岁,实际上和舒眉一样大了。心性似乎和外貌一样,停留在了孩童时期,在屋檐下不亦乐乎地玩着草编织的蚂蚱。
“请问明霄真人在里面吗?”
文竹懒懒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仍在玩着他的蚂蚱,“你是什么人?明霄真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岑今若说:“我是明霄真人的徒弟。”
文竹收起蚂蚱,笼着袖子不紧不慢地反问:“真人只有眉儿师姐一个徒弟,你是哪里来的?拜师礼行过了?昆仑莲花峰一脉添了你的道籍了?”
“昨天收的徒弟,有些匆忙,只是口头上说了。”岑今若道。
文竹斜着眼睛:“那就是没有了,要我怎么信你?我可不敢冒着被真人责备的可能去打扰他,你走吧,如果你真的是,真人会找你的。以后这个时间别来了,真人要练剑呢,没空见谁,就是掌门来了,也没空。”
岑今若抿着嘴,欢欢喜喜过来,不想还是没有见到。
“那好吧,我中午来可以见到吗?”
文竹不耐烦地摆摆手:“我怎么知道,真人又不是专门等你的,平时那么忙,说不定就会有比你更重要的人,比你更重要的事情。”
岑今若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就此作罢。在心里安慰自己,已经是明霄真人的徒弟了,总会见到的,反正、反正这两年都过来了。
她一步三回头,看见文竹又拿出草编的蚂蚱在玩,似乎很喜欢的样子。
——要不要明天也编一个蚂蚱给他?
岑今若这么想,他似乎不喜欢自己,不过他们素不相识,也没有理由一见面就讨厌吧,顶多是不喜欢。两个互相不喜欢的人要相处好一点,总是要有一个人先示好,毕竟以后要在这里很多很多年嘛!
正要离开竹林,岑今若最后一次回过头,却看见了房门从里面打开。
明霄真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问门口的童子:“舒眉呢?”
师尊不是不见任何人吗?
岑今若怀疑文竹记错了,或者是骗了她?
文竹也隐晦的看了一眼岑今若离开的方向,知道她没有走远,故意大声说:“舒师姐马上就来了,她说要为您收集竹叶上的露水烹茶。”
明霄真人似乎笑了一下,“哪里要她这么辛苦。”
岑今若傻站了一会儿,身体比脑袋先一步做出决定,又沿着原路跑了回去。
“师尊!”得益于在昆仑的修炼,这么点路快跑过来气都不带喘,“师尊,我来莲花峰了。”
文竹瞪大双眼,没想到她这么厚脸皮,简直像个外来的入侵者一样,非要挤在莲花峰。何况、何况还和眉儿师姐一样,点一个眉心痣,讨厌的学人精!
明霄真人顿了一下,记起来这是昨天收的徒弟。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既然来了,就待在这里吧。”
心里不由自主想起了舒眉刚来昆仑的时候,不经意告诉他,在家的时候上有姐姐,下有弟弟,自己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一个,所有的东西都是别人挑剩的的,有时候甚至连剩下的都没有,因此十分黏他这个师尊。
……故人已归,但已经收了徒弟也不能再扔回去。
岑今若想和明霄真人多说一会儿话,继续问:“那师尊,我的拜师礼呢?我还没有给师尊敬茶呢!还有我的道籍……”
明霄真人神色淡漠:“不过是些虚礼罢了,何必执着?”
岑今若点点头:“那好吧。”
她还想和师尊再说几句话,明霄真人却走了,文竹这才高兴起来,“早和你说了,真人早上不见客的,明知道真人在养伤,你还要辛苦真人,有你这么做徒弟的吗?”
岑今若被他这么一番话说的也有些不好意思,“那我这就回去了。”
留下来也见不到师尊,激动的心情逐渐放下,身上的伤口重新疼了起来,岑今若想了想,反正她现在会御剑了,不如先去上早课,然后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昆仑禁止没有拜师的弟子御剑,但是她现在可以了,要是飞回住处,同学们一定会非常羡慕她的!
刚好原本给她准备的房间里面就有一把小木剑,岑今若没有多想,拿起来就用。御剑凌空,仿佛所有的凡俗忧愁都被风吹散,何况岑今若本就心思澄澈,没有什么烦恼之事,快活得就像山间云雀。
刚落到地上,就听见冯经义阴阳怪气的声音:“看看这是谁啊,莲花峰的二弟子怎么我们这小小的地方?总不会是被赶回来了吧?”
岑今若看了他一眼,对他这副样子心知肚明:“明霄真人先收我为徒,你嫉妒了吗?”
这个人和她一样,非常崇敬明霄真人,也想拜明霄真人为师。如果仅仅是这样,岑今若可以和他相处的很好,但问题是,冯经义这个人非常讨厌。
不仅天天阴阳怪气,喜欢欺负话少的同学,还总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因为据说他来昆仑之前就有基础,并不是无家可归来的昆仑,而是被家里送来的,总觉得自己一定会成为某个长老的弟子,最好是只执剑长老明霄真人。
却没想到,几乎每一次考试,成绩都在岑今若之后,他每一次都会说要超过岑今若,但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因此总爱找岑今若的麻烦,和岑今若关系比较好的阿兰建议过她要不然让一次冯经义,但被岑今若拒绝了。
她没有再理会脸色大变的冯经义,径直走进授课的学室,没想到平日授课的夫子不在,同学们也稀稀落落,人都不齐。
从进来开始,岑今若就变成了焦点,不少人围上来恭喜她,语气又是羡慕,又是为她高兴。
“明霄真人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冷酷吗?会不会很严厉啊?”
岑今若想了想:“还好?”
“掌门呢?掌门呢?掌门那么神秘,你见到了吗?掌门怎么样?”
岑今若:“只记得长得很好看。”
“明霄真人也没有跟你讲他大战魔头的故事?我想听听!”
岑今若:“还没有呢,师尊要养伤……别光问我啊,你们怎么不上早课?”
众人听到这个问题,顿时眉飞色舞,再次激动起来。
“听说我们有一个新来的同学不爱修仙跑了,夫子都在忙着追他,放我们一天假呢!”
比起遥远的掌门、执剑长老一类,还是身边的事情更真实,何况还是见证者。
“听说是玉家的大少爷,是受不了苦,就是不知道怎么从昆仑跑出去的。”
别的还好,能从昆仑出去,着实惊到岑今若了。来昆仑之后,从夫子口中知道这里为了保护弟子们设下多严的门禁,没想到居然有人跑出去,而且外面明明那么危险,就算是玉家子弟,来昆仑也比在外面好啊,竟然有人想跑出去。
弟子们有人对这位玉家大少爷十分鄙夷,有的觉得对方很厉害,岑今若不怎么感兴趣,悄悄松了一口气,虽然自己有理由,但是不用面对夫子解释自己为什么不上课还是有些压力的。
说要收拾东西,实际上除了几本书和几件衣服之外没别的了,不,还有她做的猫窝,猫碗。乌云已经自由,这些东西也用不上了。
再检查一遍,然后都装进掌门给的乾坤袋,岑今若打算和夫子同学们告别一番,然后早早回去放好东西,明天一定要早早起来,让师尊知道自己是个勤奋的人。
正转身往外走,不妨撞上了一个人。
“林光,你找我?怎么这么着急,差点被你撞倒……你没事吧?”岑今若揉着额头问他,“这里是女孩子住的地方,你怎么进来的?”
林光神色慌张:“趁执事不注意进来的,我跟你说,你、你、就是,阿兰出事了!”
岑今若吓了一跳:“阿兰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赶紧告诉夫子!”
“不行!”林光大声说,他一把抓住岑今若,“不、不能告诉别人!”
岑今若焦急道:“夫子一定比我们有办法,为什么不能啊?”
“因、因为阿兰流血了,她不让你找。”
岑今若更着急了,“在哪里?不行,都受伤了,一定要告诉夫子!”
林光死死拽住她:“不行,阿兰说,这是你们女孩子都会受的伤,只让找你。”
岑今若顿住,顿时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阿兰月事来了。
松了一口气,也知道阿兰为什么不让她找夫子了。阿兰脸皮薄,月事又不准,上次就是突然来了,坐在石头上等到她过去才求助,便对林光说:“那麻烦你带我去。”
林光紧张地点点头:“你跟我来。”
他急步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着,确定岑今若确实在。
岑今若开始心里着急,慢慢的却觉得不对,“林光,阿兰她怎么会来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等我?”
林光回过头,“她心里不高兴,一个人走的很远,我也是跑出去玩才遇到的。”
岑今若没有多想。
越走越远,周围的景色她都没见过,只是怎么说都在昆仑,她倒也不担心。
第7章
“林光,你确定你没记错?这都偏到哪里了?”岑今若几步跑到了一个比较高的地方,借着落日余晖环顾四周,“咦?那条小路再走一会儿都能到不渡河了,那可是昆仑的隔绝对面的屏障,夫子平时不让我们去的,阿兰怎么会来这里?”
冯经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兰自然不会来这里。”
草木扶疏,冯经义和他两个跟班从树后面出来。
“冯经义?你怎么会在这里?”岑今若立刻看向林光。
林光低着头不敢看她,小声说:“大家只是想和你说一会儿话。”
“说话不能在学室说吗?为什么要来这里!阿兰呢?”
冯经义嗤笑一声,“阿兰这当然是在她的房间,用不着你担心。”
听到阿兰没事,岑今若放下心来,问他:“你要和我说什么?”
冯经义像是看什么新奇的动物一样打量着她,“听说你渡过了不渡河,把明霄真人带回来的。”
那本来是给夫子他们这样正式弟子的任务,谁都没想到,会被岑今若找到。
岑今若被他看的很不舒服,嫌恶地看着他:“是又怎样?”
冯经义看起来是想生气,不知为何又忍了下来,“那就请你为我们演示一下怎么做到的,我可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岑今若心里压着气,转身就要走。
冯经义快步走到她面前拦住她:“谁说你可以走了!今天你要是不再过一次不渡河,休想离开这里!”
岑今若推了推他,他身后的跟班就过去帮他,林光也沉默着站到了冯经义那边,岑今若怒道:“你幼不幼稚!让开,我要回去了!你们太无聊了,我要告诉夫子!”
冯经义本来就不怎么害怕夫子,林光却慌了,立刻拉住她,冯经义一把推开了林光:“怕什么!她今天能不能回去还两说呢!”
岑今若终于有点害怕,却不想露怯,语气缓了些劝道:“冯经义,你别闹了,我们快回去吧,还能赶上夜禁,我不会告诉夫子的。”
冯经义见她似乎有些怕了,心中更是得意,拽着她的袖子:“你都是明霄真人的弟子了,还怕夜禁?我都不怕。今天你逼穴跟我们走一趟,否则我就要让圈昆仑知道,你是个骗子!”
岑今若甩掉他的手:“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
想起不渡河的冰寒刺骨,岑今若打了个冷颤,瞅准机会直接从林光那里往回跑,只要折个树枝当剑便能飞回去,她才不要和这群幼稚鬼待在这里!
冯经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岑今若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另一只手立刻攻了过来,只是她学过的招式冯经义自然也是学过的,一时间也难分高下,而当冯经义的小跟班反应过来要帮他的时候,岑今若便处于劣势了。
身距远一些她未必不能和四个人拖一拖找机会逃跑,可是她的右手完全被冯经义抓住,许多招式都难以施展。
冯经义忽然一笑,得意地说:“这下你不得不走了!”
说完岑今若便感觉手上似乎被什么蛇一样的东西缠住,再看过去,无形的枷锁直接连住了她和冯经义的手,岑今若被迫跟他一起去了不渡河。
岑今若还是劝他:“冯经义,你理智一点,不渡河很可怕的,别去了,现在回去不会被发现的。”
冯经义并不理会她,对一个小跟班吩咐:“唐玢,你去抓一只麻雀来。”
唐玢照做,很快抓了一只麻雀给他,“公子小心些,这麻雀会挠人。”
“我还用得着你教?”冯经义嫌弃地看了一眼麻雀,有点嫌脏,但还是勉强接了过来。
他走到了不渡河边,把麻雀朝着河水上空扔了过去,可怜的麻雀翅膀才扑腾了两下,便直直掉进水中,岑今若立刻蹲下把麻雀捡了起来,刚离开河面,麻雀便从她手心飞了出去,翅膀上的水都甩冯经义身上。
冯经义气急败坏道:“你在干什么!”
他本来就被岑今若突然伸手捞麻雀的动作拽的差点摔倒,见自己的袖子沾上了畜生羽毛抖落的水,更是怒不可遏。
岑今若也没好气:“你真缺德!”
冯经义拂袖,对其他三个人说:“唐玢、林光,段斐然,你们先下去。”
这三人平时都对他言听计从,可这毕竟是不渡河,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犹豫,岑今若见状立刻说:“我们回去吧?下了河难受的是你们,为什么非要听他的?”
冯经义冷笑:“他们是我的奴仆,自然要听我的。”
岑今若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把同学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