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今晚你去做生意,而我,负责给你当后盾。”
怡红院里有货。
至于是什么货,萧玦还不清楚。
秉承着以满足自己好奇心为第一原则的心理,沈祁语进了怡红院后第一件事,是带着唯译到处晃了一圈。
她此番并不是走正门进来的,而是同萧玦分开,同着唯译一起走了后门。
萧玦还是有点良心的,并未让她孤身一人去做那笔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生意。让唯译跟着她,约莫着这个生意只需要她微微露个脸而已。
可能不是个什么好生意。
但没关系,他们此番来青州立的人设也不是什么好官。
日落西沉,空气里好像有些躁动。
笑声和谩骂声都汇聚在同一个地方,吵闹得紧。
今晚的怡红院格外热闹。
古代的青楼并不像现代那样,只敢在夜晚悄摸摸地开张,而是光明正大,二十四小时不关门。
在这个朝代,青楼属于合法经营。
但人毕竟是人,都需要休息,所以按规定来说,怡红院白天和晚上营业的女子并不是同一批人。而这也导致这怡红院白天和晚上的客官也都不是同一批。
之所以说怡红院今晚热闹。
是因为无论是白天的客官还是晚上的客官,今日都一并来了。
今日是怡红院花魁紫嫣姑娘的出场之日。
俗话说得好,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
男人骨子的劣根性在进了这怡红院之后便完完全全暴露出来。
紫嫣卖艺不卖身,不光是弹得一手好琴跳得一身好舞,就连容貌,都是一顶一的好。
如此人间尤物如何能不勾得那些男人心痒痒?
其实就是心思不纯。
青州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其实就是有钱人。也许就能一掷万金能与那姑娘同眠一晚呢?
沈祁语同唯译站在二楼走廊,盯着下方布满座椅的看台,同时叹着气摇了摇头。
“世风日下啊.....”唯译叹气,“昨夜我夜探这怡红院的时候,五感差点被污染殆尽了。”
沈祁语转过身看他,“你昨夜来探楼了?探出来了个什么?”
唯译很罕见地摇摇头,“只知道这里是个很大的消息传播地,但具体还不清楚。”
沈祁语若有所思。
也是,若是这么简单就能被探出来,那才是有鬼了。
正想着,门口忽然又传来一阵骚动。
萧玦和慕林一同缓步而来。
其实这和现代的演唱会差不多。
进来的每一个人都需要门票,无论仆人还是主子。越靠近舞台票价自然越贵,能近到可以与舞台上的人有互动的位置,那便颇有些千金难求的意思。
所以今夜的怡红院,甚至没有仆人可以进来。
可能会有商人为了方便想给自己仆人也买一张票,但怡红院也不傻,放着攀附的机会不用,偏将那位置让给几个无足轻重的仆人。
都是精明人。
萧玦的位置,在最前面。
还是最前面的中心位置。
往前踏两步可以直接上台的那种。
啧,吃了那新政监察的福利。
不过.....慕林能坐在萧玦旁边,沈祁语是没想到的。
当真是有钱。
沈祁语又转头看了眼唯译,被他那副看着凶神恶煞的样子惹得有些好笑。
说起来他二人今夜还是吃了“仆人不可进”的福利,这偌大的怡红院,她目前还是唯一一个可以带着仆人进来的。自是代表着她身份的不平凡,没人敢惹。
且昨日他们从州牧府出来后直奔客栈,青州内的人虽知道来了个新政监察,却没什么人见过他们到底是什么样子,这会倒也没什么人跟她说参见,倒是方便了她的行动。
她其实也是对那花魁感兴趣地很。
不多会,大概是门口的小厮开始忙活了,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唯译自腰间抽出一副面具,给沈祁语带了上去,“祁语姐等会装高冷深沉就好了,别怕,我一直在你身后哈。”
沈祁语忍俊不禁的同时又有点不满,“你们到底要与这里的人谈什么生意,为何让我参与进来又不告诉我是什么?”
“啊......”唯译挠挠头,“因为我们也不知道这里在做什么生意,今晚其实就是去套话的。”
沈祁语:“......”
果然是勇猛。
“可陛下说他今晚负责当我的后盾。”沈祁语问他,“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唯译嗯了半天,“不清楚,但大概是有什么事他会给你兜着的意思。”
沈祁语被唯译这话说得心一动,下意识转过头朝着萧玦所在的地方看过去。
正正好望进他抬头看过来的眼睛里。
.......
好吧,看在他没有不管自己的份上。
今夜的怡红院座无虚席。
沈祁语在二楼,带着面具站在一处毫不起眼的角落里,薄唇微挑,似乎也是在期待着什么。
没人会好奇今夜这种场合为什么会有女子,毕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女子对女子感兴趣这种事情,也并不是毫无听说。所以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下方舞台上缓缓合上的红帘布吸引,屏气静心,满怀期待。
萧玦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只觉得兴致缺缺。
他本身就对那女子没什么兴趣,一想到这里这么多人都是为了那容颜而来便更加觉得无聊。
他想抬头再朝楼上看一眼,但想到什么,生生忍住了。于是又装出一副对那即将出场的人极为感兴趣的模样,就连嘴角的笑都透着浪荡。
但也就是这么一个笑,将周围人看得有人欢喜有人愁。
仗着身份带来的便利,萧玦左手边坐着慕林,但右手边的椅子上,却还是空着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有名人家。
现场已经开始有其他艺伎奏乐。
缓缓烘托气氛。
毕竟钱花了那么多,还是得让客人尽兴而归的。
沈祁语的耐心开始告罄。
太吵了,跟有一万个人在她耳边嚷嚷似的,吵得让人心里发慌。
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毕竟看花魁也算得上是一项穿越过来的体验。
于是她周围的气质越发难以靠近,将暗处某个偷窥的人看得暗自心惊。
“去汇报,这女子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他偏过头,“样貌可以遮住,但气场却藏不住。”
沈祁语对这场对话一无所知。
就在她耐心完完全全消失的前一秒,大门口一众仆人拥着以为身着藏蓝锦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可谓是气派,且嚣张。
敢在朝廷命官的面前拖佣带仆,果真是,完完全全没将这青州放在眼里。
“这人并非大绪的商人,来自邻国,真实姓名不详,只知道做得是矿产生意。”唯译双手环胸,“我直觉此人不简单,他几乎垄断了青州的矿场生意。”
沈祁语听得暗自心惊。
在大绪,矿产生意不归国家管她是知道的。这里不比现代,古人还没有完全发挥矿产的价值,差不多都是用在建筑和冶炼上。
但这江湖里,谁手上还没把刀没把剑呢?
但若是说垄断,便有点吓人了。
能在青州将某一门生意做到垄断的人,其在青州的地位,大概跟萧玦在京都差不多。
难怪敢嚣张得这么光明正大。
但这还没完,原本一直在预热的演奏随着这男子踏进这屋内的下一秒徒然加大了音量,像是在迎接,又像是在庆祝。
舞台上原本厚重闭合着的红幔也缓缓拉开,露出里面婀娜纤细的人影。
......
是在等他。
全场的少爷和贵族所等待的狂欢,都是在等他一人。
简直是,有些离谱。
那人坐在萧玦右手边的位置。
而随着他这么一坐,舞台上的红幔也彻底打开,这位置的玄机也缓缓显现出来。
萧玦确实是正中心的位置,但只是舞台正对着的中心。
而舞台上的主角紫嫣所在之地,正正面对的,却是那个男子。
给沈祁语看笑了。
“他是在青州地区当皇帝吗?”她皱着眉头,“明明不是大绪的人,为何敢在大绪国土内如此嚣张?”
“这若是别的地方可能不会这么夸张。”唯译跟她解释,“但这里的州牧是方仲源,他那府邸大概一半的银子全是这人出的,所以在这里没人敢不给他面子。”
“再加上这里是商贾之圈。”唯译叹了口气,“生意的成绩就是人说话的底气,毕竟....二国一直以来友好通商。”
沈祁语不语。
纤细指尖在围栏上有节奏地敲动,她忽然问了一句,“来青州之前你们就知道这个人了,此番故意装成这种不正经的官员也只是为了同他接触是吗?”
唯译点头,“这便是陛下今晚的目的,所以另外一边来套话的计划,便是放在祁语姐你身上了。”
沈祁语心下了然,像是想到什么,忽然笑了笑。
今晚肯定会很热闹的。
舞台上是妖娆身姿,极具暗示性的音乐勾人缠绵,舞台下的男人们看得如痴如醉,好多人手上端着的酒都忘了喝。
确实是好看,确实是会扭。
社沈祁语一个女子都觉得挪不开眼睛,更何况台下那些男人。
紫嫣明明穿得严严实实,连面容上都带着一层粉色的薄纱,在什么都看不清的情况下竟然能把这帮男人迷到这个程度,可见之人气之高了。
就这么想着想着,她又看了眼萧玦,眼见着他也盯着舞台上的人看得认真,唇边忽然就溢出一声冷笑。
却不知那人其实真的兴致缺缺。
他只是,演技很好。
手里的酒虽算不上差,但对他来说其实劣质得很,他装出一副好似品到了人间佳酿般的神情,往日幽沉的眼眸里是溢出来的玩味与浪荡。
什么人做官会做到如此境地?
况且听说这位的大人此番来青州甚至带了妻子。
瞒着妻子逛青楼还坐第一排,当真是.....有趣得紧。
萧玦如何不知道周围的人是如何看他的?
但这不就是他要的么.....
气氛到达了高、潮。
在一众男人的惊呼中,舞台上婀娜的身姿随着音乐缓缓摘下了面纱,而与此同时,萧玦和沈祁语的眼神具是一凝。
有点像,那双眼睛和慕林,真的有点像。
两人的眼光在看人的方面上,有些毒辣。
萧玦是自小培养,而沈祁语......
“像吗?”沈祁语问唯译,“你觉得这女子的眼睛同慕林像吗?”
唯译眯着眼睛看了会,“看不出来啊,她的妆容太浓了。”
沈祁语倒是被点了一把。
难怪,她同为女子,以往在现代的时候看的美妆视频太多了,久而久之就养成了看美女的时候会去还原美女妆容底下的真实面貌的习惯,她扒妆,肯定是要知道人家的妆容是怎么画的。
一瞬间,某些微不可查的小线索仿佛连成了一条线,断断续续地让人联想到一些事情。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沈祁语回头,对上了一张同样带着面具的脸。
“小姐,我们家主子有请。”那人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在前方的拐角厢房。”
沈祁语往前面看了一眼。
同全是人的围栏处比起来,那地方当真是显得静谧又诡异。
她勾勾唇角,抬步往前走。可没走几步又听后面传来声音。
“按照规矩,仆从不可进入。”那人与唯译平视,“请就此止步。”
沈祁语不疾不徐回过身,语调轻蔑,“你再说一遍?就此什么?”
语调里的不耐烦让两人俱是一愣。
一个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不好惹,一个没想到自己姐周身的气场竟然可以变得这么快。
这要不是知道自己姐是什么人,他真的会以为自己姐天生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