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放下胡萝卜,点点头,“明晚安排几个人在怡红院外等着,若是察觉到骚乱便进去。”
“是。”
“对了。”他随意道,“记得把南旭的老窝端掉,怡红院同方仲源的交易地点也别放过。”
他一派随意的作风,像是只是在和客栈的厨子们唠家常。
“那南旭.....”
“都到我大绪贩卖人口且妄想涉入我朝政事了,还想安然无恙回翼国吗?”他淡淡笑了笑,“他跑不出青州。”
“是。”
他其实什么都安排好了,只等着收网了。
但他就是想让沈祁语开心开心。
那夜他虽然没将沈祁语的话听完整,但前面最重要的他其实听了个大概。
他像是被点通了什么,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南旭的矿在哪?
不在青州,也不在大绪。
在身批马甲行事的这场战役中,他狠狠将其拿下。
沈祁语只觉得萧玦去得格外久。
“你在叮嘱厨子在每道菜里放几颗蒜几片姜吗?去这么久。”沈祁语盯着萧玦姗姗来迟的身影,轻声问道。
萧玦往床上看了一眼。
唯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他这几天大概是真的累狠了,呼吸声很沉。
“被人拉着聊了两句。”萧玦道:“问我能不能把税款降下来。”
沈祁语笑笑,“那唯译等会吃饭怎么办?”
萧玦抬抬嘴角。
食物的香味漫延了整间屋子。
唯译闻着香踢了踢被子,大概是在做什么梦,梦着梦着还砸了砸嘴巴。
殊不知自己的样子正被两个在桌前悠闲喝汤的人看着。
“闻到香他自己会醒的。”
沈祁语又想起萧玦的话。
果不其然,唯译砸着嘴巴睁开了眼睛。
他寻着香微微偏头,却对上两双像是钉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再不吃菜都要凉了。”沈祁语放下手里的汤碗,“让您自然醒还是真不容易呢唯译殿下。”
唯译:“.......”
一顿饭吃得很和谐。
眼见着两位大爷款款离开自己房间,唯译正打算补个觉,余光却忽地在萧玦坐过的椅子上看到了一张字条。
唯译:“......”神神秘秘。
*
窗外偶有蝉鸣,树木不知何时变得青葱苍郁。抬头望去,蔚蓝天空中只剩几缕如烟般的流云。
沈祁语坐在窗前,悠闲地摇着扇子。
离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怡红院,已经超过了半个时辰。
沈祁语半点没有要出发的意思。
毕竟这公主嘛,哪有准时赴约的道理。
萧玦换好了衣服,从幕后缓缓走了出来。
自龚州他穿上那身水蓝色的衣服开始,萧玦就再未将他的头发束起来,日日都散在背后。虽说很有一番偏偏公子的仙气,但对比起将头发束起来,还是少了一股子少年感。
沈祁语将萧玦从上到下打量一遍。
果然,身着紧身衣马尾高束的造型,向来不缺女子将之视为心头好。
“你这番直接地打量,我还以为你没见过我这么穿。”萧玦将桌上的面具拿在手上,“好看么?”
沈祁语摇着扇子,跟没听到似的,“你这么穿不热吗?”
萧玦有模有样地将沈祁语来回打量一遍,“我比你少穿一件。”
沈祁语:“.......”
跟个登徒子似的。
怡红院当真是日日都不缺顾客,从侧门一路走进来,哪怕不是待客之地,时不时都能遇到几个面带桃色的男人。
二人这次被迎上了最顶层。
仍旧是那位带着金色面具的女子,只不过这一次,那女子同她说话的语气要柔上许多,“公主殿下,那十个女子已经在房内等着了,妾身带您去验验货?”
沈祁语笑得轻佻,只是抬了抬下巴。
房间内似乎传来细微的哭泣声,但沈祁语仅仅只听到一瞬,下一秒带路的那女子便咳了一下,房间内的哭声戛然而止。
“就在里面了。”那女子娇俏一笑,轻轻推开了门。
萧玦瞬间偏过了头。
沈祁语面具下的脸狠狠一愣。
视线里的女子个个长相俏丽,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乌黑的发丝被尽数盘到了头上,稚嫩的身体一览无余。
她们只穿着一层毫无遮盖力的薄纱。
门被推开的那一秒,不知所措的少女们相拥抱在一起,原本只是小声的啜泣瞬间化成了恐惧的咽呜。
十五六岁的少女....放在现代才刚刚上高中....
沈祁语翘起嘴角,语气里带着狠,“你在哪里搞得货?怎么这么不识抬举,还抱在一起哭?”
那女子捂嘴笑,“公主这是哪里的话,这个年纪的女子还什么都不知道,青涩一点是很正常的。若公主到时候教得好,也不失一番风味的.....”
“你很懂啊?”沈祁语笑盈盈地看向她,“这种货色在怡红院很受欢迎吧?”
女子但笑不语。
房间内的道具不堪入眼,桌上也不知道燃着什么香,让人血液沸腾。
沈祁语走过去,随手挑了个姑娘,在其腰上轻轻掐了一把。
那姑娘抱头尖叫,却在下一秒,又忽得收了声,就这么泪光盈盈地盯着沈祁语。
“青涩,稚嫩。皮肤软而滑。”沈祁语舔了舔唇,“本公主很喜欢。”
“公主喜欢就好。”那女子犹豫一瞬,“那不知公主许诺的官职.....”
“换个房间谈,在此之前先给她们几套衣服,本公主晚上要将人带走。”沈祁语又勾了勾那姑娘下巴,“你这怡红院全是些下流的男人,本公主想着就觉得烦,如何玩得尽兴?”
那女子笑着行了礼。
在宽大衣袖挡着的角落,沈祁语的右手轻轻拍了拍那姑娘的胳膊。
那是个带着安抚性意味的动作。
面具下的女子明明说着难听的下流话,可眼神确实纯净的,毫无侵犯之意。
她确实只有十五六岁,但她懂得分辨旁人看过来的眼神。
房门被轻轻带上,三人转到隔壁房间。
与此同时,梨幽城的游湖处。
“这公主当真是喜怒无常,说把人软禁便把人软禁了。”方仲源对月斟酒,“那位姓许的大人也是,当真是毫无尊严。”
“许是那公主在那大人身上得不到趣儿,一怒之下便不让人出门了。”旁人附和。
一旁的南旭摇着扇子并未出声,不知为何,他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像是感觉自己漏掉了点什么,这种感觉令他不安。
岸边忽然传来疾蹄。
一黑衣人飞速下马,三两步跑上船,“大人,已确定萧玦并未下江南,曾在龚州停留一段时间,有消息说半月之前他已朝青州前进,目前.....目前下落不明。”
砰的一声,不知道是谁的酒杯掉在了地上。
下落不明......
南旭转头发问,“这里可有人知道绪国皇帝萧玦是何模样?”
可没人出声.....
这里是青州,是大绪边境,离京都十万八千里.....
如何有人见过萧玦?
三年前萧玦弑帝登基,往后绪国便进入了大面积的政事改革,前任青州州牧因被刺杀却无人顶上,迫不得已才将这州牧的位置安了方仲源这个在当时毫不起眼的小官身上。
没人有这个运气和实力能见到萧玦。
可此时此刻,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浮现在在座所有人的脑子里。
南旭将手里的扇子捏得碎碎作响,“封锁怡红院,里面的人,一个不留。”
可眼前的人忽然跪下了,“大人,我们在青州的据点....被人...被人端掉了....”
那扇子到底还是因为没拿稳而掉在了地上。
“方仲源!你若是想活命就让你城中官兵清理掉怡红院!”他近乎嘶吼,“不然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
方仲源已经吓傻了,但对于生存的渴望还是令他的大脑强制转动了起来,“我让人往旁边包抄,你让怡红院里的杀手进行围剿,别让人跑出青州......”
沈祁语还在同那女子周旋。
“官职还不好说?本公主一句话的事情。”她拿着杯子轻轻吹了吹面前的茶,察觉到背后的人捏了捏自己的腰便没有往嘴里送,“但是本公主只想知道,你这姑娘是从哪里弄来的,个个都这么水灵....”
走廊上有着刻意被压着的脚步声。
萧玦垂眸,在所有人都没没反应过来时迅速出手,将面前那女子劈晕了过去。
而下一秒,门被从外面踹开了,“丝丝姐,里面那人是皇帝和皇后!杀了他们!”
可无人回应他们。
沈祁语被这一系列变故弄得说不出话,她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断了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连起来了,一时间脑子乱得很,连面前的寒光剑影都顾不得去害怕。
她偏过头去看了一眼萧玦的侧脸,压着嗓子道:“怎么回事?”
可萧玦此时却顾不得同她复盘了,他一个箭步抓住沈祁语的手,三两下踹开眼前冲上来的两人,道:“先走。”
怡红院里的人很多。
走廊上原本端着酒水的婢女忽然从托盘下抽出了一柄短剑,二话不说朝着两人刺了过来。
沈祁语被萧玦护在怀里,慌乱之间只看到那女子被萧玦用剑柄一个横劈击晕了过去。
他在竭尽全力不在沈祁语面前杀人。
顶层传来的异响很快吸引了下面楼层人的注意力,眼见着上面是刀光剑影,整个怡红院很快处于骚乱之中。
可怡红院外也传来兵器碰撞之声。
“官兵杀人了!梨幽城的官兵开始杀人了!”
不知道是谁在大喊着。
“那是慕林吗?”沈祁语边跑边指着右下角的长廊,“他拉着的那人是紫嫣吗?”
萧玦一顿,紧接着毫不犹豫地拉着沈祁语往二人方向跑。
或许沈祁语看不懂,但他一眼看出来,慕林受了很重的伤。
也许今晚只是个巧合,恰巧慕林今夜想要带紫嫣走。
可怡红院的花魁身边如何能没有人守着?
他剑走偏锋以一敌多,很快已经到强弩之末。
他是今晚他所有意料之中的意外。
第50章
一路下来的敌人全被萧玦用脚踹翻亦或是徒手劈晕, 看着费力得很。
“我不是什么娇娇大小姐见不得血,你带着剑为何不用?”沈祁语看着前方提着大刀冲上来的两人,面露慌张, “快出剑啊!”
萧玦抿唇, 没作回应,只是很利落地将手上的剑拔了出来。
于是接下来的速度便快了很多。
萧玦杀人的手法看着很熟练,剑剑都落到人要害处,利落得很。
但慕林那边已经不容乐观。
怡红院已经乱做了一团。
鲜红的血液顺着拿着剑的指尖缓缓滴落在地上,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紫嫣就这么冷漠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今日在房间里待得好好的,正准备脱衣沐浴, 没想到忽然有个带着剑的男人冲了进来,说要带自己离开。
她当然知晓这世上大多数男人对她的心思。
但眼前这个似乎不知道死活的毛头小子似乎不为春光而来, 是真的真心实意想带自己走。
于是她觉得他更蠢了。
怡红院里的护卫和杀手并不算少数, 那人那么警惕,生怕泄露秘密出去,哪里是想带人出去就能带人出去的。
呐,他这会儿不就受了重伤吗?
这会离大门口都还有好一段距离呢。
若不是她真的早已厌倦在怡红院的日子, 她也不会抱着赌一把的心态真的和这个男人走然后陷入危险之中。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很大的关系, 她是这怡红院的头牌, 到时候只需要说是这个男人拿剑威胁自己便好了。
谁沦落到危险之中她都不可能出事。
“你这是何必呢?”紫嫣靠在墙上冷冷看着他, “明明自己没这个实力还得来带我走, 真当这怡红院只是个风流之地吗?”
她说话语气这样冷漠,跟以往摸着头喊自己啊慕的温柔姐姐判若两人。
慕林红着眼眶捂着胳膊,但这种动作对于止血来说毫无用处。
为何要是今夜?
因为他得到消息, 怡红院要将她送给那个爱好女色的大绪公主。
他如何能忍得看着自己的亲生姐姐深入火海?
可他不是什么真的贵族, 他只能单枪匹马.......
“你真的看我觉得毫无感觉吗?”慕林朝着紫嫣迈进一步,“毫无熟悉之感?”
紫嫣皱着眉往后退一步, “我这辈子见过的男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如何会对每一个男人都有映象?”
他看着真的像是要倒了,此番二人找了个没人的空包房才能有片刻休息的时间,若是外面的人追过来了,这人怕是要命丧当场。
于是她理了理裙摆,准备就这么大刺刺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