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橙木然地摇摇头,杜雪衣却眼前一亮,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们查出来是谁干的了?”
“查出来了,听说是孙大重的百花台那帮小乞丐到处发的。”说及此事时,贺来面上尽是不解,“说是吴少当街威胁恐吓那几个小叫花子,还砸了不少钱,这才将此事办妥的。”
“哪个吴少?”杜雪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伍楚云冷笑:“江湖上能做出这等荒唐事的,还有哪个吴少?”
“吴中友?”夏橙瞪大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刀同学:这帮人怎么知道仇人是谁后比我还激动?(自得ing)
吴少又是惹出了什么麻烦吗?这些人又为何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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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路过按个爪收个藏叭~
第37章 策反
咚!咚咚——
一慢二快的锣声响彻整个淮州内城。
继而听到更夫喊道:“平安无事——”
淮州河两岸的大树中,隐着密密麻麻许多黑影,杜雪衣、夏橙和伍楚云手下的怀夏坊中人在此埋伏已久。
“子时了。”夏橙半蹲在一条粗壮枝干上,手心里攒满了汗。这一天经历太多变故,她如今已如惊弓之鸟,听到这打更声,紧张得摸了摸腰间的短刀。
杜雪衣与夏橙藏身于同一树枝上,同夏橙形成鲜明对比,只见她靠着树干坐着,双腿不时地随风摇动,毫无半点担忧之色。
夏橙凑得离杜雪衣近了些,低声问道:“玉山姐,如果来的是沙狼怎么办?”
“放心,我们又不是没有准备。”杜雪衣摸摸夏橙的头以示安抚,瞥了眼就在隔壁树枝上的伍楚云,还有她身旁一个十二三岁的红衣少年,胸有成竹道,“若要对怀夏坊的据点进攻,仅可能从两个方向而来,一个是朝大街的一面,也就是我们来时的方向,另一个就是这淮州河。淮州河从永门入内城,穿过怀夏坊后再出内城,但许多人却不知晓,这淮州河其间还流经百花台底下,暗河的河道隐蔽可掩人耳目,因此走这条水路,也不失为一个明智之选。”
织锦早已同众人分析过,如今秋派的战力包括宴秋、沉冬两坊,和孙大重率领的百花台那群叫花子。春派虽只有锁春和怀夏两坊,但胜在人数众多,原本战力差不多的两边,却因贺来贺别相继受伤,使得如今秋派明显占据优势。
话虽如此,但来的应只有沙狼和欧阳鹏手下的两坊。孙大重向来不走正面进攻的路子,加上总部处百花台也需有人驻守。因此,若要偷袭,兵分两路呈包抄之势就显得更为稳妥,还能防止有人逃脱。
在听完一波分析后,杜雪衣十分痛心,她从未想过,自己这群曾经亲密无间的手下竟然阴狠至此,特别是沙狼,如今基本可以确定他同老杨柳脱不了干系。
“那为什么走这条路的,一定是独行侠欧阳鹏?”夏橙不解。
“沙狼顾名思义就是沙漠里的孤狼,那旱鸭子绝对不会选这条水路的。”谈及沙狼时,杜雪衣脸色显然变得阴沉了许多。
夏橙已不如方才那般紧张,见杜雪衣神情微变,赶紧转移话题:“玄度哥和吴少他们那边真的没事吗?”
“织锦的判断向来错不了,她说没事应该出不了大事。”话虽如此,杜雪衣眼底却无意露出一丝担忧,“他们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有没有危险却不好说。这边生死攸关不得拖延,只能等此间事了,再立即去寻他二人下落,希望不会太晚。”
“来了。”树顶盯梢的人朝下轻声喊道,杜雪衣和夏橙连忙止住了话头。
伍楚云朝一脸蒙圈的红衣少年低声说道:“贺喜快敲鼓,敲完笛子准备。”
“明......白。”少年点头,发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鼓。
咚!
一声鼓响震天动地,树叶纷纷落下,树上栖息的鸟儿俱被惊起,连怀夏坊内的鸡犬都开始叫起来。
众人:“......”
刚从河中冒头准备悄悄上岸的欧阳鹏一行人,闻声立即就察觉到了埋伏在树上的众人,众目相对,场面一时分外尴尬。
“怎么回事?”伍楚云万万没想到思虑周全的计策,竟还是百密一疏,“不是让你用你爷爷教你的密语传音通知他们那边吗?”
“我......一时紧张,忘了怎么传。”贺喜杵在原地,涨红了脸,手足无措。
“欧阳鹏,你忘了你进银刀门的目的了?”
伍楚云这边刚训完贺喜,就听到树底下传来杜雪衣的声音,一回头才发现原本在隔壁树枝上的二人已光明正大地跳下树,更甚者还极其嚣张地走到岸边。她暗骂了一句,立即纵身跳下树,护在二人身边,众人见状也索性都不作隐藏,纷纷从树上跃下,淮州河岸一时人满为患。
“你是何人?”欧阳鹏提着剑从一群全身湿漉漉的人群中走出。今夜他没戴斗笠,而是戴了个黑色蒙面巾,但这却掩盖不了他脸上渗人的刀痕。
杜雪衣示意夏橙躲在众人身后,自己却又一步往前:“你不就是为了寻你妻子吗?怎么,如今竟是全忘了?只想着自己成为江湖霸主?”
“呸!你从哪道听途说这些!”欧阳鹏破口大骂,举着剑对着杜雪衣,但却迟迟未见他再往前一步。
“恼羞成怒了?”杜雪衣叉着手,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每年过年,杜门主都会捎一盒龙须酥与你,你不会忘了吧?”
欧阳鹏举剑的右手忽的颤了颤。
“那是可你夫人托她送给你的。”杜雪衣乘胜追击,“今年这一盒同往年不同是不是?”
“不,这不可能......”欧阳鹏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置信,他踉跄往后退了一步,喃喃道,“怎么会是她?”
“因为上面还夹着一首诗,是《良宵引》。你说对也不对?”杜雪衣步步紧逼,“那是她亲手写的,她刚学会了写字......”
“别说了!”欧阳鹏举剑的手缓缓放下,神情痛苦地抱着头,语无伦次道,“她怎么不来见我!你为什么会知道!你知道她在哪是吗!”
“你不是一直想找她的下落?”杜雪衣见他内心已乱,知道事已成大半,“我就直说吧,这么多年她就是故意躲着你的!”
适才杜雪衣不按之前计划,在树上同欧阳鹏对话,反倒是兀自下树,铤而走险,伍楚云心中跟敲锣打鼓似的,紧紧跟随时刻准备出手。要知这独行侠的速度同杜雪衣有的一拼,绝非她这个毒圣手可比拟。
如今这自称杜门主挚友的少女,没有武功却如此嚣张,还对欧阳鹏了如指掌,甚至将他脾气拿捏得十分到位,伍楚云捏了一把冷汗的同时,不禁心生疑惑。殊不知杜雪衣答应在树上谈判,一开始就是缓兵之计。
“你究竟是谁?”欧阳鹏疯狂吼道,其身后的沉冬坊众人俱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我乃杜门主挚友,她同我说过你的事。”杜雪衣声音转而变得亲和起来,口气有如一位老友一般,“她这些年故意躲着你,却默默让杜门主关心你。不然你说为何银刀门会找不到人。”
“她在哪?!”欧阳鹏几乎是咆哮着道。
“你还有脸问?”杜雪衣冷笑一声,“阿莲当时来求门主,说她不想再见到你,却希望你能加入银刀门,以赎清罪过。她说,既然你们家已经散了,那就用以身报国来补偿吧。怎么才过去没十年,你就又变回那个嗜杀如命的杀手了?你口口声声说想阿莲,其实早忘了她吧?”
话音未落,树顶传来断断续续的笛声,奏的正是《良宵引》。
众人听完都不禁皱了眉头,伍楚云白眼差点翻上天,暗道:“这贺喜吹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笛子都没拿稳吧。以后见他爷爷,一定要当面数落一番。”
眼看着烘托气氛的笛声破坏了杜雪衣好不容易营造的氛围,万万没想到欧阳鹏竟是湿了眼眶。
《良宵引》是几年前流行的小曲,阿莲抄的诗也正是它。当初欧阳鹏教阿莲吹的时候,她也是如此这般,磕磕绊绊,甚至还有些不着调,没成想贺喜这番竟是歪打正着。
原来这欧阳鹏本是杀手,虽然独脚却凭借绝顶轻功独行天下。杀人如麻的他有次在冀州城杀人后负伤,被一砍柴女阿莲救起,从此他便金盆洗手隐姓埋名,同阿莲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这一过便是十几年,二人还育有一子。直到七年前,他一次上山砍柴,回来时却发现曾经的仇家找上门来。若非杜雪衣恰巧路过,他和阿莲已惨遭毒手,但阿莲父母和二人之子却已气绝。
阿莲不愿接受现实离家出走,欧阳鹏费尽力气找到杜雪衣,想让她帮忙找到阿莲,杜雪衣却邀他加入银刀门自己找。却未曾想到,就是阿莲托杜雪衣让她躲着不让欧阳鹏找到,也是她央求杜雪衣,让欧阳鹏加入银刀门的。
杜雪衣当时问过欧阳鹏:“为什么你是去找阿莲,而不是去找|人|报|仇?”
“杀我们一家老小的那些歹人,不是都被你杀了?”当时一脸颓丧的欧阳鹏苦笑,“这些年阿莲教我很多,我以前也跟他们一样,杀人不带眨眼的,这可能是报应吧。我如今只想她平安。”
“如今杜门主被老杨柳害死,沙狼也脱不了干系。而你呢?”杜雪衣一声怒喝将欧阳鹏拉回现实。
只见她的眼神如两把利箭,将欧阳鹏射得发抖:“你为了名利,替沙狼卖命,甚至为了抢刀,带着杜门主托付给你的沉冬坊,杀了梅二和东山剑派的人。到时江湖中人杀到银刀门,你们......不!你们杜门主一手发展壮大的银刀门,估计在他们来之前就被你们自己祸祸完了。”
当的一声,欧阳鹏手中长剑落地,面巾也跟着飘落,露出他满脸可怖的刀疤,那是当时仇人上门时划的。
***
淮州河边由远及近传来厮杀之声,不一会便见锁春坊和织锦、邓宜阳等一行人且战且退,红衣人潮已退到岸边。
“沙狼兄弟!”欧阳鹏高声喊道,“这边的人已尽数被我擒获,我来助你!”
继而沉冬坊一群身着黑衣的人应声冲上,同逃过来的锁春坊中人混在一起。
“跟柯大侠和贺来打的就是沙狼?”夏橙指着三个缠斗在一起的身影,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是伍楚云怕杜雪衣又闹出什么事来,三令五申让夏橙、杜雪衣和贺喜三人在树上藏好。
见杜雪衣点头,夏橙扶着树枝疑惑道:“我听名字,还以为他应该是虎背熊腰、身上纹着各种凶兽的大汉。如今瞧他这衣着打扮,同普通武人也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比一般人讲究。”
“招式骗不了人,这种毫无技巧以蛮力攻击的路数还是没变。”杜雪衣叉着手对此嗤之以鼻,“他以前就是你说的样子,胡子拉碴的。但不知来银刀门后怎么了,就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的,许是来了江南,受到这里的熏陶吧。但还是本性难移,贪婪成性。”
只见沙狼一身棕色武袍,头上发髻梳得十分工整,俨然一副讲究人的模样,但是手上拳法却极为蛮横霸道,在柯为和长剑和贺来的变幻莫测的掌法之中柔韧有余。
“贺老鬼受了伤还凑什么热闹。不用顾着他,为和估计还胜他一筹。”杜雪衣一时气急一掌拍向树干,当即震落了几片树叶,吓得贺喜慌乱抱住树枝。
却见欧阳鹏提着剑大喊着冲进战局,作势一剑刺向贺来,却见一阵黑袍飞舞,沙狼一个没留意,自己右臂已被欧阳鹏的长剑刺穿。
“欧阳鹏,你这个叛徒!”沙狼怒道。
其时岸上传来惊天动地的喊声:“抓住叛徒沙狼,替门主报|仇!”
只见沉冬坊和一退再退的锁春坊众人同时反攻,愤怒的人浪朝宴秋坊人冲去,厮杀声响彻整个内城。
邓宜阳将织锦送到杜雪衣所藏身的枝丫后,也加入战局。只见他用银针封住沙狼上盘,伍楚云所带的怀夏坊众人封住两岸,柯为和同欧阳鹏两把长剑将沙狼一步步逼到河上。
沙狼一脚悬空一脚站在岸上,退无可退却仍是负隅顽抗,手上拳法已凌乱不堪,他轻功不行,又不会水,双臂皆挂彩,眼见已成了强弩之末。忽的水中射出两支箭矢直冲柯为和与欧阳鹏,继而冒出一人影,趁二人闪避之时,沙狼已被那人拖入水中,没了声响。
杜雪衣心急,正想着从树上跃入河中,却被贺喜和夏橙死死拦住。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刀同学别说还挺会cpu的(捂脸。)
狗子下章放出来啦!啊啊啊啊,终于能见到狗子了,我心甚慰,最近我也好想他。
第38章 装鬼
丑时三刻,红月当空,远处偶闻鸡鸣之声。
淮州内城今夜不安生,怀夏坊处淮州河畔一战后,岸上众人兵分两路,分别从水陆两个方向往百花台而去。与此同时,整个淮州内外城也是暗流涌动,素日于街头巷尾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人影,也正暗地里迅速往百花台处集结。
“孙大重!”伍楚云率怀夏坊众人自内城西街光明正大来到百花台前,只见她绿色衣裙飘飘,腰间所挂的饰物相撞发出叮当响,朗声道,“门主留下一封书信,称老杨柳便是杀她的凶手,而沙狼与其乃是一丘之貉,让我们替她报仇。而今沉冬坊坊主欧阳鹏明事理,已弃暗投明,沙狼麾下宴秋坊也尽数归降,孙班主就差你了,此时若放弃抵抗,我们既往不咎,往后还是银刀门的兄弟。”
“胡说八道!妖言惑众!”孙大重哈哈大笑,他看着已过不惑之年,却仍一副吊儿郎当模样,“伍坊主啊,你瞎了一只眼,我可不瞎。门主留下书信这种鬼话你们也信?怎么不说门主显灵?”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伍楚云怒道。
孙大重冷笑着走到百花台门口,扫了眼怀夏坊的众人,面上带着三分怜悯:“你们怀夏坊如今还不过两百人吧,加上锁春坊剩下不到百人残丁,沉冬宴秋加起来也不过三百人。你真以为你们这点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杜雪衣、织锦、夏橙、柯为和四人跟着锁春坊众人埋伏在百花台外围,此时正趴在一家被烧得焦黑、无法住人的民宅房顶观察。
众人很快注意到,百花台后台处,沙狼浑身湿透坐在地上调息,左右两臂皆缠着绷带,方才救走他的人也站在一旁。
“他不是来通知我们的那个人吗?”夏橙不解,此人正是唐平。
“大抵他只是不忍看两派厮杀而已,说到底还是沙狼的人。”织锦虚弱说道。
“可是沙狼那么坏......”夏橙喃喃道。
“嘘,有人来了。”柯为和示意众人噤声。
众人这才察觉到,适才只顾着观察百花台内情形,孰料不知何时,全城的叫花子已将百花台外围包了个严严实实,包括在附近埋伏的锁春坊众人。
“没想到啊,孙大重。”伍楚云轻笑,眼角皱纹立即显现出来,“平日见你这戏班子没几个人,没成想竟是整个淮州城都是你的人。”
“做人嘛,总要留一些后路的。”孙大重面露得意之色。
“他没想到玉山姐和织锦姐早告诉其他两位坊主了吧。”夏橙在暗处笑道,她如今对织锦也满是崇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