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漫不经心地扬眉:“如何做到的?”
他迈了个关子,“等到了锅里捞我们浅浅庆祝一下,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我狐疑地瞥他一眼,抱紧了我怀中的画。
……
到了锅里捞,已是暮色四合,楼里也早打烊,等我们下了马车一齐步入大堂,就见大家伙都坐在桌案旁蔫头搭脑的。
龙傲天却很是兴奋,他站在门口大喊一声:“兄弟姐妹们,我们回来了!”
大刘兴致缺缺地抬头瞥向我们二人:“回来了?你们那边如何啊,今日我们还是一个客人的影都未见着,只怕我们这酒楼不日便要关门大吉了。”
“自然是十分成功的。”我抢先答道。
小丫不像别人在听到我们回来的动静多少有点欢迎关怀的意思,她一直都趴在桌上一副不屑理睬的样子,却没想在我吭声后第一个出来拂我面子:“就单单凭你们二人?”
真是烦死这种不管别人说啥都着急反驳的人了……
我知晓她为何说话那么呛人,只因这些日子她来了锅里捞,难得过上了富足的日子,穿着绫罗,也不愁衣食。
何论我还让她在管货上做起了小老大,她甚至可以呼喝别人。
从来没打扮过的乞儿难得过上了寻常小姐的日子,以前只怕这样的日子她是想都不敢想,只怕一切都是一场泡影,一眨眼自己就会被打回原形,回到寒窑了。
别的乞丐兄弟是盼着锅里捞好起来,好不用再回寒窑,她则是怕锅里捞好不起来,只能回寒窑。
看似没什么差别,内里还是差很多的。
但她知这好日子和我本身没多大干系,更多的还是要仰仗龙傲天,因此她虽不喜薛平贵“死后”我与龙傲天走近,但她还是会因这锅里捞而对龙傲天格外客气。
所以这一切只会造就她对我的敌意。
唉,我还得想法子收服她,不然的话,待不日薛平贵“死而复生”只怕小丫会在背后随时捅我一刀。
说来也闹心,我至今的身份仍旧是他薛平贵的遗孀,不敢堂堂正正面对众人,因而这薛平贵一日没死透,我就一日睡不安稳。
这一世有太多的意料之外,也不知我会在什么样的境遇下与他重逢。
好在他没死也是件好事,至少等我在长安站稳脚跟,还有机会堂堂正正地跟他谈和离的事。
龙傲天只好在一旁打圆场,清朗的声音让我思绪回笼:“那我自然还是用了些小花头的。”
我捧场道:“你来的路上不是说要告诉我如何做到的么,现在可否揭晓了。”
“那当然!”龙傲天一拍掌,招呼众人道,“你们应当是用过晚膳了吧,等会儿看我招呼你们一顿夜宵。”
刚巧我肚子饿了,嘴中馋虫作祟,于是催促龙傲天快去。
趁他去后厨的功夫,我让小二搬来了矮梯。
我把那商公子给我的画高高挂在了大堂中最醒目的地方,换掉了龙傲天挂在墙上的卡通吉祥物。
小丫得见,心中纳罕问道:“二嫂,这画可是有什么来头,为何要把龙老大特地准备的吉祥物换下来?”
我一面挂着画一面分神回道:“这是今日我祖母诗会上一位长安才气在外的年轻公子画的。”
小丫质疑我:“可你换掉龙老大准备的吉祥物,他不会恼火吗?”
我心中叫骂,你就这么护着他,一口一个龙老大,真叫人受不了。
心中骂骂咧咧也罢,但我仍是要跟她维持我和善嫂子的面目,我认真跟她解释:“那商公子京中有许多爱慕他的小姐,我挂这画不仅能吸引一些喜好他画技的文人墨客,最关键的是能吸引不少的怀春少女,好助力我们酒楼的生意!”
小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因我的说辞挑不出错,她随口问道:“那你买下这画应该花费了不少银子吧。”
她问这画时我已然挂好了画,这才想起来还是要交代几句,以免因这画的来头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是花费了不少银子,所以若是日后有人问起这画的来头,你一定要跟那人吹嘘我这是花高价收下来的。”
小丫见我神色严肃,也跟着郑重的应下:“嗯。”
见那小矮梯左右还不到我大腿根儿,所以也没叫人在一旁搀扶,哪知我分着神给小丫回话,竟没留心脚下。
右脚被梯檐一绊,人失了重心,我竟这么直直栽了下去。
好在我这些年吃苦吃过来,手脚练的异常麻利,这就赶紧用胳膊抱着头只为护住我的脸蛋。
人可以摔坏,脸可不能破相,若是有机会,我还是想在单飞后成为女富豪,好找商公子那种模样的俊俏小郎君谈情说爱的。
多好啊!俊俏小郎君只会图我银子,至少不会背叛我,啥男人都比那负心薄幸的薛平贵好……
我一面想一面又怕着即将降临在我身上的痛楚,却意外的没有迎接到痛楚的到来。
我栽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侧眸一看,竟是龙傲天不知什么时候从后厨出来接住了我。
这段时间我从未把龙傲天当成正经男人看,更多的我只是把他当成了同仇敌忾的伙伴。
这是我头回和他靠的距离这般近,敏感的后背贴着他硬实的胸膛,也是我头回感受到他身上浓重的男子气息。
我身子本能地绷紧。
他的头就在我的旁边,故而呼出的气息也喷洒在了我的脖颈:“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身上还有淡淡的清香,是独特的澡豆味,和那些整日臭烘烘不爱洁的乞丐们不同,这个味道我以前常闻,闻惯了我也没觉得有啥。
只是这回被他救下,我倒是觉得这味道闻起来竟有安神的奇效。
话说他这胸膛这么结实,是不是熄了灯在房里偷偷练胸啊……
惊魂未定的我脑子一团乱麻,尚没来得及回他,就见他的目光扫向了我刚挂上的并蒂芙渠。
“靠。”
他好像骂了一声。
旋即我就感到我的身子再次失去了倚靠,紧接着又是一阵失重……
我本能地护住我的脸。
靠。
该骂的是我吧!
他怎的撒手了,就这么给姐姐摔地上了!
再加我吃了这么长时间的野菜,身上本就没几两肉,“梆”的一下子,给我的后背结结实实摔在冰凉的地面,感受到后背的骨头传来的阵阵麻痛,我一时间疼的龇牙咧嘴。
鬼扯的安神,我收回我刚刚的胡话。
哪知这龙傲天压根没注意到摔在地上的我,径直跑到那副画前,急道:“我画的恋爱脑祖师奶奶的吉祥物呢,这两朵荷花是什么鬼?”
我揉着屁股可怜兮兮地坐起身,“那是商公子画的画啊!我给它挂起来。”
龙傲天好像是在忍气,我听他长舒了口气:“你就这么宝贝人家给你画的画?不就是两朵花嘛,怎能看的出是你,还要把我画的你替换下来,他画的哪有我像你啊。”
一旁的小丫傻眼了:“不是说这画是二嫂高价收来的么?”
偏生我没和龙傲天对过话头,这转眼就露馅弄的我难堪地捂脸。
龙傲天这才转身看到跌坐在地上的我,“宝钏,你怎么坐在地上?”
我竟然在他的眼角看到了一丝晶莹。
那好像是——
眼泪?
他看着我眼尾嫣红,瘪着嘴的样子竟显得有些可怜,捡起我随手丢在地上的“王宝钏吉祥物” ,吉祥物的娃娃手上捧着碎掉的桃心,配上他这副模样竟然像是在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你就这么喜欢那破莲花,不喜欢我画的Q.Q人祖师奶奶吗?”
第17章 (十六)
我:……
小丫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
真是该死啊。
后来我成功和龙傲天达成约定,将两幅画并列挂在墙上,不过后来他每每看到那副画都会冷笑一声。
待这事掀过去龙傲天也给我们展示了他的新花头——
那火锅的牛油凝结成了固体,而龙傲天把它雕成了一个小熊的形状,开火后才会渐渐融化。
有趣得紧,就连最近吃火锅试菜都快吃吐了的兄弟们都被吸引了过去。
而据他所说,在外祖母的宴席上,那牛油则是被雕刻成了一个寿字,待炭盆加热火锅的时候,寿字融化里面的萝卜花便会漂浮上来,犹如散花。
怪不得龙傲天能惊艳四座。
有了这回佑安候府寿宴的宣传,总算打破了流言,有人对我们锅里捞起了兴趣。
到了次日,我们的酒楼里当真门庭若市,兄弟姐妹们忙的不可开交,我也投身于做账当中,在锅里捞的每日流水当中尝到了成就的喜悦。
也在这天,长安城中许多食客都惊叹我们锅里捞独一无二的待客之礼、新颖的吃法和独特的口味,成功打响了我们锅里捞在长安食圈的第一炮。
慢慢地我们的锅里捞名声终被传开,生意也渐入佳境。
店门口常常排起长龙,不少达官贵人慕名而来,只为尝尝这新鲜的“火锅”。
整个楼里面人都坐满了,外面的人就只能候着。
于是我们给店口设起了座椅给人等位,为等位客人特设的瓜果茶点。
因为门口的人们络绎不绝,还有些不明情状的路人为了占便宜白吃瓜果茶点也拿了号,在他们把我独创的腌野菜和酥点心吃下肚后,就不明所以地被小二丫头们招呼了进去。
而我们店则对一切食客一视同仁,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显贵都可享受到我们最贴心的礼待,在加我们店中的跑堂们本就出身于泥淖,故而从不觉得尽心尽力地放低位置去款待食客有何不妥,反倒让这些意外入店的客人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享受。
尤其是一些平头百姓,此前用饭时从未有人为他们布菜,斟酒,就哪怕是到酒家用饭,也没有过这样宾至如归的体验。
何况我们锅里捞的小二丫头们会在辣时为他倒上冰饮,热了为他扇风,就差把饭直接喂他们嘴里……
此般无微不至的服侍在整个长安都找不到第二家,再加口味也挑不出错,客人们都说以后还要带家人来光顾。
于是整个长安上到老下到小,大到长安首富,小到码头的脚夫、大户人家的看门伙计,都被我们锅里捞一网打尽,成为了我们的食客,也因为他们的都头相传,我们锅里捞口碑鹊起。
生意最好的时候,我们一天卖出了五百桌火锅,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把之前我们盘下楼、装点门面的本钱都赚了回来。
在当晚的庆功宴上,龙傲天给每人都分发了“红包”,锅里捞众人举杯同贺,这一刻大家虽是辛苦,但体会到了以劳动换取酬劳的快乐,没有人愿意再低三下四地靠乞讨为生。
我站在酒楼的二楼致辞,说出了我与龙傲天商洽出对于我们锅里捞的美好愿景。
而我们锅里捞分店的第三站,便是西凉。
我紧握着栏杆,开始期待我与薛平贵重逢的那一日。
而龙傲天也紧锣密鼓地安排起了我们锅里捞的新花活——积分制。
所谓“积分制”,只要是在我们锅里捞消费的食客都可免费得一张贵宾卡,此后每每回来吃我们酒楼的火锅,都可按消费数额记录在簿,此后到了一定的数额,便客升位成为我们店中的“威挨批”,此后每次到店都可得到一个恋爱脑祖师奶奶的磨喝乐盲盒。
就连上楼包厢都可免去包厢费用,就算在大堂用餐,也能享受到“至尊荣耀”,进店后桌上会有专属管家小二,桌上会有烫金字写的“威挨批”,享受独一无二的风格与规制。
他这法子实在太妙,众人赞叹不已,如此一来便能抓住长安城中的贵族世家成为我们这的客人。
因为这类客人最爱脸面。
起初我就有担忧,这类客人在家中本就有千百人可差遣,我们的待客哪怕再体贴入微于他们而言也没多稀奇,因这本就是他们每时每刻习以为常的。
他们能来我们锅里捞不过是因为听风听雨,图个新鲜,跟个大流而已,在新鲜劲过去后,他们也吃腻我们了火锅不愿再来。
这类客人应酬外食更多还是愿意去那些更高端,有自己一套菜系的上等酒楼,就像那宣衣阁一样,觉着这些才能匹配自己的身份门楣。
而这积分制一出台,就成功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们只会勤来我们这用餐,累积银两就为成为我们锅里捞的威挨批。
在成为威挨批后,他们就会带自己的亲友前来,以此来炫耀自己在这享受到的优待。
让其亲友看着我们从门迎到大堂,甚至于我这个老板,都亲自唤着他的尊称来迎接他。
这种左拥右呼的场面,恰恰可以给他们挣足脸面。
我捧着手中的小偶人,听着他行云流水般地给大家排兵布阵心中五味杂陈,我好奇龙傲天的脑子到底是不是同别人的不一样。
许是因为我的目光太过□□,龙傲天察觉到,交代完事后穿过哄闹的人群站定在了我面前,他问我:“宝钏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我摇摇头:“只是觉得锅里捞的成功好像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要是没了你,我还是寒窑里的寡妇。而现在店里能有这样的好成绩,也大多是因为你,好像和我压根没多大的干系。”
他语塞,像是没料到我会说这样的话,解释也十分苍白:“可自始至终我们的目的不都是一样的么?不依附他人,干出自己的事业。”
我:“你当真觉得我如今不像依附于你,我如今向大家夸下海口,要把锅里捞开在大唐的大江南北,甚至要开到西凉,赚胡人的钱……可要没了你,你当真觉得我一人能做到?我不会炒料,甚至不知道你用的那些香料是从何处来的。”
尽管我和龙傲天经历了这段时间的共同努力,但有一日小丫前来,还是一语点醒我梦中人。
她穿着绫罗织锦,满头叮当,要是单看她如今的模样,绝对想不到她以前会是寒窑中蓬头垢面的小乞丐
小丫:“二嫂,如今我们锅里捞越做越好,您当真觉得,您能在龙老大那里白拿好处么?”
“你看看他知道你是相府三小姐,知道你的前尘,知道您对平贵哥的爱,这些都是最好利用的啊。”
看来她这次只是名义上是关心我给我送梨汤,实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一脸真诚,把话头转向她:“小丫,咱聊点旁的,二嫂不傻,实话跟二姐讲,你是不是对你平贵哥心中有情?”
小丫支支吾吾,不敢吭声。
我顾自道:“其实我在很早就猜出你对他有情义,你又年轻,底子又这般好,你看看你如今打扮一下,就已经国色天香了。”
小丫哪里知道我会对她道出这番话,红着脸一下就愣了:“二嫂……”
于是我趁热打铁:“其实我很早就打算替平贵做主纳你为妾,可你又是他拜把子的妹妹,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合适,还是得同他商量,尤其你身份特殊,该由他亲自抬你进来做侧夫人才不委屈你……可惜你也知道,他后来出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