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张手接住主动跳到他怀里的迎春花姑娘,因着重力加速度加持后的力度,抱着人往后退了几步以减缓力道,却被缠住脚的小藤蔓绊了一下,向后倾倒,小藤蔓迅速垫在他身下作缓冲,苏西手臂护在他脑后,摔倒但甚至一点痛觉也无。
扑倒迪克的苏西看起来很开心,就差一根狂摇的长尾巴,满脸都写着期待和快夸我,“我跳的怎么样?”
“非常棒,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舞蹈和高空杂技”,迪克没用手撑地,两手还抱着苏西,靠核心力量坐起身。小藤蔓及时灵活地缩回衣裙里,没让其他人发现。
笑的眉眼弯弯的苏西当着周围人的视线,快速在迪克嘴上轻啄一下,亮晶晶的唇蜜黏在吻过的嘴唇上。她收回环着他脖子的手臂,爬起身,顺便伸手拉了迪克一下,然后牵着的手就没松开。
“你要试一试吗?”,看见迪克点头后,苏西又看向团长,目光热切,“团长,迪克也是马戏团出身,可以让他试试吗?”
在苏西看过来前,团长立刻收拾好目睹小白菜拱猪的心痛表情,恢复成熟稳重的靠谱长辈形象,光明正大地刁难:“既然是同行,那得拿出点亮眼的东西才行,我这儿什么器材都有,看他想要表演什么。”
所以事情是怎么发展成整座杂技团的狂欢的呢?
被推入变为舞池的大舞台中央时,苏西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大概是从迪克秀了一次空中四连翻开始,不少人认出“飞翔的格雷森”特技,有赞叹,有唏嘘,还有该死的胜负欲作祟,一个接一个表演起拿手绝活,又或者是试验新设计的节目请众人指教。再后来,不知道谁打开了音乐,男男女女、男女,大家就近拉着熟人跳舞,仿佛在庆祝什么大型节日。
苏西刚跟借她裙子、帮她化妆的姐姐跳完,接着就被传到团长那,和绷着脸的团长跳缓慢端庄的小步舞。团长看着她,眼神深沉,末了叹口气,“明明感觉你还和我第一次见你时一样,才几个月大,一晃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也成了大姑娘”,他顿了顿,“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特别是需要男性长辈出面的时候。”
苏西被团长拉着手,递到等候已久的迪克手里,抬眼,视线撞进一片湛蓝之中,扣着手,搂着腰,耳鬓厮磨,呼出的热气撩过敏感的耳朵。
迪克在背景音乐声里向她小声抱怨刚才来找他的几位舞伴一点也没脚下留情,他严重怀疑脚趾已经肿了。她没忍住笑出声,被迪克挠了下腰,条件反射地身体发软想往地上缩,又被熟悉她反应的迪克紧紧抓住,没真滑溜出去。
两人顺着周围人的舞步转着圈渐渐离开舞池中心,一晃就到了边缘,抓准时机钻进一旁的走廊,到了安静无人的暗处,像在集体活动中脱离大部队搞小动作的坏学生。
“这里氛围关系真好”,迪克感慨着,“我想到了我长大的地方。”
苏西靠着墙,拉了拉迪克,伸手要抱,收获一只服从地贴过来的迪基狗勾,手臂绕过腰身环住,不安分的手指隔着衣物划过脊背。
她闭上眼睛,轻声呢喃:“这儿是很好,我在这也很开心,但总有种孤魂野鬼占了别人的身体记忆又去图谋她的家人朋友的微妙感觉……不过”,她稍微停顿一下,睁开眼睛专注地盯着迪克,“你是我的爱人。”
“嗯,我是你的”,迪克不假思索地回答。
熟悉的吻落了上来,她微仰着脸回应,半晌,在她气息不平的轻喘中,两人依依不舍分离,缠绵的唇齿间牵扯出一条晶莹水润的靡靡银丝。
苏西舔舔嘴唇,又盯着迪克在透进来的灯光下反着光的嘴唇,微微红了脸,“唇蜜全粘你嘴上了。”
迪克咂了咂嘴,半透明的唇蜜黏糊糊的。
“再亲回去?”
“你算了”,苏西拍开迪克挤在她两腿之间的膝盖,“我得去把衣服换回来,你先回大厅去吧。”
迪克缠着最后亲了下,把口水和唇蜜都蹭到苏西脸上,被狠狠锤了几下,带着轻快的笑往回走,在通往大厅的路口处碰见了正在说话的团长和发际线堪忧的西装男人。
“嗨,团长”,迪克神态自然地和频频往他来时的方向望的团长打招呼,他又看向西装男,“你好,菲尔,好久不见。”
菲尔寇森,神盾局特工,里瑟和芬奇与神盾局间的联络人也是他。
藏在剧团某个角落,拿着小型望远镜在监视的里瑟沉声与芬奇吐槽:“那个人真的需要我们的保护吗?她是这个杂技团的人,她男友和神盾局的人认识,噢,菲尔特工也认识她”,里瑟读着唇语翻译他们的对话,得知菲尔是听说苏西到了纽约,才请半天假来见一面,“现在就算说她其实是假死为神盾局执行任务我都信……等等,他们说什么?苏西不见了?”
“我在更衣室没看见小西,换下的裙子在那,但我在路上也没碰见人”,之前借给苏西裙子的姐姐见久等不来,去找了一圈,跑回来报告。
意识到什么的迪克立刻拿出手机,调出一个界面看了下,在旁人的督促中拨打电话,但刚拨通就被挂断,再拨打时显示已关机。
另一边,坐在高速行驶中的汽车里的苏西把手机放进小筐,在小型安检仪对着她发出蜂鸣警报时,慢慢悠悠从身上薅出一个接一个监听器和定位器丢进收集用的金属盘里,抛掷碰撞的叮当声响了一会才停。然而蜂鸣声还在继续响,她犹豫了一下,在里衣上找了找,终于把最后一个找了出来。
“可以了吗,领班?”
棕发男人点了点头,满脸刀疤甚是恐怖,一开口依然是熟悉的沙哑烟嗓:“为了不让实验室发现,最好别带能发射信号的仪器进去。”
“好的,领班。”
“你应该叫我艾荣恩医生。”
“没问题,领班!”
然而临下车的时候,苏西乖巧地跟着棕发男人行动,小藤蔓却悄摸着钻出来,卷起手机缩回衣服里。
第76章
“苏西。”
当苏西换了衣服往回走的时候, 她被熟悉的沙哑声音叫了名字。
她扭头看向从侧边廊道走出,满脸疤痕的棕发男人,看着那特征性的相貌,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声, “领班?”
但下一个瞬间,苏西就意识到眼前这人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位。
领班有重度烟瘾,指甲、牙齿不可避免地染上祛不掉的黄印, 而这个拥有和领班一模一样的外形和声音的人却干干净净到像刚从流水线上下来,是复制体。
但这位复制体先生却默认了苏西的称呼, 微微颔首, 侧身半朝向身后挂着安全通道标识的出口, 示意她出来。
苏西态度自然地走过去, 将错就错假作把对方认成领班, 表现出全然的信任依赖, 主动配合被拐骗, 不假思索地应下对方说带她去实验室处理芯片的事。以身涉险是她惯用的办法, 让敌人占据优势的一方, 他们会更可能放松警惕、露出破绽、暴露真实目的, 而且实验室的地址无人知晓, 也许她可以借此机会挖出实验室隐藏已久的跟脚。
苏西和复制体一起往外走,男人走在她身后,距离大概一个身位,兼顾监视和预防逃跑。他们走出杂技团,上了停在路边的商务车, 驾驶位和后座间有隔板隔开, 窗户都被看不到外界的纯黑防护膜封着,手机又被缴走, 定位器被收走放进了屏蔽信号的盒子里,苏西只能通过车身的摇晃判断转弯方向,在心里默计时间。
在汽车沉默的行驶途中,苏西试图从复制体那打探消息,就像对待领班那样,以雀跃跳脱的语气拉他说话,但复制体的反应总是很冷淡,三言两语含糊掉问题,只是在苏西一直领班领班叫个不停的时候,打断她,“叫我医生,艾荣恩医生。”
苏西动作略微停滞一下,应了一声,但依旧没有改口,悄悄掐了掐掌心,克制一下内心的烦躁。
她记得艾荣恩,在重新学会站立走路的复健时期陪伴她的医生,发色和声音确实和领班一样,但脸上没有疤,性格也不太一样,而且在这具身体逐渐回忆起来的记忆片段里,有艾荣恩死去的画面。不管那个艾荣恩是独立的人,还是被芯片控制的复制体,他都已经死去,不存在了。眼前的复制体如此冒用领班和医生的身份,让她感到一股被愚弄了的愤怒。
随着记忆片段一起回想起来的,是附着于其上残余的感情。在那段刚遭遇不幸的日子里,为了缓解失去双亲的痛苦,她控制不住地、迫切地在周围人身上寻找父母的影子,菲尔、汉尼拔、艾荣恩,她都曾将父亲的角色投射到他们身上,尤其是陪伴她撑过艰难的复健期、见过她难堪狼狈样子的艾荣恩,在后来的被实验室带去做各种实验的日子里,艾荣恩医生也会时常来关照看望她。
所以当实验室的复制体自称艾荣恩的时候,苏西会冒出因为自己尊敬的人被冒用名头,被侮辱了的愤懑不平。但她又感觉这种情绪不对劲,和之前与那个女人说话的时候一样,她会对许多她本来不甚在意,能容忍的点产生强烈的反感和厌烦,以及内心翻涌着烦躁不安的攻击冲动。
苏西记得之前那个女人说什么Σ波发射仪,也许是这个复制体也拿了仪器在干扰自己。她因为想到自己被影响操控这一点,心情更加糟糕了。只要那枚芯片还在脑子里,即使芯片已经接近损毁,随时会被实验室找到方法彻底控制的恐惧担忧便挥之不散。她真希望实验室彻底消失,如果能找到一个从来不存在什么实验室的世界就好了,只要把这个既定结果覆盖在现实世界上,实验室及其犯下的罪孽都会被一并抹销。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这简直是…太傲慢了。
她不是上帝,现实不是她的玩具,她不该轻描淡写地去决定世界的样貌。
是复制体用仪器影响了她?还是她本身就有这种将整个世界改头换面的想法?
车辆大概行驶了几十分钟才到达目的。苏西下车时状若随意地扫了眼周围环境,令人意外的是,这里居然还是纽约市内,在城市靠外接近郊区的位置,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依然数量不少。
她本以为实验室会把基地建在人迹难以到达的雪山深谷,又或者防御严密的武装基地,但前方挂着动物基因组测序研究实验室标牌的普通大楼和她想象的差太多,也太明目张胆了。
苏西瞟了眼还戴在左手上的手镯,又小心确认一遍自己用小藤蔓偷拿手机的动作没被复制体发现,才稍稍安下心来,想到那些搜出来的微型定位器就觉得遗憾。
这种小道具完全被用成了一次性用品,用一次没一堆,她知道迪克会往她身上放这些,她甚至知道大部分小道具的位置,但之前收缴时把所有小道具都清理出来后,看着那数目,她都在怀疑自己怎么没走两步就掉一个出来。
苏西跟着复制体进了大楼,大厅里还是很普通的样子,但一走进电梯,看见复制体以某种特定顺序按了一遍电梯按钮,电梯开始下行,去到电梯按键上未显示的地下层。
随着电梯门打开,一片空洞冷漠的白刺入眼底,走廊墙壁是白的,地板天花板是白的,走动的人穿的实验服也是白的。苏西忍不住闭了闭眼,这种单薄的白色刺激得她更加焦躁难忍,复制体还在旁边以一种机械呆板的语调开口:“欢迎回来。”
“你似乎对我们实验室的地点感到很奇怪”,复制体不再刻意伪装模仿领班,似是一点也不担心苏西从这逃跑,“我们只是回到了我们应在的位置,我们在人群之中。”
如果说刚才复制体在车上半搭不理时只是让苏西有一点讨厌的话,现在这个说话动作都僵硬别扭的复制体则让她想直接打掉他的脑袋。她看着换上白大褂,模样渐渐与艾荣恩医生形象重合的复制体,强行压制住冲动。
“想先参观一下吗,回纽约寻找过去,怎么能错过实验室。虽然这里不是你之前待过的基地,但大体布局一样,说不定你可以借此回忆起一点过去。”
“这是诅咒吗,谁会希望回忆起在这里遭受到的非人待遇”,苏西出言讽刺,扫了眼半天没动静也不关门的电梯。这架电梯需要特殊的按键顺序密匙激活程序后,才能进入或离开地下的秘密楼层。
她走出电梯,站在灯影长明的走廊里,回身看了一眼已经闭合的电梯门,门面是压抑的暗红色,但怎么都比让人发狂的惨白要好。
苏西走近静静立着等她的复制体,拒绝他递过来的白大褂,自行沿着走廊深入,通过两侧墙壁上的探视窗看见像极了重度精神病加护房的白房间里□□着一个个垂着头、背过身、沉默如死尸的条纹病号服。她觉得房间里的人有几分熟悉,凑近了看,终于在房间另一侧的玻璃倒影上看见一张模糊的脸,一张与她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苏西似是无法接受一样捂住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却听见讥讽的笑声从她喉咙里咕噜咕噜地涌出来,她弯着眼睛看向复制体,眼中却不带笑意,“哈,见得多了,看见我的脸出现在另一个人身上都不足为奇,这是复制体?和你一样的?”
复制体像是愣了一下,但也很快恢复平静,“我们尝试过在你的复制体身上重复实验,但并没有激发出同样的能力,你是独一无二的实验体,是计划中必不可少的。”
“什么计划?”,苏西继续往里走,她甚至在某个实验房间的手术台上看见了在冰山餐厅曾与自己发生过冲突的瘦男人,他也成了实验室用以试验的小白鼠。苏西别开视线,对实验室的恶感更重了,“我不认为我和你们能够达成和谐的合作计划。”
复制体跟在她身后,“我们都希望世界变得更加美好,有共同的目标。”
苏西冷笑,甚至懒得和他辩驳,往里走又一个房间看见被关在玻璃罩里的蓝色知更鸟,蜷着腿卧在台子中央,状态低沉抑郁,美丽的蓝色羽毛都变得黯淡颓靡了。她不由定住脚,听见身后的复制体说:“这是你从平行世界带来的。”
她手指一跳,沉下心绪,“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你的记忆出了点问题不是吗”,复制体语气平缓,说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真可惜,我们本来计划将你的记忆移植到复制体上试验能否激发能力,如果不是那个病毒暴露了上一处基地的地址,又带走你改动了你的记忆。不过没关系,当初就是为了预防复制体叛逃,他们的使用寿命都只有不到三年,那个病毒大概已经死在哪个角落里。”
“……我能从平行世界带回活物?”
“只是一点小小的衍生用法,试验了很久才成功。你能力的本质是将观测到的量子态结果叠加到现实里,一般情况下是将现实取而代之,但在观测态与现实态相差过远时,这两种量子态可以同时存在于这个世界,也就是说,如果能找到足够遥远的世界,完全可以将这个世界死去的或不存在的人带回来。”
苏西讨厌这样,“那平行世界那边呢,被强行带到这个世界的人又怎么想?”
“所以我们要用更完美的方式”,复制体看上去完完全全是一个在追求不切实际的梦想泡沫的疯子,“我们直接把那整个世界都带回来,用一个和平的、安定的、没有任何超能人士的完美世界彻底取代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