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神——北途川【完结+番外】
时间:2023-09-25 17:13:01

  只要太阳照得到的地方,世间万物的花草树木都归她管,唯独这个她真管不了。
  所以她悲催了,她完全驱使不了他,也解除不了契约。
  她虽是契主,却受他限制。
  她上任的第一个年头,就呜呼哀哉地发现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祖宗供着。
  好处是这真是一个超强的外挂,走到哪儿都没人敢对她不敬。
  坏处就是,她跟他神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他们住在不周山上,就是共工怒触的那个不
  周山。
  不周山本来是连通三界的天柱,被撞倒后那一处地方就塌陷了,通往天界的路断了。
  不周山再往里去,就是幽都了。
  作为幽都的大门口,不周山邪祟东西近年来越来越多,景春猜他待在这里,可能是因为清净,虽然是大凶之地,但那些邪祟大多智力低下,本能畏惧他,就不怎么会靠近。
  而且不周山如今实在是很荒凉,景春不想一直待在那里,但扶桑不走,她也没有办法。
  她不能离开他太远。
  她是以灵身成神的,没有躯壳,记忆也只有一小段一小段,她大概轮回了很多世,每一世都不大如意,至于为什么,她记不清了,总之她无本无源,必须借助点什么才可以行走天地。
  哪怕只是一根羽毛。
  但那东西,必须得跟自己有缘。
  至于扶桑为什么和自己有缘,富贵儿说大概率是因为她是个颜狗。强烈的渴望,也会生发羁绊。
  “你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富贵儿说,“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浅薄呢?”
  景春说:“我年纪不小了,我也活了很久很久了,只是我大概每一世都不是很有出息,所以也没有记得的必要,久到我已经忘记我从哪里诞生的了。”
  富贵儿像是抓到了她的小辫子:“你看,你反驳年纪,却没否认你就是贪图他的美色。”
  景春没办法反驳,虽然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根本没有露出法体和神相。
  凡神者,大抵都是天地灵物所化,像景春,她原身大概只是一片残魂,所以她的神相是一片虚无的绿色光影,法体也始终没能修炼稳固,大多时候只能以无实物的灵体出现,所以才不得不借助外物塑自己的法身,可惜刚出道就马失前蹄,栽在了扶桑这里。
  扶桑的神相是扶桑的本体,十分威风,他的本体同根偶生,两个主干互相缠绕,上延天,下抵黄泉,葳蕤壮阔,神威赫赫。
  至于他的法体,实在是很美很美的,比他投生下界的桑寻的容貌,大概还要美上一万倍。
  景春也只能原谅这天道的阴差阳错,让她困在他身边走不掉了。
  当然,不原谅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那时候每天都试
  图和扶桑聊聊天培养一下感情,但他大多时候只有一个字。
  “嗯。”
  “嗯?”
  “嗯……”
  如果不是还有语气的变化,还像是有点感情,不然景春大概可能也许早就被闷死了。
  那时候也就只有富贵儿没事陪她说说话。
  但富贵儿也并不是常来,每次来就蹲在枝头嗑嗑瓜子,跟景春讲天界最近的八卦,嗑完了就走,很是无情。
  再后来就是扶桑出事了,这天地之间,如今还能伤到他的,应该是没有的才对,可她只离开半日,回去的时候他就浑身是血地靠坐在悬崖边,崖下红海翻腾,他抬眸看她的眼神寂寂哀哀:“你回来了?”
  景春一时顿在那里,看他那么平静,却莫名生出一股悲伤,好像记忆里有什么类似的场景触动了她似的。
  她走过去,跪坐在他腿边,抬手替他擦掉额间的血迹,她对所有的木生植物都有着极强的疗愈效果,可他被砍走了一半的神相,她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越来越虚弱,最后倒在她细弱的肩膀上。
  天界的神官算出来他的神相在人间,所以把他受伤的灵体抽出来放入轮回了,景春离不开他,只能跟着一块儿过来。
  虽说等他灵体恢复全盛,自己应该能夺回神相,但景春还是想越快越好,毕竟越长越大,她也不能一直找借口黏着他,万一他哪天娶妻生子,她寸步不离跟在旁边跟个变态似的。
  完整地体验一遍红尘俗世,对于他稳固神性也是好的。
  至于景春想不开去泡他,那就是另一个故事……或者事故了。
  她本身就是灵体化神,所以托生的时候借用肉身罢了,而不是真的化人了,她以现在的身体去和桑寻发生点什么。
  她真的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但直觉会闯祸。
  大概富贵儿胡扯八道一通,景春晚上做梦还梦到了扶桑。
  梦里扶桑一身青衣,长发逶地,手里牵着一个孩子,只到他大腿那么点大,两个人在她梦里走了一晚上。
  闹钟响了,景春有气无力地坐起来,揉乱自己的头发,带着起床气把抱枕砸富贵儿身上。
  富贵儿十分熟稔地在抱枕砸过来的前一秒跳开
  了。
  然后挪了个地儿,睡回笼觉。
  “我梦到扶桑了。”景春说。
  富贵儿敷衍地“嗯”了声,“所以你终于决定去泡他了?”
  景春本来想说,这梦不知道为什么让她觉得有点堵心,但闻言瞬间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她郁闷地把另一个抱枕砸过去:“你怎么又跑我房间了。”
  富贵儿舒展翅膀,伸了个巨大的懒腰,身形暴涨十倍,抬起翅膀尖勾了勾她的下巴:“女人,不要试图激怒我。”
  不让它打游戏,它昨晚看了一晚上偶像剧。
  看到感人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夜里景母都被惊动,起来就看到客厅电视开着,它趴在沙发上装死。
  景春被雷出一身鸡皮疙瘩,抬手扇了它一巴掌:“懒得理你。”
  她洗漱出去的时候,母亲正好招呼她吃饭,絮絮叨叨问她昨晚下着暴雨又乱跑去了哪里,月考成绩不理想,要再努力一点,又说:“最近小寻怎么都不来找你了,昨天你们也没有一起回来,是不是闹矛盾了?”
  景春耳朵嗡嗡响,心道怕是徐箐女士真把桑寻当未来女婿了。
  徐菁从小日子过得苦,因而爱财如命,从桑寻继母那里得到一笔钱后,日子才稍稍好过些,这几年老公不争气,就指望女儿能出息些,牢牢巴住桑寻,好飞上枝头,做首富儿子的丈母娘。
  景春囫囵吃完,应付说了句:“没有,就是不凑巧,我去上学了。”
  今天是九月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放国庆假了。
  保姆吴妈和管家周叔一大早轮番劝说少爷跟太太打个电话。
  餐桌前坐着的人不过十七八岁,可浑身上下却已经有了气势逼人的架势,尽管这孩子算是自己带大的,但吴妈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早些年他还小的时候,还会因为母亲把自己独自丢在这里而难过,不解母亲为什么会对自己忽冷忽热,试图做一些讨母亲欢心的事。
  如今他知道了,却没有哭也没有闹,他好像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只是他再也没联系过桑太太。
  桑太太却有些不能接受,自己养大的孩子,对自己如此冷漠。
  吴妈有些害怕,桑太太会报复他。
  毕竟还是个孩子,若真的闹僵了,他又能怎么办呢?
  吴妈好歹是养出感情了,觉得哪怕虚与委蛇也好,至少熬过这两年再说。
  但显然桑寻并不想听,他胃口欠缺,放下筷子,说了句:“周叔,送我去学校。”
  周叔也不敢多劝,忙去拿车钥匙。
  桑寻径直推开了门,他寒着脸出去的时候,景春正好从隔壁出来。
  她走得本来就急,富贵儿看桑寻正好出来,故意弹了个玻璃珠砸她的腿弯。
  景春膝盖一软,一整个人朝着来人扑过去。
  桑寻抬手接住她,脸上寒气更重了。
  “我身上装了磁石?”他费解。
  怎么每次见他不是摔就是倒。
  富贵儿你大爷!!
  景春尴尬地站直了,放弃辩解,闷声道:“早……早上好?”
  不知道说什么,问个好吧。!
第3章 没有
  景春一边尴尬无言,一边还不忘施术把富贵儿捞了出来用障眼法放在肩上,只留了个傀儡在家里。
  爸妈都不喜欢这只鸟,也不会仔细去观察。
  留它单独在家,简直贻害无穷。
  她一般坐公交去学校。
  87路,坐六站在衍城三中门口下车。
  但今天下电梯的时候,她刚按了一层的按钮,桑寻就抬手按熄了,只剩负二层亮着。
  他没有说话,但周叔看懂了,笑说:“阿春跟我们一起吧,车上你们两个也可以说说话。”
  这是要带她一起去学校的意思。
  和他说话他会把天儿聊死的。
  景春迟疑片刻,还是点点头:“谢谢周叔。”
  她侧头,透过厢壁的反光看桑寻,心道他真的不会憋死吗?
  话这么少,嘴巴不想要可以捐了。
  以前在不周山的时候,她还怀疑他是不是单纯不想理她,现在看来他可能天生就是个制冰机。
  也不知道和冬神雪神比,能不能一较高下。
  景春漫无目的地想着,偷偷用空气中的水汽变小花,透明的小花开满扶手,她一吹,又吹散了。
  以前她也经常玩,在死地变藤蔓出来,藤蔓抽枝绕着扶桑一直爬,爬到最顶端,再一路爬下来,把他捆成一个麻花。
  大多时候他毫不在意,只是闭着眼入定,像是完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修炼出这样的心性,实在是很让人敬佩的,但待在他身边,未免也太痛苦了。
  景春偶尔很想揍他,可惜打不过。
  变成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十七年了,景春还没疯,只是因为她还是打不过。
  肉搏她比他矮了一个头,也更瘦弱些,肯定不行。动用灵力术法,他的自动防御都能把她扇飞,他清醒的时候还会有分寸,他现在完全失忆状态,半个无形杀器。
  这简直是……没有天理。
  他今天心情看起来很不好。
  估计是跟桑家那边有关。
  他现在毕竟是个人,是会被七情六欲影响的。
  她还是快点帮他找全神相为好,人界
  似乎也不太安全,她最近总觉得周围不怎么对劲。
  景春问过富贵儿,扶桑是不是有什么仇人。
  富贵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那可多了,天上地下,他得罪完了。
  “他可能小时候太乖了,叛逆期有点迟,后来监护人没了,谁也管不了他了。”
  富贵儿说的监护人,应该是初任的春神吧!
  据说她是青帝的属臣,十分了得。
  只是记载很少,景春去翻阅过典籍,只有寥寥几笔。
  所以谁能伤害得了扶桑呢?
  也不知道昨晚那个女生到底为什么会有扶桑神相的气息,那人看起来不像人类,但感觉也并不太强,她甚至可能连景春都打不过,不然也不至于昨天跑得那么快。
  不周山出事那天发生了什么景春一点也不知道,她那天去天宫述职,回去的时候扶桑就已经受伤了,景春可以抽取花草树木的记忆来追溯和探知已发生之事,但偏偏那块儿是死地,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不归她管,她束手无策。
  “作业写完了吗?”沉默了片刻,他终于开了口。
  一张口就说些别人不爱听的,嘴巴还是捐了吧!
  景春心虚地“嗯”了声,“……写了。”
  “嗯?”他偏头,审视看她。
  景春被盯了一下,后背发麻,不打自招道:“就差一点了,我到学校再写。”
  他抿唇,半晌又说:“晚上不要乱跑。”
  连起来大概是,不好好学习晚上乱跑什么。
  他这个人,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显得格外冷漠,偶尔又让人觉得他特别关心你似的。
  富贵儿趴在她耳朵小声说:“哟哟哟,管得还挺宽,跟他说:‘关你屁事。’”
  景春传音给它,咬牙道:“你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是我挑事,换我我忍不了。”
  富贵儿伸展翅膀戳了一下桑寻的肩膀,直接把他戳得晃了一下。
  景春在他身后站,他回头的时候,就看到景春去抓富贵儿的翅膀,但他现在看不到富贵儿,只能看到景春的手悬在他肩上。
  “嗯?”他问。
  富贵儿的翅膀收回来,在她肩上挪了挪:“骂他
  啊,看什么看。”
  前后夹击,景春一个头两个大,气道:“信不信我揍你。”
  周叔深吸一口气,大概没想到一向温和安静的景春突然“性情大变”。
  额……怎么说出口了。
  电梯门开了,轿厢内安静了几秒,电梯开了又合上,周叔重新按开了,先走了出去我,一只手挡着电梯门。
  桑寻看着她,表情有片刻的变化,他像是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缓慢而疑惑地“嗯?”了声。
  富贵儿在她肩膀上笑得直颤,景春用意念抽了根藤条把它捆了起来,随便用花塞住了它的嘴,然后才佯作镇定地对着桑寻说了句:“他们都说,你讨厌我。是真的吧!”
  景春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情。
  但大概作为人的好处就是,可以情绪化一些,感情可以更丰富些,生命虽然短暂,但轰轰烈烈热闹非凡。
  富贵儿被堵着嘴都能发出点声音:“这台词有点儿耳熟,你怎么跟昨晚电视里那个绿茶似的。”
  桑寻皱了皱眉,眼前的人露出一点困惑和受伤的表情,她低垂着眉眼,看着地面,抿起的唇显出一点倔强和不甘,像是不满他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这让他有片刻的触动。
  从他记事起,景春就常常跟在他身边了,她很安静乖巧,并不打扰他,只是跟在他周围,像个影子。
  他很少去思考她为什么跟在他身边,因为好像本就该如此。
  他不讨厌她,甚至偶尔她不在,他也会留意一下,比如昨晚,外面下了暴雨,吴妈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一边擦着身上的雨水,一边招呼周叔把菜先放进厨房。
  吴妈说:“这雨说下就下,我刚还在路边看到阿春了,背着她那只大鸟,这会儿估计要淋雨了。”
  周叔好奇问了句:“她最近怎么总是大晚上出去,你有空去跟她妈说说,小姑娘家的,多不安全。”
  吴妈嗔怪:“要说你去说,我才不去,现在的小孩,最不喜欢告状精了,说不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有事还是白天去做的好,不然也可以叫家长陪着嘛!”周叔还是嘀嘀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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