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干嘛不再多说一句。
明明以前有事拜托他时,她总会想方设法地磨蹭很久。
靠。
曲珞,你这个没有毅力的家伙。
真让他心烦。
曲珞吸完盘子里的面条后,抿了抿唇,唇边染上一圈乳白色的奶渍:“好好吃哦,某人不吃后悔一万年。”
本来她还想便宜这孙子,让他先尝尝她的绝世厨艺,结果他竟然不领情。
哼,不领情拉倒。
这一锅还不够她吃的呢。
叶书扬的目光垂落在她脸上。
长发束起的脸蛋更显小巧,颊侧微微垂挂下几缕碎发,其中一缕在她动作时贴上了唇周,一来一回间,像在拉扯着什么,最后在下颌处划出一道浅淡的痕迹。
右手无意识地抬到半空中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放下,指节屈起,轻抚过鼻尖,接着从餐桌上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擦擦吧,你个小脏猫。”
那张纸巾仿佛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塞到她手里后,他便问心有愧地撇开了视线。
与此同时,室外响起一道声音,在喊他的名字:“扬扬。”
叶书扬透过窗户往外眺了一眼:“好像是我妈,我去看看。”
话落,他克制地瞄了一眼曲珞,视线很快就被收回,往外的步伐迈得很大。
曲珞放下盘子,胡乱地擦了擦嘴后,就立刻跟了上去。
叶汀拎着手包站在出租车旁,等着她的宝贝儿子出来搬行李。
而叶书扬和她打完招呼后,就特识趣地径直走到后备箱旁,从出租车司机的手中接过行李。
曲珞紧跟着迈出院子,笑着和叶汀打招呼:“叶阿姨,好久不见,欢迎回家。”
“珞珞。”叶汀招招手,将她拉至身边,仔细地打量了她一会儿,“怎么感觉你瘦了好多,但也更加漂亮了,现在真是大美女了。”
“是嘛。”曲珞娇羞地笑了笑,“我去帮叶书扬搬行李吧。”
话落,她正要转身,却被叶汀拉住了手:“不用,扬扬搬得动,我舍不得让女孩子干重活。”
她顿了顿,忽又想起别的事:“不过你可以把行李箱旁边那个红色包装盒拿过来,那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包装盒里装着的是某个轻奢品牌的单肩包。
奶油白的配色,设计精巧又很有少女心,是曲珞喜欢的风格。
只不过,这个品牌的包包的价格,好像最少也要四位数。
“叶姨,包包我特别喜欢,但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曲珞盯着在客厅收拾行李的叶汀,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
不管是国内出差还是国外出差,叶汀每次都会给她带小礼物,因为之前的那些礼物都不贵,所以她都收下了,没有拂她的面子。
但今天这只包的价值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不贵,女孩子就是要拥有一只配得上你气质的包才行,你既然都特别喜欢了,怎么还舍得拒绝它。”叶汀停顿了一下,似乎猜到了她的顾虑,“你是不是怕景芝说你啊?她那儿我去说。”
“还有啊,这个包是不支持退货的,你如果不想要,那我只能扔了,毕竟我也背不了这么可爱的包。”说完,她还作势把包包装进包装盒,一副说到做到的样子。
曲珞眼疾手快地拦住她:“欸别别别,我收下了,谢谢叶姨。”
叶汀看着曲珞背上包,在客厅和卫生间来回穿梭,时不时地凑到叶书扬跟前,眉眼弯弯地问他的意见。
此情此景,让她忽然有了一种养女儿的实感。
于是,在曲珞第N次调整姿势的时候,她笑着把内心所想说了出来:“珞珞,你要不当我干女儿得了,我一直都挺想要个女儿。”
因为在婚姻中受过伤,所以她和廖景芝不像别的好姐妹那样,早早地就给两个孩子定娃娃亲。
毕竟谁都不能保证,他俩在成年以后,就一定会互相倾慕对方,感情这种事,还是让他们自由选择得好。
这样想来,如果以后做不成婆媳的话,收曲珞做干女儿也能满足她的心愿。
曲珞眨了眨眼,刚想回答时,就听见叶书扬斩钉截铁的嗓音,他此刻的否定比刚才拒绝她时还要坚定许多:“不行。”
两个当事人都还没说什么,他在那儿不行什么?
于是,话落的那一瞬间,两位当事人困惑的目光便一起移了过去。
察觉到她们的视线后,叶书扬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是什么字眼。
他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却又嫌弃地说:“我不想要个便宜妹妹。”
曲珞:“……”
呵,搞得谁稀罕当他妹妹一样。
她冷哼了声:“我也不想认你作亲戚好吧。”
你是什么皇帝吗,以为所有人都想跟你攀亲道故?
傲娇什么,讨人厌的臭小孩。
顿了顿,她蓦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即刻否认他的话:“谁是你妹妹了,按出生年月来看,我比你大两个月,这样说来,我还不想要个便宜弟弟呢!”
叶书扬没否认她的话,而是欠了吧唧地歪着脑袋,一字一顿地跟她说:“反正我不跟你做什么兄弟姐妹。”
“哼,我正有此意。”
叶汀:“……”
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怎么还是这样。
一言不合的时候,几乎能打起来。
她长叹一口气,从行李箱内拿出两包特产:“你们聊吧,我去找景芝。”
“我妈去超市了,估计得过会儿才会回来。”
“一个人去的?”
“不是,我爸陪她去的。”
叶汀捏着包装盒的骨节僵了僵,她好似没听清一般,重复着问了一遍:“你爸和你妈一起去超市了?”
“对呀,您要不边休息边等她吧。”
叶汀扯了扯唇角:“也好。”
曲珞的思绪跳跃得很快,提到廖景芝,她就想起廖女士前几天还在家里抱怨,说什么叶汀再不回来,她准备的年货都要被曲小馋猫吃完了。
仔细想想,叶汀今年回来的时间确实比往年晚了一些。
想到此,她便将内心所想问了出来:“不过您今年怎么这么迟才回来?我妈可惦记您好久了。”
叶汀坐回沙发:“因为去办了几个手续,花了点时间,所以就耽误了。”
“嗯?什么手续呀?”曲珞顺嘴把话接了下来。
“就是扬扬的那个——”
“妈,没有我的礼物吗?”叶书扬突然插了一嘴。
叶汀抬眸,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眼眸。
嘶——
差点就忘了和他的约定了。
“没有。”她说得很坦然,“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要不然我今年给你包个大点的压岁钱,你自己看着买点喜欢的东西吧。”
叶书扬冷笑了一下。
这敷衍程度,不愧是他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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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半年没见,廖景芝和叶汀这两人恨不得天天都黏在一块,讲闺蜜间的悄悄话,年前约着一起逛街、做美甲等等。
这种黏糊劲儿甚至一直持续到了年后。
正月初三时,她俩还不忘一起去某家私人会所做SPA。
不得不说,这两人能做闺蜜确实是有原因的。
尽管她俩在工作上的人际交往能力都很强,但是在面对家庭方面的社交时,两人都有着相同的敷衍和回避。
因为父母早已不在人世,所以不管是春节还是平常的日子,叶汀都懒得和各种亲戚打交道。
至于廖景芝,或许是因为她的性子比较淡,也或许是因为别的,总之,她大概和曲延亭商量好了,近几年她都没和曲延亭以及曲珞一起拜访他那边的亲戚。
因此,年初一到年初五的这段时间里,就只有老曲父女俩城南城北地来回跑。
正月初五迎财神这天,曲珞跟着老曲去城北走亲戚的时候,还顺带去那附近的灵法寺求了个愿。
等到所有亲戚都走遍了之后,曲珞才有时间去叶书扬房间,和他一起写作业。
很早之前她就发现,只要和他在一起,不管做什么事,自己的效率都会提高特别多。
所以,为了她的寒假作业着想,只能让叶小新容忍一下她的存在啦。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好意思打扰他,并且干什么都会刻意放低自己的声音,毕竟他的竞赛日已经迫在眉睫了。
年后的假期过得特别快。
正月十五一过,就是学校的开学日。
而叶书扬也是在元宵节的第二天出发去榕城的。
虽然竞赛是在二月二十一日和二十二日这两天,但考试前一周,所有参加的学生都要进行一段时间的短训,因此他们需要提前出发。
榕城离衡川不算远,开车用不了多久。
于是,叶汀决定送叶书扬过去。
但因为那天和各年龄段学生的开学日撞了,所以高速公路上堵车堵得特别厉害。
在又一次原地停留超过五分钟后,叶汀烦躁地开口:“资料和手续,我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我这还没去竞赛呢,您这么着急干嘛。”叶书扬盯着车窗外凝滞的车流,轻笑着,“就这么肯定您儿子考不上?”
叶汀长叹一声:“我就是知会你一声,你这次如果没把握,我们也好早点过去,这样就没必要等成绩出来了再走。”
前面的车辆终于往前挪了挪,叶汀跟上之后继续说:“当然,我也不是期盼你考不上,能保送的话也挺好的,但你这性子还有能力,跟着我一起移民到加拿大,肯定有更多的机会不是么,你这么抵触干什么?”
叶书扬显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语气很随便:“我要真抵触了,就不会跟您谈什么条件,搞什么约定了。”
近几年,叶汀一直处在事业上升期,多次被派遣至海外,仔细算下来她在海外总公司已经工作满两年,公司也因此为她申请了绿卡,只要这边的事情办理妥当,等绿卡下来,她随时可以带着叶书扬移民至加拿大。
在叶汀看来,这事对于他俩来说,都是利大于弊的。
所以她不明白他在犹豫什么。
移民这件事,叶书扬是在去年上半年得知的。
那时他无欲无求的,根本没什么抵触的情绪,再加上叶汀说过,寒暑假时期,他仍旧可以回来,于是他便答应了。
但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他也说不清楚那个节点究竟在什么时候。
总之,最后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和叶汀谈好了条件。
如果这次数学竞赛他能进入决赛,并且获得最后的保送资格,那他就能独自留下来。
留下来陪着她长大,陪着她一起经历所有所有。
只要她愿意,只要她渴望他……
这是叶书扬和曲珞约定好的。
所以,他肯定不会丢下她不管。
车流的速度又缓了下来,叶汀侧眸睨了眼叶书扬,轻哼:“你要是没抵触,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怎么,开始舍不得你那些朋友和同学了?”
她一直觉得最好的朋友压根就不需要靠见面来维系感情,所以相较于和好朋友待在同一个地方,却不能共同成长的情况,她更倾向于各自努力,顶峰相见这个观点。
事业在她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的。
“嗯,算是吧。”叶书扬靠着椅背,闭着眼仰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再次睁开眼,视线下落到书包的隔层里,长指探进去,摸到那些零碎的小物件时,嘴角微微翘起。
怎么会舍得。
又怎么会放得下。
他可能永远也割舍不下。
包里装着出发前,曲珞塞给他的好几样东西。
她当时笑着塞给他一大包大白兔奶糖:“这次是红豆味的,我超级喜欢,你肯定也会喜欢的。这里面大概有上百颗,你就算一天吃十颗也够你吃到考试那天了,但你还是少吃点,可别得糖尿病了。”
曲珞知道他这人,表面上一副做什么都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样子,但实际上面对这种重要的考试时,他也会紧张,甚至会产生不自信的情绪。
而这颗奶糖,是她很久以前发现的,可以让他放松的法宝。
所以从那以后,但凡有重要的考试,她都会在考前塞给他几颗奶糖,以此来安抚他的情绪。
叶书扬盯着被她塞进怀里的特大包的奶糖,扯着唇笑了笑:“哪有那么严重,一次考试而已,没有它我也能行的。而且这么大一包,我的行李都得增重不少。”
“少来,我又不是不了解你。”曲珞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另外几样东西一起递给他,“还有这个御守和珠串,你也都带上。”
叶书扬瞥了眼怀里的东西,笑得不行:“哎,不是吧大小姐,这都是什么?我只是去考个试,不是进京赶考,用不着带上这么多家当。”
话落之后,他的表情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明显,也更肆意了。
她这行为怎么说呢?
还真挺像古代的妻子给丈夫送行时的情形。
很好,他很喜欢。
特别特别喜欢。
“什么呀?”曲珞也被他耍贫嘴的话给乐到了,笑得声音都在抖,“这是我前几天去灵法寺求的,听说他们那儿求学业特别灵,所以我就给你求了个愿,这两个一定都要贴身带着,别忘了啊。”
叶书扬唇边的笑意缓缓收起,五指渐渐合拢,最后紧握住她的祈愿,他沉默着凝视了她片刻后,才说:“拜托,我是那种迷信的人吗?”
语气掺杂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和愉悦。
“那我不管,我这么辛苦求来的东西,你必须给我收下。”她开始撒泼打滚,“我要是发现你把这东西扔了,或者放在家里没带出去,我就——”
“你就?什么?”他笑着接下她的话。
她这模样怎么这么可爱。
真的可爱死了。
他怎么可能把她送的东西扔掉呢。
他舍不得扔的。
他怎么舍得。
曲珞望了望他收拾得异常整洁的房间:“我就在你房间里随地大小便。”
叶书扬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你是小狗吗?”
这人怎么乱来的啊。
但是,小狗似乎就是这样的。
领地意识很强,还喜欢圈地标记。
这么说来,也可以的。
她要是真想标记,他也没办法。
怎么办呢,只能让她标记了。
看着曲珞抿着唇瞪他的模样,叶书扬不免放软了语调:“我一定每天都贴身带着,可以了吗,大小姐。”
“可以,非常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