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眼弯弯地看向他：“你是不是傻？我是怕给你带来麻烦啊。”
颂颂并不喜欢运动。
健身房的器械很全，但她基本只用跑步机。
期间教练几次来推售私教课都被她婉拒了——她的目的是减肥，只需要动起来就好了，那些器械看起来就好累。
平日，颂颂还能在跑步机上小跑个四十分钟。
但昨晚没休息好，二十分钟她就累了，改为在上面慢走。
一个男人走到跑步机旁：“女神，你跑不动了吗？”
颂颂：“……”
这男人长得不忍卒睹。
五短身材，过度肥胖，黑黢黢的皮肤上满是雀斑和痘印，大概是不爱洗澡，外套散发着油腻的怪味。
他好像在颂颂身上装了雷达，只要颂颂来健身，他准能出现。
但他来了不锻炼，就在旁边看着，精光四射的眼珠子一刻不离颂颂。
不过从前的早上，杨珩会陪颂颂一起来健身，他不敢靠近。
今天颂颂身边没人，他就厚着脸皮凑了上来。
“我们是初中同学，你不记得了吗？我陈壮啊！”
颂颂尴尬地笑：“呵呵呵是吗？没印象。”
陈壮遗憾道：“初中时你是学校里的女神，我只是个不起眼的男同学，你不记得我正常。不过我对你印象深刻，当年暗恋你很久，不仅晚上偷偷护送过你回家，还在Q.Q空间为你写过几十篇情书。”
偷偷护送吗？
听起来完全就是跟踪的意思啊！
颂颂不知道该怎么作答，继续假笑：“呵呵呵呵，是吗？”
陈壮掏出手机：“我念给你听吧。”
颂颂：“……大可不必。”
陈壮自顾自掏出手机，找到日志，开始朗读：“颂颂，我的维纳斯，你就像天边最美的云彩，绚烂了我整个青春，你令我魂牵梦萦，令我意乱情迷，令我失去自己——”
颂颂尴尬得脚趾开始抠地：“我说大可不必啊！！！”
陈壮：“这篇文笔不好？我再给你念另一篇吧。”
“颂颂，你完美无瑕，犹如世上最纯洁的雪花，上学时想你，放学时想你，心心念念都是你，今天在食堂遇见了你，平凡的校服在你的身上是那样美丽，回家后，就连梦里都是你——”
颂颂：“……”
她关上跑步机，走到后面的长椅坐下，试图摆脱他。
可是陈壮就像块牛皮糖，亦步亦趋跟着她：“我们加个微信吧。”
颂颂受不了：“不加，大哥你没自己的事情做吗？每天无聊到来健身房闲逛。”
“不是闲逛。”陈壮朝颂颂身边一凑，深情地说，“我来这里是为了偶遇曾经的女神，现在我成功了，这说明我们的缘分很深无法割离，就算当年错过，以后也一定会重逢，我好激动。”
颂颂：“……是吗？我怎么一点也不激动，反倒还有点害怕。”
祁星牧谨记颂颂的话，没有离她太近，坐在场馆边等她。
为了避免浪费，他吃完了发糕，塑料纸拿去外面的垃圾桶丢掉。
回来刚一进门，就看见了停止跑步坐在长椅上的颂颂，以及她身旁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
杨珩昨晚的形容十分精准：“不用具体描述，你去了就知道我说的是谁。”
“没正经工作，天天在健身房游荡，幻想着靠猥琐的目光俘获女神，不知道在做什么梦！”
“他初中就这样，好几次放学后跟踪颂颂回家，都被我赶走了，简直就是个变态痴汉。不过颂颂不知道这些，要是知道了大概会害怕吧，哥，明天我不去，这人要是敢骚扰我姐，就交给你了。”
果然不需要多加描述，那男人看起来实在是太讨厌了。
祁星牧走过去。
颂颂朝旁边挪一寸，陈壮就贴过来一寸。
他身上邋遢的怪味冲进鼻子里，颂颂拼命克制着才没有捂住鼻子让他难堪。
陈壮还在继续念他的情书。
颂颂：“可以了，真的可以了，我不想听。”
陈壮：“想听什么，给你唱歌好吗？”
颂颂：“你离我远点就好了，我跟你不熟，为什么要贴这么近？”
陈壮：“因为喜欢你，所以想要靠近你，当年的我太腼腆了，人是会成长的，现在的我学会了为爱勇敢。”
谁能救救她！
这人的脸皮会不会太厚了？
颂颂家教很好，没当面骂人，正当她打算起身离开，祁星牧插着兜走到两人面前。
按照殿下过往的行事风格，此刻应该一脚把陈壮踹到一边。
如果对方依然不识趣，再继续给上对方一拳才像是他会做的事。
但颂颂不许他张扬，所以他也就没有张扬。
他单膝点地，半跪在颂颂面前。
口罩挡住了半边脸，却掩不住眉眼的英俊。
几缕漆黑的碎发轻垂，半遮住他清澈的眼眸，当他目光望过来时，有一种干净桀骜的少年感。
他动手，拍了拍颂颂左边的裤腿，而后又拍左边的袖口，似乎那里粘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那男人正好就坐在颂颂的左边。
“怎么回事？”祁星牧声音温柔得仿佛春风，“你不是对猪肉过敏吗？”
颂颂：“……啊？”
“既然身体会不舒服，就不要随便靠近过敏原啊。”
祁星牧微微起身，手臂自下穿过颂颂的腿弯。
在一旁男人震惊的目光里，他直接面对面把颂颂给端了起来。
“噢妈呀——”
颂颂身体突然悬空，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他脖颈。
祁星牧身上悬着一个人，肩背仍笔直如椽，轻松得就像系了一只没有重量的兔子玩偶。
颂颂整个挂在了他身上。
他抱着颂颂，转身大步朝健身房的门口走去。
背后，陈壮不爽地骂道：“搞什么？就知道你们女人最肤浅，只喜欢帅的。”
祁星牧的脚步停住。
他回头，盯着长椅上的男人：“抛去外表，你又有哪一点拿得出手？不喜欢帅的，难道喜欢你？”
“就算外貌是生来带的，也可以通过后天的自律改变。”
“喜欢却不去努力，只幻想着天鹅有天会瞎了眼爱上淤泥里的蛤.蟆，不光是对天鹅的侮辱，更是对喜欢的亵渎。”
“你要有胆就冲我来，讽刺你的人是我，却只敢在背后诋毁一个没有对你恶语相向的女孩，懦夫。”
陈壮的脸色像是打翻了的墨汁，乌青、浑浊。
祁星牧静静站在原地，挺拔的每一节脊骨都写满张扬，在等他冲着他来。
可陈壮不敢。
这男人看上去平静，却有种能把空气都冻结的气场。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要是不聪明地去找茬，一定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揍上一顿。
“不敢吗？”祁星牧嘲弄地挑眉，“那就闭嘴。”
第52章
颂颂环住祁星牧的脖颈。
面对面，胸膛贴着胸膛，心跳澎湃，隔着层层的衣料，咚咚咚——鲜活且有力。
颂颂不敢松手，害怕掉下去。
但又不敢抱得太紧，害怕原本就快的心跳如鼓擂。
祁星牧抱着她走出健身房，走下楼梯。
颂颂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挂在他胸前的挂件，才不至于脸红成樱桃。
到了楼下，祁星牧仍然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
颂颂终于忍不住问了：“你为什么要这样抱着我？”
祁星牧沉默片刻，回答她：“我以为你瘸了。”
颂颂：“……？”
他淡淡地说：“那难道是失去嗅觉了？他一身味儿，都快贴你身上了，为什么不走？”
就不该指望他这张破嘴能说出什么人话来。
颂颂：“放我下来。”
祁星牧：“不放。”
颂颂揪他后脑的头发：“快放我下来！”
祁星牧疼得嘶气：“就不放，除非告诉我你刚才在等什么？”
颂颂气得又扯了他一下：“等你啊笨蛋！”
“你说要来看贼眉鼠眼的男人长什么模样，男人出现了你又不在，出门手机也不带，我走了你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办？”颂颂牙痒痒，恨不得给他肩膀来上一口，“现在还要把我挂在身上，快放开。”
祁星牧静了静：“……不放。”
然后把她抱得更紧了。
颂颂：“你说话不算话！”
“你听我分析。”祁星牧看似冷静地说，“那种男人我见多了，欺软怕硬变态猥琐，脸比墙皮厚，他只是暂时被我镇住了，但不会悔改，以后你单独遇见他，他还是会凑上来烦你。”
“啊？”颂颂被唬住了，紧张地问，“真的吗？那我该怎么办？”
祁星牧：“一定要把他彻底镇住，才能杜绝他来骚扰你的可能。”
颂颂：“具体要怎样操作呢？”
祁星牧抱着她稳步朝前走：“他现在很可能就在楼上暗中观察。”
“不会吧？”颂颂抬头张望。
“别看。”祁星牧低声说，“当心打草惊蛇。”
颂颂垂下头，趴在他的肩膀。
祁星牧：“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令他退却。”
“绝对的力量？”颂颂迷惑。
“就在你的面前。”祁星牧十分有条理地说道，“必须要让他知道你男朋友很强壮，不仅能轻松地把你从楼上抱下来，还能抱着你走完眼前这条街，他才会感到恐惧，从而再也不敢骚扰你。”
颂颂：“男朋友吗？”
“嗯。”祁星牧面不改色，“知道你没有，我可以勉为其难扮演一下。”
颂颂：“……那真是谢谢你了。”
祁星牧礼貌道：“不客气。”
颂颂：“不过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姿势，有一点丢人。”
好在腊月二十九的清晨，僻静的路上没有行人和车辆，不然回头率必定是百分之百。
他贴心地说：“你可以戴上帽子。”
颂颂只好把运动服的兜帽拉上来遮住脑袋。
祁星牧：“等到了前面的街口，就放你下来。”
颂颂：“……可是我有点重诶，你不会觉得累吗？”
祁星牧满不在乎：“完全没感觉。”
颂颂脸红：“放假到现在我长了六斤肉。”
祁星牧：“肉长哪里了？”
颂颂：“肚子。”
祁星牧静了静：“那个部位我又看不见。”
颂颂的脸更红了。
祁星牧：“往哪个方向走？”
颂颂打开手机备忘录，上面写着今天的代办事项。
【逛超市，给家里购买年货。】
【逛商场，给殿下购买衣物，他没带换洗的衣服。】
颂颂想了想：“先去百货商厦吧。”
百货商厦。
二楼男装区。
祁星牧望着商铺里陈列的衣服款式，陷入无言的沉默。
颂颂站在一旁，欢快地说：“怎么啦？去试衣服啊。”
他偏头看她：“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穿这样的衣服？”
百货商厦是县里年纪最大的商场，建于九十年代，经过二十多年的风吹雨打，楼体早已残破不堪，装潢也跟不上时代，售卖的衣服款式更是过时，虽然在县城中心的黄金地段，但几乎没有年轻人踏足。
祁星牧：“就没有年轻人逛的商场吗？”
颂颂：“现在什么时候？年前！稍微像样一点的商场里全都是人……”
祁星牧：“所以我只配在不像样的商场里买衣服？”
颂颂：“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商场还是很有人气的，你看，也还有很多帅气的大叔在买衣服嘛。”
祁星牧：“你管他们叫帅气大叔？”
来买衣服的大叔高矮胖瘦不一，都是典型的中年人长相和身材，和“帅气”两个字真没什么关系。
颂颂好声好气地劝他：“试衣服这事和逛超市不一样，逛超市别人的注意力都在商品上，但买衣服，大家会关注周围的人上身好不好看，去时髦的商场你被认出来的几率太高了。”
“这里就不会，买衣服的是大叔，售货员是阿姨，没人认识你。”
祁星牧就被她说服了，他真的很容易被她说服。
他从楼梯口的店铺一家家逛，连逛了十几家都没有他看得上的衣服。
不过售货员也确实没有认出他，只一个劲夸他是衣架子，这样的身材穿什么都好看。
最后，祁星牧自暴自弃地说：“随便拿几件吧。”
颂颂就挑了件灰色polo衫，他强忍着：“我这辈子没穿过这么丑的衣服。”
颂颂又换了件蓝绿条纹的格子衫，他继续强忍着：“你看我像程序员吗？”
颂颂只得又给他拿了一件毛领的黑色皮外套，他忍不下去了，漠然道：“好，现在变成煤老板了。”
颂颂好脾气地笑：“你就算是煤老板，也一定是最帅的那个。”
正在发病中的王子殿下一下就被她的笑容痊愈了。
他抿着唇，压住翘起的嘴角：“是吗？那就都拿上吧。”
售货员看不下去了，趁着叠衣服的功夫，她偷偷跟颂颂说：“小姑娘，你别怪我多嘴，男人不能太惯着了，惯着男人就是女人不幸的开始，陪他来买衣服还挑三拣四的，要是我老公，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教育他。”
颂颂乖巧地说：“好的，一定！”
祁星牧上前结账，一摸兜想起自己手机落在家里了。
颂颂说：“我来我来。”
刚痊愈的王子病又发作了，祁星牧不爽道：“不买了，这么破的衣服还要你给我结账，我不要面子啊？”
售货员不乐意了：“小伙子你别乱讲啊，怎么是破衣服？我们店开在百货商厦，都是牌子货，要不是年前促销，这个牌子就没有低于两百块的！”
颂颂两头劝：“阿姨，你别理他，他矫情。”
回头又对祁星牧说：“反正这些衣服你也不会穿多久，等你走了我爸爸还可以继续穿啊，就当是我买给爸爸的。”
两边都被她劝住了，颂颂付好钱，飞速离开了。
接下来是去超市购买年货。
超市人多，颂颂的建议是先把王子殿下和新衣服一起送回家，置办年货这件事就由她和杨珩来完成，但殿下不同意，非要跟她一起去，颂颂只好在商场给他买了顶毛线帽，捂得严严实实进了超市。
年前两天，超市里挤满了购置年货的人。
“百年梦已圆，千年手相牵，中国走进新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