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这枚徽章之中会刻录两个简单的固定仪式。
并且圣教对于这两个仪式的内容是公开的。
一个是最简单的【威仪】，效果的表现强度大概只能支撑到在人踩到香蕉皮脚滑的时候扶正一下。
而另一个是【死之凝视】。
这正是阻止了极境的杀意的理由。
徽章绑定了所有者的灵魂徽记，所以如果极境杀死了路羽绘，那么他就会得到【来自银爵士的凝视】。
因为银爵士所拥有的规则权能的特殊性，所以这种凝视会无视银月女神的【隐匿】以及日之辉光的笼罩，无法推卸也无法逃避。
因而背负着这样的凝视，就相当于得到了一份由银爵士亲自发布的追杀令。并且他会刷新坐标在所有能够使用规则之力的信徒的视野中，而作为信徒，哪个不想为自己的神排忧解难?
极境不想让自己落到这样麻烦的地步。
所以他只能选择更麻烦的方式。
未曾被注意到的人群之中，他无声无息的使用着【梦之羽，心之岛】，又架上了【丘比特之箭】。
因为箭矢没有实体，只是浸染了爱神的力量，所以这种行为不会被视为攻击。而中箭者也不会产生疯狂的爱，只会忽然产生某个强烈的想法，并无法自控的去实行。
这个想法不能是自我伤害，也不能是当众拉屎之类的毫无逻辑的行为。
路羽绘在看到大摇大摆的站在人群之中的望罗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对，但她并没有用能力去激烈的反抗，甚至她放空了眼神，假装着自己真的陷入了梦里。
然后她中箭了。
爱神的能力像是流水一样从她的心脏处涌出，努力的模仿着烟雾扩散，但在她的长袍遮蔽之下，那灰雾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摇晃了两下便散去了。
路羽绘甚至动用了一点能力，才终于从其中看到了她要的信息。
“……到104号店面后的房间来。”
她听到某个声音如是命令。
*
104号店面是个出售仪式材料的普通店面，摆在摊位外的材料并不算多，但也有一两件亮眼的。
并不是每一家摊位都有店主看着，有绝对天平的约束，敢在这地方偷东西的都会遭受精神伤害，而为了这么一点小东西承受一发精神冲击可不值得。
是以这家店面的空无一人一点也不奇怪。
路羽绘目的明确的绕开了前面的柜台，步伐缓慢的朝里走着。
从进了这家店之后她就感觉到了，自己对于外界的感知在变弱，是银月女神的阴影在为这里撑开狭小的帷幕。
显然那个对她下手的家伙准备在这里做一些不希望被人知道的事。
会是什么呢？
她隐隐已有了预料。
路羽绘推开了门。
她看到地上的已经用鲜血画好了仪式场，见多识广的神选者一眼就看出了那是【附身仪式】，同时她看到了正蹲在仪式场旁的极境。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发色漆黑，瞳孔是少见的浅紫色，他的相貌称得上是正常人偏上，但过分的憔悴却给他减了大分。
但他看着她的眼神却是明亮的，像是燃烧着某种熊熊的火焰。
路羽绘比其他人更清楚的知道，忒休斯的成员在做行使自己的使命的时候有多少狂热。大部分人在渴望成为救世主的同时缺乏着合适的三观。他们全都是多数派——也就是所谓的，为了拯救大部分人，牺牲掉小部分也没关系。
而现在，是她倒霉的被选为“少数”了。
“最后一支箭也用掉了，”极境靠近着她，大概是因为一直都在独自做事，所以即使她来了，他也习惯性的自言自语着，“但如果能得到神选者的傀儡的话，一切就都值得。”
他朝着她的方向伸手，大约是要把她拉到某个指定的地点。
——然而路羽绘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这样的邀请可不太礼貌啊，极境先生。”
她的眼神明亮，毫无被控制的征兆，她的语气平静，甚至口吻很有礼貌。尽管她自觉自个儿的一番话里没有任何一个冒犯的词汇儿，极境的反应却很大。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就像是虚影一样融化成了爬行在地上的黑泥，只是一两个呼吸的时间，他就退到了她几步远的地方。
他的手上重新架起了弓弩，箭尖在双方的沉默中安静的燃烧着火焰——他的丘比特之箭虽然用完了，但类似爆裂之箭之类的强攻箭矢却还有很多。
“你没有遭受到控制？”
羽绘摊了摊手，“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我可是新上位的神选者，在身上放十七八件防卫物品不是很正常吗？”
这种事哪里正常了！
你是哪家的大小姐来基层体验生活了吗！
极境明智地没在这个话题上深入，“既然你没遭受控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大概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你是来报复我的？”
第55章
5.4
心比天高的神选者大小姐因为被下了控制所以决意亲自来报复他这个胆大包天的人。咋一看好像很合理，但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如果我打算报复你，我为什么会孤身前来？”路羽绘反客为主一般的随意在旁边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了，“忒休斯的集会里混进了你这样的背叛者，只要我把你举报给这边的主事者，自然会有火种来替我报仇雪恨。”
毕竟这也算是主办方的失责。
她微笑，“所以你不用想太多，如果你非要问一个答案的话，”她顿了顿，“你就当我好奇心过分的旺盛吧，我只是太过于好奇，你为什么会那么做。”
“以杀死一个城镇的居民为代价，你想要成为怎么样的救世主？”
*
即使被锋利的箭矢对着，路羽绘也面不改色。
因为她很清楚，极境是不敢射的。
无论是梦之羽还是丘比特之箭，都是那种不显眼的武器，甚至它们能不能被粗暴的归类为武器还很不好说，而使用它们，都不会触动笼罩着这个集会的【生命防线】。
但一旦他和羽绘之间爆发冲突，枪炮连天不可避免。集会的主办方又不是聋子瞎子，即使他们这一次因为某些理由放宽了入场的条件，也决计是不能容忍他们在自己的地盘大打出手的。
而极境显然是不想被抓到的。
哪个背叛者没有自己的目的？
听完她的话，极境脸上的表情未曾动摇，眼神却低垂了几秒。
片刻后他抬头，“你真的只要一个答案？”
“当然，”羽绘说，“如果你不信的话，我们可以签订契约纸。”
虽然他们现在算是子背着银爵士搞事，但银爵士的只能注定了无论大小事宜，都会保证应有的公正。
“不需要契约纸……不，不能涉及银爵士的力量。”
极境打断了她。
然后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中是那种充满恶意的笑，“你非要一个答案的话，就和我来吧。”
*
出乎意料的，104号店面后的这个房间后还暗藏着一个房间，只是这个房间很小，大约只有六七个平方，只是站进去两个人，就已经显得十分拥挤。
而极境在房间角落的柜子里翻来翻去，好一会儿才拿出了什么。
“找到了。”
他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了她。
羽绘接过来之后才发现，此时被她拿在手上的是一个密封起来的盒子，上面用黑曜金刻录着复杂的花纹，是【封印】和【隐匿】的仪式。
“你可以在这里打开它，我在这店里布置了银月的仪式，但最好看清楚以后就关起来，否则我不保证你的性命。”
极境沙哑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这里面是什么？”
羽绘问。
“是【源泉】的一部分。”极境答道，“你知道圣教的天之塔吧？”
唯一的听众点点头。
实际上，有不少人买陆琪手上的神选者名额就是为了陆琪手上的入塔资格。
在这个白雾笼罩，危险频发的时代，人人自危，人人都想变强。而天之塔提供了没有代价的变强途径，让入塔者修炼的更有效率，更快的摸到进阶的门槛。。
仿佛一个奇迹。
在最初消息刚刚泄露的那段时间里，无数人趋之若鹜，几乎要踏破圣教的门槛。
假如不是陆琪动作迅速的明码标价，大约一场隐秘战争不可避免。
“天之塔能让人没有代价的变强的秘密，就在于源泉。”极境冷笑一声，“你以为圣教真的有那么强的科技力吗？深海科技都不敢如此自夸。不过是有什么存在已经将这一部分代价先行垫付了。”
随着极境的解说，羽绘已经顺着盒子上的锁，打开了封闭的仪式。但她没有看到什么剔透的充满能源的矿石，也没有看到什么神奇物品。
她只看到了一块上下蠕动着的，仿佛在呼吸一般的血肉。
而随着盒子的打开，外面的光亮透出来，它仿佛从待机状态恢复了活动，那血块动弹的样子让她恍惚它仿佛跃跃欲试地地要从盒子里跳出来。
随着她猛的把盒子合上的动作，是极境充满恶意的解说，“这就是源泉。即使只有一部分，它依然充满着活力，渴望着回归本体，需要用特殊的仪式，才能将它控制在这个盒子里。”
这个不合格的解说员完全没说到重点和秘密，但羽绘仍然了解到了极境想要用来威慑她的那份恶意的关键。
所谓【源泉】，或许是个人类。
*
“这和你的目的又有什么关系呢？”羽绘说，“你是多数派吧，按照你们的追求，牺牲一个源泉来让大部分人得到好处不应当是正确的吗？还是说，你也想得到源泉？”
她话一说完，眼前这个落魄的男人便露出了那种被侮辱了的表情，“我对源泉本身没有追求。即使是揭发圣教的罪恶，我原本也没想过要夺走源泉——”
他的眼中又燃烧起了某种情绪，“我这样做是因为我，或者说是整个忒休斯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保持着那恶意的笑，“你知道吗？源泉其实是带毒的，使用源泉的力量是饮鸩止渴。”
路羽绘瞬间就想到了他刚刚的描述里，他说的是垫付，而不是“支付”。
“浅层的代价很容易就能被发现，但大部分人应该都不在意这一点——简单的说，触碰过源泉的人，将无法晋升到最高点，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一点根本不算是代价，能够蜕变人类的本质的毕竟是少数，在这个危险的世界，能拥有足以自我保护的力量已经足够。
极境自顾自的说着，“但实际上，他们隐瞒了最至关重要的一点。为什么沐浴过天之塔之后就会被阻断晋升的最终道路？
因为他们的信仰发生了偏移，他们的思想被污染了，他们丢失了最重要的自我。”
极境用着一种今天天气真好的语调，“这意味源泉本身就带有着致人疯狂的力量，而这世上只有一种东西能做到这种事。那就是【邪神的信仰】。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没有主动杀死罗恩县的任何一个人，我只是让他们感受了源泉的力量，是源泉呼唤他们走向死亡。”
“毫无疑问，”极境下了判断，“源泉在濒临失控——或者它已经失控了。”
*
路羽绘没有对极境的说法发表质疑。
或者说她的关注点根本在其他的方面：“你刚刚说整个忒休斯都意识到了这件事——该不会这场集会就是为此而召开吧？”
极境没否认这一点，只是说：“我不会解释这件事，但不是常有这样的操作吗？用一个表面的秘密去遮蔽一个幕后的秘密。”
当他人过分的关注这场集会的时候，真正的目的反而被隐藏了。
“再告诉你一件大事吧，”极境说，“三天后，忒休斯将发起一场行动。”
路羽绘掐指一算。
这不是和圣教的总攻是同一天吗！
第56章
5.5
作为诚实地回应了她的疑惑的报酬，路羽绘顺便也和极境说了圣教正在追杀他，并且来追杀他的人可能有神谕定位。
如果不想被抓到的话，他最好想想办法。
对于她的诚恳告知，极境的反应就是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挂坠。月亮纹饰的怀表被打开了，仿佛八音盒一样，忽然播放的是轻柔的小夜曲。
这是【月小姐的秘藏礼物】，同样是一件银月系的经典作品。效果是遮蔽存在，模糊坐标。
虽然有神谕的指示，但教徒们又不可能每隔五分钟就来一句，“银爵士在吗，极境在哪里？”来实时定位。
且不替这会不会降低银爵士逼格，这位规则之神可没有空到每一个信徒的问题都要给答案。
所以按道理来说，这东西仍然能为他拖延来不短的时间。
而感觉到自己已经给出了有用的信息，并且满足了好奇心的羽绘在原地站了四五秒钟，
无边的沉默过后，她决定当做无事发生，各回各家。
发现了她的意图的极境：？
……
“你就这么走？”
“对呀，不然呢？”羽绘说，“你还想请我吃饭？”
倒不是这种理由。
可她刚刚才知道了这么多的秘密，心情就没有一点复杂的变化吗？
极境是刻意用的恶劣语调，就是想激将一下对方。
他是个疯狂的忒休斯，但他并不愚蠢。
路羽绘是神选者。
所以她质疑他的话也好，信任了他的话，对圣教的天之塔产生了怀疑也好，只要她产生了动摇，他就能顺理成章的邀请对方同行。
虽说接下来的计划不至于到没有神选者的存在就不行的地步，但假如有神选者，也能为他提供很大的帮助。
但她就没有一点人类应有的好奇心吗！
“你就没有什么其他想问的？”
极境这会儿甚至忘了维持自己的恶意。
“没有，”羽绘斩钉截铁，“好奇心杀死猫，我才不要上赶着蹚浑水。”
……
…………
他咳嗽了一声。
“算了，让我们换一种方式交流吧，不加班小姐（路羽绘为自己起的代号，进入集会之后，代号将会被显示在集会特别发放的徽章上，这枚徽章会被别在每个参与者的胸口，用来区分每位参与者，同时也方便交流）。”
“你愿意和我做一个交易吗？”
*
罗德里斗兽场。
这里正是极境的下一个目标。
虽说是斗兽场，但实际上这里也支持奴隶与猛兽的战斗。甚至罗德里驯养着自己的高规格奴隶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