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色的天，柔和的灯光照亮了窗外的一小片，墨绿的叶片之间浓郁的山茶花宛如展列在博物馆的艺术品，花蕊和花瓣之间只有堆了一小团洁白的雪。
沈之衍倒了杯冰水，冰块般凸起的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冰水。
大脑放空的几秒，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换了身衣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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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明栀提着包走进景山别墅的时候，又看到了那只站在树底下的萨摩耶，肥肥的身体上穿了一件红色的丝绸小衣服，上面还修了传统的各式花纹。
毛绒绒的像是年画里虎虎生威的小狮子，憨厚可爱。
萨摩耶毛绒绒的耳朵竖起来，黑纽扣一样的圆圆的眼睛机灵的看过来，对着她汪了一声就想蹭过来。
明栀期待的微微弯下身等着。
她小时候的时候家里也养过一只白色的大狗狗，可惜忽然有一天狗狗好像走丢了，她牵着爸爸的手在家附近找了两圈，后面甚至还自己做了寻狗启示。
可惜，再也没找到。
这只狗狗翘起来的尾巴像是一把蓬松的鸡毛掸子，很像她记忆里围着她的脚边打转的狗狗。
小狗的眼睛亮晶晶的吐着舌头想要靠近她，脖子上牵着的绳子却牵动了另一头。
“诶！团团！你要去哪里！”
转角的大棵景观树茂盛的枝叶挡住了的那个女孩被萨摩耶拖着踉跄了两步，明栀没想到这狗狗的主人就在边上，牵着狗的人也没想到这里还有个人。
两个人一只狗，猝不及防的打了个照面。
陈佳怡？
明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温声细语的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我以为这狗边上没人想和它玩来着？”
陈佳怡抬起手把耳边的头发撩到耳后，柔和的笑笑，“没关系，团团很亲人，肯定是很喜欢你想要和你玩。”
“你可以摸摸它。”
纤细的女孩手里牵着狗绳，臃肿的棉袄穿在她身上也显得清新透着也文质彬彬的书卷气。
但明栀怔了一下，她记得，她上次来景山别墅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道很像是她的背影。
但是当时她并不确定，今天再次看见，是不是证明上次她并没有看错？
躁动滚烫如煎鸡蛋的心忽然像是被泼了一杯凉岑岑冰水，上头的情绪又冷静了下来。
明栀和陈佳怡两人一个比一个有礼貌的互相僵硬道别，明栀转头往这条道路的尽头那栋别墅走去。
明栀深呼一口气，拍拍脸，再次告诉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不动真感情，沈之衍就算是真的打算脚踏两条船也伤害不到她。
门铃声再次响起。
沈之衍打开门的时候，正看到明栀俏生生的站在门前，长而柔顺的黑发绸缎般披在白色的毛呢长外套，围绕着肩线镶嵌了一圈毛茸茸的绒毛，像只刚变成人的兔子精。
明栀伸出手，语气熟稔，“伞放在哪里？”
沈之衍点了点在门后面的伞架，又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新的白色拖鞋。
别墅里面开了暖气，很暖和，明栀这一身穿得漂亮，但是一般冬天漂亮的衣服不抗冻夏天的衣服不散热，她一路走过来人都快动成冰块了。
沈之衍双手抱肩神色倦冷的倚靠在柜子边上看着她。
她脱了鞋，细白的脚尖刚触到鞋面，就抬起一张漂亮的脸蛋，迟疑道，“你这双别人穿过吗？”
她可能有点心理洁癖，一想到她要和其他沈之衍的‘绯闻女友’们穿同一双拖鞋……就忍不住的起鸡皮疙瘩，感觉怪怪的。
沈之衍掀起眼皮，“女款拖鞋还能有谁穿过？”
你的绯闻女友们呗，比如刚才她看见的遛狗的陈佳怡。
明栀腹诽。
沈之衍靠在柜子边，看着兔子精慢吞吞的换鞋，倏得又笑了，“我等你这么久我都没生气，你怎么不开心了？”
见明栀不说话，他长腿一曲，干脆半蹲下身凑到明栀的身边。
宽敞的玄关处，因为他的靠近，宽阔的胸膛像是一堵温热的柔软的墙，将她困在这里，整个世界都逼仄了起来。
“嗯？”
沈之衍耐心的看着她，眼神平和。
鼠尾草的香气又慢悠悠的飘过来，卷在明栀的鼻间，痒痒的挠在她的心尖。
明栀闷闷的低着头，“没有不开心。”
沈之衍长睫一扫，没有追问，而是语气慢悠悠的说，“好，你没有生气，是这双拖鞋的错。”
他的眉峰舒展，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笑，“下次你来一定给你买十双拖鞋随便挑。”他虚虚拉了下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来，“今天就暂时委屈你穿一下行吗？”
明栀不满，“谁跟拖鞋生气呀？”
客厅里茶几上放着一堆零食，边上甚至还放了桶爆米花，巨大的投影幕布倒映着电影选择画面，明栀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手边上是柔软的毯子。
这个私密的空间是沈之衍的家，此时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
明栀有些僵硬的端正坐好，耳后根和脸颊不由自主的泛粉。
这也太像约会了。
明栀故作淡定的咳了声，站起来往厨房走，站在厨房的窗口，看着窗外的山茶花和山茶花蕊上化了一半的雪。
她还没忘记今天来的原因，她是来看雪景的好不好。
但这个牵强的理由在沈之衍往她手里塞了杯温水的时候碎成了渣渣。
明栀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从窗外的山茶花转移到了透明的玻璃倒映着的画面。
干净的玻璃清晰的倒映着――
她站在窗前看着窗户，站在她身后的少年高大挺拔，两道清晰又透明的影子在玻璃上一高一矮一左一右，在他靠近她把玻璃杯塞到她手里时，两道影子叠成了暧昧的一道。
好吧，她承认，她来这里就是单纯心怀不轨。
第33章
沈之衍漫不经心的打开厨房的冰箱, 冷色的灯光照在脸上，浅浅的映出一片明暗分明的轮廓来。
冰箱里的东西不少，几乎全是管家定期送来的, 他的目光平淡的扫过一圈，平常他就算是住在这里也基本很少会在别墅里吃东西。
但不管吃不吃，这冰箱里或者是这间偌大的别墅里, 这些东西永远是干净和新鲜的。
就像是流水线的机器一样。
沈之衍从冰箱里挑挑拣拣，他想着女孩子可能会喜欢吃甜的, 就从一堆水果里拿了串青提和车厘子, 随便抽了个盘子, 洗了放好端出去。
宽敞的客厅里, 神色的背景和雪白的墙, 这间别墅里的哪怕随便一片瓷砖都价值不菲，每一样摆件都按照沈之衍的喜好精心设计。
冷硬的线条，深沉的颜色，在这样一个下雪的阴天, 越发显得乌沉沉的冷冰冰的。
明栀坐在沙发上, 这客厅大, 沙发也大，她整个人坐在沙发的一角就像是陷进棉花团子的蚂蚁一样，显得有些局促。
沈之衍不知道在厨房干什么, 明栀感觉这偌大的空间静得吓人，便拿起遥控器, 随手选了部电影。
沈之衍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看着她。
看电影, 他走到灯键边正打算开灯，又看到明栀还穿着进门的那间厚毛呢外套, 柔软的毛绒白边，兔子精看着投影仪看起来倒是格外的乖巧。
关灯的时候就顺便把屋内的温度也调高了几度。
屋子里忽然暗了下来，明栀偏过头看了一眼慢悠悠端着两个盘子过来的沈之衍，昏暗的环境里他眼神倒是很不错，顺利避开一路上的障碍，朝她这边走过来。
她还记得上次她来景山别墅的时候，沈之衍穿着一件白毛衣整个人病恹恹的，像极了被富婆圈养在豪宅里的柔弱小情人。
在家他穿的很随意，即便是她要来，他看起来和那天的风格并没有差别，灰色的圆领棉质长袖，深色的宽松家居裤。
松散随意，少年人的一身清瘦挺拔筋骨像是春日雨里节节生长的青竹。
一边端着盘子走过来，还能一边漫不经心的挑一颗葡萄塞嘴里。
就算是像她这样的美女就在眼前也稳如老狗，不愧是暧昧对象从高中到大学连成一串的‘富草’。
不像她只是坐在这里看电影就心潮起伏的，踩着柔软拖鞋的脚都忍不住的发颤。
明栀磨了磨后槽牙，不甘心，默不作声的感受着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一块，沈之衍将塞的满满当当的果盘往她这边推了推。
“等会儿再吃，现在凉。”
身后的沙发传来细微的动静，是裤子摩挲沙发表面的声音，沈之衍姿态随意的靠在沙发上，目光只在推来果盘的一瞬间落在她身上，很快就转移到了幕布。
他像是真的在认真看电影。
电影缓缓拉开序幕，振翅的飞鸟飞过波光粼粼的，白色的美式房屋窗前出现一个金发红唇衣裙精美的老人。
音乐缓缓响起。
窗外的世界被这个屋子里的黑暗排除在外，这个幽暗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个。
明栀本来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躁郁难安的情绪，但是边上人一副认真看电影吃零食的样子，她干脆也扔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安心看电影。
温度有点热，明栀把外套脱了，黑灯瞎火的，看着看着也随着电影的进度慢慢放松下来。
电影放到男女主角结伴在电影后在马路边跳舞，沈之衍从放满零食的桌上拿了包不知道是什么的零食。
目光在浅蓝色的光晕里看着她。
明栀柔软的外套里面穿了件深灰色的针织打底裙，贴身的裙子起伏的曲线饱满得恰到好处。
沈之衍的目光轻轻一触瞬间不自然的移开。
从前他不在意更不会盯着别人女孩子脖子以下的部位看，但今天只是一眼，就足够他清晰意识到，她身材原来这么好。
电影在继续，到男主角拉着穿裙子的女主角齐齐躺在大马路上看红绿灯。
明栀的注意力全在电影上，之前还在走神的人现在看得最起劲，红润的唇微扬，小巧的唇角露出细白的贝齿，她小声自言自语似的嘟囔：
“裙子都要脏了，放现在早该成人饼了。”
故事渐渐推演，富家女和穷小子在肆热的夏天蜜里调油，然后不出意外的受到了女孩子父母的阻拦。
艾莉即将离开这个小镇去遥远的大城市，失落的穷小子自卑又难过。
明栀明知道这是爱情片里常见的阻挠，男女主角最后肯定会破镜重圆，但她还是忍不住偏过头问身边的他，
“要是你，你会这么理智的让喜欢的人离开你吗？”
明栀感慨道，话说出口才忽然联想到现实，现实里沈之衍才是这部电影里的女主角呢，穷小子是她才对。
于是，她又自顾自的回答，“要是我，我肯定会让她走的，太不平等的爱情很没意思。”
“那什么才有意思？”沈之衍挑眉，看她一眼，荡荡然折回去回答她前一个问题，“不会。”
“为什么不会？艾莉是去上学诶，这样她爸妈会更恨死诺亚的吧？”
沈之衍噢了一声，忍无可忍的把甜得过分的点心扔回桌上，“那就私奔吧。”
明栀忍无可忍的斜他一眼，拒绝和这个不解风情的人讨论剧情。
她看她的，沈之衍试毒似的拆了一堆零食每个尝一口也垫了半饱。
故事里的恋人分手了，一边在战火中失去了好友，一边女主角在军营中遇到了对她一见钟情的受伤军官。
纯爱战士明栀顿时没忍住皱眉，无意识的开始轻咬自己的左手手指。
玫瑰般的唇间雪白的齿隐隐。
可后来看到女主角下课后等在敞篷跑车边等待的军官，明栀眼神一亮，顿时原谅了艾莉的摇摆，感慨道，
“还是这个军官更帅一点……”
沈之衍后背动了动，向她靠近了一点点。
镜片反映着蓝光，将他的脸也照出了一种仿佛在荧幕之中的不真实，沈之衍撕开水果糖的塑料纸，扔嘴里，随口道，“黑头发的更帅。”
明栀也往他这边凑了凑，“哪个黑头发？”
距离瞬间拉近，沈之衍伸向果盘的手一顿，“刚才那个？”
明栀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哪有主要戏份的角色是黑头发的！
他到底有没有在看？
明栀怀疑道，“这电影的男主角是谁？”
“……”沈之衍收回视线，“军官。”
他果然在走神，明栀像偷腥的小猫似的凑过去，得意道，“你果然没有我看得仔细。”
女孩贴上来，柔软的触感让他不自主又摸了摸鼻尖。
但只是一瞬间，他舒展了宽阔的肩，有力的手臂落在她身后的沙发，自然的将她半圈在怀中。
声音微哑，低低笑了一声，“对啊，我没你厉害，做不到一心两用。”
他要怎么把注意力放在无聊的电影上啊。
明栀的心跳又缓缓得上升，喉头发紧，她吞了口口水。
气氛像是被人扔进来一颗颗火星，在里面噼里啪啦的爆开，星星点点的火燃起来，燎成一片燎原的火。
屋内自然昏暗，窗外的云越发低了，压得日光喘不过气更暗沉，屋子里只剩下幕布的光，和他鼻梁上镜片反映的光。
明栀觉得这火星子烫在她的心底，在她的胸腔中聚成一团火，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一份炽热和大胆。
屋子里像是摩擦生热，隔着眼镜两双对视的眼镜轻轻一碰，便火花四射，浑身发热。
“今天你感冒好了吗？”明栀问。
音响里缓缓流出悲伤的轻音乐，屏幕之外的亮光照进他们青涩又炽热的眼。
交换的眼神是无声的助燃剂，彼此眼中的情愫是放大镜，星星之火涌动成片，灼烧过去，彼此之间都从眼神中读出了另外一种味道。
“……好了。”沈之衍眼神隐忍，他坐在沙发上没动，呼吸却忍不住加重。
她一点点靠近，半跪在沙发上，凑近他的脸，柔软的曲线贴近他。
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很快又放松下来，明栀柔软的手掌松松的垂在他的肩膀，指尖触到他的镜框。
他几乎很少戴眼镜，此刻高挺的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平白的比寻常时候还多了一份想让人上去撕开他为所欲为的斯文败类味道。
他此刻也确实让她为所欲为。
可以阻止但是却没有阻止，无声的纵容就是肆意将主动权放在了她的手里。
明栀长长的头发柔顺的垂在脑后，有一缕顺着耳朵垂下来打着转落入他的锁骨，冰冰凉凉。
而他的身体确是热的，贴身的裙子清晰的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往下是骤然起伏的曲线，只要一垂眼就能轻而易举的看见，他在克制着自己想要搂住她让她更近的贴近他的冲动。
明栀压过去，手指捏住他的镜框，发丝下的眼睛很亮，覆着一层水润的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