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天光云影——睡懒觉的麦兜不是好麦兜【完结】
时间:2023-10-01 23:01:56

  时间仿佛静止,他悬在半空的笔就这么突然“啪”的掉到了地上。
  墨汁飞溅,有如离殇,将他月白色鲛纱做成的衣袍染得到处都是污渍。
  沈星河似乎预感到不妙,修长的手指慢慢的,迟缓的拆开密信的封口,仿佛晚一点拆开也许还能改变事情的结局。
  信里夹杂的却是一封斑斑点点,字迹潦草的血书,谢俞白写这封信时,已经完全没了喝茶非要等到五分钟的淡然。
  短短几行字,道尽事态的紧急。
  “星河贤侄,时间有限,已无法多言。吾身份已经暴露,现唯有以将死之身指认蛮王为主,然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吾希望你大仇终有得报之时。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吾看着你长大,亦是希望你有新的人生,不要困于一方天地。
  望珍重!
  —俞白绝笔”
  沈星河的手一直很稳,平日里画再多的画,写再多的字,从来都是稳稳当当没有晃动半分。
  甚至再对蛮国使臣作画的过程中,依然冷静从容,不见手上的笔墨半点不抖,朝中的大儒对他这份异常平稳的心性赞叹不已。
  如今,他的手连轻飘飘的一张纸都没办法拿稳,哆嗦个不停,仿佛拿的不是纸张,而是一锅又沉又烫的热油!
  最后,他整个人已经撑不住,犹如大厦倾塌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血书飘飘然的从他指尖落下,案桌上的笔墨四散乱作一团。
  他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身的骨头。
  无他,谢俞白对他而言,实在太重要了,亦师亦友。
  他是母亲的故友,在他母亲刚离开的那段时间,谢俞白通过别人交给他一封信。
  信上说如果殿下愿意离开,他便想办法带着年幼的沈星河离开这伤心之地,再不回来。如果殿下不愿意,那他就等沈星河长大开府后,做殿下的一个门客,任凭差遣。
  后来,谢俞白明白了他一心想要替母亲报仇的心思,便离开了长安,到广信王身边蛰伏,伺机而动。
  这些年来,眼看即将大仇得报,先生却……
  他愤怒,却无计可施,是他害死了先生。
  两日前,广信王府。
  秋风瑟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肃杀之气。
  侍卫长长青一身甲胄,腰胯长剑,手里拿着这些日子查到的消息,脸色严肃的匆匆往王府正院走去。
  谢俞白正在偏院的一处书房里看书,这是广信王赐给他的小院,平时的生活起居都在这。
  他正在看《六韬》,“外乱而内整,示饥而实饱,内精而外钝,一合一离,一聚一散,阴其谋,密其机,高其垒,伏其锐。士寂若无声,敌不知我所备。欲其西,袭其东。”
  正喃喃自语间,一直跟着他的小厮慌里慌张的一头栽进门内,还没等站起来就朝着谢俞白爬去:“大人,大事不好了!奴刚从厨房过来,听到长青大人带人说要把你这团团围住!”
  谢俞白手中书卷险些落地,脸色发白,很快他冷静的反应过来,在桌面上抓了张纸,狠心咬破了手指,匆忙的写下几行字,卷了卷,往小厮怀里塞去。
  “速速送到老地方,要快!千万不要回来了!”
  说完,拉起小厮往门口去。
  “大人,前两天下雨,院子后墙榻了个小洞,时间紧急,您赶紧逃吧!”小厮眼看大难临头,就要拉着谢俞白一起走。
  “来不及了,记住我说的话,快走!”说完拉开了房门,朝外探了探头,侍卫赶来的脚步声哒哒哒的眼看就要到了院门。
  他把又小厮拉了回来,正对着后院的卧室有个窗口,他快速的跑过去推开窗道,“大事为重,这里我尽量拖着时间,你目标小,跑得快,赶紧走!”
  小厮从小就跟着谢俞白,眼下心里也明白恐怕再也见不到这位和善宽于待人的大人,猛然俯首跪地,“砰砰”磕了头,咬牙含泪跳出窗外。
  谢俞白关上了窗,刚才还燥乱的心,突然镇定了下来。
  他转过了身,对着卧室里的铜镜整了整衣冠,又拍了拍身上似乎并不存在的灰尘,将破了口的手指往额间草草画了几笔,一切做完后,他甚至还有时间来得及煮一壶茶。
  火盆的火“噼里啪啦”的爆出声响,烧的越来越旺,谢俞白不急不慢的往火里扔着一些私人信件,壶里的茶水开始翻腾,咕噜咕噜的冒泡,发出滋滋的响声。
  火势越来越大,火舌从火盆里蔓延出来,慢慢噬甜着地板,直至整个房间。
  此时,门“咣当”一声巨响,被长青一脚狠狠的踢开,裂成几块。
  他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眼睛死死的盯着火海里的人,大吼道:“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只见烈火中的谢俞白额头上画着奇怪的图案,口中喃喃着听不懂的话,仿佛在祭祀某个神灵。
  完成了某种仪式后,谢俞白停了下来,轻蔑地大笑:
  “尔等听着!沈毅山竖子!害死我妻!今日大仇未报,来日吾定化恶鬼锁魂!食其身!灭其命!”谢俞白提剑对着长青破口大骂!
  火势越来越大,他突然面对西北方,双手伸直行五体投地之礼后,把剑一横,血溅当场!
  长青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这时候,站在他身后的秦逸从一旁走了出来,面色迟疑道:“这似乎有些像蛮族祭祀的模样,难道他是蛮族人?
  长青脸色铁青,见谢俞白已死,自己无法和王爷交待,随命身后赶来侍卫把火灭了,转身迈步往广信王正院处复命去。
  落叶卷向灰白的天空,又化作乌蝶纷纷坠下。
  一代大儒,谁能想到竟然是以敌国探子的身份死去?
  这对谁来说都是个耻辱,然而谢俞白为了成就沈星河的大事,宁愿背负着这个耻辱死去,这又是何等忠义之事?
  但是此时,不管沈星河如何自责,如何懊悔,谢俞白终究回不来了……
  没人知道,谢俞白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沈星河的母亲了。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然而好景不长,谢俞白家遭横祸,他无奈只好背井离乡出去游学,待到他身负功名回来满心欢喜的寻她时,却如坠深渊,她等他无望,便只能听从家里的安排准备入宫。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眼中含泪,什么话也没说。本来胆小如鼠的她,头一次狠狠煽了他一耳光,掩着脸哭着跑走了。
  他像个呆子一样,木木的站在原地,掌心握着是再也送不出去的同心锁。
  从此后他就一直默默的在远处守着她,无怨无悔。
  烈火熊熊,入眼是一片血红,仿佛地狱里盛开的彼岸花。生不能相见,死了,能相守么?
  谢俞白似乎看到了她心上的人儿穿着美丽绝伦的新嫁衣,笑意盈盈的朝他伸出了手,朝他呼唤,“俞白哥哥,我们走吧。”
  时光荏苒,谢俞白总算有了一丝心满意足的笑。
  她来接他了,谢俞白渐渐的闭上了双眼,这么多年,总算再次看到了伊人。
  一场大火,院子被烧的只剩下几根冒烟的残木,什么也没留下。
  沈星河回过神后不知道喝了多少的酒,房间地上堆满了酒瓶,本来气质高洁的人,现在胡子拉渣,眼睛布满血丝。
  要是在一天前,绝对没有人相信,这就是那风光齐月的七王爷沈星河。
  现在这副模样如同泄了气的行尸走肉一般,一蹶不振。
  褚天光已默默走进来屋里,从沈星河满身酒气的衣服里内抽出了那张血书。
  快速的看了一遍,想了想,没放回去。此事,只能皇上做主。
  就在昨天,褚天光收到秦逸的密报,说广信王手下谋士,谢俞白因为勾结蛮王,被广信王发现,自刎当场。
  他没想到来王府查探的这一趟,让他看完了一整幕的事情。
  谢俞白居然是七王爷的人,他想要做什么?
第56章
  窗外的柔风阵阵,卷起书案上的纸张哗哗作响。穿过重重叠雾,在走马观灯的梦境里,鱼云影仿佛又闻到了褚天光身上干净温暖的气息……
  沙漏里的沙子不紧不慢的坠落,鱼云影睡得不太安稳,她又梦回到上辈子。
  清晨,寒风呼啸,此时街上人烟稀少,这么冷的天气,在被窝里窝着不舒服吗?
  但此时,街巷里传来整齐列队的声音,褚天光从龙影卫卫所领着十几名龙影卫往长安街的方向大步而去。
  那一片正是皇亲贵族的府邸,明之哥哥是要去抓谁?
  冷厉的风如刀刃铺面,落叶在他一行人急行的步履下打着旋,细碎的脚步声,龙影卫们的官衣袍裾在风里飒飒作响,仿佛割裂了黎明的寂静。
  光影模糊,褚天光的身影浸润在晨曦中,更添几分生人勿近的清冷,行动间步履生风、威风凛凛。
  七王府的门是敞开的,空荡荡的门无声无息,无形中透露出一丝荒废的寂寥,阶前石兽黯淡无光,仿佛早就预料到王府的结局。
  管家早早就在门口候着,看到龙影卫的到来,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道:“指挥使大人,王爷已经在等着了,请随小的进来吧。”
  褚天光吩咐影卫在外面等着,自己跟了管家进去。
  穿过鹅卵石铺成的蜿蜒小路,来到正堂。
  盘虬般纠结的粗壮榕树下,枯黄的树叶随风而落,七王爷沈星河一身素白的立在堂前,面色惨淡虚白,看到管家身后的褚天光,只是淡淡的颔首,将双手伸过去,道了一句:“将锁链套上吧。”
  “王爷,何必如此?”管家一听王爷这话急了,花白的胡须都要皱成一团,混浊的双眼此时也带着隐含哀求之意。
  自家王爷虽然犯下过错,但到底是皇家人,这枷锁一套上去岂不就成了阶下囚?
  他家王爷还没成亲,虽然京城内爱慕的人不少,但就这般走出去以后哪还有贵女会嫁敢过来?
  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今日之后王府大门定如秋风扫落叶般冷森凄凉!
  然而沈星河却如行尸走肉般仿佛身无牵挂,他疲惫的朝老管家摆摆手道:“秋叔,就这样吧,本王如今罪孽深重,只怕日后也没机会赎罪。”
  仿佛想到了什么,沈星河顿了顿,继续道:“府里的人,该遣散就遣散吧,多发两个月月银,其他的,秋叔看着办就行。”
  说完,望向四周的庭院,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便撩开了袖袍露出清瘦的双手示意褚天光继续。
  “王爷,皇上特许不用枷锁上身,您跟本使走吧。”褚天光的声音平而缓慢,纵然沈星河已经成了阶下囚,但是褚天光仍旧不卑不亢的行礼。
  “如此……那就多谢指挥使。”沈星河苦笑道,做了个揖,跟着褚天光走了。
  鸡鸣遍,天际一线微明,屋檐上的青瓦落叶堆积。
  梦境越来越模糊,最后,鱼云影只看得到七舅舅入了龙影卫的大狱,一团团白雾遮住了他的背影,什么都看不见了。
  浑浑噩噩地醒来,晨曦挣脱黑暗的桎梏,天光大亮。
  她睁开眼一看,正对上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倒映着她此刻怔愣的模样。
  一头乱发,慵懒而又可爱。
  鱼云影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眨了眨眼,伸手掐了一把褚天光硬邦邦的肌肉,这才清醒过来。
  真是吓死人,她七舅舅那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长安第一佳公子,怎么会是内鬼?
  要是被京城里的世家贵女知道,估计都要被唾沫星子给喷死。
  幸好,这是个梦罢了。
  被刚才的梦境给震惊到,她现在仍旧有些不可置信,于是暗自好笑道:“明之哥哥,我梦见七舅舅他……居然是那个内鬼,你说这可不可笑?”
  翠色的纱帐微微晃动,光线朦胧而温馨。
  褚天光摘了面具的脸,欠身凑近,手指顺着鱼云影的鬓角末入了发丝,慢慢滑过,将她睡乱的头发仔细捋直。
  听到这话不禁陡然一愣,停了半秒,褚天光长眉微凝,屈指抵着额角显然不知如何作答。
  “瑶瑶,内奸已经找出来了。哥哥过来也是要跟你说这事。”褚天光见她将细白的手掌伸进伸出,不由唇线微动,抬掌盖住她不听话的指节,冷硬的指节交缠入她的指缝中。
  “究竟是谁?”鱼云影有些紧张。她生怕从褚天光嘴中知道某个自己熟悉的名字。
  褚天光抓住她的手包在掌心,将她柔软的身子拉得更近些,似乎看穿了笑颜下暗藏的忧心,轻声喟叹道:“……正是七王爷。”
  “……”鱼云影一下绷住了脸,似乎在听个笑话。
  怎么会是七舅舅?他是那么暖的一个人,有着世家君子之风,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照顾别人,在她生病的时候,给她送药,送小玩具,送书让她打发时间,过得快乐一些。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内奸?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是不是也隐隐猜到了?”见她不语,褚天光有些忐忑,担心她会不开心。
  “哥哥,为什么七舅舅要那样做?”
  鱼云影散发披衣坐在榻上,下垂的眼睑带着些许困倦,扬着脑袋,任由褚天光将温热的帕子敷在她脸上,从脸颊到眉眼一点点擦拭着。
  “此事说来话长……”
  褚天光起身,逐一的将前两日沈星河在狱中交待的事情说出来。
  原来五年前,沈星河的幕僚谢俞白偶然的机会进了王府,期间一点点的成了广信王的心腹,潜伏在他身边。当他得知蛮王和广信王私下的来往交易后,发密信告诉了沈星河。
  沈星河报仇心重,并没有将此事告诉当今皇上,他知道皇兄羽翼未丰,未必狠的下心开战,也不愿做劳民伤财的事情。
  但是他不想再忍耐下去,于是吩咐谢俞白暗地里制造事端。
  草原冬天物资不足,单靠广信王的资助没办法壮大蛮国,广信王这边条件苛刻,蛮王的手下也是难以忍气吞声。而广信王的臣子们对蛮国也是怨天载道,认为他们贪心不足蛇吞象,还在汴京内屡屡制造事端。
  于是他趁着出使蛮国的时候,无意将城防图泄露给蛮王,利用蛮王的狼子野心,有意挑起广信王和蛮国之间的纷争。意图借蛮王之手将广信王府给毁了。
  也因此,边关附近几个村子惨遭蛮兵掳掠,这也是这个计划里的要牺牲的最大代价,如果换作是皇上,他肯定不会答应这样的事情。
  沈星河认为要完成大计,没有点牺牲是不可能的,他觉得皇上心慈手软,要是知道了他的计划肯定会阻止,所以他便一昧孤行的隐瞒下去,却不知那么多家庭因为城防图的泄露而导致家破人亡,生灵涂炭。
  蛮族使臣逃跑的事情也是他叫手下的侍卫秘密送的信,他在信里告诉呼延烈,大嘉皇上已经发现了他们蛮族骑兵伪装成强盗对大嘉王朝的村落烧杀抢掠的事情,震怒不已。
  呼延烈心虚,连夜带着呼延珠和使臣逃走。
  当时山鬼已经出发去了草原,这也是在他计划之中,他不能让皇上扣下蛮国使臣,将矛头对准大嘉,只有提醒他们尽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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