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一手撑在窗槛上,另一只手还在赶忙脱着套在外边的纯黑外衣,一个大跃步便直接从屋内跨了出来。衣服好脱掉,但这腰带不好解啊!
特别是每日飞檐走壁的运动量使得他为图安全还特地叫人帮忙绑了个死结,这短短二楼的距离便更更加由不得他发挥,自由落体的速度只在眨眼间便将他送回了地上。
只听“砰!”的一声响,重物砸地,掀起的灰尘如浪啸般向四周扑涌而去,吓得周边路过的众人纷纷拉开了袖摆遮挡,急急后退。
车内几人原本正聊到兴头,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响惊地止住了话头,齐齐侧目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任柯仗着个头大,只是一个探头,身躯便实实在在挡住了整道车门。
剩下几人正扒拉着他的衣服想要争着出去看一眼,便被缩回了脖子的任柯一把摁了回去:“好了,美女们非礼勿视,只是天上掉下来了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还有这种好事儿?”简昕本来没有多大兴趣,闻言,瞬间来了兴致:“把你的手挪开,让我出去看看。”
“啊?”任柯乖乖收了手,嘴上不停:“我看外面几个女的都被吓跑了,还想着本来可以帮你俩挡一挡。”
简昕只是简单望了一眼,便直接趴在了一侧的车窗上,颇为遗憾道:“那些个跑那么快的人没福了。”
瞧瞧这外衣扒到一半而裸露在外的一点内在春色。
拜托,免费可看的肱二头肌诶!
“我以为你每天对着皇帝那个极品,应该早就不屑于这种平平无奇的水准了。”钱文静自她身后顺着探出头去看了一眼,而后面色平静地坐了回去。
闻和卿在一侧摆摆手:“这你就不懂了,所谓家花不比野花香嘛。”
“说真,你还真挺有福气的。”闻和卿弯腰凑近了身,对简昕比了个大拇指,表情带深意:“就前几天刘哥过去给那皇帝把脉,回来直夸他身体好啊,生理机能可叫个让人羡慕,真的。”
简昕瞬间连看肌肉男的心情也没有了,一头黑线地转过身,右脚对准了对面那人的脸就要踹过去:“你给我闭嘴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那只脚底板已经到了脑门前。吓得他慌忙整个人往后一弹,后脑勺不防直接撞上了背后梆硬的车壁。
“咚”的一声亮响,吓得任柯嗓子眼都要跳出来了:“兄弟!我的白玉车壁!很贵的啊!”
闻和卿则是捂着脑袋差点当场双膝跪地,疼得连连抽气:“卧槽,干什么还往人这么重要的部位踢!?”
“不是你自己把脸凑到我脚底下的吗?”简昕说着,刚放下去的脚便又要抬起。
闻和卿被这个动作吓得慌忙又缩紧了身子,就差没直接躲到边上钱文静的身后了:“好了好了好了!哥错了!哥以后不跟你开这种玩笑了!”
简昕冷哼一声,将抬起的右脚顺势搁在了左腿上,双手抱胸:“再不找个人好好治治,你迟早跌在自己这张没遮拦的嘴巴上。”
任柯见状,忙救场地将闻和卿扶了起来,拍着他的双肩保证:“没事儿的兄弟!我也经常被骂嘴上没把,以后你嘴巴痒了就过来找我,在我那地盘保证能让你说个痛快!”
闻和卿惺惺相惜地握住了任柯的手:“不行啊哥们,我平常被关宫里出不来的啊。”
“那也不是事儿!我本来就打算去另谋出路了!”任柯豪迈摆手道:“听说过几个月考科举,到时候我上去交点钱,找人帮我安排个清闲一点的位置,以后你们在宫里就能经常来找我了。”
钱文静看着他道:“善意提醒一下,上个月刚读的本朝律法,买官求职罪加一等,买卖双方最轻也得被斩两条腿。”
“不靠谱的事情还是少做,不然锒铛入狱了,别人很难捞你上来的。”简昕语重心长道:“本朝律令记得路上去买一本读读,知法懂法才能活得长久。”
马车很快便驶到了客栈后街的小巷里,一行人赶忙着将东西往后院里搬。
简昕不着急进去,下了车便走到赵正德边上打听:“运往灾区的粮食不是从国库里出吗?怎么现在买这么多?”
“回姑娘的话。因着从国库出来的粮食得经过好几道人手,这从京城运下来的米到时候还算不准能剩多少,公子便想着先行一步,路上也买点,到时候过去了还能撑着用用。”
“只是另外运送的话,车队里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哪怕有镖局的人跟着,恐怕也不太安全。”、
“这个姑娘暂且放心,公子自有安排。”
言下之意便是叫她莫要过多打听。
简昕也不准备继续留着自讨没趣:“行罢,那赵管家辛苦,我们先进去了。”
午时的营业繁忙期刚过,前堂已经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桌人,店里的伙计现下大多都待在后堂休息。院子里的矮凳上坐着一排人,正低着头,不敢抬头瞧看面前走过的贵人。
简昕才刚往前走了几步,便又被身后陡然出声的赵正德叫住。
“还有什么事?”
“姑娘一会儿上了楼,还是先去公子的屋里罢。”赵正德的视线又从身后几人扫过:“这几位姑娘的……朋友,最好也一同前去。”
任柯有些摸不着头脑,上前一步:“叔儿,咱刚才不是说好了吗?您一会儿别说见过她们,就说是我帮的您。”
倒也不是他不想帮,只是依照皇上那些个分布方圆几里的眼线,估计娘娘这厢刚出门,皇上那边后脚便知晓了,更轮不上他决定要不要说。
“娘娘,方才那人便是从公子那间屋里出来的。”赵正德叹了口气,只能提醒到这里。
既然这暗卫已经从皇上那出来了,便是方才他们做了什么,皇上都已经一清二楚了。
如今也就只有坦白从宽这一条路还可以走。
简昕只稍一眼便看懂了赵正德眼下的意思,垂眸沉思片刻,点头应下:“好,多谢赵管家。”
四人一路穿过不算宽敞的廊道,步履丝毫不慢,明明是大难临头的处境却偏偏能走出凌人的气场。带出的风将发丝扬起,也不知是何来的底气,偏生能走出专业团队的气质。
任柯走在最后,心下有些顾虑:“我们不先提前串通一下说辞吗?直接莽进去会不会不太好?我家里还留着好几箱金子等着给我慢慢花来着。”
万一这皇上一个激动给他安上什么罪,又没收了他家的财产,那就真的出大事儿了。
“没事,依照这几个月来我对他的观察,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所以一会儿你们就都跟在我身后不要说话,他的问题全都让我来回答就行。”
闻和卿探头:“那我们一会儿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收腹挺胸,气势汹汹地冲进去就行。”
“?”
话语间,几人不知不觉已经站定在了季柕的房门口。只见简昕朝着自己的掌心哈了一口热气,还没等后边几人来得及反应,双手便已经覆在了结实的木门上:“就像这样。”
“砰——”
吓得里边正在优雅喝茶的季柕差点一瞬间没端稳杯子。
他狼狈地将嘴边的水渍擦拭干净,抬头望向来人,额角青筋暴起:“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不知道怎么敲门了?”
简昕没有理会季柕的冷嘲,大踏步走了进去,站定在季柕面前,居高临下,神情高傲。
季柕也敛了眉,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这个不知道突然抽了什么风的女人。、
两人交汇的视线仿若是摩擦的电流,以此为轴,方圆几里都好像置身于双方制造的磁场里。
蹲守在房梁上的暗卫已经缓缓地将一只手放在了刀柄上,紧盯着身下几人的动作,只要稍有一瞬不对劲,便准备直接下刀。
季柕的头扬起,正好能瞟间头顶的动静。眼中眸光一闪,不动神色地朝简昕的脑袋后边使了一个眼色。
已经拔出两个指节长度的弯刀又被无声地收了回去,梁上几人都已经蹲好,一人对准了一个目标蓄势待发。
季柕的目光直直望向简昕,高大的身躯站起,气场瞬间开大,好似从身体里迸发出无形的力量,瞬间将屋内所有人都桎梏住。
他的声音较之平常显得更为低沉,一字一句:“你这是要准备作甚?”
简昕毫不畏惧地迎上前,朝着身后几人招手。
看着房间内气场全开,仿佛要将整间屋子都炸掉的二人,三人不由地往一处凑近了些。
任柯一个大后撤直接躲在了两人身后,猫着腰,只在两人的肩膀后露出了一个脑袋:“咱真的要过去吗?这怎么比我早上过来的时候还要恐怖啊。”
闻和卿也跟着搓了搓自己有些发凉的手臂:“你别说,我现在莫名总有一种被人盯上了的感觉。”
最为淡定的还是钱文静,她安抚地望了两人一眼:“没事,既然简昕说没问题,那她一定就是有把握的。”
说着,她率先一步上前,直接走到了简昕身后,表情从容地朝季柕行了一礼。
没了钱文静这个顶梁柱,剩下二人瞬间便像是被抽走了支柱般颤巍巍地报团取暖,没有犹豫片刻,争先着冲了过来。
“冒昧打断您的午休时间,为了避免您无必要的脑补和猜测,以免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直接或者间接性地导致了我生活上的不愉快,今日便由我来为您隆重介绍一下我的几位朋友。”
简昕侧过身,将身后三人一一亮出来。
“这位是当下正在史馆当职的女官,是我的闺中好友,平日里多有交流,您若是常能在我身边见到一位模样陌生的女子,那八成便是这位。另外两位您也认识,我便不多费口舌浪费您的时间了。”
季柕张了张嘴欲说话,不料被简昕直接拦了回去:“我知道您有话要问,且听我一一说来。”
“一个时辰前,我的好友急匆匆敲响了我的房门,说是赵管家私乘车马,带着一批人偷偷出了门。当时我们便在想,这赵管家算来是您身边最为亲近之人,必然是您最不会设防之人。若是赵管家企图对您不利,便是轻轻松松便能得手。”
“荒谬,怎么可能……”轻轻松松便能得手。
简昕当即打断他的话,并做出噤声的手势:“好的,您且莫要说话,听我说。”
“我等左思右忖,心想怎能叫这样的事情发生!又顾及您对老仆人的情感深厚,便决定还是亲自跟上去一探究竟。若是赵管家真有不仁之心,也好在惨剧酿成之前便出阻止。”
“我们四人一路辗转,提心吊胆,才终于在找到了正在米店买粮的赵管家。直到这时,听了赵管家的解释,我等才恍然大悟这是您的一片心意。”
“您心系于民,以德为政,便是这些小事都心细顾虑,百姓民生是您最为看重的东西,将个人永远置于大义之后。我大梁定然能在您的领导下蒸蒸日上。”
季柕扯了扯嘴角,已经全完听不下去了,伸手做了个打断的手势:“你不如将声音再放大些,最好是叫整条街都知晓我是谁。”
“还有,你自己能听得下去你方才胡诌的东西?”
简昕不以为意:“我说的都是实话,既是实话,那有何听不下去的?莫不是您自认为德不配我所言,实际上并非是我所描述的那种人?”
“我……”
“方才已经强调多次了,现下您先莫要说话,您可以保留所有意见等待我的发言结束,谢谢。”简昕再一次打断了他要脱口的话,直接将双手放至腰间,望向他的眼神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若不是季柕眼尖,怕是会直接遗憾错过那道精光。
也罢,姑且看看这人到底想耍什么戏法。
季柕收敛了周身的气场,双手抱胸而立,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几人。放松下来的五官更显一分慵懒,眼角上挑,内含盎然的兴致。绷直的嘴角与眉眼相斥却又不显违和,反而更添一股别有的气质。
“我今日过来,大大方方地将这几位介绍给您,自然是有我的考量。”简昕侧身走了几步,重新站定在季柕面前:
“我想让您重用这三人。”
女人的声音清晰透亮,身材娇小却掷地有声,如惊雷砸下般炸响在众人耳边,久久难以回过神。
钱文静的瞳孔猛然一缩,倏忽抬头,死死盯住简昕倔强的后脑勺:她疯了吗?
边上的闻和卿同任柯也是同样震恐,两双腿齐齐一软,差点没直接当场跪下。
季柕知晓这几人关系匪浅,简昕又位居高位,假以时日想要提拔亲近之人是定然的。倒是没料到她这几年遮头掩尾,今日突然便直接拉了三人到他面前。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能如何证明这几人是可为我所用的?”
简昕将脊背又挺直了几分:“这自然简单,就凭这几人都是我做的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