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枝很早就做了几个竹筐装东西,她知道严安华肯定会摸黑来小院,就放在院门旁边,即使天黑,还是能看到些轮廓。
以严安华的经验,肯定不会错过。
果然,严安华稳定心绪后,立刻摸到了院门旁边的竹筐。
想到如果自己多次来往小院,总有不小心被人看到的时候,到时候就害了秦枝。
严安华就想着把竹筐直接带走最保险。
想到就做,他把钥匙收好,蓄力双手去提竹筐。
提不动!
竹筐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严安华:······
他老了?
是的,他的确老了,但秦枝往里面放了很多东西也是事实。
没办法,严安华用上躲避敌人的经验,运了很多次,最后,终于连着竹筐运回了自己的草棚子里。
九山生产大队有一点非常好,大队的人除了大队长会遵从公社的规定,定期找严安华要思想报告外,其他的日子里,他的草棚子没有人会过来。
他下放几年了,从来没有人直接冲进来打砸过。
这也是他把所有东西搬回来的另一个原因。
当然,要是真出事了,他就自己扛着。
总比往返小院被人发现直接牵连秦枝的好。
严安华拿出自己做的火折子,看看秦枝给他留了些什么。
除了他意料中的粮食外,还有红糖,盐,面粉,风干的野鸡,以及麦乳精,都是超大份的。
严安华看着竹筐里的东西,早就干涸的眼眶泛起酸意。
粗糙的,手上有不少旧疤痕和粗茧的手轻轻摸过这些东西。
他笑了笑,轻叹了口气。
活着,也不错。
已经离开九山生产大队的秦枝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举动挽回了一条人命。
她跟安琼两个人算是艺高人胆大,错过了村落也不慌,就在野外生了堆火,热了两个肉罐头当晚饭。
吃完了,直接在车上过一夜,天亮了直接开车回京城。
省事!
安琼跟秦枝相处了这一路,就感觉和跟自己的战友在一起一样自在。
当然,她们也不是为了赶路才错过了村落和招待所,她们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算计着时间规划路程。
因为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们再精细的规划,也可能会因为路上多了几个大坑而被打乱。
倒不如就这么一路开回京城,累了就下车休息,沿路看看风景,吃些东西。
困了,就在车上坐躺一阵。
时间恰好,就找家招待所住一晚,再去当地的国营饭店吃点好的。
当地有名的特产,刚好看到了,就买下来,带回京城跟家人分享。
这让安琼有种她和秦枝是在一路看风景度假的感觉,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从因为李黑子,意外发现秦枝的身份问题,亲自奔波查证她们的身份。
到知道安雯对秦枝的恶意,自己不解愕然,纠结过后做下决定。
再到赶路来九山生产大队,自己心态的转变。
安琼一直有种被什么东西压着的紧迫与憋闷感。
直到现在,她的心才得以真正的平静与舒畅。
一直以来,安琼都是作为强大的那方让别人依靠的,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可是跟秦枝在一起,她却像忽然有了依靠,整个人完全放松。
秦枝也没有做什么,可她就是有这种让安琼信任的力量。
“秦枝。”安琼喊道。
“嗯?”秦枝专心吃着罐头,听安琼喊她就转头看过来。
安琼笑着说道:“很高兴,妹妹是你。”
秦枝回以微笑,示意安琼快点吃完,等夜再深一些,野外就不怎么安全了。
她准备在汽车周围放几张金钟符,这样,即使有大型野兽过来了也不怕。
安琼笑着点头,第一次觉得行军的肉罐头这么好吃。
几公里外的山道上,一个一脸凶相的男人开着大货车,旁边坐着个差不多身形的男人,长的儒雅斯文。
儒雅男人绷着脸,看着被车灯照亮的一截的山道,说道:“没想到我们出去一趟,村里就被整个端了,没家了啊。”
凶相男人狠狠拍了下方向盘:“那个多事的女军人,我不会放过她的。”
后面又凑上来一个人头,是个年轻娇俏的姑娘,她说道:“我记得那个女军人的长相,也记得她的车牌。”
凶相男人说道:“那你就记住了,以后,我们总要找她算账的。”
“我知道了,远德哥,我们现在去哪里?”娇俏女人问开车的凶相男人。
马远德没吭声,他也不知道去哪里,他看向儒雅男人,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出主意的人从来不是他。
“庆源哥?”娇俏女人转头看向儒雅男人。
马庆源想了想,说道:“我之前有幸跟一位负责人打过照面,知道他在宁镇有个备用的落脚处,我们去那里看看。”
“如果可能的话,直接投在他那里就最好了。”
“还是庆源哥你有办法,那后车厢里的女人怎么办?”娇俏女人又问道。
“见到那位负责人后,当做礼物送给他吧。”马庆源说道。
“那也太可惜了,再次把她们抓住费了我好些心思呢。”娇俏女人不高兴。
这些女人卖出去,也值些钱,可以填补不少亏空呢。
“呦,春俏,你什么时候成守财奴了?”马德远调笑一句。
“去你的。”马春俏白了马德远一眼,“咱们损失了那么多,你不心疼啊。”
“心疼有什么用,东山再起才最重要。”马庆源说道。
马春俏点点头,缩回了后座。
她心里是极不愿意的,那些女人再次被抓住,可都是她的功劳呢。
如果把她们卖了,自己能分到大头。
现在,她是一分也别想了。
“春俏,说说当时的情况,那个女军人是有备而来的吗?”马庆源问道。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行事就要更加小心了。
“应该不是。”马春俏摇头。
当时,那个女军人路过马家大队进来讨水喝,并没有怀疑什么。
他们行事一贯谨慎,大队外层一圈的住户家里都是干干净净的。
别说只是经过讨口水喝了,就是公安来了仔细搜查也查不出什么。
因为,那几家人就是什么都没干的普通村民。
他们都是规规矩矩娶媳妇,生孩子,过日子的。
只是,暗地里,马家大队会给他们另外的补贴罢了。
坏就坏在那户人家的儿子看到那女军人长得漂亮,就打着滚让他爹把人绑起来,他长大了要娶回家。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么,肯定会笑骂一句“熊孩子”,这事情就过去了。
那女军人却上了心,喝完水若无其事的假装离开。
到了晚上潜入马家大队,把大队里的情况摸了个底朝天。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带着公安抄了马家大队。
马春俏家房子在大队里面。
她见势不对,往自己头脸抹了锅底灰,撕破衣服,跳下了家里的地窖,装作被关起来的受害人。
她常年在外面物色“货物”,经手的“货物”又都是往外卖的,平时在大队里也不怎么露面。
大队里被拐卖来的女人不怎么认识她,她又糊了满脸锅底灰,这才逃过一劫。
现在后车厢里的那几个女人,还是她顶着受害人的皮骗她们说,她哥哥来接她的时候,可以顺路送她们回家,这才骗上车的。
她还以为自己多少能挽回点损失,没想到,马庆源直接把她们当敲门砖了,也不嫌磕碜。
马庆源不知道马春俏心里的想法,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他当然不会这么磕碜,把这些残次品当敲门砖了。
他真正的礼物是马春俏本人,这娘们长得跟她的名字一样,一个字,俏,性格又泼辣狡猾。
这种女人征服起来才有挑战,才有可能激起黑爷那种男人的兴趣。
他刚刚那么说,不过是想降低马春俏的防备罢了。
他和马远德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马春俏估计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大队出来的合作伙伴,还连着亲,平时都当亲兄妹相处的人,会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
“德子,前面好像有人。”马庆源的眼睛一直留意着外面。
马远德也看到远处山道旁的火光。
他没当回事:“长途司机吧,为了省钱,或者错过了招待所。”
换了平时,遇上这样落单的,他直接就下车动手了。
男的噶掉,女的卖掉,车和钱货都归他们。
他现在开着的这辆大货车,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这次他没心情。
算这司机运气好。
大货车眼看就要开过火光所在的区域了,马春俏忽然低声惊呼:“是那个女军人!”
“吱!”尖锐的刹车声在黑暗中响起。
秦枝和安琼同时抬头看过去,山道上有一辆大货车急刹停在那边。
两人对视一眼,安琼摸出防身的匕首。
秦枝手上拿着一张一阶的破军符,她怕用高阶直接把人送走了。
刚刚跟安琼聊了很久,安琼通篇就一个意思,让秦枝尽管自在的生活,有什么事情爷爷,她父母以及她都会护着。
秦枝不知道她之前送给安琼的平安符有没有起过效用。
安琼知不知道,她要是真随意生活了,可能会引起很多麻烦。
但她想试试安琼口中的,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这才拿出了符箓。
不然,以她的身手,对上三五个大汉,还是不惧的,没有必要拿出符箓来。
“确定是那个女军人?”马远德眼神不善的看向不远处火光里的两个人。
“不会错的,化成灰我也不会忘了她。”马春俏说道,“她还有辆军用越野车,肯定在附近。”
“她身手怎么样?”马庆源问道。
“不知道,没看过她出手,但能不惊动任何人和大队养的狗,查清大队的真实情况,身手应该是不弱的。”马春俏说道。
“还有,要提防她手里有枪。”马庆源加了一句。
“没关系,旁边不是还有个瘦弱的女人嘛。”
“他们军人最在意旁人的性命,陌生人都会救,何况是熟人了。”马远德说道。
“还是远德哥最会抓人的痛脚。”马春俏奉承了一句后,又说道,“这女军人坏了咱们的事,把她抓了卖到最偏远的山里,让她给一家子男人当老婆去!”
“啧啧,最毒妇人心啊。”马远德说是这么说,但没有反对,显然是很赞成这个主意的。
毕竟,在他们眼里,安琼是抄了他们大本营的仇人。
而且,他们极为自信能够顺利拿下安琼和秦枝。
三人略一商量,为了保证一击即中,由马春俏先出马,降低对方的防备心。
她最会这套了,有时候,熟人都会中了算计。
马春俏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露出一个娇俏明媚又带着邻家女孩天真纯质的笑容。
也不知道这个复杂的笑容,她是怎么练出来的。
“两位姐姐,你们好。”她微微低着头,眼神略有些不安的往左偏了一些,避过秦枝和安琼看过来的视线。
这这个表现让她显得有些局促。
接着,她又露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大哥是跑长途的,我跟二哥不放心,跟着一起出来了。”
她的手有些不安地捏了下衣服下摆,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我们为了省钱,没有带够干粮,两位姐姐,你们,能不能匀一点给我们?”
“我们不白要,我们还带了些钱票的,可以交换!”她急急补上一句。
整个人就表现的极力想要大方得体,但又很羞炯的样子。
有种强作大人的青涩,懂事又乖巧,非常能引起女同志的好感。
她用这招骗了不少人。
“你两个哥哥怎么不下来?”安琼问道,总觉得这女同志有些眼熟。
“我哥他们长得壮,怕吓到你们。”马春俏抓着辫子,越发不好意思。
安琼善意笑笑,拿出三个肉罐头,走过去准备递给她。
秦枝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