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时候,用的是十分平静的闲话家常的语气,声音也不大。
然而话音未落,就看到前排叶栩漏出的半个肩膀,明显变得僵硬了起来。
阮龄的唇角微微扬起。
果然是在偷听,被她抓到了吧。
不过,阮龄只是打算逗一逗叶栩,没打算真和叶景池探讨苏君若和叶栩的关系。
高中生的感情其实是很单纯的,让他们自己处理比较好,成年人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插手,
阮龄觉得,叶景池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
因此阮龄说到这,就话题一转:“然后,我又和苏君若妈妈聊了一些创业相关的事情。虽然我开的只是个人工作室,但也算是有相通的地方,苏君若妈妈给了我很多建议。”
刚刚在宴会厅短暂的谈话中,苏琴确实给了阮龄不少言之有物的建议。
除了那些对每个创业者都有效的普适性建议,苏琴还专门针对摄影工作室提出了一些想法。
例如,苏琴建议阮龄之后可以考虑和服装店合作,进行一些联名活动,或者找服装厂家制作一些独一无二的拍摄用服装。
阮龄原本对服装行业完全不了解,拍摄用的衣服都是直接在店里买的,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定制衣服什么的。
但经过苏琴的科普,她发现其实定制服装,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再加上拍摄用的衣服是可以重复使用的,综合下来的成本,其实完全属于她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不过她现在才刚刚开始,不好一下子把步子迈得太大,因此这些也都是暂时列在计划之中。
阮龄把这些简单地和叶景池提了几句,最后总结:“总之,我从苏君若妈妈那里学到了很多,她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厉害。和她聊过这么一次之后,我感觉我的思路又清晰了不少。”
“只可惜……”阮龄又有些惋惜地说,“她平常肯定也很忙,不能常和她聊这些。”
每当说起感兴趣的事情时,阮龄都会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
因此她说到这里,才想起看叶景池的反应。
男人听得很认真,目光专注。
只是听她说完,叶景池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阮龄扬起眉梢:“怎么了?”
叶景池沉吟了片刻:“其实……你如果想找人聊这些事情的话,还有一个人选。”
阮龄不明就里:“谁?”
她来这个世界才不到两个月,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不多,其中还有好几个是高中生。
和高中生探讨创业,就仿佛找小学生讨论微积分,虽然也不排除有天赋秉异的,但总体来说不太靠谱。
叶景池沉默了。
前排传来一声很轻的笑,如果不是阮龄耳朵灵,几乎听不到。
阮龄反应过来,看着叶景池:“你不会说的是你自己吧?”
叶景池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嗯。”
阮龄微微拧起眉毛。
叶景池好脾气地问:“我哪里不符合要求?”
阮龄思索了一下。
其实,如果叶景池真的开课,那恐怕很多创业者都会趋之若鹜。
叶氏虽然不是叶景池自己创立的,但他接手后叶氏的规模变化,也和重新创立一个大型企业没什么区别了。
只是……
阮龄的心里还是下意识的,不想把工作室的事情和叶景池搀和在一起。
大概在她的心里,这个工作室是属于她自己的一个安全区域,也被她当成是自己的退路。
她和苏君若妈妈见面的机会很少,也仅限于口头上的沟通,因此可以坦然地和对方交流想法。
但叶景池,她却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他。
如果她开始向叶景池讲工作室的情况,从他那里寻求建议,久而久之,一定会形成一种习惯。
假如她又恰好遇到了什么问题,而她又知道叶景池只要挥挥手,就能轻松地解决她的问题,那她真的能忍住不向叶景池请求帮助吗?
在内心深处,阮龄其实清楚。
无论是金钱还是人力,只要她开口,叶景池多半是会同意的。
毕竟他可以拿出几千万给她投资,又怎么会吝啬这一点点资源。
只是一旦形成这种惯性的依赖,到时候,她所谓的退路还是退路吗?
一瞬间,阮龄的脑海里想了很多。
然后她抬眼去看叶景池,发现男人的表情依旧很平和。
见她看过来,叶景池微微一笑:“没关系,不想和我说的话,就不说。”
阮龄目露怀疑:“真的?”
叶景池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不说话了。
正当阮龄以为男人不高兴了的时候,叶景池忽然倾身,靠近她的耳朵。
“只是,有些吃醋罢了。”
说完,又迅速退开了。
但温热的气息仿佛还在耳边萦绕,让阮龄的心跳有些快。
吃谁的醋?
她慢半拍地思考着。
阮龄扭头看叶景池,发现男人已经恢复了往常气定神闲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望向窗外。
她又看向前方,正好和扭着脸,正在往后偷看的叶栩对上了眼神。
被发现后,少年神色一滞,僵硬地转回头。
刚刚叶景池那句话,几乎是贴在她的耳朵边说的。
声音很轻,叶栩和司机肯定都听不到。
但男人凑近她的动作却很明显,所以叶栩肯定是看到了叶景池和她说悄悄话,只是不知道具体内容。
阮龄终于意识到――
她好像是在司机和叶栩的眼皮子底下,被叶景池撩了。
而且她还没能立刻还回去。
阮龄:“……”
有种不服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孟家庄园离市区有些距离。
哪怕现在这个时间点已经不堵车了,回去也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在叶景池耳语了那句话后,两人就没再没开口。
阮龄一开始还觉得有些不服,但很快,这种情绪就被困倦代替了。
行进中的汽车就如同一个巨型摇篮,再加上刚刚在晚宴上,她还喝了一点红酒。
很快,阮龄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
……
再醒来时,阮龄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个怀抱中,而且抱着她的那个人还在继续向前走。
步伐有些慢,但很稳。
然而阮龄还是下意识地搂紧了那人的肩膀,确保自己不会掉下去。
直到意识渐渐回归,阮龄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正被叶景池用公主抱的姿势搂在怀里。
而周围熟悉的装潢,代表他们现在已经到家了,并且正处于别墅一层的起居室内。
阮龄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她是怎么睡着的,以及叶栩为什么已经不在旁边了。
她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自己是应该装睡,还是应该“醒”过来?
“系统?”阮龄先试探性地在脑海里呼唤了两句系统。
然后熟悉的合成音并没有出现。
阮龄依稀地想起,系统好像是告诉过她。
出于保护宿主隐私的目的,除了吃饭睡觉洗澡之类的,如果她和其他人有“亲密接触”,系统也会被屏蔽。
没想到这还是个“纯爱”系统,只是个公主抱,居然也被算作是亲密接触吗?
阮龄不合时宜地想。
一种轻微的失重感忽然出现。
阮龄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更加用力地搂紧了叶景池――这次搂的是脖子。
其实为了避免怀中的女人被磕碰到,叶景池一直走的很慢。
只是卧室在二层,上楼梯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没有平地那么稳。
阮龄这一下“锁喉”,让叶景池的呼吸一滞,脚步也停住了。
半晌,男人无奈又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别勒这么紧。”
阮龄:“……”
她默默地松开了一些力道,并且将手向下挪动了一下,移动到了男人脖子和肩膀的交界处。
叶景池继续沉默地抱着她上楼。
等楼梯上到一半,阮龄才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情。
她不是已经醒了吗?
为什么叶景池还不放她下来?
第47章
阮龄就这么被叶景池抱着, 一层层地上楼梯。
男人的核心力量很强,哪怕是上楼的同时手臂也很稳,并没有让她感觉到过多的颠簸。
不过在这期间, 阮龄的脑子还是更加清醒了一些。
她发现, 自己的鞋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脱掉了,而那时候她却完全没有感觉。
这一切,大概还要归功于晚宴时的那瓶红酒。
阮龄的酒品很好, 从前和朋友喝醉了之后也从不发酒疯,最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睡觉。
但与之相对的, 她每次只要沾一点点酒精, 就会睡得特别沉。
如果不是在宴会上喝的不算多, 恐怕她直到现在都还醒不了。
两人终于到了楼梯的最高一级。
阮龄仰头看叶景池:“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叶景池的嗓音低沉:“就差几步路了,我直接抱你回房间吧。”
说话时,并没有看她。
刚醒过来后脑子还有些发胀,阮龄鬼使神差地开口:“哪个房间?”
话音刚落,阮龄意识到有些不对。
果然, 气氛有些凝固,男人的脚步也顿住了。
片刻,叶景池低低地笑了一声。
阮龄在他的怀中, 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胸腔在震动。
叶景池的语气意味深长:“你的提议也有道理, 我们原本就是夫妻。”
阮龄:“?”
她提议什么了?
比起阮龄的房间,叶景池平常休息的主卧其实离楼梯更近。
叶景池再次迈步, 竟然真的走进了更近的主卧。
阮龄被叶景池轻轻地放到主卧柔软的大床上时, 脑袋还在浑浑噩噩地发懵。
她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叶景池的嗓音, 比她曾经听过的任何一次都还要更温柔:“你先躺着, 我去拿些水给你喝。”
说完,男人转身走出了房间。
阮龄:“……”
她撑起身子, 让自己半靠在床上。
之前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阮龄曾经在这个房间睡过一个晚上。
或许是出于这个原因,又或许单纯是因为她的心太大了。
总之此时此刻,阮龄躺在叶景池的床上,竟然也没有多少慌张的感觉。
只是思绪控制不住地到处乱飘――
叶景池那句话的意思,是今后都要像大多数的夫妻一样,和她在同一个房间休息了吗?
但她更喜欢独占一张双人床的感觉。
而且,除了字面上的意义,在同一个房间睡,或许还意味着更多。
……
阮龄猜不透男人的想法。
就在这时候,脚步声响起,叶景池回来了。
叶景池将水杯递给她,温声道:“先喝点水。”
阮龄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温度刚刚好,不凉,但也不会太烫。
很多时候,阮龄都会感叹于这个男人的细心。
见她一口口地慢慢喝着水,叶景池的眼里又多了几分柔和。
“喝过水,就早些休息吧。”他说。
阮龄眨了眨眼:“那你呢?”
你在哪睡?
叶景池轻笑了一声,答非所问:“我听佣人说,你觉得这个房间的床更舒服。”
阮龄恍然了一瞬。
和叶景池互换房间的那次意外后,她曾经想以牙还牙,于是去找佣人,要把叶景池房间的四件套换成粉色的。
可惜当时家里除了她房里的那一套粉玫瑰系列床品,其他的四件套都是冷色调的。
之前别墅只有叶景池和叶栩两个人住,两个人的房间风格出奇的一致,装潢都是简约冷淡风。
当时阮龄也是突发奇想,于是听说没有后就做罢了,也没特意让人再买。
只是又顺便和佣人抱怨了几句,说叶景池房间的床好像比她的要舒服,睡起来更香。
阮龄没想到,这话会传到叶景池的耳朵里,还被他记到了现在。
叶景池看着她,眼里是浅浅的笑意:“你喜欢的话,以后就在这个房间休息。”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叶景池补充:“我去你原先的房间就好。”
阮龄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叶景池的意思,是要把主卧让给自己了?
好像确实也没有什么问题。
虽然换房间有些麻烦,但别墅的佣人是万能的,把她房间里的东西都移过来并且整理好并不难。
至于叶景池,上次她在这里休息的时候观察过,这个男人的个人用品少得惊人。
衣柜里的衣服都是西装和衬衫,整整齐齐地按色系排列,对强迫症极为友好。
而且由于衣柜太宽敞,还有一半都是空的。
卫生间的置物架也是干干净净,只有洗漱用品和剃须刀,以及两罐她不认识牌子的护肤品,估计是面霜什么的。
偏偏叶景池的皮肤还好得不像话,眼角也没有皱纹,大概这就是天赋吧。
总之,换房间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难度。
只是这样,让她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
见她没有回答,叶景池又温和道:“不早了,你先睡吧,这些明天再说。”
阮龄:“……好。”
叶景池又注视了她片刻。
阮龄几乎以为,他又后悔把房间让给自己睡了。
然而最终,叶景池只是说:“晚安”。
男人的神色平静,仿佛从抱着她上来到和她说晚安,这期间发生的这一切都再平常不过,全然没有暧昧的气息。
就连那个“晚安”,也是用十分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口的。
然后男人转身走出了房间,离开时还不忘把灯关上。
阮龄:“……”
阮龄:“系统。”
【你终于想起我了!】
阮龄掀了掀眼皮:“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系统愤慨:【我能不激动吗!突然被屏蔽了几个小时,再上线,就发现你已经在叶景池的床上了!】
顿了顿,系统又颤抖着问:【你们不会……已经……】
阮龄干脆利落地答:“没有。”
系统:【……哦。】
阮龄的眉梢动了动:“我怎么觉得你有些失望呢?”